《04》筆仙篇之二 一天，坐在小剛隔壁的班長千芊，整個人意志消沈的趴在自己座位上。一直都在偷偷觀察 著她的小剛，隱隱察覺似乎有奇怪的事發生在她的身上。 趁著午飯休息時間，千芊一個人從座位站起，沈默的走出了教室。小剛擔心又好奇的偷偷 跟在她的後面，看她到底要去哪裡做什麼。 走在前頭的千芊絲毫沒有發現小剛的跟蹤，她拖著沈重的腳步，意志消沈的前往位於校園 最角落的「理化實驗室」。身為班長的她負責保管這裡的鑰匙，因此毫無阻礙的便進了去 。 悄悄跟在後面的小剛見狀趕緊躲在窗戶下面，企圖窺視她一個人來這的目的。 只見千芊謹慎的轉頭四下張望，確認沒有人發現她進來後，便又轉身將門鎖上。她走到教 室角落的一張大實驗桌前，接著從抽屜拿出小剛熟的再不能熟的道具—一張紙、一枝筆。 他沒看錯吧！身為班上資優生的班長千芊，竟然想要違反校規在這裡進行召喚筆仙的儀式 。 小剛萬萬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見，況且，一個人要怎麼召喚呢？在他驚疑之中，千芊已經 一手拿著筆，唸起了那個召喚咒語： 「筆仙筆仙請出本位、筆仙筆先請出本位......」 她專注的眼神閃閃發光，迥然不同於方才在班上的疲倦。粉紅色的臉頰因為興奮而更加顯 得嫣紅，身上圍繞著一股妖嬈的詭異氣息。 「筆仙筆仙請出本位、筆仙筆先請出本位......」 她一面唸著，握著筆的那隻手隨即跟著動了起來。 啊！真沒想到原來一個人也可以請筆仙。不過話說回來，似乎也沒人規定一定要兩個人啊 。 想到這一點，小剛也就釋然了。不過接下來發生的事，更讓他驚訝萬分。 千芊順利召喚出筆仙後，竟然開始說起話來了： 「...筆仙，為什麼昨天晚上......」 「...嘻嘻...我才沒有咧......」 「...可是我妹她.........」 「呵！真的嗎......」 從她的模樣來，似乎正在跟什麼人聊天。可是放眼望去，理化教室就只有她一個人，那麼 她是對誰說話？ 不一秒鐘，小剛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千芊她、她正在跟筆仙說話！ 再仔細一看，每當千芊說了一個問題，她手上的那枝筆似乎也會對應的在紙上做出回答。 換句話說，她是跟筆仙聊天！ 這個驚人的發現，讓小剛不知不覺看的呆了，完全忘記該隱藏自己的行蹤。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10分鐘，也許半個小時，他的耳邊突然響起午休結束的鐘聲： 「噹、噹、噹......」 他立刻嚇了一跳，頭不小心撞到窗戶的邊框，發出了好大「叩！」地一聲。教室裡的千芊 被這個突然的聲響所吸引，一轉頭，就和窗外的小剛面對面碰上了！ 「啊？我......」 此時的小剛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只得木然的站在原地，表情滿是尷尬。反觀千芊卻是對 她嫣然一笑。她熟練的先讓筆仙歸回本位，接著收起召喚道具後，抬頭對小剛說道： 「你、你都看見啦？」 「嗯......」 小剛就像做壞事被發現的小孩子，面紅耳赤的低下頭去，滿是心虛。 千芊若無其事的走出教室鎖上門後，接著來到他的身邊。她親暱的貼近他耳朵，吐氣如蘭 的輕聲說道： 「噓~不要告訴別人喔！這是我們的秘密。」 秘密！？他和她的秘密？ 她頭髮的香氣不斷飄進他的鼻子，濃郁的花香味道不禁讓他頭暈目眩了起來。他訥訥的點 頭回應，換來了她再一次的抿嘴微笑。 「嘻...那我們走吧！」 在她的指示下，他們兩人趕在老師抵達教室之前快速回到座位上。 ☆ ☆ ☆ ☆ 傍晚過後，距離晚自息還有一段時間。