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轉錄自 movie 看板] 作者: PSYLIBRA (腳跟下) 看板: movie 標題: [心得] 蔡明亮的電影與他的手錶 時間: Thu Mar 31 19:47:37 2005 I've Seen It All ---Bjork唱於 <Dancer in the dark> 主題曲 在黑暗中漫舞 I've seen it all, I've seen the dark 我已看透一切，我已歷經黑暗 I've seen the brightness in one little spark 我已看見微弱火光中的一絲閃耀 I've seen what I chose and I've seen what I need 我已看過我所抉擇以及我所需求 And that is enough, to want more would be greed 而這就夠了，太多將是貪婪 I've seen what I was and I know what I'll be 我已穿梭我的過去也知曉未來 I've seen it all - there is no more to see! 我已看透一切 餘皆不見亦無悔憾 在蔡明亮和拉斯馮提爾的電影裡，都曾經為人的生命起舞，鋪排、敘寫人生的某 些命題。 在黑暗中漫舞，往洞裡窺探。 跳舞的是捷克(片中)女子Bjork，自東歐偷渡移民到自由國度美利堅的單親母親女工莎 瑪，地下織品工廠，漫長的工時，償抵自己和兒子的眼盲治療，眼睛、身體，癒似可 期，儘管希望，是的，如此薄弱且遙。同時存有對音樂歌舞的幻想和夢境，腳下輕盈 的舞步成為生活現實中偶爾的曼妙。 跳舞的是樓下無名台灣女子楊貴媚，與樓上男子李康生，只相隔一壁，在<洞>裡突兀 的五零年代舊時華麗歌舞片段之外，是台灣病毒感染的城市，一盡的景象縻敗，灰灰 惶惶，起舞於其中，仿若殘焰，緲於一片濕淋的蒼茫。末世紀的最後救贖，平凡而又 狂烈。 破窘殘缺的生命現實，真實的慾望、自由的渴求和絕滅後的悲傷。讓人聯想到拉斯馮 提爾道德三部曲中<厄夜變奏曲>裡的狗村(Dogville)，貪婪、歪曲、屈辱和暴力的惡 華篇章，也有著對美國三零年代貧窮蕭條下人性變異、道德難名的喻示。再有<白痴> 裡裹著殘障身分而任意率為的「戲團」，誰創造了誰的烏托邦、極樂園，影像的虛實 之間，一再衝擊搖晃我們的認知框架。 「妳總以為自己很有道德，妳總以為妳能寬恕別人，世上再沒人比妳更驕傲了。」 或者寬恕也是一種驕傲，而非道德? 較之於拉斯馮提爾拋出的道德人性難題，在蔡明亮的電影裡，道德與否則顯得不那麼 重要了。身體的曖昧慾望、情感的渴求、衝突與不滿足，城市的疏離和寂寞，難解的 家庭纏結，脆弱的現代關係，才是必須被延長、反覆顯影的命題。 所以有不和諧的感官經驗 (雜然沓至的過往車聲、永無止境的雨天、沉默近乎靜寂的 對白、昏暗的光線) ，有陌生的敘事行徑 (缺少背景配樂、故事情節類型、起承轉合 結構) ，也就不難理解了。也原來，電影是可以這樣拍與觀賞，人是可以這樣被理解 和探索的。 而我們原本以為的，人總可以提出的對於生命的美善而有效的解答呢，尤其在密集聚 焦，連貫性的影像過後? 恐怕是付之闕如的，或者說在影片之後才是另外的開始吧。 在電影裡的人並沒有因受特別的關注而被刻意放大、強化甚至免疫於生活，卻始終是 平凡如你我，飲食、盥洗、便溺和醒睡，仍舊在平凡中不斷掙扎，尋求曖昧不能的解 脫，存在於當下的時空，持續地矛盾、失衡、適應以及繼續存在著。 我猜想願意用十年去完成和創作，誠實面對自己，並等待台灣電影觀眾的導演，是不 會期待看他電影的人在電影裡去預見什麼奇蹟或完美的冒險吧。一如他在 <你那邊幾 點> 的介紹小冊裡寫的: 「接近真實，也是我努力的藝術表現。」 原來在這個寬廣的不得了的馬戲班子裡，不時和讀者觀眾在寂寞的遊戲裡玩耍的，不 只秀才哲生，還有導演蔡明亮。 「那時，他望了好一會兒，然後才掉頭走開。我還記得自己一直蹲在樹上，癡癡地 看著那雙橘色的塑膠拖鞋慢慢離去，發出乾燥的沙沙聲。接著我清清清楚楚地看 到自己蜷縮在在樹上，我看見自己用一種很陌生的姿勢躲在一個陰暗寂寞的角落 裡，我哭了」 袁哲生<寂寞的遊戲> 時間是2000年的最後七天，位置台灣 下雨，瘟疫，缺水。樓房，漏水，電鈴。壁紙，裂痕，水漬，洞，人 你會用什麼來紀念不斷逝去的日子，或許侯導的<千囍曼波>，或許蔡明亮的<洞> 或者呢，Have you seen it all? 2005年了，誰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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