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話長。 若是怕"長"而不說，在無盡的延宕中，沒說沒做的事永遠擱著。 我們都太習慣"有空再處理"， 慢慢長大的過程中，我們也都知道"等有空"才做的事是永遠都不做的。 只是我們都不敢承認。 好像承認了這個，就否定了自己一直以來的努力。 我們一直以來，都把努力用在逃避上。 於是我們越來越精進，找得合理的藉口易如反掌。 因為找到不做的理由遠比實際幹些什麼來得輕鬆。 說與不說，愛與不愛。 「不願意」太傷人，所以織出了錦繡一般的「做不到」。 - - - - 日前參加了一個課程， 是一整套自剖、自覺、自決的心理療癒課程。 - - - - 「有哪些事是你想做卻一直沒有付諸行動的？」 四年多前，我曾經承諾給某人一部圖畫書。 相處的日子裡，大約兩年的時光， 我們一起拍了很多的照片，生活的、遠足的，雜七雜八的。 「都沒有你的照片。」她說。「下一次也要放你的照片啊。」 第一次做的照片集只是初學美編試玩的樣品， 她似乎很喜歡，但我不確定她是不是真的喜歡。 我把"下一次"聽進心裡，這好像是一種宣告：我們會有"以後"。 - - - - 如果你決定和你的戀人分開，你會不會告訴對方你真實的想法？ 就像你拒絕某人對你的邀約，而你不想傷害對方的時候。 你可能會說"不克參與"，或是不方便、健康問題、有人不讓你去...... 但你就是不會說「我只是不想去」。 我的戀人決定跟我分開，但她不敢告訴我真實的想法。 「這個理由很殘忍，我不想說。可不可以不要逼我說？」 她在電話裡的語音和平時一樣，認真而平靜。 什麼理由那麼殘忍？ 這並不是像拒絕一場宴會那樣無足輕重的事。 這幾年，聽別人的故事、看日劇，吸收了無數"殘忍"的分手的理由。 每學到一個新的，就拿來折磨自己一次。 第一階段折磨結束的結論，我得出一個最殘忍的理由。 「因為我希望你痛苦。」 不說清楚，讓一個心思細膩且非常在意的人自己去體會從想像中求答案。 我不是那種"因為很可怕"就不想知道的人。 我不會因為很可怕，就說服自己不要去探求真相。 讓分手的戀人最痛苦的，就是告訴對方： 「你自己想，我不要跟你講。 我決定"分手"並且通知你，不是和你商量。」 這個邏輯頗完整，但失於偏激。 而每個幹了壞事的人都會強調自己"沒有惡意"，所以不該受責備。 「我是為你好」或是「我沒有想傷害你的意思」， 所以，受了傷致殘致命的人，都是活該，因為對方沒有惡意。 知名節目主持人小Ｓ講過一個故事： 在團隊活動中，一個女學生因為自己的失誤而搞砸著整個活動。 當女學生收到指責後，她哭著說自己不是故意的。 接下來，男同學們開始群起保護這個"不是故意的女生"。 情勢逆轉，這個把事情搞砸的女生變成「受害者」。 而其他克守本份、勞心勞力的女同學們，統統變成壞人。 我收到分手的通知。 當我要求對方告訴我原因的同時，我又變成了壞人。 我向她討一個說法，這是個殘忍的行為。(？) - - - - 「大部分的人都是做出對自己好的決定。 只是，他們會試著讓別人相信：這個決定對每個人都好。 無論是否真的"對每個人都好"，他們的決定都是為了自己。」 「所以人都是自私的。」 「大部分都是自私的。你也是。」 「......」 「你不想分手，也是為了自己好。 你就不會為了讓她可以放心做自己想做的事而提出分手吧？ "愛"或是"承諾"什麼的，只是你不想分手的藉口。 學生時代談的戀愛並沒有現實生活的壓力，是膚淺而不實的。 如果你很清楚地知道你的愛會成為她的負擔， 真的要"為她好"就是離開她，這樣你做得到嗎？」 「......」 「她是為了讓自己好才決定分開的。 但同時她也讓你知道：她覺得這樣比較好。 那，你知道她是自私的。 你能不能不要跟她一樣自私，就為了讓她更好，而接受分手？」 「......」 「然後你會比較出一個新的結論。 如果你能為了讓她更好而接受分手，那表示你真的愛她。 她分手是為了自己，反正她也不太愛你...... 愛一個不愛你的人，只是白白浪費力氣。」 「但說到底，我好像還是比較愛我自己。 因為我也一樣自私，所以不太能接受......是這樣嗎？」 「對。