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我的妹妹是地表最強 　　在成為小說家和起點書客氾濫的時代，出版社越來越不想辦獎項了。具體來說，附帶 出版合約的比賽在今年只剩下三個，而且還清一色是輕小說。 　　沒錯，並不是我只寫輕小說，而是因為比賽的緣故只好跟著寫，就算這麼想也沒有什 麼高人一等的感覺。反過來說，連輕小說都寫不好，還妄想寫什麼更高級的東西？至於高 級低級，這又是很容易掀起論戰的話題，我當然沒有瞧不起輕小說的意思，也不打算用它 來作跳板什麼的。 　　輕小說又快又方便，我也喜歡寫，那麼暫時先這樣沒什麼不好。我喜歡輕小說，所以 才寫輕小說。但我的臉皮只有和細胞膜差不多厚度而已，也知道某些人對這個文體抱持著 偏見。 　　「瞧不起輕小說的人怎麼不快去死一死啊。」 　　所以，我實在無法像妹妹那樣坦率地說出心裡想法。 　　要說我這一個禮拜以來做了什麼事，和平時一樣，又不太一樣。 　　和前幾年沒什麼改變的各科學程，我還是很認真的作筆記、預習複習，槐香學姊也會 教我課業的問題。 　　放學後，在社團裡的時候，偶爾也會閒聊無關小說的話題。 　　「嗯？大學？沒意外的話，我會到國外吧。」 　　「……真的假的？」 　　「呵呵，你會怕嗎？或是感到寂寞了？」 　　雖然早就感受到學姊不是泛泛之輩，沒想到每天都泡在社團裡的她，還能輕鬆說出自 己將來要念的大學是世界排名前十的列強。 　　「真好，國外的風景應該很漂亮吧？」 　　小光成功加入了小說研究社，儘管前三天還會在校園裡遊蕩，但無法和一般人交流的 她很快就膩了，之後幾天都跟著槐香學姊躲在社團教室裡看書。是的，學姊也能看見小光 ，再兩個人就可以打聖杯戰爭了。不知道還有誰能看見，以小光之後沒引起什麼騷動的情 況來看，這間學校裡應該沒有其他人吧。至於為何學姊同意讓小光加入社團，她居然給了 「因為不是人啊。」這看起來很容易讓人受傷的答案，按照這個標準來推敲，「那我呢？ 」之類的問題只能埋藏在心裡了。 　　「沒什麼好的。」 　　那可是許多人拚死拚活也沒辦法到達的高度啊，幹嘛這麼謙虛。 　　「我只是跟著電梯升降而已。」 　　「嗯？」 　　「沒什麼，還是來討論你的小說吧。」 　　學姊的表情還是和平時一樣讓人看不出思緒起伏的撲克臉。 　　平時不怎麼表露情感的學姊，會不會是我搞錯了呢。或許她的情緒意外豐富，看起來 總是不太開心的臉色，其實真的是不高興的模樣。 　　應該是我想太多了吧。 　　「我認為要在八個月內寫出三部新作品有點困難，就算寫出來了品質也不高，因此我 想回頭修改兩部舊作品，重新創作的作品只寫一部。怎麼樣？」 　　「不錯啊，對學生而言確實是蠻穩健的做法。」 　　「我也贊成。」 　　獲得兩人的回應之後，我將放在書包裡的紙張通通拉出來，一共七疊用訂書針扣住的 A4影印紙，拿在手上還真有點壯觀。 　　全部平攤在長桌上也只佔了不到一半的版面，封面上各自有斗大的標題，但沒有寫上 作者名稱。這些是以前我影印出來的小說文稿，雖然電腦裡面存有電子檔，但拿在手上可 以直接用鉛筆做記號，討論起來比較方便。 　　「那麼，來討論一下要選哪兩部吧。這些是網路上沒公開過的作品，雖然學姊都看過 了，但小光應該還沒吧。」 　　「最好不要只看大綱就決定，我認為把內容全部看過會比較好。」 　　「咦？不用那樣吧？」 　　槐香學姊的意見確實有她的道理，全部看完可以更精準地理解哪幾部小說是比較精采 的作品。但這些比字典還厚重的紙張連我都提不起勁，就算是專業的出版社，在選稿時也 不會看完全文，突然要小光閱讀似乎太麻煩她了。 　　「沒關係，反正我很閒……如果你們願意等，我可以看完。」 　　「這裡有七篇作品耶，換算成字數的話大約是六十萬字，全部看完會很累吧。」 　　「我的話一天就可以搞定。」 　　槐香學姊好強，不愧是每天持續鍛鍊的人，簡直是小說界的大胃王，可惜對真正的食 物卻是麻雀胃口。 　　「我、我想想……可以等到星期天嗎？」 　　「就說了不用勉強沒關係的。」 　　「這不是勉強啦，我也認為這樣比較好。秀言，對自己有自信點嘛。」 　　小光伸手摸了摸我的頭皮，笑笑的臉龐看起來並沒有任何不悅的樣子。 　　「啊、嗯，既然妳都這麼說了。那麼，我們星期天再來討論要挑哪兩篇吧。」 　　覺得有些害羞的我伸手將攤開來的紙張收束成一整疊，乍看還真像一座小大樓。 　　「雖然在你們討論開心的時候插嘴不太好，不過關於這個問題，秀言你不去問問巧巧 嗎？」 　　這時候我才意識到社團裡還有一個大人存在，身為小說研究社指導老師的悠橘，正在 用筆記型電腦玩線上遊戲，為什麼畫面上只有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在推BOSS？ 　　「會啦，當然會去問，所以才把時間訂在星期天。到時候大家都能到我家或者來社團 教室繼續表決，如果悠橘妳想討論也能過來啊。」 　　「呵哼，我就算了吧，搞不懂現在的年輕人在想什麼。」 　　這就是妳一個人打王的理由嗎？現實邊緣就算了，在遊戲裡還能被孤立未免也太強了 。 　　「那妳在這裡有什麼用啊？」 　　「我想想，防止學生之間產生不純潔的交往關係？」 　　「這不必擔心，真是太好了。老師，妳可以先下班囉。」 　　我可是連續幾年都差點被點名模範生的乖巧學生，怎麼可能做出讓學校困擾的事情。 話說在監督我之前，妳這個喜歡對女學生毛手毛腳的色女應該先問問自己才對。 　　「我之前一直都沒有說，其實我得了一種病，只要在下午三點到五點之間離開社團教 室就會很想把這張白紙交出去。」 　　心情不太好的悠橘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張白紙，上頭印有學生獎懲紀錄單的字樣，功過 登記欄寫著：高秀言大過乙支，原因：對師長口出惡言。 　　「對不起，求求您繼續待在這裡，話說妳根本沒來過幾次社團活動吧？」 　　為什麼會有人隨身攜帶獎懲紀錄單啊…… 　　悠橘自從那之後就沒來過社團教室，這人果然只會唬爛而已。 　　為了等待小光的心得，我也沒什麼新作品的想法，時間很快地就來到了星期六。 　　毫無進展的一週，雖然距離預定投稿新作的比賽還有八個月，但什麼都沒作的感覺還 是有點不妙。 　　按照悠橘那莫名其妙的小說指導輪班表，星期六上午是和巧依討論的時間。 　　我背著側背包來到三樓，巧依躲在打開的門後，看起來像是隻正在警戒敵人的土撥鼠 。 　　「這、這是不得已才讓你進來的，其他時間還是不準亂來喔。」 　　「好、好，那麼不情願的話我可以走沒關係。」 　　「不要！不行！大笨蛋！白痴！智障！垃圾給我進來！」 　　妳到底要我怎麼樣啊…… 　　結果，假裝轉身我還是被妹妹強硬的拉進她的巢穴。 　　不知道有多少人用Google搜圖搜尋過妹妹的房間？說實話還蠻嚇人的，這件事我也是 昨天才發現。因為以前被禁止進入巧依的房間，甚至只是摸過門把都會被她大力數落一番 。沒想到那個嚴厲執行禁令的妹妹居然要我去她的房間進行討論，在好奇心驅使下，我便 上網搜尋了所謂妹妹的房間是什麼模樣。 　　雖然網路的圖片和美少女遊戲裡呈現出完全不同的結果，但或許不用太意外，如果沒 有強烈的反差大概也提不起人們討論的興致。 　　也就是說，因為和普遍情況的落差太大，才會導致討論變的熱烈。例如新聞台每天總 會報導離奇荒謬的案件，搞得好像外面很不安全似的，但其實那些社會問題是稀有的材料 才會被報導出來。普通人要遇見只是0.00001%、0.00002%這樣微小的機率而已，等於每一 千萬人裡頭有一兩個人會碰上，然後被報導出來。 　　最後的結論就是，我家妹妹的房間看起來符合一般標準，甚至要說水準之上也無可挑 剔。發到網路上或許會引起討論，但肯定不是壞的那方面。 　　擺滿漫畫小說和雜誌的書櫃排列得很整齊，床鋪和書桌沒有隨便擺放的衣服，角落的 大型白虎布偶看起來也不像是單純放著堆積灰塵而已。房間整體布置的精緻小巧，上方吹 來涼涼的空調讓坐在軟墊上的我感覺還不錯。 　　只是坐在床上的妹妹，從我進到房間以後就一直用警戒的眼神看著我，手上還抓著枕 頭，讓我有點無所適從。 　　「我說，覺得不自在的話我們可以到客廳去啊。妳的房間好是好，但只有書桌討論起 來不太方便吧。」 　　「還有床。」 　　「床和書桌隔了點距離，再說兩個人坐單人床有點擠。」 　　「哥哥坐地板就好了啊。」 　　「……算了，我就直說吧。妳在床上俯視坐在地板上的我，我要抬頭和妳說話感覺很 累，就不能到客廳，舒舒服服的坐在沙發上嗎？」 　　「不行，到外面會被狐狸精干擾。如果你那麼不喜歡，我跟著坐到地板上就是了嘛。 」 　　「好好好，行，算我服妳了。我怎麼忍心讓可愛的妹妹坐地板呢？妳繼續待床上就好 。」 　　狐狸精是指悠橘嗎？確實她看起來就不像會正經討論的樣子，小說指導輪班表上，屬 於她的欄目甚至寫著：心情好的時候亂入，無固定時間、場所。無論社團或是小說指導， 根本都是專業的搗亂人員。 　　我打開側背包的拉鍊，抽出筆記型電腦，想討論的東西在昨晚就發過Line留言了，也 就是討論要修改哪部舊作品進行再投稿的作業。巧依手上也有順路發過去的電子檔，因此 她很快地便進入狀況。 　　「我的話會選這部吧。」 　　坐在床上的巧依將她手上的筆記型電腦轉過來面對我的方向，上面是一個被打開的文 件檔。 　　「呃，妳確定？」 　　那是我初期投稿時完成的作品，當然內容還記得很清楚。主要是能夠進行時空跳躍的 哥哥為 了拯救因為交通意外去世的妹妹而努力的故事。由於蝴蝶效應和近似於質量守恆的世界法 則，每次救起妹妹的同時，和主角親近的朋友或其他家人便會代替妹妹死去。無論主角怎 麼拚命也無法阻止絕對死亡的規則，最後他意識到妹妹死去的起因是為了找馬路對面的哥 哥，因為主角出現在那裡，所以才會害妹妹死去。 　　如果死神一定要帶走一個人的話，那麼就帶走我吧。 　　主角進行了最後一次的時空跳躍，他回到十五年前的世界，親手殺死當時只有三歲的 自己。 　　於是，之後出生的妹妹沒有任何和哥哥的回憶，理所當然地也就沒有意外死亡的機會 。