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喜兒負起羅玉玉奔回桃花林，只見得林中塵土飛揚，斷木殘枝散落各處，空氣中 飄著硝煙味，宛如經歷一場戰爭。 　　 　　她見到潘公公滿頭白髮焦黑了一半，身上長袍還有殘餘火星，便解下披風，上前為 潘公公將火苗蓋熄，驀見得一道血柱自潘公公左手滴滴流下，不禁道：「公公，您受傷 了，讓喜兒為您包紮吧！」 　　 　　「這不是我的血。」潘公公掏出手帕將掌上的血擦干後，問道：「那女娃抓到了麼 ？」 　　 　　吳喜兒立刻跪下，低聲道：「屬下無能，未能擒獲要犯，甘願受罰。」 　　 　　潘公公眉頭微蹙，道：「憑妳和玉玉的武功，難道還拿不下一個瞎了眼的小丫頭？ 」卻見得羅玉玉宛如洩了氣的皮球，倒地不起，便問道：「有人半路攔截？」 　　 　　吳喜兒道：「公公英明，屬下原已順利擒獲胡靈犀，沒想到銀狐公子突然半路殺出 ，對屬下施以暗算，並將胡靈犀奪去。」 　　 　　潘公公道：「銀狐公子，莫非是去年殺死青海食人魔的那少年？」 　　 　　吳喜兒點頭道：「正是，賀蘭三虎也是他殺的。原來公公也識得此人，本領果真不 小！」 　　 　　潘公公哼了一聲，道：「青海食人魔不過行事毒辣，取他性命根本不必費多大功夫 。賀蘭三虎？聽都沒聽過。一隻小小狐狸，何以你與羅玉玉聯手也拿不下？」 　　 　　吳喜兒本以為潘公公會念在上官歐陽武藝高超，對自己網開一面，不料在潘公公眼 裡，上官歐陽壓根不是個東西，不禁大為失望。她心念陡然一轉，道：「本來銀狐公子 已為屬下以燕尾蜈蚣梭牽制，卻沒想到羅玉玉求勝心切，竟欲置胡靈犀於死地。屬下心 想胡靈犀一定掌握了那東西的重要線索，不能就這樣白白死去，於是分心去阻止羅玉玉 ，因此露出了破綻，給銀狐公子製造脫身的機會。」既抬舉了潘公公所傳的武功，又將 失職的主因全推到了羅玉玉身上。 　　 　　只見潘公公默不作聲，她又道：「其實銀狐公子已中黑砂掌之毒，身上還負一人， 必定走不遠，但屬下聽得林裡傳來爆炸聲，擔心公公安危，這才沒繼續追緝。」 　　 　　潘公公閉目沉吟半晌，忽然呵呵一笑，說道：「如此說來，妳對我倒是一片孝心吶 ，很好，很好，妳起來罷。」 　　 　　吳喜兒見潘公公笑顏展開，不禁鬆了口氣，沒想到身子甫起，後頸忽地一刺，連忙 又跪下，道：「屬下辦事不力，請公公賜死！」 　　 　　潘公公嘆了口氣，道：「喜兒，我見妳辦事穩重，又懂的隨機應變，當年才破例提 拔妳當副督頭，怎麼妳現在與玉玉一樣，事情沒辦好，便想以死了之，東廠的規矩可是 這樣麼？」 　 　　吳喜兒身體不住打顫，一句話也說不出口，潘公公對她施加的，乃是一門極其殘忍 的武功，名作「魔鬼爪」，一旦中了此爪，身上毛髮便開始脫落，接著皮膚漸漸龜裂， 全身上下宛如覆上一層魚麟，口中牙齒也變得鋒利無比，猶如野獸獠牙，最後整個人無 論外形、長相，均醜惡無比，與地獄惡鬼幾乎無異，人人見了均避之唯恐不及。 　　 　　但最令人髮指之處，是體內流的血液、體外排出的汗水、淚水，甚至是口中唾沫， 均會變成見血封喉的毒液，凡是被他接觸之物，無不變得劇毒無比，而常人一觸碰其身 ，亦立時斃命。 　　 　　此時吳喜兒心中萬念俱灰，自己身中魔鬼爪，往後日子不但無法與人接觸，甚至到 死之前，均無法吃正常食物，喝普通的水，一生一世與寂寞、痛苦為伍，過著不見天日 的生活，身受如此酷刑，還不如死了痛快。 　　 　　卻聽潘公公道：「妳先別緊張，我給妳種下的魔鬼爪，約莫一個月後才真正發作， 這一個月，應該足讓妳將功贖罪了。」 　　 　　一聽到有轉機，吳喜兒登時大喜過望，連連磕頭道：「多謝公公開恩，屬下一定強 胡靈犀手到擒來！」心想上官歐陽與胡靈犀均中了黑砂掌，必定逃不遠，不出三天便能 抓到他們。 　　 　　潘公公瞟見吳喜兒臉上閃過的那一抹喜色，冷笑一聲，道：「先別高興得太早，我 瞭解妳的本事，倘若只是要抓那兩隻小狐狸，何須動用到一個月，自然還有其他事要妳 辦，跟我來。」 　　 　　吳喜兒隨著潘公公走去，走沒幾步，驀見地上多了一個可容兩人的大洞，洞旁散落 著碎裂的橫木與鐵釘，硝煙味也比四周要更濃上許多。她頓時恍然，心想：「原來古爍 金在棺材裡藏了火藥，怪不得發生這般大騷動。」便向潘公公問道：「古爍金莫非從這 洞逃走的？」 　　 　　潘公公點了頭，道：「不錯，妳現在進去洞裡，看看有甚麼玄虛，上來告訴我。」 　　 　　吳喜兒心想自己身中當世最慘無人道的招數，縱使洞中住著甚麼豺狼猛獸，也得硬 著頭皮下去，於是自旁拾了一條尚殘餘火苗的樹枝，將火苗吹燃後，直接躍入洞中。 　　 　　