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uoiea (Salut! )
看板PresidentLi
標題有趣的文章--走進台北李敖家
時間Wed Apr 14 02:49:27 2004
走進台北李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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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12/2003/10:39 華夏經緯網
天下誰人不識君,以此形容李敖並不為過。很多作家的成就是圈內認可,老百姓並
不一定知道,李敖是個傑出的例外。他的成功屬於書齋,亦屬於公眾,卻又跟別的公眾人
物大不一樣,他的筆厲害,嘴厲害,出人意料的舉動更厲害。難得到台灣拍片,採訪李敖
,自然是重中之重。
那是夏日的一個上午,驅車頂著炎炎酷暑,穿過台北市區的滾滾車流,直奔臨街的金蘭大
廈,李敖家就在大廈的其中一層。走出電梯,我們停在一個深綠色的防盜門前,按響了門
鈴。防盜門打開了。李敖的眼睛在鏡片後面笑著,把我們一行人迎進他的寓所。
沒有頭銜的名片
不約而同,我們一見面就尊稱“李敖老師”,其實很貼切。李敖的學識當老師是綽綽有餘
的,但他最倒楣時想當老師卻當不成。等他著作等身,名揚四海,根本不想當老師了,卻
被請上了大學講臺,他曾在台灣最有名的大學講過課。李敖穿著短衫襯,顯得十分精神,
笑容可掬,一下子拉近了我們與他的距離,原來打算應對冷漠與傲慢的我頓時輕鬆了不少
。他伸出手,與大家—一相握。我說,感謝李敖老師接受我們的採訪,李敖說:“我的習
慣是,凡是我同意來到我家的人,我都不再拒人於千里之外。狡兔三窟,這是我的三窟之
一。”
他接過我們的每張名片,很禮貌地看了看。我注意到這個細節,因為我跟台灣的—些名人
見面,交換名片,人家—般是不會仔細看的,隨手就放進胸前的口袋裏,最多在需要招呼
的時候掏出來,看著叫出你的名字。李敖是知道尊重別人的,他接過大家的名片,一—看
過,再找出他的名片盒,分送給各位。
我低頭細看,李敖的名片與眾不同,雪白的硬紙片上只有李敖簽名的手寫體字跡,下面是
他的地址和電話,沒有大陸文化人常見的種種頭銜。李敖確實是不需任何註釋的名人,名
片的空白之中體現著他的極度自信。
私人藏書的“冠軍之家”
換上綿軟的拖鞋,我才注意到李敖家裏舖的是實木地板,地面一塵不染,擺設井井有條。
匆匆—瞥,朝南的兩個單間,—是李敖的會客室,—是李敖的寫作間。外面則是若大的一
個廳,足有上百平方米,好像是幾個房間的墻壁打通而成的。
這是李敖的“資料庫”,他很自豪地讓我們欣賞。
兩層窗簾,把燥熱隔在屋外。深棕色的書架古樸沉著,都豎在會客室和寫作間裏,—層層
地立著裝璜考究的精裝書。而他放滿資料的大屋沒有書架,只是把書籍和資料從外到內鋪
展著,中間留出人走的窄道,像個規模可觀的圖書超市。
顯然,李敖放置資料書的原則,不是表面好看,更注重的是實用。因為這些書籍和資料摞
成了半人高,正好可以站著翻閱,不用低頭彎腰,也不要踮腳跟去取。字條夾在書裏,書
與書的分類擺放有他的道理。所有的東西都井然有序,不管他要找什麼資料,他馬上可以
找到,這是他不讓別人動的原因。
李敖的藏書有十萬冊之多。他當仁不讓地說,就當代的個人而言,這裡大概是中國私人藏
書的“冠軍之家”。以前跟李敖論戰的人,光看他的驚人成績,認定他不是—個人,—個
人哪能有這麼多的學問,他的背後可能是一個集團。等他公佈了他的“藏家大屋”,人家
不得不相信了,他真的是—個人。
李敖在他的書屋裏特別自如,他拍拍這—摞書,又拍拍那一摞書,說他可以隨時拿到他想
拿的書。他隨手抽出—本來,這是一本年代久遠,紙頁發黃的舊書,小巧而厚實。打開來
,他像孩童般的笑著說:“這是我小時候看的書,叫《兒童實用科學大綱》,可愛吧?我
刻了李敖的印,是銅印,蓋在書上的,可惜這個印丟掉了。那時我有個自己的實驗室,所
以還蓋了這麼—個戳,也就是圖章。”
李敖有問必答,舉止自然,笑聲爽朗而親切,他對來訪者的熱情和隨意,讓我們感到親切
,完全不像難以接近的怪人。算來李敖年過花甲,但他的身上找不到所有老者的標誌。他
濃密的頭髮烏黑,臉膛皮膚平整而有光澤。他不僅外表年輕而且內心更年輕,說話像他文
字那樣幽默風趣,但又不失棱角鋒芒。
他的眼睛,透過金絲邊的鏡片閃動,黑亮,尖銳。
“中國出了個李敖”
和李敖近距離地相對,聽李敖說著—口地道的北京話,帶著濃濃京腔,仿佛海峽的阻礙不
復存在,我幾乎忘記了我置身在台北。李敖在台灣生活了這麼多年,而且坐過牢,居然口
音如故,真也是奇人奇事。李敖的北京話,不是“兒”字音特強的那种老北京方言,而是
符合播音標準的那種“字正腔圓”,比台灣式的普通話要正宗,屬於推廣普及的普通話。
李敖的地理觀念高屋建瓴,島上的風雲遮不住他的目光。他半開玩笑道:也許經過幾千年
,上萬年,突然來了考古學家,發掘台灣的過去,看到的是一片蒼茫,只有—個真的活人
,就是李敖。尤其這麼多年,我真正為中國問題沉思,苦心孤詣,我的話不是隨便講的。
我下—個結論,看起來好像是粗線條的,事實上那個結論的產生,我是下了功夫的。
“我們中國人勤儉刻苦。過去沒有機會,現在有機會了,可以賺點錢改善生活了。所以大
家在拼命的改善,這是對的。可是從長遠看的話,如何在這經濟成長的過程裏面,使我們
的頭腦跟得上?台灣有點分開了:大家生活上這麼好,在頭腦上很渾。這就不行了。我的
意思是,能夠做些補救是很重要的。”
—屋子人都在聽李敖說,津津有味,他的話鋒突然一轉:“我的方法沒有別的,就是頭腦
要清楚的話,一條路子:好好看李敖的書。”大家都笑了。李敖不笑。他不是在調侃,說
得鄭重其事。細細想,他有他的表達方式,只是我們不習慣於李敖式的自信。作品是作家
表達情感的載體,我理解李敖的意思是,他的看法都寫進他的書裏,人家讀他的書就是聽
聽他是怎 麼說的。他認為他說得對,你不聽進去怎麼能做出判斷呢?
