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從政同志所給我們的啟發──以日本男同性戀地方議員石坂渡為例 http://diary.blog.yam.com/honkwun/article/10180219 任何公共議題，當然包括性別在內，少不了透過政治（公家資源）去實踐的場合，像性別平 等教育季刊，就是公部門提供給性別議題的資源之一例。因此如何爭取公家資源，向來是各 議題、各弱勢族群在意的運動領域，其中，推派代表自己族群的民意代表是一種方式，反過 來說，由候選人標榜自己的弱勢族群、階層的身份，如婦女立委、勞工立委也是一種。 以同志族群來說，國內外都不乏同志出馬競選的例子，各人有不同的、牽涉「同志」的程度 ，有的僅只於坦誠身份（不標榜）；有的標榜爭取同志族群的權益，像是（立委才能處理的 ）結婚權，或者（地方民代即可爭取的）伴侶權；有的從身份發展出政治論述，或許類似「 女性治國」的論調或爭論那樣，提出同志從政之後，對社會整體的可能願景。 而比起參選、論述更切實的是，當選之後的作為。本文將以當選超過一年的日本男同性戀議 員石坂渡為觀察的例子，擷取他自參選到從政之後的事蹟，作為同志參政討論的標的，試圖 發掘他給同志族群乃至於性別議題帶來的政治願景與啟發。 石坂渡（性別與性少數）資歷簡介 石坂渡，1976年生，前特殊教育學校教師，現在是獨立的社會工作者，具有日本心理學會認 定的心理師資格、為精神病患者服務的精神保健福祉師與代書的國家資格；在性別方面的資 歷有（登錄在東京都中野區義工中心的）性少數福利義務講師、靜岡縣性別權益中心縣民企 劃講座講師、以同志族群為主要使用者的網路社群Gaycom新聞執筆，協助同志空間akta辦理 HIV預防活動等。 曾在2007年4月參選東京都中野區議員選舉，獲得1091票落選（56名候選人中排51名），儘 管在此之前活躍於性少數與障礙兒相關領域，在當時卻未能成為日本第一位以同性戀身份參 選的民意代表（2002年當選的前大阪府議會女同性戀議員尾逵加奈子參選時未出櫃、2003年 跨性別者上川綾當選）。 2011年他再次以無黨籍身份，改換「為性少數努力的性少數者」形象，以「為為社會所有弱 勢的尊嚴」、（為中野區全體民眾）「不捨棄不安與孤立」、「少數與多數共同努力」為號 召，獲得1620票，在42位應選名額中得到第39位當選，同日，和東京都豐島區的石川大我， 共同成為日本出櫃當選的地方議員，也是中野區第一位有精神保健社工資格的議員。 而他給選民的政治願景為何呢？官網的一欄「我的思考」寫道，「不管強者弱者，不安的人 越來越多，怕遭遇失業、生病與災難。於是，在一定程度上，如此的不安帶來對老弱的虐待 、對殘障人士的騷擾，以及對遊民與同志的暴力。」「在特殊學校裡遇到的許多孩子、家長 ，以及唸到畢業的學生，還有身為性少數的我與我的同性伴侶，生活上不安心也不方便。」 在把性少數的問題融入集體焦慮的一環之後，他提出具有多元色彩與積極態度的結論：「我 的選區 (中野區)，有許多社會上的弱勢與少數族群生活在這裡。換句話說，擁有各式各樣 背景與視野的夥伴，我強烈地希望，結合大家的經驗與想法，共同打造『不會遺棄不安與孤 立』的中野區。」 自2007年第一次參選起，石坂渡即得到同志運動人士島田曉等人的幫忙，在同年1月由他和 男友成立的性少數組織「東京大都會男同性戀論壇」的活動裡，島田曉拍攝了他母親為兒子 加油的影片；當時身為地方議員的尾逵加奈子、對性少數等弱勢極為友善的國會議員川田龍 平也為他站台。值得一提的是，尾逵加奈子隸屬民主黨，川田龍平當時隸屬綠黨前身的「綠 色政治運動」組織（後來脫離並加入「眾人之黨」），超黨派地為這位性少數候選人加油打 氣。 當選之後的性別政績 不同類型的少數族群的特點，共分為四大項目，「不管誰的孩子都能溫暖地被養育的城鎮」 、「不管是誰都能笑著生活的城鎮」、「以在地民眾的力量共同打造的城鎮」、「重視人與 人之間的連繫而彼此支持的城鎮」。 