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astigmat (艾斯廷格門)
看板literature
標題加州夢(一)
時間Mon Aug 15 23:30:15 2005
外頭起了太陽,昨天那種將雨水打進大樓走廊的陣風已不復見,像
是蒸發似的,化為天空上頭不時為濃稠時為稀薄的雲層。十九天了
,它依然沒有起色。那天晚上的風雨,約末就像前晚那般強烈,穿
過百葉窗的空隙裡,隱約可見它狂亂的身軀,或攀爬或椅靠在鐵窗
的菱角處,在抵抗著。
我很疲憊,中午搶在大雨一陣陣的空檔裡將行李卸下,再一車車
的、一箱箱的將東西運送至電梯,堆疊在走廊外頭,送進夾窄僅供
兩人併肩而行,而又必須閃過不時出現的門墊和鞋子,最後放進房
門內,從角落盡頭,一箱箱的放置在剛好可讓木門開關的弧線外。
然後是簽約、付訂金、請來幫忙的阿富吃飯、把停留在板橋火車站
的摩托車騎回來。樓下有個超市,收拾房間差不多後,剛好感在打
烊前買了一些東西。
「明天要上班嗎?」
「應該不用吧!」
我在還帶著混雜的住所裡,勉強鋪了兩塊地墊後入睡。
我有種錯覺,頂上的四管日光燈燈罩,會因為狂風撼動著牆面而震
落,那剛好會打在我的面門上,血肉模糊,但卻不會死去。風在呼
嘯,木門是那種簡易的喇吧鎖,外頭走道的光線還會透進來,木門
不停的抖動著,似乎房間裡頭哪裡有不可被肉線所見的隙縫。是冷
氣機的出風口嗎?聽著呼嘯的聲音,似乎和木門的抖動聲一致呢。
那我該將冷氣打開還是關掉? 關掉要鋪個什麼舊衣服還是貼上什
麼膠帶呢?我先是被風的呼嘯所吵起,然後就是想像著頂上那個不
安的燈罩,難以成眠。
我換了睡覺的方向,頭朝著木門邊,就在浴廁外頭,冷氣機的出風
口下。我真的感到了風,那不是夢裡的幻覺,從出風口處灌入的風,
一陣一陣,從不知名山頭處的另一頭而來,經過了工業區上方,經
過早晨剛熄去的路燈上頭,經過冷氣機內部潮濕帶著霉氣的管線,
一陣一陣,不知該說是涼爽或是什麼,久了也就習慣了,不過就是
那回事。
陰鬱的天空,風雨仍然不減,聽說今天來的這個是強烈颱風。強烈
颱風呢!我想起小時候那些和災難和毀滅有關的白日夢片斷,結合
著漫話與卡通,一遍一遍在我每天的大腦裡上演。
強烈颱風就是這個景象嗎?店家的鐵門拉下,馬路上行車稀少,看
不清楚遠方的工廠究竟有沒有在冒著白煙,雨水隨風一陣陣的拍打
在窗戶上,窗台擺放用來遮擋雨水的衛生紙已經濕潤,不時有水滴
從空隙沿著牆面流下。天亮後讓我無法避免去面對著雨水打在窗戶
的模樣,讓我無法避免的看到它的模樣。
「它死了,沒救了。」
大家應該都會這麼講。但我不想這樣。
我將它搬到浴室裡頭,整裡著它敗壞的枝葉,用著我的指尖,將敗
壞處擰斷,像是捏死螞蟻那樣,一根根的,一處處的將敗壞處摘下。
我澆水,再為它那曾經繞著竹筷子以及另一扇鐵窗的綿延莖幹拍張
照片。兩個半月,如今它是僅剩下光禿的身軀。但它不會死,它不
會死,我一直這樣有信心的告訴我自己。
我這幾天在為它澆水時覺得很奇怪,為何它的根這麼容易浮動,即
便我用週遭的土壤去覆蓋,仍在不久後會鬆動,而且可直接看到露
出的根。看到原本翠綠的莖根漸漸的斑黃,而擰斷的莖葉至今也沒
長出新的芽,我信心已經不像十九天前那般,開始動搖了。我試著
將它拔出,緩緩的,用著輕柔的力道,以避免像當初我過於蠻橫而
讓它根莖的部位斷去。
它異常的輕,像是失去重量似的一下被我取出。它在尚未來到此處
前,是株擁有六十公分長的根莖植物,曾經被我攔腰折斷後,再繼
續種在水中,種在土壤中,在重新汲取養份後又復甦。而也就是這
樣的過往,讓我相信這植物和其它株都不一樣,有著如風的求生意
志,讓我昨晚願意放在外頭,讓它和外頭最強烈的意志抗衡。它的
根是如此的脆弱,如同上方斷去的莖部般的枯萎,像是血液已經停
止流動的病人,只是它在那裡停了十九天。我想到韓國電影裡頭那
個幫妻子屍體擦拭身體的男子,想到在新聞裡頭時而可見那些和自
己心愛的先生或是太太的屍首相處的人,我看到我自己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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