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節錄自超連結圖文版： http://0rz.net/6e1IE http://0rz.net/a21Jr http://0rz.net/111Gt You know the leprechaun in the commercials, he's always chasing the pot of gold, but when he gets there, at the end of the day, it's just corn flakes. It's all just... corn flakes. ------------Morty, “Click” （你也曉得麥片粥廣告裏那個追逐黃金罐的愛爾蘭小妖精，當他終於追到罐子的時候， 發現全都是一場空。 ───顏王，《命運好好玩》） 在戲院裏坐下來開始觀賞這部《命運好好玩（Click）》，腦海中不免浮現出《哆啦A夢》 與哥德（Johann Wolfgang von Goethe）巨著《浮士德（Faust）》兩者的綜合體。隨著 劇情的發展，喜劇成分開始轉為「警世」意味濃厚的走向，又聯想起中國古代的 「杜子春」傳奇。 男主角是個已婚、擁有兩個小孩的建築設計師。頭銜雖然好看，說穿了其實就是現代 社會的白領階級奴工。每天沒日沒夜地超時工作、忍受上司的壓搾，為的就是能在 事業領域更上一層樓。即使人在家裏也是趕著打發掉妻子小孩，好讓自己能繼續完成 專案所需的設計圖和模型，以求能在週末騰出閒暇履行先前承諾家人的旅遊行程。 事業與家庭難以兼顧，加上現代科技為生活帶來的一點小混亂───連想開電視看 「教學紀錄片」惡補一下專案所需的文化知識都找不到正確的遙控器───讓他來到 大賣場找尋傳說中的萬用遙控器，希望用一枝遙控器就可以駕馭所有的家電設備。 在大賣場倉庫的神祕角落，他遇上了怪里怪氣的老頭（由Christopher Walken飾演）。 這位自稱叫「顏王（其實就是『閻王』，原文的Morty是脫胎自『mort』、亦即報喪的 號角）」的怪老頭送給他一枝神奇的「萬用遙控器（universal remote control）」。 有了這個神奇的東西，他可以像在看DVD一樣倒帶自己的人生閱歷、可以任意調整別人 說話的音量、調整週遭旁人的動作、要按「暫停」讓人動彈不得再加以「惡整」也行。 最棒的是，他還可以「快轉」自己的生活，略過繁複無聊、日復一日的生活瑣事， 直達自己覺得真正重要的人生片刻。那些被他用「快轉」省略掉的段落，則都由 遙控器的「自動導航（auto pilot）」功能帶他平平穩穩地依自己的「習慣」渡過。 以一部由喜劇紅星亞當山德勒（Adam Sandler）所主演的電影而言，本片算是少數能讓 人看得心頭五味雜陳的另類「喜劇片」。從頭到尾搞笑的同時，又帶有一絲警世意味。 然而看看這樣的搞笑片、再以其中的警世意涵來反觀現代人在「工作」與「家庭」夾縫 間求生存的實際樣貌，卻又凸顯出現代人在現實世界裏無可奈何的「悲劇」成分。 本片是拍給那些「工作至上、無暇兼顧家庭生活」的家長們看的。做父母的為了養家 活口，將大部分身心都投入工作。比起古早警世傳說裏向人買靈魂的魔鬼，「工作」對 人類「靈魂」的侵吞能力其實一點都不遑多讓。在《命運好好玩》裏，男主角的小孩每 天看爸爸在家畫建築設計圖，也「有樣學樣」地畫「小孩版」的「建築設計圖」，滿心 歡喜地把自己努力的「成果」拿給爸爸看，卻遭在家加班正忙得焦頭爛額的父親以其 「專業眼光」挑剔批評、還大聲咆哮，「現實的世界就是要阿諛奉承、忍氣吞聲逢迎 拍馬、幫老闆賺大錢、期望有一天老闆能良心發現施捨你升遷的機會！」；男主角年 邁的父親到他的企業王國來探班，希望能在兒子下班後安排一場三代同堂的「男孩之 夜」，己貴為CEO、埋首於工作的男主角卻對他不理不采、還當著自己兒子的面將老父 趕走。