儘管從四大政見的條目裡，找不到有性少數字眼的地方，充其量只能看到或許相關的人權、 弱者等名詞，大體而言，會覺得學童、殘障人士等身份的人較受重視；不過石坂渡在議會裡 質詢的時候，其實會把包括性少數的多種弱勢都拿出來一起談。 比方在住宅服務方面，他曾於2011年12月追問：「（對於區政府的協助換房服務）殘障人士 、同性伴侶、朋友等不同身份的人，儘管到諮詢窗口問了，但沒有婚姻關係的倆人要聯名找 套房住的話，被拒絕的案例也不在少數。」「老人、有長照需要家屬的人等等，即便要跟人 合租也不容易。」這番質詢之後過了幾個月，區政府確認了上述不同身份的弱勢皆為受理對 象，關於合租的媒合服務亦同；在制定公共澡堂施行條例的時候，他也要求，別讓需要看護 的障礙者與跨性別被排除在外。 另外，石坂渡在自己的年表中提過，是在認識了HIV+同志朋友之後，才對他們的印象改觀； 這應該影響了他的從政願景，相對於具體政見中不再特別提及的性少數字眼，在慢性病感染 者的相關條目裡，以括號明確寫了HIV+帶原者，這樣的寫法，可以讓民眾了解到HIV+並非絕 症、急症，而是在現今雞尾酒療法的控制下，可以正常生活的一種慢性病；而在他做了相關 質詢之後，區政府的就業諮詢服務文宣裡，明確地把HIV+帶原者寫入服務對象範圍。 除了透過質詢改善公部門服務之外，當了議員之後的石坂渡，仍是一位積極服務性少數的同 志運動者，他在自己定期和民眾交流的學習活動中安排性少數議題，持續擔任政府性別活動 的義務講師，至於平時同志權益的重要場合，例如探討如何援助震災中的同志座談會，自然 也少不了他的身影。 一般政績與新政治氣象的表現 如同政見所強調的，要重視人與人之間的連繫，石坂渡的質詢有相當程度圍繞在容易被忽視 與孤立的族群身上，例如老人、各類障礙者、在日外國人（通常指被歧視的韓裔居民）、避 難者、等；不管是對區政府或民眾，在議會質詢或給選民的定期通訊，都可以看到他在障礙 知識方面的瞭解，例如對各類身心不方便的人數統計如數家珍，或者解釋諸如高次腦精神障 礙（Higher Brain Dysfunction）之類的專有名詞，這或許是他在特教方面的專業所致，也 有可能來自他對議會與議題的用功──參選之前，他早在議會旁聽相關議事多年並勤做筆記 。 閱讀石坂渡的質詢稿，會有一種不斷發掘到「何謂被孤立的族群」的感覺，例如天災的時候 ，避難所有沒有提供維持呼吸器與痰吸引器的緊急電力？備用物資包不包括排泄用便袋？避 難用的場所如學校等，是否做到無障礙環境，以便殘障人士進出？需要協助行動的老人有沒 有人帶他們出來？和區政府合作的社福NGO有沒有利用手上的名冊確認安危？玻璃能否改裝 成破碎時也不會傷人的材質？對比於一般政客對弱勢常見的殘酷態度，這些林林總總的設想 ，令人感動萬分。 如同新近政黨或政治人物時常強調的廉潔作風一樣，無黨籍的石坂渡也在政見和實務上比照 辦理。早在競選之初，他便在政見「重視人與人之間的連繫而彼此支持的城鎮」子項目之一 的「不放過任何一種無用之舉」裡，列出四件該檢討的議員福利，一天三千日圓的餐飲補貼 、表揚制度、修正並全面公開政務調查費金額、修正擔任選舉管理委員的報酬（見上圖）； 他在給選民通訊裡解釋了自己政務調查費的細目及其金額，而由於餐飲補貼無法退還，除了 提醒選民隔壁區已全部廢除之外，全額捐給選區外的公益團體（捐給選區內團體有買票嫌疑 ）。 而除了陽光透明外，提升選民的公民意識，拉近大家與議會政治的距離，也是石坂渡時念茲 在茲的功課；他在各個層面促成民眾與NGO協力進行公共事務，也在通訊裡跟民眾解釋區議 會各種會議的功能，跟質詢內容相關的專有名詞解釋（見上圖：黑色字是質詢稿，淺藍色框 框是他的注釋。），定期舉辦政治交流茶會，歡迎事前預約辦公室晤談，邀請民眾到議會旁 聽質詢等。「成為議員後，我感覺，『政治』對很多人來說很遙遠，特別是年青人。」