只聽得噗通一聲，洞底出乎她意料，竟積了滿滿的地下水，水深淹至她胸口。她將 火把高舉，將四周照了照，只見自己身處在一條地下河道中，河道深不見底，四周石牆 卻砌光滑無比，且鑿得四四方方，宛如一座拱門。 　　 　　她沿著河道走了下去，只見水深自始維持在她胸口，顯然底部也曾施過工，不禁心 想古鑠金果然並非一介莽夫，不但預料東廠會來此地伏擊，更事先準備好了逃生後路， 皇城第一侍衛之名實在當之無愧。然而她又不禁納悶，憑古鑠金一人之力，當真有辦法 鑿得如此規模之河道麼? 　　又走了一段路，忽見河道前方分出四條叉道，每條均深不見底，吳喜兒頓時一怔， 正思考要先走哪一條時，虎口忽然一痛，原來火炬已燒到了盡頭。她連忙奔將回去，只 見洞外透出光亮，原來辰時已過，沒想到自己在地下河道中待了這麼久。 　　她躍出地面，只見羅玉玉倚著一棵樹盤坐，右臂往前平舉，整條袖子已撕了下來， 整條臂膀不但凍得醬紫，還結上一層白霜。潘公公則坐在羅玉玉背後，左右手各出一指 ，分點在他神堂、神堂穴上。只見羅玉玉手臂漸漸由紫轉紅，由紅轉白，薄霜化為白氣 裊裊而上。吳喜兒不敢上去打擾潘公公為羅玉玉療傷，只好侍立一旁等候。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羅玉玉整條手臂復歸血色，潘公公方收指回袖，道：「這條小 狐狸的『飛霜掌』竟有如此火候，嗯，長眉老兒肯定也將鎮山神功『長春六陽功』一併 傳給了他。」 　　吳喜兒問道：「長春六陽功乃崑崙派無上心法，大人說的，可是有『南天遊龍』之 名的長眉道長？」 　　潘公公點點頭，道：「那牛鼻子還是俗家時，我用他曾打過幾次照面。沒想到他年 近百歲，竟收了一個關門弟子，還將一身本事盡傳。」頓了頓，忽向吳喜兒問道：「妳 在那下面見到了甚麼？」 　　吳喜兒將在地下水道所見一五一十描述，並向潘公公提出自己的疑惑。潘公公道： 「妳的推斷不錯，要在一個城鎮下方打造出如此水道，必定要動上許多人力，古爍金身 為朝廷緝犯，早已身敗名裂，絶無可能調動這麼多人手。」 　　吳喜兒道：「打造水道者另有其人，此人既然能調動大量人力，來頭一定不簡單。 且這人與古爍金一定關係匪淺，因為古爍金早就知道此密道所在。只是他們當初鑿此密 道，目的到底是甚麼？肯定不是為了逃生如此單純的用途。」說到此處，驀見潘公公正 似笑非笑的望著自己，連忙道：「這一切只是屬下胡亂臆測，公公莫要放在心上。」 　　潘公公卻拍了拍吳喜兒肩膀，道：「不，妳的推斷很合理，所以我才要將此事給妳 交辦。在這個月內，妳除了找回古爍金的義女，還得查出建密道者的身份，以及查明他 建此密道的目的。待事情都辦好，一個月後我自然給妳解了魔鬼爪之毒。」 吳喜兒不禁一愣，隨即道：「屬下一定會完成交辦事項，請公公放心。」雙眉微 微蹙起。 潘公公見她面有難色，道：「我知道要妳獨自完成這些事，是苛刻了一點，所以 我將符東廠令交給妳，在這個月內，廠衛均得任妳調度。我讓羅玉玉留在鎮上養傷，必 要時他也會協助妳。」 　　「協助我？他來尋我晦氣還差不多。」吳喜兒雖百般不想與羅玉玉共事，但既然是 潘公公的意思，便不敢推卻，強顏擠出笑容，接下兵符後，道：「多謝公公美意，屬下 一定不負所託。」 　　她心想這桃花源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要找一個能調動大量人力，又有雄厚背景 的人，應該不難，只是此人的消息應該十分靈通，若大張旗鼓在鎮上搜查，恐怕人還沒 找到，鎮民早已風聲鶴唳了，是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效法古爍金作為，隱姓埋名，改裝 易容，讓自己融入鎮民之中，神不知鬼不覺的挨家挨戶查探。 　　改妝易容正是吳喜兒的強項，她開始思索，什麼樣的角色可以在鎮上四處遊蕩，卻 又不會引人注目？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223.141.104.64 (臺灣) ※ 文章網址: https://webptt.com/m.aspx?n=bbs/emprisenovel/M.1604131091.A.400.html ※ 編輯: a101400085 (223.141.104.64 臺灣), 10/31/2020 16:05: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