沒有任何人記得這位拼命的哥哥，被改寫的世界只剩下早年夭折的長兄和她優秀的妹妹 發光發熱的事蹟。 　　嗯，這種自以為是的劇情，好像有這麼一句話可以形容來著，是什麼呢？喔，為黑而 黑、為賦新詞強說愁，要是發表在網路上肯定會獲得這樣的評價。不對，我在想什麼，什 麼留言都沒有才是正常的吧。 　　「喜歡妹妹的哥哥不會變壞。」 　　「妳在瞎說什麼啊。」 　　「開玩笑的話先放一邊，我是真的認為這篇很有潛力。」 　　原來是開玩笑嗎？等等，我其實覺得那句話還蠻有道理的。世界上不可能會有討厭妹 妹的哥哥，有的話肯定是壞蛋。 　　「明明前半段因為時空穿越而引發的劇情都很歡樂，但後續都會死人實在太悲傷了， 可以改成哥哥的房間被炸爛或者哥哥的色情漫畫被燒掉之類的吧。」 　　「妳是不是對我有什麼意見。」 　　「哎！我可是很認真的給建議耶！」 　　「嗯……嗯，抱歉，妳說的話確實有道理，或許維持一致的風格更好，只是後續再穿 越的理由會不會太牽強了？為了保住小黃書什麼的……和妹妹相比，這根本沒什麼吧？」 　　「哥哥，寫小說就是在寫自己唷。」 　　「啥？」 　　「至少我都是這麼走過來的，自己喜歡那樣的發展才會寫。我想哥哥也一樣，對自己 沒信心，所以寫出來的總是壞結局，就算前半段再怎麼喜劇，最後都會走向悲劇。因為哥 哥心裡認為自己沒有獲得好結局的可能，所以寫不出喜劇，但是悲劇的話，要在當今社會 生存下去是很困難的。」 　　「喂喂，妳說得太過頭了吧，喜劇我有寫過啊，像是《突然穿越到異世界的我只想簡 單過生活》這樣完全歡樂的劇情我也是撲通撲通的落水了。」 　　「裡面明明就偷偷塞了女神這個悲傷收場的角色。」 　　「那、那是，妳想嘛，要讓實力不怎麼樣的勇者殺掉超強的混世魔王，總需要給讀者 一個合理的解釋……」 　　「既然如此，直接把勇者設定成超強的龍傲天不就好了？」 　　「那、那種東西，會有人想看嗎？」 　　「聽說魔法科高中的劣等生推出劇場版了。」 　　「……」 　　不愧是在前線廝殺的名作家，無論怎麼辯駁都會被打退。再說我這樣的螻蟻本來就沒 什麼說服力，還是別再讓自己丟臉好了。 　　巧依嘆了口氣。 　　「因為哥哥認為自己不可能遇到什麼好事，連帶著自己寫的小說總會放置一、兩個投 射自己的悲劇角色，要我說的話，就是因為你放不下羞恥心，才會老是被刷掉啦。」 　　「雖然我聽一聽覺得好有道理，但是，仔細想想兩者根本沒什麼關聯吧？」 　　「是那樣沒錯，這個世界上也有著堅持自己的風格而走紅的作家。但是哥哥，你認為 自己是那種人嗎？」 　　「不可能。」 　　「看吧，反正你都不相信自己了，那麼不如遵照世界第一可愛的妹妹我的指示，或許 會成為意外的明燈也不一定。」 　　「但、但是，徹底的喜劇嘛……要我寫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對啦，妳說的沒錯， 我自己都沒什麼信心遇到好事了，要違背內心的想法寫書太困難了。」 　　「也就是說，只要體驗過就寫得出來？」 　　「嗯……或許吧。」 　　「所、所以我才選這部啊，畢、畢竟有現成的材料可以用……垃圾哥哥給我聽好了， 這、這這這這都是為了幫你寫小說，別……別別別想歪喔？」 　　「呃，妳幹嘛啊，突然結結巴巴地到底想說什麼？」 　　老實說，平時總是和悠橘一起對我開嘲諷的巧依居然會認真地幫我出主意，光是這點 就已經讓我非常震驚。但沒想到在短暫的人生裡，我居然還能看到她露出和普通女孩子一 樣……不，要說的話比一般女孩子可愛太多了，讓巧依擺出那樣嬌羞的表情簡直是犯規。 　　看著巧依喘氣的模樣，害我忍不住緊張起來。搞、搞什麼，妹妹啊，原來妳已經長這 麼大了……我是不是該說些類似這樣的話來緩和情緒，不然太尷尬了，對妹妹有反應的我 ，簡直是個人渣。 　　「哥哥，一起來做快樂的事情吧？」 　　世界第一可愛的美少女，滿臉通紅。 　　活在地球某個角落的父母親，不知道你們過的好嗎？ 　　我過得還算可以，只是現在很緊張，雖然房間裡有開空調，但能感受到手心正不斷的 冒汗。 　　你們的兒子啊，被可愛的妹妹邀請做會開心的事了喔。一般來說，在外面的話，這是 很花錢的事情。但可靠的妹妹居然說這次都算她的，不會和我收任何費用。儘管就算收錢 ，對她來說也只是微不足道的收入，但還是讓身為哥哥的我非常感動。 　　「真的可以嗎？」 　　「可以啦你就做吧。」 　　和倔強的妹妹確認過好幾次之後，我總算下定決心。雖然做了之後可能會讓妹妹感到 傷心難過，但她的心情我倒不是不能體會。不如說，這就是這件事的迷人之處吧，儘管最 後結果可能是一樣的，給不同人做的感受卻大不相同。 　　「這是妳第一次讓別人做這種事嗎？」 　　「廢話，我自己可是很珍惜的，這次是為了幫你打氣才特別開放的優惠喔。」 　　「好吧，我知道了，我做就是了。」 　　居然是第一次啊……老實說我有點意外，還以為巧依這麼受歡迎的人早就體驗過了。 　　我原本想在地板上做，但巧依硬是將我拉到床上，她可能想要看得更清楚點吧。這時 候我才意識到她身上穿著薄薄的小可愛，裸露的香肩近在咫尺，還有垂落的髮絲搔著我的 臉頰。 　　「沒辦法，我也很緊張啊，這可是關係到我的未來耶，抱著我會比較安心。」 　　沒想到巧依也會有向我撒嬌的時候，表示這件事對她來說就是那麼重要吧。我還以為 這對她來說應該很輕鬆才對，難道她放入感情了嗎？以我的立場倒是希望她別太過沉迷才 好。 　　「那、那麼，我、我我我要上囉？之後可別怪我喔？」 　　「不會啦！你儘管放手衝吧！」 　　聽見妹妹同意的吆喝，身為哥哥的我也沒理由再退縮。 　　碰碰、碰碰，不曉得是我的或是巧依的心跳聲。 　　好緊張，好害羞，明明開著空調，額間卻不斷冒出冷汗。 　　我吸了口氣，然後，衝刺── 　　「呀！」「喔喔！」 　　可以感受到觸電似的快感襲來，我的視線在一瞬間染上空白。 　　喜悅並沒有維持太久，立刻便轉為悔恨的情緒。 　　「哇啊啊啊啊啊啊──騙人的吧！怎麼可能會這樣！」 　　「嗚哇……這已經是史詩級的慘烈了……」 　　別說五星卡了，連四星卡都沒中半張。 　　我看著手上的蘋果手機，難過地晃了晃。即使如此，畫面中還是只有十張三星廢卡在 對我微笑。 　　用巧依的手機和錢來抽手機遊戲的卡片，卻半個好東西都沒中，就連堪用的角色也沒 有，全都是戰力低落或重複的低星級卡片。 　　「這根本開心不起來嘛！」 　　「是哥哥太異常了啦！再說用的是我的錢耶！你哭屁喔！」 　　的確，看到卡片一張張從魔法陣裡飛出來的畫面，我是感到了一絲小興奮。但是，看 到翻過來的圖畫都是垃圾，心情馬上又跌落谷底…… 　　「你看，明明就很好抽嘛？」 　　拿回手機的巧依似乎順手拉了一抽，只是一抽，就一抽而已。 　　他媽的她抽到最稀有的大獎了啊啊啊啊啊啊！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大獎的卡面喔喔喔， 那個大腿、那個奶子，好讚好棒啊，還有超強的能力素質和角色技能。 　　但是，這些機會不屬於我。 　　「我感受到了世界的惡意。」 　　「真的很奇怪耶，普通人再怎麼衰也不至於十連都是垃圾吧？啊，又一張五星。」 　　「別再抽了，我覺得自己快往生了。」 　　明明是把大獎機率設定成只有0.1%的廠商的錯，但我卻還是討厭起自己…… 　　「果然對哥哥來說，需要運氣的事情不行。但是也很難硬拚實力，唯一能看的就那張 臉，內心卻是個厭世廢宅。唔哇，仔細想想要讓哥哥開心起來好困難。」 　　「那就不要勉強了，我會再想辦法調適啦。別看我這樣，我可是知道不少如何和自己 一個人玩的遊戲。」 　　「……哥哥，你姑且算是個男人吧？」 　　「喂喂，這問題不覺得有點失禮嗎？」 　　話才剛說完，我的臉頰就受到不明物體的柔軟攻擊。 　　「唔喔喔！」 　　「怎麼樣？高興嗎？」 　　滑滑沙沙的觸感是黑絲襪，我的妹妹居然會穿這東西。巧依用頭下腳上的姿勢讓腳底 板不斷撥弄我的臉頰，雖然觸感不錯，但還是能感受到巧依揉臉的技術很生疏，不稍微閃 躲的話鼻子可能會被扭斷，短裙底下的小褲褲輕易就能看見。不曉得是誰教她這種動作， 如果那個人也看過這不檢點的樣子，我可能會忍不住殺了他。 　　「為什麼妳覺得我會開心啊……」 　　「咦？兩性交往的達人部落格這麼寫的啊，只要是男人都抵擋不了黑絲襪的誘惑。」 　　「別再看那種網誌了，腦袋會壞掉。」 　　「真難搞耶，不然你想要怎麼辦嘛！」 　　我才想問妳在幹嘛啦，國中生穿什麼黑絲襪，條紋長筒襪不好嗎？我想身為哥哥的我 必須矯正一下妹妹的觀念才行。 　　「我們下午出去散散步吧。」 　　「咦？」 　　「妳看，就是這麼簡單。把腳放下，也不需要若隱若現的露出小褲褲，男孩子只要被 女孩子這樣簡單的邀請就會覺得很開心了。」 　　我把軟綿綿的腳丫子撥開，讓重心偏移的巧依用近似於翻身的姿勢側躺下來。 　　隨後又立刻起身大叫： 　　「誰讓你看內褲了啊！變態！色狼！不對，說狼還太抬舉了，你這隻蠢豬！會走路的 馬賽克！」 　　大吵大鬧的巧依在床上維持坐著的姿勢蹦蹦跳，說實話就各種意義而言都蠻厲害的。 　　「妳把腳抬的那麼高，我怎麼可能不去看啊？會走路的馬賽克又是啥鬼，現在不只是 十八禁畫面會被打馬賽克的時代，就連抽菸都會被打馬賽克，馬賽克早就從猥褻物升級為 多元文化了。不知道這件事還拿來罵人的妳只是個小孩子，我對小鬼頭的身體才沒興趣。 」 　　「蘿莉控哥哥剛剛升旗了吧，我都看到了。」 　　「那、那是……妳都在看哪裡啊？」 　　「沒看啦，畢竟隨便講講你就會自己承認了。真是的，會對妹妹產生H妄想的哥哥好 噁心。」 　　「剛剛才覺得能用腳底板取悅哥哥的妹妹在胡說什麼，難道妳認為我什麼反應都沒有 會更好嗎？」 　　「我說可以的時候才可以！」 　　這人好煩啊，不過因為是妹妹，所以可以原諒就是。 　　「時間差不多了，今天的討論就到此為止吧？感覺好像沒什麼進展，不過還是謝謝妳 啦。」 　　至少決定好了先挑哪一部作品，畢竟第一個比賽的截稿日在一個月後，時間並不算充 裕。明天必須規劃好這部的時程才行，既然有了完整的大綱和內文，直接來討論細節修改 好了，至於另一部作品的截稿日在寒假，並不急著要現在決定。 　　