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報社論 本土價值為何支撐不住民主進步的理念？ 從「老師王八蛋」開始，到「愛滋天譴說」與「同志亡國論」，再到「強暴有理說」 ，民進黨內一連串的粗話風波，不僅一次次震盪台灣社會的神經，也一次次衝擊民進 黨的民主進步形象。值得重視的，其實不是民進黨官員或民代個人「修養」好不好的 問題，而是其政黨核心價值的定位問題。 立委侯水盛最近的「強暴有理說」，無疑是最典型的例子。先前因「同志亡國論」引 起公憤，才剛剛被黨團逼著道歉，侯水盛竟然又說出「對中國漂亮女子保留強暴的權 利」的話。他的話有兩個重點：一是把「強暴」視為一種「權利」，二是因為中共政 權粗暴，所以我們也可以對他們的婦女強暴。這兩點都是嚴重的誤謬：第一，強暴是 一種罪行，而不是權利；第二，要用強暴對方女子來報復中共威脅，其實是將政權與 人民混作一談，是一種「欺善怕惡」的懦夫行徑；而且，能把強暴說得那麼理直氣壯 ，更暴露出可悲的男權沙文主義情結。 「天譴說」和「亡國論」，反射的是對性別上「異類」的歧視，也是對社會少數族群 的不寬容。這和「強暴論」中歧視女性的心態，其實有一脈相承的淵源，那就是在性 別上的粗暴。引起外界抗議後，民進黨一再以該黨多年來致力提倡人權自辯。但值得 追問的是：為什麼一個長年積極宣揚人權價值的政黨，卻無法將它所推動的理念在黨 內扎根落實？為什麼這些價值只是政黨供在神桌上的煌煌信條，卻無法變成黨員在生 活中的行為教養？ 這個問題，可以分成兩個方面來看。其一，民進黨曾致力推動各項人權運動，但這些 價值被視為「戰略層次」號召的意義大，並未被深化或昇華為「信仰層次」的理念； 因此當組織急遽擴大，便出現嚴重的個人落差。包括素以女權主義先驅自居的呂副總 統，都不小心在「引述」時流露出對同志人權的輕藐，其原因或許在此。 其二，在反對黨時代，民進黨固然提出過許多民主、進步的理念；但在執政之後，它 在意識形態上過度向本土化擠壓的結果，使得它原先擁有的進步思想無法與它聲稱尊 崇的普世價值完全相容，也因此變得左支右絀，窘態畢露。甚至可以說，它狹隘排他 的本土思維，窄化了它的普世信仰，同時也把它原來楬櫫的進步思想逐漸掏空。就這 點而言，問題要比前者來得嚴重。 以「強暴論」為例，便更容易說明所謂本土價值涵括薄弱的問題。 侯水盛認為強暴中國女性可以理直氣壯，其核心概念便出自「本土萬歲」的信念。然 而，只要他有一點點基本的人權思維，便應該了解強暴任何女人都違反人權的普世價 值，不論對方屬於哪一個國家、民族或族群。何況，將強暴大陸婦女的權力合理化， 認為是對中共政權抗議的表達方式之一，更是擬於不倫。對任何一個文明人而言，強 暴任何女人都是錯的，這絕不會因為對方是中國人、自己是台灣人而變成合理。但侯 水盛從他堅信的台灣至上的立場，卻可以把一種罪行完全合理化，請問：問題出在哪 裡？ 事實上，立委蔡啟芳不滿教師在一項民調中對一些「外省籍」官員給予較高評價，卻 貶抑本土化代表人物李登輝，因而大罵教師「王八蛋」，這顯然也看得出來自同一本 土根源的癥結。與其說是個人修養問題，或者美其名為草根性格，都掩不住狹窄的本 土價值已嚴重侵蝕社會民主進步理念的事實。 撫今追昔，民進黨在野時提倡的許多美好人權理念，確實讓人嚮往與懷念。對照今天 接二連三墮落的粗話風波，卻只讓人產生更強烈的失落感。個人失言事小，只要誠懇 道歉，社會未必不能包容。但如果民進黨不能正視這一連串的粗話風波所暴露的文化 意涵，不能警覺自身政治訴求窄化的危機，它流失的不僅是形象，還將流失自己從在 野到執政所標榜過的理想。 【2004/01/13 聯合報】 ＠ http://udn.com -- 人們的眼睛，只看得到他們所願意看到的； 他們的心，只相信他們所願意相信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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