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途 學校段考，學生埋頭苦戰的時候，老師們卻有著不對稱的悠閒，我和Y很早就離開學校 ，趁機到聽聞許久的成功營區看看。 營區離學校不遠，原本應該是軍營，現在是彰化縣城鄉局的辦公室，也由華碩底下的 觀樹基金會挹注資金，要逐步規劃成一個環境教育園區，已經辦了幾場活動了。有人 工濕地，有大片草皮，林徑步道，建物也重新修繕。 回彰化實習之後，才漸漸發現彰化這幾年的改變。譬如縣府廣場、中山堂、八卦山公 園，還有像是今天造訪的成功營區，空間的裝修與鋪面的變化，確實在城鎮裡營造了 新的意象，但是卻無法擴大成整個城鎮空間品質的提升。觀光景點美輪美奐，民眾卻 依舊生活在不舒適的城鎮空間裡，譬如沒有好的步行空間，以前在台北，至少還有走 路的機會，現在幾乎必須用機車來完成每日生活，然後馬路就要越開越多，越開越大 條，越來越壓縮步行的可能。這已經是台灣城市的典型病症了。 離開成功營區，我們和H、M約有飯局，要為即將入伍的H餞行。一個一個朋友都去當 兵了，已然是台灣男性步入社會前的一個儀式，也因為這些朋友的提醒，往往驚覺自 己早已離開學校，至少暫時離開學校，大學畢業，有一份實習教師的半正式工作，加 上兼課每個月能領到的錢，讓一個人在中南部過日子，吃家裡住家裡，其實是綽綽有 餘。 Y也從師大畢業，回到彰中實習，一邊準備明年的教甄。每年六月開始，就是教師甄 試的殺戮戰場。如果考上學校，就必須先去當兵，可能要放棄研究所了。當了老師 就能讓一個窮學生徹底翻身。否則，Y就去唸完研究所，出來再拼一次。 M大學學的是心理學，現在回彰化唸人力資源研究所，預計三年後畢業，前幾天他才 訪問完104人力銀行的總經理。我們開玩笑說，以後找不到工作，前途無望，就要請 M幫我們安排一下，好工作先留給我們。 H跟我一樣歷史系畢業，有健美、游泳、獨木舟三種教練執照，想要再拿游泳池水質 管理與專業駕駛執照，之前考運動休閒所沒能考上，10月17號入伍。 國中畢業後，我們就沒什麼密切的聯繫了，Y變成實習的同事，才又清楚知道對方的 狀況，當時國中生的我們絕對無法預料這些變化。國中時代，就是紀錄片《魔鏡》 裡的那個國中，我們被分在A段班，考不完的試，每週還要要排名一次。我和Y常常 會聊到國中時，歇斯底里的老師，同學的惡戲，青春的曖昧，沒有道理的道理。 而我呢？其實沒那麼篤定，有時候我會告訴別人，想進NPO或NGO工作，去年誤打誤撞 推甄上研究所，轉換一個學科領域，讀起來應該會比較開心，也慢慢規劃著以後出國 深造的路。 實習這三個月，卻也常常有當老師的念頭，可能是為了那份和工作年資與能力不太成 比例的薪水，有個穩定的生活。也許是，自己真得想要進到體制裡作些改變，不願意 逃離，人不可能花一輩子都在逃離，從一個地方逃到另一個更適合自己的環境，就像 決定離開歷史系那樣。總要有人負起責任，身處教育現場的老師總該也有人採取比較 基進的姿態參與改革，雖然我不確定能否擔當的起。 前幾天晚上，看到記錄觀點播出《吶喊》，孩子是如此受挫，教育是如此偏狹，有些 老師願意保持熱情與理想，面對大環境卻也無能為力。突然好希望自己也能做點什麼 。 離開職位前，李遠哲道歉了。但是，怎麼只有李遠哲道歉？或者，常常聽到周圍的師 長與同儕，對史英、對人本有諸多責難，是不是也都顛倒了？我們紛紛抨擊那些堅持 教育理想、投入教育改造的人，對破敗的教育現實，卻心甘情願默默接受，只能這樣 ，無奈，將錯就錯，老師們有著安定豐沃的人生，卻留下孩子無助的面龐。 一位學姊今年實習結束，通過教甄，在八卦山上的國中當歷史老師，偶爾我們會有機 會談到彼此的教學，我隨口向他說，我想要當老師，搞一個以老師為主的教改組織， 第一線的教育工作者必須出來主導教改，才有可能改變整個結構，問他要不要加入。 學姊參加過人本的營隊，也和耕莘山學團有密切接觸，應當有著進步的教育理念，也 有著自己的堅持，在MSN上，她也沒回答什麼，她叫我幫他批改段考考卷，全校只有他 一個歷史老師，段考後考卷多得改不完。 我自己又好到哪裡去，又有什麼樣的反省。我還是很在意自己任教班級的段考成績， 考前讓他們一再練習題目，悉心為他們解題，喔，大部分的題目我也看得霧煞煞，充 滿著文字的陷阱，詭異的邏輯，在大學裡習慣寫申論題，根本不懂得如何回答高中的 單選題複選題，不過我還是盡力為他們推敲、臆測答案。 作為一個歷史老師，不是要有更高遠的責任嗎？不是要教他們認識土地與人民，挖掘 正義，尋找自我？不過這不是這次段考的範圍。這次段考從北京猿人講到戰國時代， 那離我們太遠，異國上古的歷史，可是考試要考。 除了教歷史，我還教公民。高三的公民課，學生多半無意認真聽講，這門課和升學沒 多大關係，段考前一天，剛好要和學生談論台灣的社區運動，我一邊放交工的音樂， 一邊講美濃的故事，學生們當然不認識交工，不過喜歡這個音樂，可是更專注於課桌 上的化學方程式與英文文法。若能練就一身好的演說技巧是有幫助的，然而施展的空 間終究有限。我們心裡都很明白，真正的問題不是出在一兩個老師的態度與素養，當 然問題也不是出在學生身上，教育的現場無法支持過於美好的理念，從政治與文化的 權力惡鬥，到教師的養成、課程的架構安排，抑或是校園人權，都要深思改變。最後 的問題要留給整個台灣社會，為什麼願意死忠地維持這樣的教育，不肯鬆手？ 之前聽聞學校會透過各種管道說服參與國際科展得獎的學生，選擇醫學系就讀，這樣 可以讓學校的升學成績更為亮眼，雖然那位優秀的學生最後選擇了生物系，但可以看 見，這就是學校辦學的態度。孩子們被教導遵循一致的價值觀、一致的人生信仰，完 成大人們心目中幸福的選擇。這難道不與台灣幾十年來，除了破壞性的發展，沒有第 二個選項的藍圖願景不謀而合嗎？ 選擇，我們從不教學生作選擇，只有規定沒有選擇，然而，面對選擇我也沒有多大的 勇氣和自信，不太可能悖離中產階級的常軌，這可能不只是教育的問題，這是世代的 階級複製，這是資本主義的遊戲規則，面對這種情勢，教育無用，一點辦法也沒有， 讓孩子們有著競爭力，讓他們當個醫生、成為科技新貴，他們的幸福前途，我們用心 鋪設，青春如詩，只是欠缺歧義。 我也困惑了，前途茫茫，要去的地方，有便捷的交通，卻無法優雅的步行。 http://blog.yam.com/penof/archives/596028.htm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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