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網址： https://www.reddit.com/r/nosleep/comments/7x1p9x/ 原文標題： On the Russian ice road, you always help your fellow travelers Hi 大家好，其實我這幾天應該要交論文， 但實在很想逃避正事，只好發篇翻譯文。 請指教。 ------------------------------------------------------------------------------ 當大家聽到我的老婆是俄羅斯人時，他們總想像一個高挑的金髮女生，操著一口好笑的口 音，連上街買個菜都要穿高跟鞋。事實和刻板印象相去甚遠：拉娜有一頭黑髮，英文比我 還要好，並且非常熱愛運動鞋。倒是有一點她很符合刻板印象：她從不覺得冷，畢竟她十 八歲以前都在俄羅斯長大。 當然，不是在莫斯科。你們知道莫斯科其實很溫暖嗎？美國有好些州的冬天都遠比莫斯科 佬需要面對的還要冷得多。不，我老婆來自俄羅斯北邊的一個小鎮，在凍原上。那是一個 在極圈內，黑暗沉鬱、非常寒冷的地方，有著嚴酷的氣候、和更加嚴厲的人民。一個符合 刻板印象的地方。 我見過我的岳父母兩次，包含我們的婚禮，而兩次都是他們旅行過來美國。老實說，我從 來不想拜訪拉娜的家鄉，直到她九天前接到這通命運的電話。我的岳母中風了。她現在狀 況還算穩定，然而當地的醫生任何隨時都有可能發生最壞的情況。他們沒辦法將她轉到更 好的醫院，因為她的狀況沒有好到可以度過以下我即將描述的艱困旅途。 我老婆馬上安排了旅行計畫。因為幾周前的一次出差，所以我擁有俄羅斯的有效簽證，而 我打算和她一起去。然而，抵達她的家鄉並非易事。首先我們必須先搭飛機抵達莫斯科， 接著轉機前往諾里爾斯克，凍原上最大的城市。接下來是一小時沿著葉尼塞河的旅程，夏 天時搭駁船、冬天時開車。 儘快抵達莫斯科並不是問題，然而，在那之後我們遇到了額外的困難。首先，因為諾里爾 斯克並不對外國人開放，所以我沒辦法和拉娜一起搭飛機過去。在我們能夠安排下一步之 前，我們被告知諾里爾斯克的機場因為惡劣天候而關閉，而天候預期在這週之內不會好轉 。我試圖安撫拉娜，但傳來她母親惡化的消息幾乎使她發狂。不久，她提出了一個備案： 我們可以先飛到諾里爾斯克較南邊的一個不受到風暴影響的城鎮，然後從那邊，一個家族 朋友願意以一筆可觀費用為代價帶我們花一天的旅程去拉娜的家鄉。恩，更像是一晚的旅 程，因為根據他所說，在晚上藉著車燈的光線行駛比在白天行駛還要好。 我告訴我老婆她瘋了，她卻堅持她的計畫，說她和她父親走過zimnik（俄羅斯文稱呼冰封 的路面用語）好幾次了，一點危險也沒有。無論我請求多少次，她都不讓步，還告訴我我 可以自己留在莫斯科。很顯然地，我不可能那樣做，所以我只好放棄說服她。 我們飛往下個目的地，而當我一踏出機艙，一股寒冷就擊中了我。這是一種截然不同的寒 冷，無情且兇猛地，不管我穿了多少層毛衣和襪子。想像著之後還可能有多冷，我顫抖了 起來。 我們和那位即將帶領我們往北的卡車司機見了面。他稱呼自己科雅，稱呼我老婆絲薇塔， 她名字的俄文版本。他完全不稱呼我，而是在和我老婆說話提到我時語帶嘲笑地用「美國 先生」這個名字。拉娜偷笑著告訴我說，她沒告訴科雅我聽得懂俄文，雖然我認為他也不 在乎啦。 科雅應該要比我老婆還要再年輕個幾歲，但是看起來卻老得多。他的皮膚和姿態都經歷家 鄉嚴酷的洗禮。他嘲笑著我們的美國鞋子和大衣，說著他會多帶幾件外套、羊毛襪以及雪 靴，「以防萬一」。他的兄弟幫忙他裝載卡車，那台卡車看起來老得像是見證過蘇聯的解 體。然後科雅坐下來乾了一小杯伏特加。上路前的準備。 拉娜看見我皺眉。「這裡不是紐約，也不是莫斯科。」她悄然說，「這邊的人在酒精政策 上比較落後。別擔心，他不會喝太多的，他見過因為那樣而在路上發生意外的人。」 恩。 