在我轉身即將打開房門的時候，背後傳來巧依的聲音。 　　「哥哥。」 　　「嗯？」 　　「我……我們下午出去散散步吧？」 　　這算是間接同意我的說法嗎？看見巧依那扭扭捏捏的樣子，我也不可能拒絕。 　　「好啊，光是聽見妳那麼說，我就覺得很開心呢。」 　　或許，今天真的能遇上什麼好事也不一定。 　　客廳裡的悠橘，不斷發出「呼呼。」、「呵呵。」這類很適合她卻讓我感到不舒服的 笑聲。 　　「妳在幹嘛啊？」 　　家裡只有客廳才有電視存在，雖說現代網路很發達，要看新聞或是什麼電視節目只要 上網就能看，但我偶爾還是想要享受大螢幕的舒適感。另外就是今天下午有棒球比賽的直 播，預定出門的我想設定一下錄影時間。 　　原本只是隨口問候而已，說實話悠橘在做什麼我並沒有興趣知道，只是表示一下「早 安，這裡有個人喔。」的意思。 　　「我在騷擾小學生。」 　　沒想到悠橘的回答卻非常不妙。 　　不好，如果是別人有可能只是開玩笑，但悠橘很有可能是玩真的。讓我想到前幾天的 新聞才 報導過碩士生誘拐女學生拍裸照這類新聞，或許我該趁著事情還沒鬧大之前趕緊報警？等 等，還是先把悠橘趕出家門，這樣媒體就不會追殺到家裡來，嗯，希望不會吧。如果讓大 眾知道熱門小說家的表姊是個變態就完了，還是我自己處理……那不就變成我是罪犯了嗎 ？ 　　「悠橘，趁事情沒鬧大前趕緊逃到外國去吧。」 　　「啥啊？」 　　「最好到加拿大或澳洲這些地廣人稀的地方，至少國內媒體比較難追查妳的新聞。」 　　「妳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不不不，只有妳不可能是誤會，我覺得妳在未來的哪一天肯定會犯下誘拐罪。」 　　「我只是在玩網路遊戲而已耶！為什麼要被你這樣說啊？」 　　「啥？」 　　網路遊戲？現在是手機遊戲的時代了吧，感覺那已經是離我好遙遠的東西。 　　坐在沙發上的悠橘正在使用筆記型電腦，難道是社團時間玩的那個？因為找不到同年 齡的玩家，乾脆和小學生組隊了嗎？真是可憐……但又有點令人羨慕。 　　雖然現今還是有幾個網路遊戲存活下來，不過都是和我沉迷過的遊戲類型差距很多的 類型。 　　「會玩LOL的小學生一點都不可愛吧。」 　　「我才不玩那種和人比賽扯後腿的遊戲，我只玩MMORPG啦。」 　　妳想穿黑衣拿雙刀耍帥嗎？雖然我一樣玩角色扮演遊戲而已，巧依玩的手機遊戲也是 ，或許我們家的人都是這類愛好者吧。 　　儘管不確定是不是社團時間的那個遊戲，至少知道類型是一樣的了。 　　「魔物獵人嗎？」 　　「怎麼，你手癢了？」 　　「沒什麼，只是問問而已。不想說的話我不勉強，畢竟我想做的事情也結束了，妳慢 慢玩啊。」 　　「欸──你真的很沒用耶，到底在怕什麼啊，明明連妹妹的腳腳都敢聞了。」 　　「妳……是妳讓巧依看那莫名其妙的部落格嗎？」 　　「呵呵，我只是推薦而已喔。至於看完之後怎麼想，這我可管不著。」 　　「要是讓巧依變得奇怪的話，小心我揍妳。」 　　「少擺什麼哥哥的架子，巧巧比你成熟多了，她早就不是你捧在掌心的妹妹，而是─ ─」 　　「世界第一可愛的妹妹，我家的巧依是地表最強。」 　　「嗯哼哼，不曉得你那張嘴能撐到什麼時候。」 　　之後悠橘又嘰嘰喳喳的說了些什麼，只是我沒有注意。 　　話說和女孩子到外面散步要做什麼，我並沒有概念。 　　從記憶裡好不容易挖掘出可以稱為逛街活動的行為，好像是國中的畢業旅行，在百貨 公司裡的電動遊樂區和同學玩投幣設施的時候。 　　要說目前居住的城市裡有什麼可以散心的地點，隨便想想就能想到很多，大大小小的 廟宇、商圈、百貨公司、公園、圖書館、電影院等等，甚至某些學校也是相當熱門的景點 。不如說地點實在太多，我根本無法決定該往哪邊走才好。 　　既然自己無法決定，乾脆不要輕舉妄動，交給別人安排。雖然哪裡都好這句話對某些 人非常刺耳，甚至不悅、覺得我在敷衍，但對相處多年的妹妹來說，這句話並不會構成任 何困擾。 　　「廢物哥哥願意走出家門已經足夠讓人驚訝了，雖然安排約會行程這種事是身為人類 基本中的基本功，但對哥哥來說還是太困難了。沒關係的，我都能理解，你跟著我走就好 。」 　　原來現在的人類已經進化到我無法想像的地步了？看來沒有咒力的我必須更小心謹慎 的生活才行。 　　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我和巧依牽著手並肩齊步。為了避免被人潮推擠而散開，我小 心翼翼的配合腳步，讓雙方可以維持在相當緊密的距離內。之後她乾脆挽起我的手，我倆 的手臂交疊，巧依看起來似乎很開心的樣子。 　　「話說，我知道妳想幫忙是很好。但是妳也要準備小說的新作和升學考試吧？那些作 業沒問題嗎？」 　　記得巧依的學業成績算是中段班的水準，要考上我就讀的高中有點難度，不過嘛…… 　　「哥哥正在讀的學校是私立高中吧？雖然是升學導向的貴族學校，但有錢的話要進去 還是沒什麼問題。」 　　「就算妳確實有餘力也不要想那種邪魔歪道，堂堂正正地用考試進來吧。」 　　「考試我也有準備啦，走後門是非不得已的最後手段。至於工作的事情更不需要擔心 ，因為要衝刺升學考試的關係，所以暫停一年了。」 　　「這樣沒問題嗎？妳不怕粉絲減少什麼的？」 　　「預定出版的定稿還是先完成了三部喔，說實話我原本就沒有特意維持粉絲經營，需 要露面的簽書活動全都推掉了，人氣還是沒有絲毫滑落的跡象，基本上不需要擔心吧。」 　　「聽起來好強啊，根本已經是和我不同世界的人了。總覺得越來越難找到可以關心妹 妹的理由啦……反而是我很令人擔憂呢。」 　　隨意往上抬頭就能看見小說改編電影化的廣告看板，或許是顧慮我的感受吧，巧依沒 有表現出驕傲的樣子，只是拉著我快步離開。 　　除了上學以外不怎麼出門的我，感覺足足吸入了三個月份的二氧化碳。 　　最後我們來到的地方，是販售動漫相關商品的專門店。店門口放著和藹可親的美少女 立牌，店內的牆面上掛著許多熱門作品的海報宣傳，看起來就像一座熱鬧的小樂園。對特 定族群來說，這裡確實就是堪稱樂園的地方。 　　「欸──妳居然會來這種地方啊？」 　　「這是為了配合哥哥的興趣做的調整，誰叫哥哥是個不會說話的廢宅，如果到其他地 方，哥哥可能會被現充的光芒照到懷疑自己的人生，不如到這種地方比較自在吧？」 　　「哈哈，我該誇獎妳真機靈嗎？雖然我自己一個人是沒什麼用的廢渣，但是和妹妹在 一起的話不會那麼沒用啦，畢竟是妳提出的邀請，不需要顧慮我也沒關係的。」 　　「唉，所以說哥哥真的很不機智耶。」 　　巧依沒有理會我的辯解，再度將我拉進她所挑選的巢穴──也就是動漫店裡。 　　我又說錯話了嗎？老實說，雖然我是個阿宅，但其實比較習慣在網路上購物。 　　也就是說，這種店我很少來逛……我是連在動漫店裡都會覺得不自在的神經宅，要是 說出來肯定會遭到白眼吧。 　　「歡迎光臨。」 　　進到空調舒適的店裡之後，巧依閒逛的動作相當靈巧，還輕輕哼著歌。原來如此，這 裡根本是她熟悉的地盤，不只是顧慮我而已，看來她自己也很喜歡這個地方。 　　實體店面的折扣沒有網路商店來的多，這是我近年比較少逛的主要原因。但我其實不 希望實體店因為網路競爭而倒下，在這裡還是有著許多難以取代的回憶及樂趣，因此看見 仍在經營中的店面，我心裡總會肅然起敬。 　　推薦商品區擺放著用輕小說堆疊成的小塔，以前都是漫畫佔據的焦點位置，最近似乎 有一部分被輕小說取代的趨勢。儘管還是賣不贏海賊王，看見這樣的轉變還是讓寫小說的 我感到些許振奮，雖然我根本連一本書都還沒出過。 　　被巧依拉著走的我，不知何時變成了被她從後面推著走。 　　「今天的主角是你耶！不要裝死啦！」 　　哎……她這麼一說我才意識到，這是延伸想讓我體驗好事的活動嗎？但是像我這樣珍 惜臉皮的人物，不可能在妹妹面前挑選封面煽情的漫畫輕小說或其他周邊，要是被悠橘知 道我的喜好，可能又要被她嘲笑了。我只好往看起來比較正經的書櫃移動，雖然色色的畫 面比較少，但這類書籍也有許多精采的作品，要挑選幾部帶回家並不困難。 　　要是拿了悲傷或殘酷走向的書可能也會引發巧依的不滿，最後繞了一大圈，我的腳步 停在某個書櫃後方。 　　「嗚哇！幹嘛停……」 　　「噓。」 　　我舉起食指比了個小聲的手勢。 　　其實沒有禁聲的必要，只是我對隔了一段距離的那兩個人在聊什麼有點好奇，不想要 干擾到她們。 　　「變態哥哥，你在想什麼？」 　　探頭看到那兩人的巧依縮回身子，用指責的眼神看著我。她手中抱著三本漫畫和兩本 小說，動作真快啊，我蹲下來接過她手上的書本，順便悄聲說道： 　　「她們在討論妳的書耶，難道妳不好奇嗎？」 　　「反正一定是讚嘆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天才的作家吧，我早就聽膩了。我看哥哥是 因為那兩個人是女生才停下來，該不會想趁機用我的小說當作話題跟她們搭訕吧？」 　　「世界第一可愛的美少女都在這裡了，我幹嘛去搭訕她們啊。」 　　「唔！唔唔唔唔唔唔……」 　　巧依似乎想說什麼，但沒有說出來，不知道她突然怎麼了。最後他轉過身去，還踩了 我的腳一下，這表示她同意我停下了嗎？總之我也只能這麼想了，要是再追問可能又會被 踩，我苦笑著將身體靠在遮蔽身體的書櫃上，勉勉強強可以聽見不遠處傳來女高中生的閒 聊聲音。 　　「誒──淺祐妳喜歡看這種書嗎？」 　　「呃、嗯……我不知道，只是這不是很有名嗎？就想買來看看……」 　　「原來如此，那我勸妳不要買，看了只會浪費時間而已。」 　　「咦？」 　　咦？ 　　「怎、怎麼說？」 　　「輕小說不都是這樣嗎？男生看的就是整天露女生揉胸部露內褲，女生看的則是一堆 帥哥作些不合邏輯的蠢事。那都是給宅宅滿足幻想用的吧？像我們生活多采多姿的人根本 沒必要來這種地方，淺祐──我說妳啊，其實是喜歡這種書的族群嗎？」 　　這、這什麼莫名其妙的對話？現在的女高中生都在想什麼啊，不喜歡的話幹嘛到這種 店裡，妳在自婊嗎？ 　　「真是，瞧不起輕小說的人怎麼不快去死一死啊？」 　　