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asdf95 (K神我們巴西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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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閒聊] 三國吳簡《竹木牘》內容綜述:其他
時間Sun Apr 23 20:22:00 2023
第二大類是帳簿
下分簽牌、倉帳簿、庫帳簿、雜帳簿四小類,共171件。
簽牌74件
均為嘉禾年間長沙地方諸曹、諸鄉、倉庫統計各類頃畝、租稅、別卑等帳簿的標識簡。
按“簽”即古之“楬”。
頃畝見有粢田。租稅包括米粻錢皮麻酒等。
別卑即契券
單稱「別」指「都別」,為契券總合帳。
單稱「卑」指「分別」,為契券分類帳。
帳簿稱“本”“事”或“本事”,還有“月旦簿”等。
由於是帳簿的標識簡,故置於“帳簿”大類之首。
倉帳簿61件
主要為嘉禾年間長沙地方倉曹“受”“領受”“付受”等各種米的統計帳簿。
這裡所以統稱“長沙地方”,是因為除長沙郡治臨湘侯國外,
還包括仍屬長沙郡的安成(今江西安福)、永新(亦在今江西)二縣的倉帳簿。
當然,也有不屬長沙郡而屬桂陽郡(今湖南郴州),時間也為嘉禾年間的郭浦
的倉帳簿,只是數量較少。
https://imgur.com/4FcbJzR
至於安成、永新二縣和郭浦的倉帳簿,因何到了臨湘,也就是這批吳簡的出土地,
今長沙市中心五一廣場東南側的走馬樓,是一個尚待研究的問題。
庫帳簿21件
均為嘉禾年間長沙地方庫吏白領各種錢物統計帳簿。
庫吏僅見二人:一為“潘有”,又作“潘珛”,僅稱“庫吏”;一為“殷連”,
或僅稱“庫吏”,或詳稱“臨湘庫吏”。
據此推測,此“潘有”或“潘珛”,亦系“臨湘庫吏”,吳簡竹簡亦可印證。
因而這裡所謂“長沙地方”,實際專指臨湘侯國而言。
這些臨湘侯國庫屬錢物統計帳簿,主要為錢帳,物帳僅一件;錢帳並不複雜,
僅有田畝、地僦、財用、酒租、市租五種錢。
儘管如此,由於每件帳簿金額都較巨大,少則幾萬,多則幾十萬,
對於研究當時長沙地方的經濟社會,仍有重要價值。
雜帳簿15件
均為嘉禾年間長沙地方統計入得米錢、市藥和病人,以及臨湘列曹廩食的帳簿。
需要說明的是,按制度,米入倉,錢入庫,本小類所收統計入得米錢帳簿,
都是沒有倉吏“白受”和庫吏“白領”,無法歸入前揭“倉帳簿”和“庫帳簿”
的特殊帳簿。
最有價值的是統計病人的帳簿,有“青州病十三人”和“蔡州病……人”。
青州為古九州之一,故地在今山東。
《三國志‧吳書‧胡綜傳》記有黃龍二年(230年)“青州人隱蕃歸吳”,
至建業向孫權上書事。
而此青州病人帳簿,說明當時長沙也有很多青州流亡人口。
蔡州最為奇怪,因為該州名不見於史載。
文獻中僅有上蔡縣,故屬汝南郡,在今河南。
漢末其民南遷,又于豫章郡置上蔡縣,在今江西。
同時又有下蔡縣,屬九江郡,亦在今江西。
蔡州究竟何所指?值得進一步研究。
漢末中原大亂,北人南下避難,荊州及長沙是理想之所。
《三國志‧魏書‧衛覬傳》載:“關中膏腴之地,頃遭荒亂,人民流入荊州者
十萬餘家。”
同書《王粲傳》載:“士之避亂荊州者,皆海內之俊傑也。”
其中潁川杜襲、河東裴潛都到過長沙,甚至陳國潁容也可能到過長沙。
但未聞有青州、蔡州人士到長沙者。
這兩件統計青州、蔡州病人的帳簿,可以填補史載空缺。
第三大類是書信
下分書信、封檢及封發事目兩小類,共22件。
書信12件
均為嘉禾年間長沙地方吏民的通信。
行書最初主要用於書信。
當時書信稱為“相聞”。
南朝羊欣《采古來能書人名》謂鍾繇“書有三體”,第三體曰“行狎書,相聞者也”。
“行狎書”就是行書,“相聞”就是書信,說明漢末魏初的鍾繇
已將行書作為專寫書信之書體。
《三國志‧蜀書‧麋竺傳》:“先主將適荊州,遣竺先與劉表相聞。”
又《吳書‧孫輔傳》:“遣使與曹公(操)相聞。”
《吳書‧諸葛瑾傳》:“或言瑾別遣親人與(劉)備相聞。”
其中“相聞”皆指書信。