果然，喝完這一杯、也是最後一杯之後，科雅就跳上卡車。他把副駕的座位讓給我老婆， 如果我對俄羅斯大男人主義理解的沒錯的話，這行為無異於直接地挑釁我。算了，隨便他 ，只要他能把我們帶到我們想去的地方。 路面一片漆黑，滿是結冰和積雪，上面覆蓋著今早剛下的新雪。雪堆堆積在路肩，偶爾流 到路中央。除此之外，都是同樣荒蕪的路面延伸著。最初的幾個小時，我們看到幾輛車和 我們相反方向錯身而過。接著，有一輛和我們相同方向的車超越我們，以驚人的速度消失 在前方的黑暗中。那是一台很小生鏽的速霸陸。我已經放棄聽懂他們的俄文對話了。 那輛車過去之後，很快地開始下雪。一開始只下一點點，但雪越下越大。科雅看起來不怎 麼擔心，我也試著保持冷靜，直到開始颳風。和下雪不同的是，風一開始就颳得很劇烈。 你可曾因風的怒吼而惴惴不安？現在，想像著同樣情況，再加上在黑夜之中只靠著車頭燈 照明。除了車內的人之外，世界一片死寂，冰封著直到春天來臨。透過被車子周圍紛飛的 雪幕遮掩的車窗，你看不太到什麼。 車子的速度減緩，科雅用豐富詞彙的俄語咒罵著。「也許我們可以先停下來等？」我膽怯 地建議。 「不可能。」拉娜沒有詢問司機就回答道。「如果我們現在停下來，很有可能車子再也無 法發動，那樣我們就會只好等別人來救我們。而今天的道路...很冷清。」 領悟到我們有可能就這樣凍死的念頭像是石頭一樣重重擊中了我。我往後靠著椅背，閉上 眼睛，無語地祈求著一切都會沒事。唯一回應我的是颳風的聲響——而且聽起來很詭異。 風會從小聲開始，接著越來越大聲，直到像是喊叫一般，然後突兀地結束。接著從頭來過 。聲響從四面八方傳來，此起彼落，就像一群狼在嚎叫。 我睜開雙眼，車內明顯氣氛緊張。拉娜和科雅兩人都傾身向前，專注地瞪視著前方的情況 。科雅瞥了我一眼。 「別擔心，開心點！」科雅用濃厚的俄羅斯口音說道，「一切都會沒事的！別擔心，美國 佬！」 他在說謊。我也許在冰封的路面上一點一無是處，但我好歹是個不錯的刑事辯護律師。而 科雅實在很不會說謊。汗珠從他臉上和脖子上滾下，他的聲音很生硬。他顯得很害怕── 而這也讓我更加害怕。 他向我老婆悄聲說了些什麼。對正在分神的我來說太快又太小聲，我無法聽懂。她點了點 頭。 「怎麼了？」 「如果我們保持這個速度，前方大約半小時處有一個村落。我們可以在那邊休息到早晨。 」 「我了解了。對於這個耽擱，我感到很抱歉。」事實上，聽到要休息我很開心。「風的狀 況不太好，恩？」 拉娜猛然抓住我的手臂，迅捷如蛇。「別。提。到。風。」 一道聲音穿越風暴而來，那是一個尖細的呼號聲，我感到脊背發冷。花了我好幾秒才想到 ，這個聲音很像是風聲穿越牆壁和煙囪的聲響，然後我想到，這邊根本沒有牆壁可以發出 這種聲 響。 我張嘴想說話，老婆卻抓緊我的手臂。我知道當下最好保持安靜。 我們在緊張的氣氛中開著車，風的雜音不時透過風暴傳來。那像是哀鳴啼哭，又像是嚎叫 一般的聲響，風不可能發出這種聲音的。 聲音越靠越近，我緊握老婆的手，一起絕望地凝視著前方。在大雪紛飛中，我們勉強看見 前方有一個龐大黑暗的身影反射著我們的車燈，又或者是它自身發出的光芒，穿透了黑暗 ...... 科雅咒罵著，把方向盤打向一旁。前方又有一輛被雪困住的車子，警示燈閃爍著。 「停下。」拉娜突然說，語氣很嚴厲。 「什麼？你瘋了嗎？」科雅用俄文說。 「停車。」我老婆複述，「在冰封的路上，要幫忙他人。你忘了嗎？這是規則。」 科雅回給她一份意味深長又嚴厲的眼神。「沒錯，這是路上的規則。」他回應著，踩下剎 車，讓車速減緩卻不完全靜止。我打開車門，瞥向外頭。那輛卡住車的主人已經向我們跑 來，我認出那輛車就是稍早超越我們的速霸陸。 「謝天謝地你們經過了......」他開始說著。「快點進來，白癡！」科雅怒吼，他閉上嘴 跳上了車。他只是個孩子，不超過二十歲，有著暗紅色頭髮和稀疏的鬍渣。他看起來凍僵 且嚇壞了。 「感謝老天！」他用低語聲重複，「我還以為他們要抓到我了。」 「他們？」我困惑地問。科雅和拉娜有志一同地轉過來盯著他，眼神足以殺死人。 