「噓、噓……」 　　儘管巧依也跟著我偷聽，說出來的話卻沒怎麼控制音量，還好後方那兩人並沒有注意 到這裡的樣子。 　　「那、那個……可是，那妳怎麼會在這裡……」 　　「哈？噗、噗哈，嗯……怎麼說呢，逛街的時候看見妳進來了，就想確認一下平時那 個資優生林淺祐其實是什麼樣的人嘛。平時我才不進這種店，大家也很難想像學校的乖乖 牌的心裡是個悶騷貨吧？居然會想買色色的輕小說，妳覺得欲求不滿嗎？」 　　「我、我這是……」 　　「哎呦，別緊張，我又不會吃了妳，畢竟妳沒有買嘛，就算我說出去也沒人會相信。 是吧？哎呀，難道說淺祐妳真的想買嗎？這種靠意淫創作出來的東西？」 　　原來如此，難看的忌妒心發作？沒想到世界上還真有這種無聊的人，我以為只有在動 畫或遊戲裡才會出現耶，原本想聽聽巧依的小說會獲得什麼評價，但這種芭樂劇的話還是 算了，趕緊離開應該是最好的選擇。 　　「我……說的也是，這個、那個，其實我是看到網路上的討論才覺得好奇，既然妳都 那麼說了，我想我還是放回去吧。」 　　唔──弱氣娘一下子就退縮了啊。這種愛好沒什麼吧，現在已經是很多人都會毫無顧 忌大聲看動畫的時代。我想另一個人也知道這回事，她只是故意胡扯來捉弄妳而已。可能 弱氣女對這種事比較沒研究，或者她們學校的校風和我們不同？嗯──穿著便服的話我看 不出是哪間學校的，反正和我無關，就這樣吧。 　　雖然我原本是這麼想的。 　　「對嘛！現實還有很多有意義的事可以做啊，兩百五十塊都可以吃幾頓鹹酥雞了，幹 嘛買這種書──」 　　但是，身體還是忍不住行動。 　　我自己也感到很驚訝，巧依都忍住了握緊的拳頭，反倒是嫌麻煩的我，卻衝了出去。 　　伸手，發出啪的一聲。 　　「喲，祐祐，妳也來買書嗎？」 　　千鈞一髮之際，我接住了被往上拋起的小說。 　　看見妹妹的書被這樣對待，實在無法忍受。 　　姑且先隨口編了個無所謂的理由，在這裡被打槍就完蛋了，如果弱氣娘沒有接著我的 話說下去……我就假裝自己認錯人好了。 　　還好巧依的小說並沒有受到任何碰撞，雖然上頭有封膜，但直接把書拿起來丟也太沒 教養了，搞不懂眼前這個蠢女人在想什麼，真希望妳以後買的泡麵裡面都沒有調味包。 　　「咦？咦？」 　　「哇，他是誰？」 　　看來兩人都還沒搞清楚狀況，可謂腳底抹油的最佳時機，這個時候逃跑的話不會對任 何人造成困擾，不需要顧忌弱氣女要不要配合我的說法。 　　我可以全身而退，但與此同時，世界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巧依的小說還是被瞧不起，弱氣女還是被壓的死死，忌妒女也不會感覺到自己有任何 過錯。 　　啊──反正被拆穿也只是我一個人丟臉而已，不如豁出去算了！ 　　「我們是同一間補習班認識的啊，怎麼了，祐祐妳還是這麼迷糊嗎？居然連老同學的 臉都忘記了？」 　　「誒……誒？對、對呢，我好像有點印象……」 　　聽見弱氣女那迷迷糊糊地回應，心裡莫名的升起一點罪惡感。雖然沒有獲得肯定的回 覆，但也沒有遭到否定，我還能繼續對話下去。 　　「那是妳朋友嗎？」 　　「呃……嗯，是我同學。」 　　「同學，妳也來買書嗎？」 　　「哈？我嗎？別開玩笑了，我才不──」 　　「抱歉，原來妳沒有看書的習慣啊？我還以為既然是祐祐的朋友，應該不至於是整天 玩樂的那種人才對。」 　　「我、我有在看啦！別瞧不起人好不好？」 　　喔喔，只是這種程度的話，我覺得自己可以應付。 　　「哎，果然妳也是嗎？畢竟在學校的壓力很大，錄中的環境好歸好，就是天才太多了 讓我覺得自已好渺小。」 　　思考、思考，現在的我必須捨棄過去那個懦弱的自己。不可以因為對方是女孩子就感 到害怕、不可以退縮，居然敢傷害我可愛的妹妹的作品，怎麼可能那麼簡單就放過妳。 　　作法很簡單，只要想像自己是悠橘就行了。如果是悠橘的話在這種情況下會做什麼， 一邊想像一邊對話就好，能行，可以，我可以！ 　　「錄、錄中？是那個錄中嗎？」 　　「嗯，不然這個城市還有哪個錄中？妳想確認的話我可以拿學生證──」 　　「不、不用，我想起來我還有事，先走了。」 　　「誒等等。」 　　「呀！」 　　我伸手抓住想要逃跑的忌妒女，她酥麻的叫聲讓我整個人差點萎縮下來。 　　我是悠橘。 　　我是悠橘。 　　我是悠橘。 　　我是悠橘。 　　我是悠橘。 　　我是悠橘。 　　我是悠橘。 　　「這本書很好看，我們學校的人都很喜歡，既然都來這裡了要不要乾脆買一本？還是 妳已經看過了？」 　　靠著世界最強的咒語，我好不容易讓臉上繼續維持燦爛的笑容，行為舉止也很完美， 毫無破綻。 　　我將手上的小說遞出去。。 　　「那個，我……」 　　「嗯？果然看過了嗎，畢竟這本書很有名嘛，算是我們錄中的人氣第一名吧？在學校 裡要找到沒看過的人還比較困難呢，那麼，我另外推薦……」 　　「不用了！我買就是了嘛！再見！」 　　談話的結果異常順利，忌妒女最後和預想的一樣拿著書本逃走了。 　　「呼──」 　　我整個人大大放鬆的吐了口氣，運氣還不錯，對方剛好可以用學校招牌來壓迫。雖然 這點是我從她剛才的資優生言論和自傲的態度推敲出來的，我猜她對自己的成績有點自信 ，但輸給淺祐這個弱氣女讓她感到不甘心，才會想要趁機欺負她。既然如此，反制的手法 也很簡單，只要營造出「優秀的人才都是這樣做的，怎麼，妳不知道嗎？」這樣的氣氛就 能把她耍的團團轉。 　　只是推測歸推測，行動起來還是非常緊張，實際情況也有可能和我想的並不一樣。感 覺自己一輩子的膽識都在剛剛消耗光光了，雖然很累，但是不可否認，我的內心感到挺滿 足的。 　　一直躲在書櫃後方的巧依，這時才緩緩走了過來。 　　「哈哈，感謝我吧，幫妳的銷量加一囉。」 　　「欺負人的哥哥看起來好鬼畜。」 　　「喂喂，那什麼感想，總不能讓她一直囂張下去吧？」 　　「鬼畜起來的哥哥意外帥氣。」 　　「搞不懂妳是在誇獎我還是在酸我了……」 　　雖然是這樣的對話，但我們臉上都帶著笑容。 　　「那、那個……」 　　事件尚未結束，真正的受害者還待在原地。 　　眼前這個畏畏縮縮的軟妹的髮色好像有點淡啊，給人的感覺偏向灰色，和她老實的個 性還真有點不搭。身形和國中生的巧依差不多，都是嬌小路線，難道真的是國中生？如果 和剛剛那個欺負人的高挑女生同年級的話應該不是吧。 　　「啊，抱歉不小心亂入妳們的對話，還讓妳同學花錢買了本書，如果她真的是妳朋友 ，我願意跟妳道歉。」 　　嘴上不痛不癢的對不起要我說幾句都沒問題，但要我賠償肯定沒門，因為傷害我妹妹 的壞蛋全部都是不可原諒的罪人。 　　「那個，沒關係。畢竟嘉瑜做得太過火了，再怎麼樣都不能扔書吧……」 　　「就是啊就是，妳能理解就好，那麼沒事的話我要先走了。」 　　「等、等一等！」 　　啊，不好，衣角又被抓住了，這是怎麼回事，現代女學生都習慣抓陌生人的衣服嗎？ 我只是想要平凡的過生活啊，拜託妳有這個勇氣的話剛剛就拿出來對抗好嗎？ 　　「不需要道謝或道歉，我只是看不慣有人亂丟書本而已，才不是為了幫妳喔。」 　　「呃……呃，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想要浪費你的時間，只是我在學校沒有可以聊小說 話題的朋友，所以我想……」 　　「這是我的LineID。」 　　好痛，在我拿出手機的時候，巧依又用力的踩了我的鞋子。 　　沒辦法啊，不趕緊解決的話實在沒完沒了。我可不是看對方長得可愛才迅速交換 LineID，這是為了盡快完善處理而不得不進行的動作。要是不這麼做的話那美克星就要爆 炸了，明明五分鐘就能結束的劇情卻拖了好幾集，我這麼解釋的話巧依能理解嗎？大概還 是不行吧。 　　「有什麼話之後再留言，現在我最重要的事情是和妹妹一起逛街。」 　　「這樣啊……那好吧，抱歉打擾到你……了。」 　　淺祐聽見我那麼說，便跟著拿出手機，啪一聲拍下我手中展示的Line畫面。 　　好乖，好棒，真是善解人意的孩子，和家裡動不動就欺負我的那兩位比起來簡直是天 使。總覺得捉弄她會讓心裡產生罪惡感，剛剛能夠狠心下手的那個女孩子簡直不是人啊。 　　簡單揮手道別之後，我立刻被巧依強硬的拖往另一排書櫃。 　　總的來說，下午的行程是一趟相當成功的約會，手上提著沉重塑膠袋的我感到非常滿 足。 　　只是巧依不曉得為什麼變得悶悶不樂，自從離開商店街後就若有所思的不發一語。害 得我也跟著尷尬起來，是我買的光之美少女外傳小說讓巧依覺得太幼稚了嗎？還是回來時 順路買的焦糖奶茶讓她不高興了？不對吧，這可是她自己點的…… 　　「哥哥。」 　　「嗯？」 　　前頭沒有加上垃圾或廢物，單純只有哥哥兩個字，後續的對話必須提高警覺才行。 　　「我剛剛會把你拉走，並不是在氣你擅自和女生聊得那麼開心，單純是我自己想要離 開那裡。」 　　「誒……是喔，妳是說在動漫店的時候？確實我是有點嚇到，不過那一區擺的都是妳 的書，我們不用逛那裡也無所謂啦。」 　　才剛說完又讓我感到不對勁，有必要那麼快離開自己的作品專區嗎？仔細想想，巧依 在那裡確實是一步都沒有停留。如果是我的話肯定會想看看銷售情況如何，或者比較一下 哪部賣得最好，不過巧依和我的等級不同，或許她不想做這種無聊事吧。 　　「哥哥，你在兩年前的小說比賽曾經進入過決選呢。」 　　「嗯……好像是有過這麼一回事。」 　　「共有五本書進入最終審查的作品，最後獲獎出版的作品有三部。」 　　「果然我還是落選了啊。」 　　「其中一本書的文筆和劇情都和另外四本有明顯落差，獲獎的理由只是因為編輯部想 要捧個橫空出世的少女作家。」 　　「哇……那可真是黑暗啊。」 　　「每次看見那本書總是讓我想起這件事，然後就會覺得很難過。哥哥，其實我一直─ ─」 　　「妳一直都很努力呢。」 　　「知道了當時的真相，你不會覺得討厭嗎？如果沒有我的話，現在的哥哥可能已經… …」 　　「我只覺得很厲害而已，當初那個被網路狠狠批評的菜鳥，之後的成就卻是輾壓眾生 ，簡直是令人崇拜的偶像。」 　　我吐了口氣。 　　「輸給這樣的對手，我感到心服口服。」 　　說完想說的話之後，我看向一旁的巧依。 　　「怎麼樣？有沒有覺得心裡舒服多了？」 　　