這種事，承認就好。 你敢承認自己也是自私的，就更能用同理心對待別人。 你也不想當壞人，所以在拒絕別人時會找個種理由來讓自己變得不誠懇。 所以不要再責怪別人"虛偽"，因為有些虛偽是源於善意。」 「所以只要懷抱善意，就可以不負責任地傷害別人？」 「當你懷抱善意，就會盡可能避免傷人的事啊。」 「就算對方是出於善意，我還是受傷了啊。」 「那你不能原諒她嗎？」 「......」 「你們才幾歲？用錯方法，"好心做壞事"是成長中必受的挫折之一。 她是想避免你受傷害，只是用錯了方法。 如果她知道實際上你可能受到更大的傷害，她也會很難受的。」 「她不就是為了讓我受更大的傷害才用這種方法的嗎？」 「你所受的傷害，更大的責任是你的想法。 你也可以選擇"不要這麼想"，或是選擇"多替她著想"， 這不是盲目樂觀地相信人性本善， 你若是把這些用來自我折磨的時間用在學習成長、充實知能， 現在的你可能是個容光煥發、人見人愛的好漢子。」 「好漢子咧......」 「而且能輕而易舉地虧到更好的妹！」 「喔喔！我要我要！我要虧到更好的妹！我要變得更好！」 「這樣就對了。決心讓自己變得更好，並提出具體作為，永遠都不嫌晚。 但是，這種事雖然永遠不嫌晚，仍是越早越好。」 - - - - 「有哪些事是你想做卻一直沒有付諸行動的？」 「我想給她做一部圖畫書。」我說。 四年多前，我做了一本圖文集給她當生日禮物， 她說：「都沒有你的照片？下一次的也要放你的照片啊。」 那時我就想：再做一部新的。 她生日過後兩個多月，我入伍當兵去了。 就在新訓的探親假時，她給了我"分手通知"。 這真是一個足以炫耀的悲慘遭遇。 每當我對鄰兵說「幹咧。我入伍三個禮拜，女朋友就跑了！」 總會收受到悲壯的同情目光，簡直就像二戰生還的英雄一般。 只是，時光慢慢推移，那部說了卻沒做的圖畫書卻總是懸在心上。 這個心願就像唐詩裡的白鷺洲， 即使歲月如江河般沖蝕激盪，白鷺洲仍是好端端地待著。 退伍後又學了些新的技術，增加了一套點陣圖軟體和工具。 我一直在想，憑現在的功夫，可以做出比上次精緻一百倍的成品出來...... 前半段用相片和短詩為主，後半段用插畫和散文：合起來就是一部中篇小說。 至於印刷輸出的部份，可能要再問問其他更專業的朋友。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開始做？」 「耶？」 「這部......圖畫書還是繪本什麼的。 做好了以後，還是會送給她嘛？」 「啊？」 「是不是可以試著跟她聯絡？總不會自己做出來就收起來了吧。」 「喂啊！別擅自幫我決定。這些事啊，想想就好。」 「唉。那還不是白忙一場？」 「沒有白忙啦。因為眼前有更重要的事。 我決定一件一件慢慢解決，免得到最後什麼都做不成。」 「這樣也好。記住：具體作為才是真正的改變。」 - - - - 不管當初分手的理由是什麼，唯一的事實只是"不想再在一起"。 學會用同理心對待別人後， 我開始慢慢聽懂拒絕我的邀請的人心裡的話， 學會不去追究那些拒絕的理由有些什麼不合理之處， 體諒別人用"不能"來表達"不想"的心情。 此外，當我拒絕別人的邀約時， 我也試著盡可能誠懇地告訴對方「我是不想參加」。 人們說出口的、想表達的，以及真實的想法...... 這三者常常都兜不攏。 不要在言語上抓他人的漏洞並擠兌承諾， 而是學著更溫柔地發現對方的"不樂意"，並輕輕略過。 我終於停止了第二階段的自我折磨。 單純地相信分手的原因可以回歸到一種本真的狀態：不適合。 至於種種的藉口和理由，不重要，也不再想知道...... - - - - 承認自己的過失。 承認自己浪費太多的時間在無意義的事上。 承認自己不可靠、沒前途、個性不好。 只是"承認"並沒有太大的作用，但這確實是一個新的開始。 花點時間搞清楚自己的缺陷， 想出解決的辦法，並且用實際的行動來改變。 用實際的行動來改變自己。 並且相信自己，對自己負責就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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