「喔，對，他們，我是說狂風和雪啦，」他馬上改口。我突然覺得那不是他原本說的意思 ，雖然我仍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我們繼續開著車，在寂靜之中，窗外的風聲顯然難 以忍受。 「你叫什麼名字，老兄？」我用我最好的俄文問他。他眨了眨眼。 「瑟爾戈，瑟爾戈‧莫契納夫。我父母是...算了，那不重要。我應該別在外面開車的， 但我想要趕上我女友的生日，然後......」 「你們兩個，都給我安靜。」我的老婆喊了一聲，我們倆都安靜下來。我馬上注意到周遭 聲音的改變──它們變得更大聲了，尖銳的頻率讓我耳鳴。低沉持續的聲響環繞著整台車 ，偶爾還夾雜的聽起來像是真正嚎叫的聲音。 車輛行進的速度加快了。我看著科雅，發現他死定把油門踩到底，不管能見度好壞。這已 經是這輛卡車在天候狀況下能行駛的最快速度了，然後不斷靠近的呼號聲，讓我們知道我 們還不夠快。 然後卡車撞上了什麼東西。突如其來的剎車讓我們全都往前彈了一下，我的太陽穴重重撞 上前座。 「那是...什麼？」我呻吟著。 「一定是撞到一塊結冰之類的東西，」拉娜的聲音聽起來出奇的模糊。我記得我把注意力 集中在她的嘴唇上，它們看起來又細又蒼白。疼痛在我腦袋中炸開到難以忍受的程度，我 在後座上癱軟了。 「他要昏倒了！」瑟爾戈大叫著，我想糾正他，聲音卻不聽我的使喚。我的眼皮有如千斤 般沉重，我勉強能看見三個俄羅斯人湊在一起，燈光映照著他們蒼白的臉龐。 「現在怎麼辦？」瑟爾戈緊張地問道。 「恩，讓我們看看，」如果不是拉娜那熟悉的聲音的話，我不可能在這種狀態下聽懂複雜 的俄文。「不如你出去看看我們撞到了什麼，看能不能把它移開？」 「什麼？！」 「我們幫了你，不是嗎？」在車內的光線下，拉娜的綠色眼珠看起來是藍色的。「所以輪 到你幫我們了。在冰封的路上，我們都要互相幫助。這是規則。」 科雅咕噥著同意，接著他傾身拿出一把來福槍，指著男孩。 男孩嗚咽著，「你們明明知道它們就在外面！」 「恩，」拉娜的嗓音無可挑剔地冷靜，冷冰冰地。「那我想你最好不要提到它們。最好連 想到都不要，真的。」 我的眼皮違背我意願地闔上了。我聽到車門打開，一陣冷風灌入。最終，我真正地地陷入 昏迷，在我的夢中，我夢見悽慘的尖叫和一聲嚎叫，填滿了寂靜的夜空。 我在白天醒來。我躺在一戶當地人家的沙發上，他們同意以一小筆現金的代價讓我們住在 家裡。我老婆在我身上摸索一陣，確認我完全清醒了之後，就把我趕上車，說著我們可以 趁白天完成剩下的路程，抵達她的家鄉之後可以有一位真正的醫生來做檢查。 我爬入後座，一陣模糊的記憶襲來。 「那個男孩呢？瑟爾戈？」 「什麼男孩，親愛的？」拉娜問道，聲音是誠摯的訝異。 「沒有什麼男孩，我們一直都獨自旅行。」科雅用俄文回答，但我懷疑他知道我在說什麼，或他 為什麼知道我聽得懂俄文。但我只能說：「那個年輕紅髮男孩......」 「親愛的，我真的開始擔心了，你撞到的頭似乎比我想像的嚴重。我們回到美國之後一定 要好好檢查你的頭，甚至在莫斯科做一次完整的檢查......」 在那之後，我就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在那之後我們平靜無波地抵達目的地。不幸的是，我的岳母在我們出發之前就已經陷入無 意識的昏迷，而在我們抵達之後幾小時就過世了。拉娜甚至沒有時間好好和她道別。她現 在傷心欲絕，而我現在盡我所能地安慰她。我們會在這裡待到葬禮結束，而我實在不能說 我很期待回程的旅途。 我的岳父親切地贈與我一件俄羅斯冬季大衣，所以我把那件事實證明根本不夠用的美國大 衣收起來。我在摺衣服時，發現幾撮暗紅色頭髮卡在米色的纖維裡。 我感到一陣心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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