「……笨蛋哥哥，陳述事實有什麼好舒服啊，這種話我早就聽到不想聽了。」 　　「可惡，令人羨慕的回答。」 　　夕陽西下，我和妹妹手牽著手。 　　「對不起。」 　　我回想起兩年前的事情，要說不在意是騙人的。 　　要把失敗全都怪罪給誰的話，對我來說很輕鬆，但是無濟於事。 　　「感覺是個不錯的方向呢。」 　　「咦？」 　　「明天要進行的小說修改啊，把哥哥單向付出改成兄妹互相道歉之後一起努力改變未 來，這樣肯定會比原本的劇情更精采更感人吧？」 　　我輕輕拍了拍巧依蓬鬆的頭髮。 　　「謝啦，妳提供了很好的意見。」 　　「……唔，哥哥果然是笨蛋。」 　　「既然知道就別為了無聊事煩惱啦。」 　　直到回家之前，我和巧依的雙手都緊緊交握。 04.雨前夜 　　淺祐：你好，請問你還記得我嗎？ 　　秀言：妳是誰？ 　　淺祐：啊嗚嗚，對不起，我、我其實沒用過這種app，請問你可以教我怎麼找這個人 嗎？[貼圖] 　　秀言：妳明明就用得很熟練吧？都已經懂得放圖了，雖然放的是奇怪的照片…… 　　淺祐：呃……呃……這個是情急之下拍的……然後這是我第一次加人好友所以……[ 貼圖] 　　秀言：喂喂，妳連表情都會用了誒。 　　淺祐：好嘛好吧，反正我這種老土的人就是這樣。老是跟不上班級的話題不知道能聊 什麼現在連找網友都找不到雖然那個人看起來是個喜歡妹妹的色狼但是我已經受不了只有 自己一個人和空氣朋友聊天的情況了啊好想普通的閒聊好想交朋友 　　秀言：對不起！是我太過分了！我就是照片上那個人啦……也就是那天那個喜歡妹妹 的色狼……淺祐，祐祐！妳想聊什麼儘管聊吧，另外別輕易把自己的心聲打出來，這其實 是很危險的舉動。 　　淺祐：咦？咦？我剛剛做了什麼嗎？[貼圖] 　　秀言：妳在玩我啊？ 　　淺祐：請問，我可以叫你秀言嗎？ 　　秀言：無所謂。 　　淺祐：我們從今以後就是朋友了！你是我第一個朋友！[貼圖] 　　秀言：好～好～是擅長貼圖的朋友呢～好厲害～ 　　午後的陽光又刺眼又火熱，真希望這東西能夠早日廢除，那樣的話世界就會毀滅，我 這樣隨便想想就會毀滅的世界早點消失也好。 　　我在心裡這樣胡思亂想，是因為天氣的關係。 　　那麼，另外一邊呢？ 　　我將視線瞥向右方。 　　「小光。」 　　「嗯？嗯？」 　　「妳在煩惱什麼嗎？好像離開學校之後就自己一個人不知道在想什麼。」 　　在被曬得熱燙的人行道上走路是件痛苦的事情，雖然旁邊有美少女幽靈陪著，但美少 女從剛才開始就心不在焉，這不免讓我想到剛才發生的事情。 　　「對、對不起，我實在無法決定該選哪部……」 　　在吹著冷氣的社團教室裡，小光彎下腰，用雙手合掌的方式和我道歉。 　　但反倒是在她前方的我有些愧疚，果然這種事還是該由身為作者的我來決定比較好。 歸根究底的話，槐香學姊當時也只是說會幫我看稿，並沒有說要連題材什麼的通通都幫我 決定，小光再怎麼認真終究是個讀者，我這樣是不是太不負責任了？想寫什麼東西應該是 由身為作者的我自己想才對。 　　我偷偷將視線瞥向右邊，發現坐著的槐香學姊正看著我偷笑。雖然那是和平時的撲克 臉相較起來非常細微的變化，大概只是嘴角往上勾起10度角那麼渺小的差別，如果是別人 大概看不出來，但已經觀察槐香學姊許久的我輕易就能注意到那種程度的變化。 　　「沒關係，那七部小說很好看對吧？能夠讓妳欣賞到那些稿子真是太好了。」 　　為什麼槐香學姊說出來的話比我更像一個作者？ 　　「嗯、嗯，說的沒錯。至少我已經決定好一個月之後的那份稿子要寫什麼，另外一部 的截稿日在寒假，並沒有很著急，反倒是之前的我太過一頭熱，要寫什麼這種事應該讓我 自己決定就好。」 　　「作者本身的靈感狀況只有他本人最清楚，或者是和他最親密的家人，最好還要同時 是作家，那樣獲得的意見對他而言才最實用吧。」 　　「學姊，妳昨天是不是跑來偷窺我家啊？」 　　「不需要做那種事，看過這張班表就能猜到同樣的結果。」 　　槐香學姊從手邊的櫃子縫隙抽出一張白紙，並不是前幾天悠橘用手寫的紙張，而是後 來用電腦處理過文字的整齊表格。由誰負責哪天的小說指導活動，悠橘隨興寫下的文字被 整理的一目了然，但最後又備註其實不照著做也無所謂。畢竟是悠橘難得的好意，再加上 我有點好奇巧依和學姊會做什麼，總之我姑且還是照著上面的課程行動了。 　　「呃，也就是說……」 　　「無論我們選哪部，秀言都會緊張兮兮揣測我們的思想，或者懷疑自己的能力。」 　　「我真的能夠把這個題材寫好嗎？」 　　「是不是因為曾經進過複賽，學姊才選這部呢？」 　　「……與其讓你想那些有的沒的，不如維持現狀更好。話說你倒是對自己的妹妹沒什 麼抗性，這就是所謂家人的羈絆吧，感覺真不錯呢。」 　　好可怕，妳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嗎？被這麼一說我居然完全無法反駁。 　　「今天的討論就這樣吧。抱歉讓你們在假日還要來學校，沒什麼事的話可以回去了， 或者你想要在這裡打字也無所謂，只要別大吵大鬧就行。小光，妳可以抬頭了。」 　　「咦？但是……」 　　「這是社長的命令，既然妳選擇加入還請服從這裡的規矩。」 　　「好……」 　　「抱歉，我沒有想要兇妳的意思。只是單純覺得妳這樣很礙眼，會破壞我看小說的心 情。」 　　哇，這樣還不夠兇啊，槐香學姊根本不懂什麼叫做抱歉。小光明顯變得更沮喪了，話 說妳沒理由難過吧，能夠把我那七本拙劣的小說看完已經很強了，應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才對，但要是真的說了感覺會演變成互相道歉的窘境，那樣只會讓社長大人更不開心。 繼續糾結並不是好事，我決定適當的轉移話題。 　　「學姊，妳午餐要吃什麼？」 　　「喝眼淚的鳥。」 　　「如果世界上真有那種料理，味道應該很鹹吧。」 　　我嘆了口氣，這人明明是個普通人類，不吃東西不可能活到現在，為什麼在我面前總 要裝作自己是個仙人似的。 　　「那麼，我們就先回去囉，這個算是感謝學姊願意在假日抽空幫忙的禮物。」 　　我將預先準備好的紙袋放在桌上，並沒有明說裡面裝著三明治。平常假日我是不會來 學校的，也就是說，假日的學姊有可能進行著正常的飲食活動，今天則因為我們的約定而 作罷……雖然我從沒看過正常飲食的學姊，但我還是相信著這個毫無根據的猜想。 　　「好的，我就不客氣收下了。」 　　這麼說的學姊並沒有伸手，低頭的她已經沉浸在小說的世界裡。或許她早就察覺到裏 頭裝著的是什麼東西，我繼續杵在這裡只會讓她繼續裝模作樣而已，不如離開教室讓她放 鬆。 　　嗯……真奇怪啊，既然我在這裡反而讓學姊感到不自在，為什麼她還要同意我的社團 申請呢？甚至不讓我退社。 　　造成這種矛盾的原因，我只能想到一個。 　　「槐香學姊，妳認識月鈴這個人嗎？還是說……」 　　「該知道的時候就會知道了。」 　　「啥啊？說得好像我很想知道的樣子，這名字明明是妳先提的耶。」 　　「那麼，我現在不告訴你也無所謂囉。」 　　「唔……」 　　確實如此，要說想知道這個人的底細是想知道，但不是非得要知道。既然該知道的時 候就會知道，那便不需要著急。 　　一直以來我都是如此，對方不想說就不過問，要是現在堅持追問反而很奇怪，又不是 期中考試的答案，沒有繼續挖掘的理由。 　　「呵呵，難得看見你這麼煩惱呢。」 　　「嗯？」 　　剛剛的我看起來像是那樣嗎？ 　　「可惜現在我沒有閒情逸致和你探討小說以外的話題，請你趕快從留下來打字或者回 家打字裡面選擇一個動作。」 　　那麼說的學姊，表情看起來有點緊張。雖然只是非常微小的變化，但我很輕易就能觀 察出來。學姊正在假裝專心翻書，平時只要她打開小說就不會看向我這裡，但是，她剛剛 卻偷偷瞄了我一眼。儘管對一般人來說只是非常微小的差別，對學姊來說卻是非常大的轉 變。 　　哈哈，什麼跟什麼。我是不是太自我感覺良好了？自顧自的亂分析個啥鬼啊。 　　我搖搖頭，重新整理下情緒。 　　然後，微笑。 　　「好吧，明天見了。」 　　和漂亮的學姊揮手道別，真是度過了一個美好的上午呢。 　　「掰掰。」 　　「那、那我也先走了！」 　　我像往常那樣，收拾自己帶來的東西，拉開社團的木門，走向炎熱的室外。 　　啪沙。 　　熟悉的翻書聲，直到這時才終於傳來。 　　好，回想結束。 　　我還是不知道小光到底在煩惱什麼。 　　難道是氣我沒有準備她的三明治？不是吧，這東西到便利商店或大賣場要多少有多少 ，又不是小孩子了，怎麼可能為了這種小事傷腦筋。 　　還是昨天幫她買的紅茶有問題……不過這是巧依選的，就算出事也和我無關。 　　啊！最有可能的問題應該是給她看的小說！該不會她為了消化那堆文字趕通霄了？即 使非常無聊也要耐著性子讀完……這樣的行為還要持續六十萬字，簡直就是苦行，我懂、 我懂，遭受精神衝擊而變得恍惚是人之常情，哎呀，想不到我寫的小說還有這種效果，或 許能拿去刑事局推銷呢。 　　「總覺得我沒什麼用……」 　　「嗯？」 　　「最初我是想要幫助秀言創作小說，可以說在廟裡的時候就那麼想了。但是，實際上 的我卻半點忙都幫不上。」 　　「呃，不用在意吧，你看槐香學姊不也是啥都沒做嗎？人家還擺出理所當然的樣子呢 ，妳又何必為了這種事煩惱？再說是因為我還沒寫所以妳沒辦法幫到什麼，等我寫完妳可 有得忙了──」 　　嗯？不對，不對不對，總覺得有點奇怪。 　　重點不是這個，還有其他更應該關注的問題，是什麼呢？ 　　無論小光有沒有幫助我，我的小說都會繼續寫下去。也就是說，順著小光的話語思考 會找不出真正該解決的症頭。 　　「為什麼妳那麼想幫我呢？」 　　這才是問題。 　　這個世界上需要幫助的人那麼多，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是因為我碰巧看得見小光，這 也無法構成她需要幫我的理由，畢竟她能碰觸到物品，有心想助人的話還是有許多方法。 　　想要獲得誇獎？那樣的話不僅限於幫我也行吧，無聊想打發時間？總覺得和我討論小 說更無聊…… 　　「呃，因為我喜歡秀言寫的小說，想要讓它變得更好、更受歡迎……這樣，不行嗎？ 