父親去世了，他也因為鎮日公務繁忙而漠不關心。當一個人讓工作侵吞掉自己 的靈魂，或者說當一個人將自己的身心靈都投入「工作至上」的「自動導航（auto pilot）」裏，就會錯過家庭生活中諸多重要的部分、與「人性」漸行漸遠，墮落為沒 有靈魂、任勞任怨卻偏不認家人的工作機器。小孩的成長無法重來，死去的親人不能 復生，錯過的溫情難以彌補，這些都是在工作上全力衝刺之際、不得不割捨的代價。 在目睹了「全心投入工作」的「悲慘結局」後，顏王很好心給了他第二次機會，男主 角為求不浪費人生、好好與家人相處、家庭優先，甚至不惜「一年不工作，好好陪伴 妻子兒女」，似乎又有點「矯枉過正」。 「歷劫歸來」的男主角，可能從此減少工作時間、重視家庭的，不惜荒廢工作表現而 丟掉飯碗。小孩天天被有錢的鄰居嘲笑，好不容易在自卑中長大，少了貴為CEO的老爹 罩他們，兒子當然無法當什麼建築設計師、可能連分像樣的差事也找不到；女兒缺少 富可敵國的老爹提供優沃的「籠中鳥」生活，可能與某個小混混私奔搞大了肚子，在 「哈菸」「酗酒」和「家暴」中葬送掉後半生。兒子可能連個像樣的女友都交不到， 更甭提片中那場富麗堂皇的豪華婚禮。 貧賤夫妻百事哀，照這樣下去，男主角的漂亮老婆就算沒跟兒子的游泳教練跑掉（因 為男主角被『霹靂遊俠李麥克』開除後，可能也沒錢供兒子上啥游泳課），最後還是 會跟別人跑，所以男主角即使大徹大悟丟棄未來的財富地位，偏偏那頂綠帽仍然丟不 掉。而且早年為保家庭和諧幸福而丟棄事業上飛凰騰達的機會，年紀大了，家族遺傳 的高齡心臟病就是躲不掉。只是這回沒錢，連住高級病房的資格都沒了。原本貴為企 業王國的CEO，臥病在床的時候前妻和兒女還會來探望，倒在大雨中還能被至親前呼後 擁、死前還能帥氣地對前妻的現任丈夫比個「中指」；這回沒錢，可能病倒在路邊也 沒人理吧。等「顏王」來帶走他，男主角的心裏可能還是充滿後悔，只是改成另一種 後悔。 拍出這部電影的工作團隊，包括編導、演員、和技術人員，有多少人是在沒有超時 工作、沒犧牲家庭生活的狀況下完成每個製片環節的？或許這樣發人深省的題材， 其本質上也只是好萊塢片商按資本主義「搾取勞動力、壓低成本、追求利潤極大化」 的遊戲規則所產出的商品。它的票房愈好，片商由這題材的獲利就愈高。票房的成績 或許代表它拍出了許多現代人的心聲，然而面對工商業社會裏「工作至上、家庭次之 」的大勢所趨，這個感動人心的故事也只能淪為無奈的感嘆之作。正如片中顏王所言： 「好人偶爾也是需要休息一下的。」看這部喜劇片，也只能算是「休息一下」而已， 短暫的娛樂結束後，走出戲院又得面對現實殘酷繁忙又沒人性的世界。 對「當下」的「不滿」，是推動人類持續進步的原始趨力。在這部電影裏，「顏王」 送給男主角一個方便無比的工具，可以將煩悶的「當下」人生快轉跳過，直接抵達心 裏企求的「未來」，讓「自動導航」去應付掉中途那些「無關緊要」的人生片段。其 實就算手上沒有那枝神奇的「萬用遙控器」，人人都有這種「自動導航」的能力。在 繁忙的工商社會，工作的壓力把生活步調壓縮得愈來愈快，快到得「跳過」大部分 「工作以外」的事物，包括家庭生活。當愈來愈多人的心思都只專注於活在美好的 「未來」、選擇性地只認真活在攸關「美好未來」的片段、除此之外，一律以 「自動導航」來應付了事，寧願捨棄掉不如意的「當下」，就會造成人與人之間的冷 淡與疏離感，這種氛圍還會感染下一代，最後成為大眾習以為常的人際互動模式。 不論「工作至上」或是「家庭第一」，顧此失彼的結果，就是再度陷入「快轉略過不 重要片段」的輪迴裏。而且一旦「跳」成了習慣，日後更會有「加速跳過」某些片段 的傾向，無可自拔。然而每個流失掉的「當下」都是一去不返、無可挽回的。 「工作至上」的人會用「自動導航」去應付掉家庭生活；「家庭第一」的人也會用 「自動導航」去勉強應付事業。