本小類所收《嘉禾某年八月十三日周詳致內兄嫂書信》所說“前雖相聞”
《嘉禾年間孤子言傾側之情殘書信》所說“近過不數相聞”,
其中“相聞”也皆指書信。
https://imgur.com/ejO9NoI
封檢及封發事目10件
均為黃龍二年至嘉禾年間長沙地方官府的封檢和封發事目。
這裡所謂“封檢”,只是一個通稱,實際包括封匣、封緘、封檢三者。
封匣即封泥匣,是內附重要公文和財物的函蓋。
封緘是單獨郵寄的公文、私信及財物的封面。
封檢有的類似封緘,有的是與封匣配套的公文。
封發事目有兩種:一種是已經對封並發出的公文登記;
另一種是已經封存尚未發出的公文登記。
其中提到的地名“建甯”“安成”,均為長沙郡屬縣;
提到的人名“毛鈞”,見於竹簡,稱“郡吏毛鈞”(壹‧9808、玖‧77)。
可見公文封發和從業吏員均不限於臨湘,或可為吳簡性質究竟是縣級還是郡、
縣皆有等相關研究提供新的參考。
第四大類是雜殘文
下分名刺、習字、殘文書三小類,共51件。
名刺9件
均為嘉禾年間長沙、武陵等地方人士的“門狀”“拜帖”。
長期以來,一直認為現在通行的“名片”,西漢稱“謁”(或稱“名謁”),
東漢稱“刺”(通稱“名刺”)。
最近幾年,這種見解才開始發生變化。
實際上,“謁”類似唐宋的“門狀”、明清的“拜帖”,
“刺”才類似現在的“名片”。
本小類所收“名刺”,均屬“門狀”“拜帖”,而非“名片”。
https://imgur.com/8RIlt6I
這裡稱“名刺”,只是用其通稱。
“名刺”後稱“名紙”。
五代王定保《唐摭言》卷一○“海敘不遇”條記載:“劉魯風,江西投謁所知,
頗為典謁所阻,因賦一絕雲:
‘萬卷書生劉魯風,煙波千里謁文翁。無錢乞與韓知客,
名紙生毛不為通。’”
“名紙生毛”成語即出於此。
南宋曾慥《類說》卷三五“門狀”條說:
“古者未有紙,削竹木以書姓名,故謂之刺,後以紙書,故謂名紙。”
南宋祝穆《古今事文類聚‧別集》卷二七《人事部‧謁見》載同。
“名刺”“名紙”僅書姓名、字型大小、籍貫,
“門狀”“拜帖”還須另書“再拜”“問起居”等,
二者性質是有很大區別的。
習字9件
均為嘉禾年間長沙地方吏民所寫。
譬如一件習字,寫有“奴凡潘召吏節芸、門士陽虧”一句,
“陽”是姓氏人所熟知,“凡”與“節”是姓氏就很少有人知道了。
這為吳簡所見長沙姓氏研究提供了新的材料。
可惜習字不少都是草書,字跡漫漶甚至磨滅,有的字很難確認,
價值還沒有得到完全發掘。
殘文書33件
時間最早為建安五年(200年),其他均應為嘉禾年間。
這些殘文書雖然多因缺損而鮮見完整內容,但價值實際不能低估,
特別是不少為吳簡首見。
首先自是“建安五年”紀年,
此前吳簡固然出現過更早的“中平二年”(185年,壹‧9831),
但那只是孤文單證,存在各種可能性,
而本件在建安五年下還有“十月庚子朔”的月朔干支記錄,
只能是當時所寫,這樣就將吳簡時間上限往前推移了若干年,
對於吳簡年代研究無疑具有重要意義。
此外還有:
第一,首次見到一組商議醫治流行疾病的文件。
《三國志》曾記載建安十三年(208年)赤壁戰後和建安二十四年(219年)
孫權奪取荊州後荊州兩次大疫。
此次長沙爆發流行疾病,時間稍晚,史籍沒有記載,
可為荊州常有瘟疫增加新的證明材料。
第二,首次見到“道教神符”和與道教相關的“神仙騎麋鹿圖畫”。
據傳世文獻記載:東漢後期至三國前期,道教開始興盛,河北的太平道、
巴蜀的五斗米道,以及江南五斗米道的分支天師道,都活動頻繁。
但出土文獻可以印證者不多。這兩件神符與圖畫的確認,
為當時江南道教特別是長沙道教的流行,增加了出土文獻方面的印證材料。
長沙吳簡《竹木牘》內容豐富,前面的介紹不過是其中很少一部分,
可供發掘的新材料,以及由此匯出的新問題,實際上比比皆是。
相信隨著《竹木牘》的整理出版,長沙吳簡整理工作圓滿收官,
以前的很多所謂研究結論,是否正確或是否完整,都會引起學術界的重新思考,
並將吳簡研究推向一個新的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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