」 　　說的也是，這才是最正常的原因。而且是我無法懷疑的理由，作者隨隨便便去揣測粉 絲的心意會遭天譴吧。 　　對小光來說是如此，我也相信著她，只有她的這份心意，我不會懷疑。 　　那麼，隱藏在她背後的……神明啊，你究竟想做什麼呢？ 　　我將視線看向灼熱的天空，然後想起一件更要緊的事情。 　　「總之，有手機的話會比較方便。」 　　「咦？」 　　「我們不會一直形影不離，小光妳需要吃飯，也會換衣服。啊，今天穿的襯衫和百褶 裙搭配起來很好看呢。妳應該不需要我幫妳下圍棋吧？總而言之，作為在現代社會生存的 女高中生，沒有手機是不可能的事情。又不知道會不會哪天突然有什麼變態能看見妳，要 是發生那樣的事件就糟糕了，果然手機是必須申辦的東西。」 　　「但是，我會待著的地方也就社團教室和家裡而已……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吧？」 　　「不對。」 　　「嗯？」 　　「一直待在我家什麼的，無論怎麼想都不可能啊。」 　　「說的……也是。」 　　小光的表情黯淡下來。 　　此時的她，心裡在想什麼呢？兩年後？五年後？或者十年後的事情？ 　　當然，這些事情我也思考過，目前還無法想出最好的作法。只是剛剛的我，其實沒有 那個意思。 　　──你總是容易想太多呢。 　　居然在這個時候，想起了學姐的臉…… 　　「我是說，我們會出去玩啊，一般高中生就算沒有戶外教學，至少也會有畢業旅行吧 ？我們學校的話，倒是都還各有一次機會就是了。小光，既然妳是個女高中生，理所當然 地也會去吧？」 　　「我不去。」 　　「為什麼？如果是擔心飯店的問題，找悠橘和槐香學姊一起商量總會有辦法的。分組 活動也是，畢竟嚴肅的童軍營已經結束了，二年級的戶外教學和三年級的畢業旅行都是自 由活動。不用擔心幽靈的身分會影響到團體行動，反正我本來就沒什麼友好到需要一起行 動的朋友。」 　　小光搖了搖頭。 　　「不只是戶外教學的事情，如果我真的發生什麼危險，或者突然消失了──」 　　微傾側臉，淡然淺笑。 　　「我希望你不要管我，當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就好。」 　　我心裡很清楚，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小光知道嗎，或許正因為知道，才會說出那樣的話語。 　　希望別人能夠過得更好，而自己的事卻怎樣都無所謂。 　　──簡直和某人一模一樣。 　　如果槐香學姊在的話，大概會這麼說吧。 　　我不希望她真的變得和那個某人一樣就是了，而且某人對自己的事情很關心啊！就算 我覺得事情不會成功，臨死前的掙扎還是會努力做做樣子，嘴上說著不期不待，其實內心 還是偷偷希望運氣能夠降臨。 　　小光卻是連掙扎都放棄了嗎？ 　　「那我換個說法好了。」 　　我牽起小光的手，雖然是燥熱的夏天，傳來的觸感卻冷冷冰冰。 　　「如果小光跟著去旅行的話，肯定能夠成為很好的小說材料。」 　　「……」 　　「妳看，畢竟我沒朋友嘛，要是整趟旅行只能自言自語的話我不如也留下來算了。」 　　「那樣的說法，太狡猾了。」 　　「怎麼樣，我這麼說有沒有讓妳覺得值得外出了？」 　　小光沒有立刻回答我的問題，我們手牽著手，靜靜的並肩齊步。 　　身旁的少女再度陷入了低頭沉思，我也是想著各種各樣的事情，例如要不要繼續把光 之美少女的所有外傳小說都收齊，但是也想看偶像大師灰姑娘的故事。近期比較忙，可能 兩部都沒什麼時間欣賞就是了…… 　　我們彼此都沒有放開對方的手。 　　直到回到家門的前一刻，清清幽幽的聲音才終於傳來。 　　「的確，有手機的話會比較方便。」 　　「收到，這件事就放心交給我處理吧。」 　　先試著一點一點的改變，今天能夠接受手機，或許明天就願意聽我求婚也不一定。然 後，總有一天，即使是幽靈也能獲得幸福，我在心裡暗自期待未來能夠有那麼一天到來。 　　踏入空調運作的家裡，我才感覺自己終於活了過來。 　　入夜之後，我總算開始大賞落選以來首次的正式工作。明明領不到一分一毛還敢說是 工作，大師可真是自負啊。等著瞧吧，我總有一天會把這份自信實現的，嗯，就算在下輩 子也算總有一天吧。 　　要修改已經完成的稿子是件痛苦的事情，因為我很難確定修改哪邊會更好。 　　就算只是一個小細節，改掉之後說不定整篇小說都要整改，那還不如重寫。 　　對，所以我正在進行重新翻修小說的工作。 　　啪答啪答的敲擊鍵盤，如果是在玩遊戲，我現在肯定已經拿到攻略第一個BOSS的關鍵 物品，或者在和某個女孩子約會了。但是換成寫小說的話，我連第一章都無法寫完。 　　看著掛在牆上的時鐘，現在的時間是晚上十一點。也就是說，我坐在這裡以後，已經 經過了三個小時，然而手中的小說只擠出一千多字，換算成進度條大約是八十分之一，再 進一步換算，整體完成需要兩百四十小時，天啊，只要十天不睡覺就能完成了，我還蠻強 的嘛。 　　「哈唉……總覺得這幾天因為各式各樣的事情，進度反而比平時更慢了。」 　　雖然造成這種窘境的原因，有一半是我自己的緣故。 　　當我完成一部小說以後，總有一段時間不能動筆，或許半小時、也可能是十天、甚至 一兩個月。 　　說難聽點就是在偷懶嘛，大師還真好意思說自己多努力，要是暑假的時候有多寫一兩 個章節，少玩些美少女遊戲，現在就不必趕夜車了。 　　不不不，現在距離截稿還有四十天，其實時間還是挺充裕的。儘管中間有期中考這麻 煩的東西，但我每天都有注意課業進度，考試應該沒什麼大問題才對。 　　看啊，平時的我這麼忙碌，要念書要寫小說，還要應付悠橘和巧依偶爾的任性，根本 沒時間玩樂！要是不趁暑假把平時沒玩的份量補回來，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滋潤我貧瘠的內 心？ 　　唉唉，與其想那麼多藉口不如多打字。再這樣下去，恐怕天亮了都還寫不完三千字左 右的序章。 　　明明大綱都擬好了，為什麼內文還這麼難打呢？《看完就能成為暢銷作家的小說創作 法則》果然是騙人的啊，會買那種書的我還是太天真了。 　　喀鏘，樓梯那端傳來走動的聲音。 　　糟糕，我心裡有種不妙的預感。 　　「哎呀，你在這裡啊？」 　　「出現了，拖慢我進度的原因之一！」 　　是悠橘，她從樓上的房間走下來了，是想洗澡嗎？還是想吃宵夜？只是想上廁所的話 應該不會特地下樓才對。 　　「你在胡扯什麼？因為我的關係，你明明寫得比平常還要開心。那麼怕我的話就回自 己的房間寫啊，幹嘛待在客廳，其實你心裡在期待什麼吧？」 　　「我一旦動手就不想離開原本的位置，再說客廳的沙發坐起來很舒服，比較適合熬夜 。」 　　「比較適合你打字打到一半直接躺平嗎？」 　　「……對啦對啦，就是那樣。反正妳別來煩我，我現在沒有心情陪妳搞笑。」 　　悠橘聽完我的話並沒有離開，而是選擇往我這裡走來。我想也是，要是她這麼輕鬆就 能打發我反而還會懷疑她是不是在晚飯裡偷偷加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小說的進度條啊……今晚能走完10%偷笑了吧。 　　「我才剛洗完澡喔。」 　　「妳想要我說很香嗎？」 　　「噗哈哈，這種挫到不行的回應也只有你說得出來！」 　　「……」 　　我不明白，該怎麼和剛洗完澡的女性說話。還是說別將悠橘當作女性看待會比較好… …並不是說悠橘在我眼中沒有女人味，她的外表對男性來說是相當有魅力的存在，懂得化 妝和搭配衣服打扮自己，舉手投足散發著身為成熟女性的從容。不過，也就這樣了。 　　由於個性的關係，把她當作規格外的人類看待會比較輕鬆。悠橘不是傳統的男性或女 性思維能夠解釋的怪物，悠橘就是悠橘，既不是綠豆糕，也不是稿紙。 　　「既然你沒有立刻回應就表示腦子裡正在想什麼非常失禮的事情吧？」 　　「沒有那種事，我思考的是現實真正存在的議題。」 　　「我坐下囉。」 　　「就算我說不行也沒用吧。」 　　「嘿咻，呵呵，說得沒錯呢。」 　　悠橘毫不客氣地坐到我旁邊的沙發上，手上還拿著罐裝啤酒，那是什麼時候拿的啊？ 　　「噹啷噹啷啷，見證奇蹟的一刻──哇，這裡居然有兩罐啤酒！」 　　「記得喝完要收拾乾淨，想要下酒菜的話請自己煮。」 　　「哎，你也太冷淡了吧？剛洗完澡的美人表姊正散發著熱氣，就坐在你旁邊喔？」 　　「我平時就沒有和妳瞎起鬨的習慣，而且今天真的沒那種閒工夫,，我必須趕緊將四 十天後截止的稿子生出來。」 　　這麼說話的我，其實從剛剛悠橘的搭理開始，手裡就沒閒著，劈劈啪啪不斷敲打著鍵 盤。畢竟整體的故事走向都構思好了，剩下的只是把肉給填上去而已，進入狀態的我要是 被打斷就很難繼續專心，簡單的說我今天的作業方式是一陣一陣的，在一小時內爆衝兩三 千字，然後鬆懈下來，腦筋一片空白，進入放空狀態的我就什麼都打不出來，那樣非常糟 糕。經過一小時的休息之後，現在的我好不容易又進入了可以打字的狀態，要是再度中斷 就慘了，現在的我可以說正在忍耐悠橘的騷擾。 　　「這是昨天討論的那個？」 　　「和巧依討論一整天的那個。」 　　「香香和小光有幫到忙嗎？」 　　「我可以感受到她們精神上的應援。」 　　「那麼，這就是專屬於巧巧的故事囉。」 　　「妳又突然瞎扯什麼，別煩啦。」 　　「我說過的吧，關於我的指導講座是隨機開闢的啊！我可是心情好就來指導你囉！」 　　「現在？」 　　「就是現在。」 　　「不需要，快滾。」 　　「哎，你就當作廣播劇那樣，隨便聽聽就好嘛，我又沒有真的妨礙你。」 　　「等妳開始妨礙還得了？快點離開這裡，對我來說就是最大的幫助了。」 　　「你不讓我待在這裡，我就真的要出手了。」 　　「……請您按照自己方便，隨意就好。」 　　「呵，早就說嘛，真要鬥的話你跟本拚不過我。」 　　說什麼鬼話，我只是不想動手而已，要是我認真起來，逃進自己房間也不過是三分鐘 以內的事情罷了。 　　但是那樣的話又要再重新找一次手感才行，好一點五分鐘，壞的話可能要上去部落格 晃一晃才能繼續寫文章。