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youtien (梁啟超人特攻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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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評論] 偏驚物候新--湯溪話歌曲〈姥姥嬤〉
時間Tue Dec 20 19:56:42 2011
說到希望各地音樂人都能用自己家鄉話來作歌,我就想到這首浙江金華湯溪話的〈姥
姥嬤〉:
姥姥嬤(Le-Le-Mong)
詞曲:張廣天 2010年3月
唱:張廣天:
http://www.tudou.com/programs/view/L8USMk9rfzE/
戴少偉:
http://www.tudou.com/programs/view/Lmhup81OI28/
原作網址: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83095130100hr5i.html
歌詞
Gonie N' de sobe,
Be G' N' koko bie le.
G' nienie moda ge de lu,
Jo mofejie N-no guile.
Gose sijei,
G'li ge nang,N-no ge osan;
Ga mese-nie gueko,
Jo guofele G' hajo sinlee wo yonia gua!
Gua N-no guile mie ge le-hue,
Gua N-no guile wo osan-me c'e;
Gua N-no guile mojie ge le-mong,
Gua N-no guile yee-jie bie nienque G'.
Sobe'ge dalee sho ba,
Shvsho'ge melin kou ba;
Cietoli'ge shuei lo ko le geha,
Hajo wo yo nv?
Hajo wo yo cinguang?
北方漢語譯文
那年你到山背,
對她說,你去去就回。
她日日望著那條路,
再沒見著你回。
那些日子,
你和她都還年少;
可這麼些年過去了,
她總說不出心裡為啥還有點怕。
怕你回來變成個老頭,
怕你回來依然後生一般俊;
怕你回來看見個老太婆,
怕你回來一眼就認出她。
山背的獼猴桃熟了,
樹上的毛栗子空了;
溪塘裡的水流空了多少,
為什麼還有魚
為什麼還有青蛙?
我祖籍浙江金華,爺爺奶奶都是金華人,1948 年底來的台灣。去年我到金華祭祖訪
親,聽他們用家鄉話聊天,當然聽不懂,但還是覺得親切,因為聽到了奶奶口音的本源。
也是在那幾天,恰好在網上聽到了這首湯溪話的歌曲。語音和我家那邊說的有些不同,但
我當然聽不出來。
作者張廣天,獨立戲劇家和音樂家,詩人,獨立中文筆會成員。1966年7月生於上海
,外婆是湯溪人。2000年編導話劇《切‧格瓦拉》,堅持革命的姿態,,轟動中國知識界
、思想界和話劇界。他反對資本主義也反對民族主義,自成一格,有人稱他「理論狂人」
,他也確實不斷在實踐中發展其音樂、戲劇、政治理論。這裡且只談他這首歌。
看歌詞,也是個鄉村青年別過愛人、出外打拼或征戰,兩人互相掛念的故事。文辭、
曲調含蓄,沒說這些年是多少年,也許幾年,也許幾十年;末段「山背的獼猴桃熟了」兼
用興、賦轉回家鄉景色,「為什麼還有魚/為什麼還有青蛙?」也頗有玄機:一般在「溪
塘裡的水流空了多少」後會寫工業化導致的環境破壞,但這裡又還有魚和青蛙,那不該慶
幸家鄉還保存著自然生態嗎?但他的語調又是疑問。
這或許可引杜審言〈和晋陵陆丞早春游望〉一詩助解:
獨有宦遊人,偏驚物候新。雲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
淑氣催黃鳥,晴光轉綠蘋,忽聞歌古調,歸思欲沾巾。
在人工的都會、商場、官場待久了的人,偶爾重臨天然景觀,是否會偏偏生發出一種
驚詫、違和之感──世界還是這樣的啊?會有些不習慣。然而我們人類本來不也是自然的
生物嗎?不應該很能享受自然風光嗎?──想到這裡,人就會想到,我經歷了多少、我變
了多少,社會與人類又變了多少……滄桑的感覺就出來了。所以杜詩三四句寫梅、柳在春
天從江南漸漸開到江北(這是「梅柳渡江春」正解,大一國文齊益壽老師所授),萬物回
春又一個輪迴開展,然後「忽聞歌古調,歸思欲沾巾」回到宦遊人對自身所經歲月的感慨
。
「為什麼還有魚/為什麼還有青蛙?」大概也就是這個意思,隱藏得很深。所以這是
一首表面平淡、內裡驚心的情歌,其工夫在詩外,得結合六十年、三十年來的歷史和鄉親
的經歷來看。
作者用拼音表示了家鄉話的發音,這可以方便學唱的人;但在下面,只寫了「北方漢
語譯文」,而不是像粵語文、客語文用漢字把家鄉話寫出來,這就為德不卒了。如「N’
」「G’」可不寫「你」「她」而作「汝」「佢」,「Be」可作「俾」或其他字,不須意
譯為「對」;「osan」可寫「後生」,不必翻「年少」;「guile」、「geha」也完全可
以寫「歸來」、「幾何」,不用「回來」、「多少」。白話文本也不必以普通話的白話為
準,我們各地方言都有很多保有古語古義、也不難解的字詞,正宜直接照寫。不然,聽眾
看這「翻譯」的字幕聽歌,就要多隔一層了。
查報導,此曲今年在金華婺(ㄨˋwu4)城農民春晚有演出,頗受歡迎,且「喚醒了
金華人對方言民謠的記憶」。可見,張廣天不但有激越的挑戰言論界限的劇作,也能在與
主流意識型態相容的範圍內,以樸實的樣子去暗渡情思,給金華的方言、文化作上一功。
作者網誌上,網友說「這首歌在金華已經火了」;這樣的歌曲如果多個十首八首,以
後大家聽到金華,就不會只想到火腿了!附帶一提,金華火腿確實好,雖然以前看唐魯孫
還是誰的書上說正宗的金華火腿工藝已不保了(一篇文章寫說,遷台多年後某家拿出一塊
珍藏的陳年金華火腿,入得店家,識貨的老闆立即動容……我就記得這段),但現在也應
有人在努力恢復;我吃到的就很好,當然這是因為親戚是當地人,識貨。另外,金華還有
以梅干菜作餡的「酥餅」,以前奶奶帶回來的又油又鹹,還走油軟化;這幾年也改良了,
變得酥脆不膩、鹹中帶甘。或許我以前吃到的是敗於包裝不良,後來吃到的才是它原本應
有的水準;現在真空包裝,可以保質了,但當然還是剛出爐的最好。下次再去,必定要到
店家買剛出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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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hroedinger's cat is NOT de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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