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間發生得太過突然，以致於有些人仍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異象，直到當日 一早，在海灣對岸熱蘭遮城的揆一聽到消息趕來時，他先是聽取地方官貓難實叮的 報告，並審問了在場所有荷蘭守衛，有的說那個行刺公主的漢人會施妖法，有一個 守衛當場被妖術攻擊，目前還昏迷不醒；有的說是大雨中忽然發生了海龍捲，犯人 和幾個守衛都被海龍捲給一起捲走；更有的說，他們曾聽獵頭族人說過，山中有一 條神出鬼沒的大蛇，每在清晨時分的山中出來覓食吃人。 由於事情過於荒誕不經，再加上當時在場的守衛後來都生了重病，而意圖行刺公主 的犯人脫逃不知去向，這事若傳出去實在是讓大員當局臉上無光，因此在荷蘭東印 度公司的官方紀錄上，只記載這一天清晨普羅民遮城遭受海龍捲襲擊，造成多名士 兵傷亡的記載。 雖然官方紀錄看不出有什麼奇怪之處，但卻是從這事件開始，往後揆一的日記又陸 續記載了許多古怪的傳聞……… 例如他寫道：1661年4月15日（星期五）。國姓爺對大員長期圖謀威脅的可惡計畫， 在近期很可能會變成真實行動，求神保佑我們和我們的國王，免遭受突然降臨的災 難………在普羅民遮城西有一隻狗生了兩隻小豹，但數日後就死了，像這樣的怪事 ，以前從沒發生過……… 他繼續記載道：有一個身穿荷蘭人服裝的漢人，常在夜裡鬼鬼祟祟地遊蕩；一連幾 夜，不斷有人說他們在夜晚看到鬼魂的戰爭，漢人鬼與我們的鬼彼此開槍，互相搏 鬥，發出令人膽戰心驚的槍響，與毛骨悚然的嘶吼……… 甚至我們都看見停泊在港灣入口的三艘船，在夜裡發出了無聲的炮火，但詭異的是 ，船上的水手卻說他們是看見城堡發出無聲的炮火，而且整個要塞似乎著火了，但 等到天一亮卻又一切如舊，船上與城堡根本沒出事！ 他又記載道：1661年4月18日（星期一）。那個暈厥的守衛情況一直沒有好轉，不時 在半夜用怪腔怪調，斷斷續續說一些古怪的話，有一個懂漢語的奴僕說他在念漢文 詩：「難定紛紛甲子年，千魔蕩蕩白陽天」，詩的意思沒有人能懂。這名守衛是荷 蘭人，從來不曾也不會說漢語，卻在海龍捲發生的那個夜晚，突然暈厥倒地。願慈 悲的上帝能讓他甦醒，賜與他力量擊退佔據他體內的惡靈！ 1661年4月20日（星期三）。駐島牧師亨布魯克來看顧那名守衛了，我們圍在他身旁 ，一同祈禱祝福。牧師親吻十字架並放在那人額頭，念起了《主禱文》：「我們的 天父，願你的名受顯揚，願你的國來臨，願你的旨意奉行在人間，如同在天上。」 我們不斷地朗讀聖經和唱頌聖詩，亨布魯克牧師更大聲質問惡靈的名字，但他沒有 得到任何回應。 1661年4月21日（星期四）。守衛的事也傳到公主耳裡，晚上的時候，殿下要人把他 抬到行館，她要接見他，並嘉獎他的勇氣。在屏退了所有人後，我們站在門外等候 。不久，聽到公主的召喚，讓人把那守衛帶下去休息。之後，神奇的事發生了，那 守衛竟然清醒了，在喝了一點蜂蜜水後已能說話，他說不記得這幾日發生的事，只 覺得現在全身酸痛。無論如何，這大概是這幾日最令人振奮的好消息了！感謝上帝 的眷顧，也祈求神能保佑在大員的我們，能有更多神蹟的好事發生。 接下來幾日，他又記載道：1661年4月29日（星期五）。