班上同學有的三三兩兩聊天，有的無精打采趴在桌 上。 千芊身旁照舊圍繞著幾個女同學，她們不斷低語，有時還會發出吃吃的笑聲。 好幾次，小剛都以為她們是在談論他，針對他午休跟時偷偷蹤千芊的怪異舉動。他羞愧的 差點想挖洞鑽進去，幸好直到晚自息的上課鐘響起，她們都沒有進一步舉動，小剛才解除 內心的警報。 「請你們班長過來一下！」 就在班上同學都坐回位置上的時候，門口出現了一個陌生的男老師。 千芊在他的叫喚下走了出去，沒多久又回到教室內，站在講台對大家宣佈說道： 「晚自習老師臨時有事，下節課才會進教室，所以這節課大家自習。」 「耶~~~」 面對憑空多出的休息時間，教室裡所有同學hight翻了天。 「大家安靜！」 千芊趕緊出聲制止，以免引來訓導處老師的注意。 聽到這節課自習的宣佈，張家亮自動到千芊的坐位報到。他差遣了其他兩位同學到外面把 風，然後喜滋滋的邀請千芊和他一起玩筆仙。 「千芊，趁現在老師請假，我們來玩筆仙吧！」 其他同學聽了，紛紛往他們這裡聚集了過來： 「好啊、好啊！來玩吧。」 「對啊！機會難得。」 「一直被禁止，快悶死我了。」 在同學熱情的呼應下，千芊順應民意，從書包深處取出一張畫著熟悉圖文的白紙攤開放在 桌面。 「來！」 張家亮坐在前面空出來的座椅，反轉過身來。他右手拿著一枝筆，邀請千芊的加入。 不過千芊卻是環視了周圍人牆一眼，將注意力放在角落的小剛身上淺笑說道： 「啊！小剛好像還沒有請過筆仙耶~要不要來試試？」 坐她面前的張家亮聽了，率先反對： 「拜託~他根本就不相信。」 千芊反駁說： 「就是這樣我才要請小剛試試看啊！讓他相信筆仙是真的存在的。是不是？小剛。」 千芊刻意釋出的善意，惹惱了張家亮。 在他心目中，只有自己才是千芊的第一人選，那個瘦弱又不起眼的小剛是哪根蔥哪根蒜， 敢來介入他們之間。 而小剛也不願意淌入這趟混水，尤其是經歷了午休那段遭遇之後。他寧可和千芊保持距離 ，也不願再和她有所接觸。 可是千芊豈會放過小剛。 既然午休的事被他發現了，無論如何都要拉他加入，不然不知道他會不會去跟老師告密。 雖然她的顧慮是多餘的，但是也不敢輕易冒險。於是她不顧張家亮的強烈反對，硬是要小 剛跟他一起進行召喚。 「小剛，快點啦！不要浪費大家的時間。」 她再次催促，周遭其他同學也跟著附和了起來： 「就是說啊！」 「對啊、對啊！你試了之後就會知道好玩了！」 面對千芊的強力請求，加上班上其他同學的壓力，小剛只得硬著頭皮答應了。但是他暗自 下定決心，不管筆仙是真是假，他一定都不會讓手跟著動的！ 「筆仙筆仙請出本位、筆仙筆先請出本位......」 經過反覆的誦唸，他隱約可以感覺到手上那枝筆傳來了一道力量，牽引著他的手離開「本 位」的位置。 他嚇了一跳，不過隨即鎮定下來。或許這股力量，是出自於千芊的手也說不定。所以他抬 頭觀察著正在專注中的千芊，卻沒有從她的臉上讀到任何異狀。 「筆仙筆仙請出本位、筆仙筆先請出本位......」 眼見那股牽引的力量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小剛即使用盡全力抵擋，他的手還是一吋一吋 逐漸挪出了那個標示「本位」的四方形框框。 「喔~筆仙請出來了。」 周遭的同學絲毫沒有注意到小剛的私下反抗，全部全神貫注的注視紙張上的發展。 不行，撐住啊！！ 可是他究竟還是撐不住！那枝筆拖著他的手，開始緩慢的在紙張上螺旋狀的遊走。而千芊 就像個沒事人似的，用輕鬆的口吻問出第一個問題： 「請問筆仙，你是不是男的？」 那枝筆移動到「是」這個字上畫圈。 「喔！原來祂是男的耶~」 周遭的同學議論紛紛，直到安靜下來，千芊才又問道： 「那...你現在幾歲？」 