在選 民定期茶會「政治與生活」的邀請文案上，他似乎有感而發地寫了這樣的話。 日本性少數政治人物給我們的啟發 縱觀石坂渡從參選前到當選後的表現，加上筆者所知的另外幾位日本同志政治人物的經驗（ 由於石坂渡的資料最完整因此以他為例），可歸納以下四點啟示。 一、競選策略。石坂渡兩次的競選經驗大不相同，從專心於同志權益變成擴及所有弱勢，後 者的這種號召，跟另一位同年當選的石川大我很相近，石川的競選宣言說：「心愛的小店家 ，一一隨著更新消失，人與人之間失去了連繫，造就了孤獨社會，在『孤獨死』、『無緣社 會』成為流行語的現在，希望政治可以讓人感到人情的溫暖。」 和前者相同的，則是於2007年投入國會議員選舉但落選的尾逵加奈子，儘管國會議員選舉難 度不同，但當時也有同志網友認為她號召範圍太小；在石坂渡官網裡的Q&A，有一題特別以 多數、主流的立場出發，解釋像這樣的疑慮：「我是有日本國籍的異性戀，不是少數弱勢， 跟你的關懷有什麼關係？」（答案大概是人人都有可能成為弱勢）顯然有意避免讓自己的少 數身份成為障礙，而要反向操作成優勢。 許多同志看到同類參選，往往抱持著同志人口佔十分之一，擁有廣大票源的樂觀想法，但幾 次操作下來顯然結果不如預期，過度簡化投票行為，這在其他弱勢族群的論述也很常見，石 坂渡等人的經驗，無寧是弱勢參政時很好的提醒。 二、錯置的資源分配。在爭取同志／性別權益時，往往有個共同要打破的目標，例如異性戀 霸權或父權，從石坂渡作為議員在解決民眾的生活問題時，如前述的住宅政策，讓我們看到 有好幾種弱勢都被排除在婚姻伴侶之外，就像領養資格順序一樣，看到以婚姻為中心的思考 。 而除了婚姻中心，透過他的質詢稿，還可以看到本國人中心、身心無障礙中心等不同的主流 ，獨佔了資源的分配與形塑公共服務的樣貌，以致於最有資源的在各個層面得到最多，最沒 有資源最需要的絲毫不被考慮過的非公義現狀。 三、同志的政治文化？無獨有偶地，或許並非偶然地，日本現有的三位性少數地方議員，在 理念與作為上皆有異曲同工之處。除前述石川大我的競選宣言之外，東京都世田谷區的跨性 別議員上川，也抱持著打造「任誰都可以容易地生活的社會」的目標，她質詢的細膩程度不 下於石坂渡，例如追問公共設施警報系統是否顧慮其他障礙者（如加裝燈示給聽障者等）， 瘖啞人士照胃鏡的時候如何表達不適給醫者知道等。筆者並非身份政治的支持者，例如不認 同是女性就代表某種政治意義的說法，但還是在這裡提出共通點供大家思考。 四、從政治（公共事務）中做性別教育。從石坂渡爭取的各項友善措施，思考背後的弱勢需 求，可以做為性別教育的材料；就好像現今可見的性別友善廁所、育嬰室等，都有許多故事 可講；更重要的是它們如何被爭取得來的歷程，資源如何分配到我們身上，社會運動的理念 如何透過政治落實，都是值得讓下一代思考的社會演進史；而當我們感受政治與自己的切身 關係，拉近和政治之間的距離，自然也會發現到，性別教育對於提升公民意識的效益。 ＊原載於性別平等教育季刊第62期。 -- 因為想要打消所欣賞的男人的嘆息，當我聽到他說不喜歡自己身體的訊息時，就會很自然 地開始地想著，有什麼方式可以「翻盤」；想了一會兒有些挫折，跟自己老實地承認，我 頂多可以發明世界所有的人都會喜歡他的某一部分的說法，整個身體的話還辦不到。可是 「至少把你嘆息的雲朵，摘成一朵朵的霜淇淋。」自介、噗浪、臉書、文章、照片見網址 　　　　　　　http://blog.yam.com/honkwun/article/33459376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1.62.200.142 ※ honkwun:轉錄至看板 gay 06/12 10:12 ※ 編輯: honkwun 來自: 61.62.200.142 (06/12 1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