當一個人「不顧一切」取得自己夢寐以求的某項成就 ，那些先前被他「不屑一顧」捨棄掉的沿途風光，或許事後無論如何後悔也只徒留遺 憾。如果「命運」只能夠是這等無止境的兩難，那可一點也不「好玩」。 本片在嬉笑怒罵中所要闡述的應該不只是「家庭第一」而已，否則就未能脫出 《扭轉奇蹟（The Family Man）》、《童夢奇緣（Wait’til You’re Older）》等 歸結「家庭第一」的舊片之窠臼。 重點不在於選擇「工作至上」或「家庭第一」，而在於如果一個人總是用「自動導航」 的方式來虛度、避開某些生活的片段，這樣的人生永遠會是充滿殘缺、無法圓滿的。 選擇用「快轉」的方式跳過某些人生片段，意即早在做出選擇前就已經採取了某些 「立場」，篩選出所謂「重要」與「不重要」的部分，並且不惜主動放棄某一部分被 判定為「不重要」的人生，放棄探索其中絲毫樂趣的可能性。家庭生活儘管重要， 然而若事業上創不出相當的成就，又拿什麼來供養富足的家庭生活？偏重「工作」或 偏重「家庭」，都不會是完整的人生，只能說是一種殘缺偏頗的生活，因為兩者都會 選擇「快轉省略掉」與其「不相干」的部分，都有一部分的人生片段被浪費掉、虛度 掉了。被「快轉略過」某些部分的人生，只會變得悲慘，因為無意間流失的往往會是 些事後最不捨的東西。唯有當一個人認真過生命的每一分鐘、活在每個當下的片刻 ───不論是在工作中、在苦差中、或是在天倫之樂中───才能體會到生命每個 「當下」的好滋味、才是真正圓滿的人生，不至偏頗於任何一方。因此在電影的結尾 ，男主角儘管醒悟了家庭生活的重要性，拒絕「偏重事業」的人生，面對那枝無法 退貨的神奇遙控器，選擇將它塞進垃圾桶、而非繼續用這枝遙控器來為自己 「快轉省略」掉「事業」的部分。 一枝神奇的遙控器，讓男主角可以將不喜歡的事情「快轉」省略，影射（或說『諷刺』） 出現代人對「科技」的依賴。現代人對科技的依賴與古人對神奇魔法的企求幾乎可說有 異曲同工之妙。編導很巧妙地把這種「靠科技產品解決煩惱」的依賴心理、科技產品 帶來的些許樂趣與「魔法」的神奇、「天使」、「救贖」等古老的宗教議題巧妙混融 在一起。劇中沒有說教式的「出賣靈魂」場景，然而當男主角「倒帶」回去看見自己 埋首工作、對老父愛理不埋、有求必「拒」、視若無睹、老父哪時去世的都不曉得， 恐怕比起神怪片裏「出賣靈魂給惡魔」的場景更教人寒心、扼腕慨嘆吧。 本片的卡司陣容頗為賞心悅目，除了飾演男主角上司的「霹靂遊俠李麥克」David Hasselhoff以及飾「顏王」的Christopher Walken外，亞當山德勒的好友Rob Schneider （飾演電影開頭那個『阿比布王子』）、演男主角漂亮老婆的凱特貝琴薩（Kate Beckinsale），連奧斯卡影帝Jack Nicholson的女兒Lorraine Nicholson也來客串 演出男主角青春期的女兒。 縱覽《命運好好玩》、《扭轉奇蹟》、《童夢奇緣》、《魔鬼代言人》、乃至哥德的 《浮士德》，故事裏的主角都還有第二次機會可以彌補；現實生活中已經造成的錯誤 卻永遠沒有重來的機會，如果不採「喜劇」步調，這樣嚴肅的「警世」題材對於早年 忙於工作、無暇兼顧家庭生活、錯過兒女成長的現代父母，看完本片恐怕只會更「悶」 。或許這也是本片異於改走「喜劇」路線來重新詮釋嚴肅題材的原因，讓觀影者即使 感嘆自己無力回天，也能在逗趣的橋段中放鬆心情，開懷享受一部好電影所帶來的 樂趣。 人生是在時間的激流中自行選擇的結果，沒有回頭的餘地，所以人人都該好好地玩 自己的「命運」。《命運好好玩》並不是在說這個人的命運「很好玩」，而是提醒人 對於操之在己的「命運」別用「自動導航」去略過、要認真地玩、「好好地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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