祂回答： 『1...4...』 14歲。 這個回答再次掀起周遭眾人的討論： 「跟我們一樣......」 「和我們一樣耶......」 千芊笑了一下，似乎很滿意這個答案。這時候的小剛幾乎放棄了和那股力量的拔河，而且 他確定這也絕對不是千芊這樣的女孩子會有的力量。 因為用力過度，他的額頭流下了汗水，手指頭也泛白了起來。 停！快停啊！！他的內心不斷吶喊，卻無法阻擋事情的發展。 千芊看著他，嘴角似乎浮現了一絲嘲諷的微笑，她說： 「小剛，你現在相信了吧！」 小剛吃力的點了點頭，心整個涼颼颼的。此刻的無助，讓他陷入了恐慌之中，那個他不願 回想起的記憶，已經在腦海中蠢蠢欲動。 「...小剛...小剛......」 一個熟悉的聲音不斷叫喚著他。 「...小剛...為什麼...你......」 那個聲音帶著埋怨，似乎在怪罪他這些年來無情的遺忘。 「不！不要啊~~~~~」 驚慌之中，他用力甩開了千芊的手，包含那枝飛到半空中斷成兩截的筆。 這一瞬間，教室裡所有的人都看傻了眼，陷入了沈默。 「我...我......」 擺脫了內心幽魂的指責，小剛才明白自己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過錯： 「他...沒有把筆仙請回本位！！」 「怎麼這樣......」 「這樣會招來詛咒的......」 在眾人的紛紛低語中，千芊慘白了臉。她、她從沒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沒有把筆仙請回 本位就鬆手了，這樣一來會受到詛咒的！ 「小、小剛，你......」 「我...妳...千芊、千芊！！！」 「哇~~~」 當著班上眾人的面，千芊哭著掩面跑出了教室。幾個跟她要好的女同學，跟著她追了出去 。 下一秒鐘，他的下巴被人重重打了一拳，力道之大讓他整個人翻身跌到了地面。抬頭一看 ，原來是怒氣沖沖的張家亮。 「小剛，你給我記住！如果千芊有了什麼萬一，我絕對饒不過你！」 然後他撥開人群，也追了出去。 劇烈的疼痛讓小剛差點停止了呼吸，等他從地上起身站起的時候，周遭的同學已經散了。 有的事不關己的回到座位，不過大概超過一半的人都離開了教室。 從這一刻開始，小剛的國中生活即將陷入痛不欲生的人間地獄，這是先前的他完全沒有想 過的。 ☆ ☆ ☆ ☆ 「小剛、小剛......」 恍惚中，有人在叫喚著他。那個聲音聽起來如此稚嫩、如此熟悉，就像是童年一段鄉愁般 的記憶。 他四處張望，卻沒有發現任何身影，整個世界孤寂的只剩下他一人。他不懂，為什麼那個 人遲遲不肯出現在他的面前。 「你是誰？快出來！」 「嘻...不告訴你。」 他著急的轉著圈子，企圖找尋說話聲的來源。不知不覺，臉上已經佈滿了淚水。 「小剛...你為什麼哭？」 那個聲音如此貼近，彷彿就在他的身邊。 他也不懂，這樣的感覺究竟代表著什麼：悲傷、寂寞、痛苦？都是、都不是！他只得朝向 虛無的黑暗放聲大叫： 「誰...到底是誰？快出來！嗚嗚......」 他忍不住趴在地面痛哭出聲，幾乎傾盡他一輩子的淚水。 「唉...請忘記我吧！」 那個聲音說，而他回道： 「我根本就不記得你是誰！」 那個聲音又說： 「如果不記得，就不會這麼痛苦了！小剛...忘了我、忘了我吧......」 「不、不、不......」 他嘶吼著，歇斯底里的。直到聲音沙啞、直到喉嚨腫痛。 而這，只不過是他作過的無盡的夢的夢， 醒來就遺忘了。...... ～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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