熱蘭遮城的附近水道，有士 兵看到有人從海底浮出三次，之後又像幻影一樣消失，奇怪的是他們沒有得到任何 人溺水的消息；還有更離奇的事，有人聲稱看到一條美人魚，披著金黃的長髮，同 樣是從水中浮現了三次，然後又消失無蹤……… 這些匪夷所思的報告，在在牽動了揆一的敏感神經，總是懷疑國姓爺別有意圖的他 ，隱隱覺得大員有大事要發生了……… 大員確實已有大事發生了！自從鄭破天那晚率領鬼眾，擊退普羅民遮城的紅毛鬼兵 ，搶奪了他們的鬼火槍後，原本一直視紅毛鬼為洪水猛獸的閩鬼們，全都受到激勵 造反了起來，一連幾夜到處在普羅民遮的城鎮與紅毛鬼戰鬥，可說是遍地烽火，滿 地開花，不但奪走了紅毛鬼的武器，更搶佔他們原有的地盤。最後，普羅民遮的紅 毛鬼兵只好退到對岸的熱蘭遮城，隔著大員海灣與普羅民遮的閩鬼對峙。 不只是得了地利，天時似乎也站在閩鬼這一方。這幾日鬼眾們紛紛謠傳，國姓爺的 大軍不久後就要攻佔台灣，將紅毛人驅除殆盡，這消息增強了他們反攻的氣勢與信 心，在一個晚上鄭破天率領突襲的鬼眾，登上停泊在港灣入口的三艘船，將砲口轉 向熱蘭遮城猛發鬼火砲，城內的紅毛鬼兵也不甘示弱，對著三艘荷蘭船猛發鬼砲還 擊，一場場的戰鬥下來，這也就是揆一日記裡所記載的接連怪事……… 鄭破天之所以要對紅毛人迎頭痛擊，還以顏色，除了要報生前被虐殺的大仇之外， 也是要替阿弦與賈子年出一口氣！ 阿弦在那天清晨被大蛇捲走後，便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即使後來，整個普羅民遮城 鎮都落入閩鬼手中，鄭破天亦多次發動手下裡裡外外去搜尋，除了平埔族與蠻鬼所 在的部落沒有閩鬼敢去找外，其他地方找過後都一無所獲。眾鬼都知道山上會吃人 的妖精鬼獸多，只怕此刻阿弦已被白蛇吞入肚中…… 至於賈子年，據鄭破天安排在普羅民遮城的眼線回報，那幾天賈子年一直被困在守 衛的身體裡，紅毛陽氣甚重，壓得賈子年陰氣渙散，魂識虛弱萬分，如此陰陽不協 調，紅毛與賈子年形同水火互傷。而眾鬼又不知道導引之術，不知要怎樣才能讓賈 子年的陰魂出離。而且城堡裡還有一個眾鬼畏懼又法力高強的吸血鬼，因此他們雖 佔據了普羅民遮城，卻不敢在城堡中逗留太久，只怕觸怒了這吸血鬼公主，被收攝 成為魔頭手下……… 據眼線回報，有一晚吸血鬼公主突然要人把守衛抬進房中，並讓所有人出去不准待 在房裡。那個小鬼也嚇得跟其他紅毛一起躲在門外，但他卻從鑰匙孔中偷看其中動 靜，他看到吸血鬼公主來到守衛前，並將手放在他額頭上，嘴巴不知在念什麼咒語 ，等到手一離開，就看到賈子年整個黏著她的手一起出來。然後此時吸血鬼公主雙 唇蠕動，灌了一口黑氣，一開始像團煙霧始終無法聚形的賈子年，才慢慢恢復了形 體……… 小鬼一說到這，鄭破天忽然臉上大驚失色，面如土灰地跌落在椅上，失魂落魄久久 無法言語，最後才說道：「這摳秀才…這摳為了救人不顧自己的憨秀才，恐驚已經 不是……自己人了！」 待續......... 揆一日記參考 何敬堯・《妖怪台灣》 歐陽泰・《決戰熱蘭遮》在此致謝 -- 飲馬人 https://www.facebook.com/horsepo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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