大師，你還真麻煩啊，明明知道部落格不會有新留言還每天登入 ，真是可悲的勤奮。 　　「那麼，我要開始自言自語了。」 　　「隨便妳。」 　　「……」 　　「……」 　　啪答啪答，像是在演奏樂器那樣，一時之間，整個客廳只有我敲擊鍵盤的聲音。 　　這人搞什麼，到底要不要說話，醞釀那麼多之後卻陷入沉默，簡直令人更煩燥了。難 道這才是悠橘的目的？幹得不錯啊，可惜妳要是以為這樣就能令我動搖是大錯特錯，進入 奮戰狀態的我就算外頭的馬路在施工也能夠照衝不誤，這是在學校就知道的現實，悠橘也 知道吧，畢竟她是社團的指導老師。等等，既然她知道這種程度沒有用，那麼…… 　　不就只是她不知道該從哪邊說起好嗎……真是，我在亂堤防什麼啊，她再怎麼說也就 是個高中教師，難道她還會掏出手槍不成？沒必要放在心上，這麼想反而更令人在意了啊 ── 啊，不知不覺我居然連第一章都打完了，共一萬五千字居然就這麼打完了？預料之外的神 速。 　　「哇──」 　　當我察覺到這個事實之後，心情不禁振奮起來，然後抬頭往牆上的時鐘一看── 　　時間已經來到深夜三點左右。 　　「哇賽，已經這個時候了？」 　　我邊等悠橘搭話邊進行小說的作業，沒想到就這麼走入了精神時光屋，一眨眼四個小 時就過去了。 　　「終於結束啦？」 　　「咦？」 　　因為長時間維持著坐姿的緣故，我下意識的將雙手向左右伸展開來。 　　這僅是無意識的動作，我相信悠橘也很清楚，但她並不會簡單放過這個機會。 　　我伸直的左手正被悠橘豐滿的胸部托著，身體非但沒有放鬆，反而變得更僵硬了。 　　「這、這這這這這這是……原來妳還在嗎……」 　　「是啊，你還真熱情呢。」 　　趕快把手伸回去才是最正確的選擇，即使我心裡很清楚這時候多說什麼都是無謂的掙 扎。 　　既然如此，不如再享受一下吧！這可是大姊姊的胸部啊！說來有些遺憾，是槐香學姊 和巧依妹妹所沒有的東西……至於小光有點難判斷她有沒有悠橘這麼大……簡單的說，既 然縮不縮手都會被找碴，乾脆別縮！ 　　智障給我閉嘴！是誰把這個變態議長放出來了？之前明明就把他關起來了吧？在野黨 就給我安分點啦！ 　　我是你的良心──是你內心的渴望啊──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呼……呼……哈……哈，搞什麼鬼啊。」 　　儘管腦內迴路在一時之間好像有點秀逗，我還是努力地彌補了自己的過失，至少我發 現自己在幹嘛之後立刻就將手給縮回來了。 　　「哎，其實我不介意你多碰幾下啦。」 　　「不用不用，我明天還要上課呢，妳也是吧？時間不早了，早點睡，晚安晚安。」 　　「害羞的少年仔，別那麼猴急嘛。」 　　抓著隨身碟的我，無法離開客廳。這是理所當然的結果，要往樓梯口前進就必須越過 悠橘才行。而那位任性的大姐現在正抓著我的褲子，說不定我一動作，褲頭就會被用力扯 下來，變態般的舉動卻能做的流暢自然且問心無愧，這就是我認識的悠橘。 　　要褲子，還是要尊嚴？ 　　「我想說的話還沒說完呢，你說過會聽我說話的吧？」 　　「喂喂，有沒有搞錯……」 　　「你．答．應．我．了．吧？」 　　「對啦……就是那樣沒錯……」 　　最終我選擇保全自己的褲子。 　　──其實你心裡在期待什麼吧？ 　　或許就是那樣。 　　漫漫長夜，仍未結束。 　　明明還說當成廣播劇隨便聽聽就好，結果還是要我專注嘛。 　　是我太大意了，居然以為悠橘真的只是想隨口說些廢話。等等，不是吧，一般人哪會 就這樣坐在別人旁邊等四個小時，也太無聊了吧，現在的語文教師都這麼閒嗎？ 　　話說回來，一般人在凌晨三點會做什麼事情？ 　　一個人的捉迷藏？還是打開蓬萊仙山？那些都是一個人做的事情吧，也不適合現在的 氣氛。 　　換個說法則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凌晨三點，能做什麼呢？ 　　玩抽鬼牌嗎？或是文字遊戲？接龍啦、海龜湯之類的…… 　　坐在一旁的悠橘，和平時暴露肌膚的穿法不同，今天她穿著棉質的睡衣，上頭還帶有 貓腳印的圖案，儘管肌膚被包覆起來還是能感受到胸前那雄偉的山丘矗立。 　　原來這人會穿睡衣啊，表面看起來居然還頗清純，很像開網路直播會大受歡迎的那種 人。 　　她笑笑的看著我，然後脫口而出： 　　「來讓你成為大人吧？」 　　「人類到了二十歲就會自動轉變啦！」 　　「不不不，古時候只要十二歲就會結婚了喔。自古以來要判斷一個人是不是成年人， 都是看他們有沒有穿破處女膜吧？」 　　「妳還真能自然而然的說出那種話耶……這麼說來，想必妳已經是個優秀的大人囉？ 」 　　「嗯哼──到底是不是呢？給你親眼確認看看吧？」 　　「我不要。」 　　「果然性無能。」 　　「妳是把網路遊戲的聊天室當作愛情公寓的中年大叔嗎？」 　　「這些話只會對你說喔。」 　　「哈？」 　　「我是說，我今天晚上說出來的話都是屬於你的喔。我不會和其他人說同樣的話，無 論哪一句，都只會對你說。」 　　兩個人坐在沙發上，我在右側，悠橘在我的左手邊。雖說在十一點就這麼坐了，但我 直到現在才意識到她就坐在我的旁邊。經過這麼久時間，已經無法感受到浴室的蒸氣或剛 吹乾的髮香，但悠橘光是笑著將身體往前傾就是相當大的殺傷武器。 　　「喂、喂，靠太近了……」 　　「哎，不靠近點要怎麼對話呢？你的聲音又那麼細。」 　　「廢話，現在可是凌晨耶，太大聲會吵醒別人的。」 　　「那麼，你要努力支撐住喔。」 　　「嗚哇哇──」 　　悠橘不顧我那弱雞一樣的抵抗，不斷將她軟綿綿的身子壓上來，我只要伸出手就會碰 到感覺不太妙的東西，不停縮身的我只能順著悠橘的力道將身體仰躺下來。 　　於是，沙發上的我們很快便形成了女上男下的姿態。 　　我躺在沙發上，悠橘則是用四肢支撐著身子，由上往下俯視著我。 　　散發幽香的睡衣和那雄偉的山谷近在眼前，捲捲的髮絲垂掛下來，我和悠橘之間，僅 僅相隔著呼吸的鼻息。 　　「喂喂、喂喂喂喂，喂喂……」 　　被逼到退無可退的我連話都說不清楚，說實話我也不知道這時候該說什麼才好，被年 紀稍大的表姊壓制在沙發上能說什麼？我是砧板上的魚肉，只能靜靜等待對方下手……都 這時候了我還在扯什麼鬼話？醒醒，快醒醒！ 　　不行啊，怎麼說現在也是凌晨三點多，浮現寂寞的煙點燃空虛的夜，因為身體躺下來 的關係嗎？感覺腦袋沒辦法很清晰的思考。 　　悠橘只是輕輕地笑了笑，然後伸出她那纖細的手指，挑逗似的按住我嘴唇──硬是將 我的視線往右邊扭動。 　　眼前是茶几，上面擺放著畫面還停留在Microsoft Word 2010的筆記型電腦。 　　「這裡的用詞太粗糙了。」 　　「哈？」 　　「哈什麼哈？我說你的小說，用詞還是一樣容易重複又不漂亮，同一個形容詞在一句 話裡居然重複使用三次，小學生都不會這麼寫啊。」 　　「既然要檢討用字妳是不會用正常點的動作嗎！」 　　「嗯？為什麼我要特地為了你離開柔軟的沙發？」 　　「是是是，妳說的對，應該離開的人是我才對。」 　　「不準趁機偷溜，你對自己的小說就這點程度的決心嗎？」 　　「……當然不是，可惡，為什麼妳突然講話變這麼正經啦？」 　　「我一直都很正經啊，認為我不正經的你才不正經。」 　　「同樣一個詞不要用三遍，小學生都不會那麼說話。」 　　「哈哈，學的很快嘛。沒關係，還有很多缺陷可以聊，嗯哼，不過稍微熬個夜就想睡 覺的小弟弟還行嗎？會不會太勉強你啦？」 　　「別小看我，妳就是知道我撐得住才會在這種時候還刻意等我吧？」 　　「果然一說到小說，你的精神都來了啊。」 　　我硬將順勢攀附在身上的悠橘抬了起來，勉強讓兩個人恢復到並肩坐在沙發上的模樣 。 　　之後的一小段時間，我和悠橘就這麼對小說的用詞校稿了起來。 　　「我簡直不敢相信……」 　　校稿效果出乎意料之外的非常好，悠橘不愧是專業的語文教師，在寫作方面擁有著比 我豐富許多的閱歷和經驗。雖說和劇情的發展沒有關係，但許多地方只是換個用詞就給人 耳目一新的感覺，這或許是過去我一直沒有注意到的盲點？沒想到居然會在這個時間，被 悠橘這個以前總是嘲諷我的人提點。 　　「原來妳真的會教書啊，而且講解起來還挺中肯的。」 　　「哈哈，你的回應和我預想的差不多，真是處男耶。」 　　「謝謝，實在非常感謝您的指導。」 　　「嘖，別那麼快認輸啊，這樣就不好玩了。」 　　「不，我並沒有想和妳戰鬥的意思。既然接受了幫助，無論妳平時的為人如何，該說 的感謝我當然會說。」 　　「反正說謝謝也不會少塊肉嘛。」 　　「我不否認。」 　　「啊──你的性格真是惡劣，居然只想用一句話來打發我嗎？」 　　「沒有吧，追溯到更基本的源頭，我並沒有主動求教，是妳自己跑過來……」 　　「你現在的意思是，都是我的錯囉？」 　　「怎麼話越說越沒完沒了的感覺？」 　　「呵呵，因為我還想和你聊天呀。」 　　現在時間，是凌晨四點。 　　不是吧，饒了我吧…… 　　悠橘拿起了桌上的啤酒，原來妳還沒喝完喔？不對，那是第三瓶，我記憶裡原本放在 茶几上的啤酒應該只有兩瓶才對。 　　「這次的小說創作感覺還不錯吧？畢竟集合了眾人之力嘛。」 　　「呼哈──說不錯是還不錯，但……」 　　「感覺和平時沒什麼兩樣？」 　　「不如說感覺太好了，反而讓我害怕。」 　　「你還真是難搞耶。」 　　「唔嗯，或許吧。」 　　「年輕真好啊，還能煩惱那種芝麻綠豆大的小事。」 　　「幹嘛說得好像妳很老了？」 　　「比起你們，我確實是比較……臭老啦！怎樣！居然讓我說出這句話，你的膽子還真 不小啊！小心我用剛喝過啤酒的嘴巴親你喔！」 　　「別突然發酒瘋啦！既然沒什麼事的話就趕緊散了吧，雖然和平時起床只剩大約一小 時的時間，我還是想多少睡一下。」 　　「哎呀，說得也是，其實讓你熬夜我也挺過意不去的。」 　　「不不不，不用放在心上，多虧妳我算是獲得了不少寶貴意見。感謝都來不及了，我 怎麼可能反過來怪妳呢？」 　　悠橘拍著她綿綿的大腿，發出啪啪啪的聲響。 　　似乎是要我躺在那上面，對男人來說那確實相當有吸引力的方案，但其實現在的我比 較想要躺到床上，蓋上被子舒舒服服的睡一覺。