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lovelylady (藍吉他)
看板Tai-travel
標題[蘭嶼初行] 七. one night in peace
時間Sun Oct 3 21:52:11 2004
七. one night in peace
日落,就和日出一樣,只發生在那個不容分秒之差的瞬間。
即使能夠知道某天的日落將發生在幾點幾分甚至幾秒,我們仍然會選擇提早到
達觀景點,然後等待。人們在大部份時候都可以信任自己的手錶上指出的時間,那
是因為我們通常能夠忍受一些分秒之間的微小差距;然而日升和日落,這宇宙之中
的球體運轉所形成的日與夜的交界,它們像是鼓手追求的準確打點,或是攝影師心
目中的完美快門時間一般,那樣的瞬間是絕對的,難以用人類的時間概念去定位。
我們很幸運地趕在那絕對的瞬間發生的前一刻來到青青草原。從這片草原可以
俯視沐浴在霞光之中的紅頭及漁人兩個部落,我想像著日據時期曾經來到這裡的人
類學者們,想必也曾經站在這裡,欣賞著溫柔的夕色和古老部落中的裊裊炊煙。
海上有許多船隻緩慢地往岸邊移動,像是即將返回母親懷抱中的孩子。海水寧
靜的波紋,像風中的女人的長髮,輕柔地起伏擺動。吹著黃昏柔和的海風,眼前一
片海平雲闊,我們平靜地目送一個白晝的離去,當太陽沉落至鬆軟的雲朵中央時,
一抬頭發現月牙已經高高地懸在頭頂了。再過不久,星星也都要出來了。
當晚我們在紅頭的「部落pub」用餐。夜晚的紅頭相當熱鬧,蘭嶼別館門口聚集
了許多旅客,似乎是在為了夜間的綠蠵龜生態觀察做準備。除了旅客之外,當地人
也搬出了桌椅,在自家門口喝酒聊天,整個部落滿是歡樂的氣息。
我們並沒有在那裡停留太久,熙攘的人聲反而讓人格外想念女人魚民宿,就像
玩累的孩子想要回家一樣。下午送走了幾批客人之後,民宿就安靜了下來,不需側
耳,便能聽見陣陣海潮的歌唱。
一進門就看見小施和mulita清閒地坐在客廳休息,連日的忙碌和疲倦都寫在臉
上。我們上樓稍稍打理行李,四個人蹲在浴室地板像村姑般搓洗所有的待洗衣物,
把衣服通通洗好之後,就拿到樓下借用脫水機。在等待脫水的空檔,我們和他們夫
妻倆隨性地聊起天來。
他們倆實在是一對寶。若問起他們從認識到結婚的經過,兩個人說的故事版本
總有些出入,而且零零散散拼湊不太完整。mulita說,他誠心誠意地向飛魚之神祈
求,希望神可以賜給他一個老婆,果然沒過多久,他就從海裡頭「釣」到了小施這
條美人魚;而小施的說法則是,她當初是看mulita醜醜的沒人要,可憐他所以嫁給
了他。他們兩人一來一往的逗趣對話,簡直像是一對歡喜冤家。
雖然小施總是嫌mulita太嘮叨、愛碎碎唸,mulita則數落小施老是丟三落四、
觀前不顧後,但他們其實是非常在乎對方的。mulita到底有多關心小施呢? 從他叨
叨唸地提醒小施該把隱形眼鏡摘下來以免長時間配戴傷了眼睛,就可以看出他有多
麼關心她了。
在小施進房休息之後,我們和mulita聊到不少當地的傳統習俗,像是喪葬以及
婚嫁等等。他們對於婚姻、生死等人生大事,都有自己獨特的思考方式,但許多傳
統禮俗都逐漸地簡化或被淡忘了,其中尚稱保存完好的大概就是喪葬方面的習俗了
吧,畢竟他們對於惡靈anitou的觀念仍然是很深的。
後來聊到他們的歌謠,mulita說,很多歌他都已經不會唱了,尤其是那些慶典
上唱的歌,年輕一輩幾乎都不會唱了,因為都是以口傳方式傳授下來,流失得相當
快。況且,要唱好那些歌並非容易的事情,必須非常熟悉母語,還要有幾分急智的
天份,才能夠因應各種景況隨性自由地即興編出歌詞來。或許也因為歌詞沒有固定
的版本,在流傳上就更不容易了。
儘管如此,mulita說著說著還是隨口哼了一兩段給我們聽,有他們漁人部落的
部落之歌,還有他兒時曾聽過的老人家們下田時會唱的山歌。那首山歌非常好聽,
旋律簡單又輕快,雖然他只輕哼幾句,卻令人印象深刻,久久不能忘懷。mulita說,
小時候走在上學的路上,就常聽見老人們的歌聲從田野間傳來,和在風裡,忽隱忽
現,不仔細聽的話還以為只是風的聲音而已。
因為我們都很累了,所以沒有聊得太久。但那一夜和mulita的談話,以及他邊
哼著歌邊回憶起往事的神情,都令我相當懷念,每次回想起來,心頭就會湧現一種
難以形容的溫暖。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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