甚至學校上午的課就這麼請假也無所謂吧 ，反正現在的我好想要睡覺睡覺睡覺睡覺睡覺…… 　　「你不用那麼客氣啦，來嘛來嘛！」 　　「我都說──」 　　話還沒說完，也無法說完。 　　我的嘴巴就被棉花給塞住，那是一團名為悠橘的棉花。 　　散發著幽香，將我擁入懷中。 　　優柔柔的緊實觸感包覆著全身，或許是因為熬夜累積的疲勞，被抱著的我感覺相當舒 服，簡直到了掙扎一下都太過奢侈的程度。 　　「秀言，拜託你留下來陪我，好嗎？」 　　「啊──」 　　聽見了那輕柔酥麻的耳語，原本就因為想睡覺而乏力的我感到更加無力。 　　「我認輸了。」 　　結果，我還是躺了下來。雖然是半強迫的狀態，但該有的感想還是從腦海裡冒了出來 。 　　悠橘的大腿，真的很棒。 　　我瞇著眼睛，進入假寐的狀態。 　　模模糊糊的視線隱約能看見隆起的棉布貓腳山，可惜身上蓋著學校外套的我，現在並 沒有欣賞山谷風景的閒情逸致。 　　「我以前的男朋友也寫文章，所以這種事其實我還蠻上手的。」 　　「嗯、嗯……」 　　這人嘴巴真的好厲害，都這種時候了居然還能滔滔不絕地講一堆廢話，妳身上裝了金 頂電池嗎？ 　　「但是他後來居然拋棄我了！這世界怎麼會有這麼沒良心的垃圾啊！」 　　「就是說……」 　　「對吧？你也這麼認為嗎？我就說嘛！」 　　「對、對……」 　　悠橘以前的故事怎麼樣我其實無所謂，但要是不放空腦袋跟著附和，接下來只會更麻 煩而已。為了避免那樣的情況，我正試著利用最小資源消耗來撐過悠橘的牢騷。 　　「所以啊，看見可愛的表弟和那個負心漢一樣在寫小說，我總是忍不住在心底詛咒小 表弟別和他一樣得過獎就拋棄我了。」 　　「什麼跟什麼……」 　　這人的個性果然很糟糕，原來以前嘲諷我的小說只是為了那種無聊的理由。雖然現在 的我很想睡覺，還躺在人家香噴噴的膝枕上，但我一定會牢牢記住這筆帳，希望未來的某 一天能利用它來反將悠橘一軍。 　　「那天和那位幽靈小姐聊了很多事情，然後嘛，我也算是想通了。」 　　悠橘停頓一下，沒有繼續說話，她……嘴角好像在笑……但我懶得睜大眼睛確認。 　　「哎，秀言，你不會拋棄我吧？」 　　「不會啦……」 　　「那麼，我也不會丟下你喔。」 　　悠橘緩緩地將手心貼上我的額頭，溫溫熱熱的，非常舒服。等等，妳當作我是死人嗎 ……幹嘛移到我的視線上，暖暖的掌心一碰觸到眼皮，我便再也無法壓抑沉重的睡意。 　　「放心吧，時間到了我會叫醒你的，謝謝你陪我聊了這麼久。」 　　既然悠橘都那麼說了，我吐了口氣。 　　安心地讓意識沉入黑暗之中。 　　「你已經不是一個人了。」 　　一週前的我，接到了來自一週後的訊息。 　　這對其他人或許是很奇怪的體驗，甚至感到害怕。 　　不過對能夠穿梭時空的我來說，只是家常便飯而已。 　　小時候多少都會這麼幻想吧，要是未來發明時光機，大人的我就要回去找還是小孩子 的我，給我未來考試的答案、隔天彩券的號碼等等。 　　而現在已經是高中一年級的我，在以前的人生並沒有遇見過大人年紀的我，因此可以 推測時光機並沒有被發明，或者那不是普通人能夠接觸的逸品。 　　但那些事情現在都無所謂，因為我覺醒了別人所沒有的超能力──時間回溯。 　　不用慧心撞地球，不用騎上剎車失靈的腳踏車，我就能跳躍到過去時間……的三分鐘 。 　　限制一天一次的穿越，而且每次都只能停留三分鐘就會被強制遣返原來的時間，要說 方便是很方便，要說不便也真的是挺不便。 　　由於時間有限且異常珍貴，於是我創造出一套自己的方法，讓這個能力的特性盡量發 揮到極致，具體來說，也就是「與未來的交換日記」。 　　在房間的抽屜裡，雖然沒有時光機，但還是擺放了能夠與未來通信的道具──未來筆 記。 　　當我發生無法挽回的錯誤，或者急需用錢的時候，就會使用它來通知過去的我去挽救 。雖說並不是每天都會濫用，但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翻閱筆記本已經成為我起床後的習 慣。 　　由於白天的我要上課，跳躍回到過去的我都會選在那樣的時段來到房裡寫下需要的留 言，過去我已經因此迴避不少錯誤，也賺了一些小錢。雖說被通知的我確實完成了好的未 來，但我還是會照實跳躍到過去將這些指示寫下，如此可以避免產生世界線崩潰的情況。 大概吧，以上只是我的推測而已。 　　在這本未來筆記上，我會清楚留下在何年何月何日何時寫的情報，以確保過去的我來 到時間也能夠確實執行再留言的動作。 　　因此現在的我，非常困惑。 　　「在2016年10月17日的下午六點到晚上十點的時間，不要靠近有樂街，就算是附近也 別去，最好就給我待在家裡！否則會造成無法挽回的慘劇！」 　　看向上方的日期，這是來自明天的我的留言。 　　「不用理會上面的留言，你照著平常習慣行動就好。」 　　而這條，則是來自一週後的留言。 　　以前從來沒有這種預言重疊日期的情況，以遊戲方式來說就是一天後的我是一周目， 他在明天遭遇了不幸事件，因此希望藉由時間回溯來迴避那個事件。 　　而一週後的我是二周目，因為聽從了一周目的我的建議，迴避掉第一次災難，卻反而 遭遇到更悽慘的不幸，所以他認為乾脆不要採信一周目的建議會更好。 　　最後就是現在的我，是三周目，必須從兩個Bad End裡頭選擇一個方式行動。 　　人生果然是一場衰毛的爛遊戲。 　　以理性思考的話，這時候的我應該聽從二周目的意見，因為他聽從一周目的行動之後 後悔了。 　　但從語氣上來看，顯然一周目的文字更加急躁，反而令人感到不安。 　　究竟是什麼慘劇，為什麼不寫的詳細點啊？ 　　最有可能的答案，大概是他寫不出來。因為太傷心了，連回想都感到痛苦，只能以這 種方式留言，由此可見確實是相當嚴重的悲劇。 　　相較之下，二周目的文字顯然平淡許多，甚至有點無關緊要的感覺？畢竟二周目迴避 了一周目的慘劇，那是在不知道一周目慘劇的情況寫下的預言。 　　所以說，兩害相權取其輕，這裡應該聽從一周目的指示。但是，那樣不就又會輪迴到 二周目的窘境？啊，好煩…… 　　「反正還有一天多的時間，該怎麼做之後再慢慢思考吧。」 　　我決定先丟下未來的我不管，走出房門。 　　「今天的哥哥好慢！你在做春夢嗎？」 　　「為什麼妳會那麼想啊？」 　　我們家住在單層公寓裡，空間並不大，走出房間就是客廳。可愛又優秀的妹妹總是能 早我一步起床，雖說有部分原因是我還要看日記的關係，但能受到妹妹迎接還是挺高興的 。 　　「爸媽去上班了。」 　　「嗯。」 　　「不要想什麼奇怪的事情喔？」 　　「才不會啦，我先去刷牙洗臉了。」 　　「真是不敢置信！哥哥你還是人嗎？」 　　「我才想問妳的小腦袋瓜還正常嗎？」 　　我摸摸妹妹柔軟蓬鬆的頭髮，接著往不遠處的浴室走去。 　　稀鬆平淡又帶點趣味的早晨，是我最珍視的日常。 　　和需要依賴未來筆記才能勉強不掛科的我不同，妹妹的資質相當優秀，外表也討人喜 愛，是爸媽寄予厚望的掌上明珠。 　　只是國中生的她卻很懂事，儘管我沒有特地要求，還是每天早起為我準備早飯。 　　放學之後要去補習班補充課業，假日還要上鋼琴的才藝班，但她卻從來沒有喊累。 　　我來到飯桌前坐下，眼前已經放了幾片剛烤好的果醬吐司，香噴噴的。 　　「這樣以後才能養活哥哥啊。」 　　雖然偶爾會說些奇怪的話，依然是我引以為傲的妹妹。 　　「就算爸媽不要哥哥，我也會負責任把你撿回來！」 　　「好好好，今天的吐司也很好吃呢。」 　　「哥哥！哥哥！哥哥！」 　　「我是闖入世界大賽的電競選手嗎……」 　　「今天也要開心的過一天喔！」 　　「會啦會啦，妳才是別太操勞自己。」 　　「只要哥哥開心我就很高興了。」 　　「我也只要妳高興就很開心了。」 　　「那我們來做愛做的事情吧？」 　　「別趁機胡扯啦！那句話又是誰教妳的？」 　　現在的國中生真是猛啊，居然隨口就能說出那種話。不如說現在的教育真是腐敗，居 然讓國中生就知道那種事情。 　　「哥哥電腦裡的妹妹都是這麼講話的啊？」 　　「不要擅自偷玩我的電腦啦！」 　　原來是我的問題嗎？真是失策，看來電腦該設個密碼鎖了。妹妹該不會打開了成人指 定的遊戲吧……可惡，我實在沒有立場斥責她。 　　「哥哥，我們要永遠在一起喔。」 　　「妳大概也只有現在會那麼想吧。」 　　「哼，等著瞧吧，我會成為讓哥哥刮目相看的大人，胸、胸部也會長成傲人的聖母峰 ！到時候要是你願意下跪的話，我可以考慮讓你拍張照喔。」 　　「哈哈，那我還真是期待呢。」 　　和往常一樣，平穩的日常。 　　要說我有什麼絕對無法失去的寶物，肯定就是妹妹了。 　　──最好就給我待在家裡！否則會造成無法挽回的慘劇！ 　　這麼一想，反而讓我對筆記裡的留言更加在意。 　　喀　　　　　　　 　　　　　　　鏘　　　　　　　　。 　　「 　　　　我　　出　　　 　　　　　　　　　　門　了　　　　　　　　。」 　　打　　開公寓　　 　　　　　　　　　　　　　　　的大門，潮　　　　 　　　　　　　　　　　　　　　　　　　　　　濕氣味迎　　　 　　　　　　　　　　　　　　　　　　　　　　　　　　　　　　　　風而來。　 　　嘩啦 　 　　　　　　　　　　　啦。 　　陰暗　的天　　　　　　　　　　　　　空， 　　　　　　　　　下 　　　　　　　　　　　　　 　　　　　　　　　　　　　　　　　雨 　　　　　　　　　　　　　　　　　　　　　　　　　　　　　　　 　　　　　　　　　　　　　　　　　　　　　　　　　　　　　了。 　　碎紙花形成的小雨，散落一地。 　　一看見上頭的文字我就理解了，那是，我投稿出去的小說。 　　被列印成紙本的它，被撕成四分五裂，從青年的手中，片片飄落。 　　坐在沙發上，面露微笑的青年。 　　「恭喜啊，秀言。」 　　我的老爸，將已經成為廢紙的紙花，緩緩丟向大理石鋪墊而成的地板。 　　將我花了一個月時間，好不容易完成的小說，一片一片踩在腳底下。 　　「你寫的垃圾根本沒人想看呢。」 　　這才是事實，理所當然的現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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