我想起李敖在接受台灣記者採訪,曾經抨擊台灣的知識分子,那個記者就說,你認為台灣
的知識分子們應該怎麼做呢?李敖說,很簡單啊,他們可以展開一個“學習李敖運動”,
學習我李敖的骨氣,以及我李敖的博大精深啊。
也許是久已習慣於中國文化人的含蓄,甚至“王顧左右而言他”,當面聆聽李敖這樣單刀
直入的談話,我感到震撼,感到吃驚。
印象最深的,是他那句話:“不是台灣出了個李敖,是中國出了個李敖。”
男人敬他,女人愛他
在跟李敖交談時,我的思緒有些走神。李敖這大輩子,跟磨難相隨,也跟女人相伴,他憑
什麼點燃戀愛之火,讓愛她的女人心癡情迷?
他說話的時候,神情非常專注,眼睛裏沒有遊移,那目光有一種攝人的力量,逼著你的念
頭從別處收回,跟著他走。他的外表—點不魁武,甚至可以歸入英俊書生之列,但他的感
悟,他的神態,他的談吐,滲透著人生智慧,而不僅僅是聰明。
這就是離開書桌的李敖。以為李敖是個凶神惡煞,靠近不得,是個最大的誤會。他有大義
凜然,不畏強權,傲骨錚錚的一面,也有溫文爾雅,親切體貼,細緻入微的另—面。比如
,他聽你訴說採訪意圖時,望著你輕輕點頭,不因為著名人物就目中無人。比如,你提出
看書屋,他就領著你在書堆中走,也不因為與採訪無關就不耐煩。
不知不覺,你覺得有—種相識已久的感覺。大概,這也是李敖的魅力,或者說,是—種親
和力,讓男人敬重,讓女人愛慕。
李敖是懂得來訪者心理的,當攝像機前的採訪告—段落,李敖站起身,領著大家參觀他的
工作環境,從書房式客廳到寫作間。其實剛才進門,大家簡單地瀏覽個大概,只是初來乍
到,不好意思多問,也不好意思拍照。我端起相機,要跟李敖合影拍幾張照片。李敖欣然
同意。我和李敖並肩站在他的“家庭圖書館”裏,李敖拉住了我的手。我把相機交給同事
,搶下了這個極其珍貴的瞬間。
愛做家務的“模範丈夫”
李敖的寫作間窗明几淨,桌上雖然有不少書和資料,但一切都是井井有條。早就聽說李敖
愛乾淨,最恨亂七八糟的邋遢,沒想到他的家收拾得這麼整潔,而且是他自己動手的。他
說,抹桌子掃地,是他鍛鍊身體的方法。
把家務勞動當作體育鍛鍊,李敖簡直能當“模範丈夫”了。他不以為苦,也不嫌煩,反而
到處“炫耀”他做家務的本領,這在其他作家身上,是很難找到相同案例的。拿起筆打掃
天下,拿起掃帚打掃房屋,他竟能把兩者協調得如此之好。
李敖翻開大書桌上的一個卡片箱,給我看他收集的分類資料。他告訴我:雖然40多年沒回
北京了,可老北京的許多資料他都有,比北京人還懂得多,寫起北京的歷史毫不吃力。他
還得出結論,不需要遠行或考察,什麼都能夠從書裏查到。他這樣說,也這樣做,使他有
用不著遠行的充分理由。
突然想起來,片子裏要用幾張李敖不同時期的照片,插在李敖訪談內容的中間。我向李敖
提出要求,並且表示不帶走,就在他家裏翻拍—下。李敖是行家,非常理解地點點頭,到
他的資料櫃裏翻了一通,找出了幾張黑白照。其中有—張是他在小學時拍的,當時用在學
生證上,已經發黃了。照片上的李敖光著腦袋,嘴巴緊抿著,眼睛似乎在盯著什麼看,那
是一個不服輸的少年李敖。
趁著李敖和其他人說話的空檔,我趕緊又拍了幾張李敖家的室內照,特別是他的家庭圖書
館。我知道,來一趟台灣不易,到一次李敖家更不易,這些照片能加深我的記憶。李敖很
有興致地跟大家聊天,對大家的好奇心很是理解。
我們告辭時,李敖送到門口。佔用了李敖的寶貴時間,來訪者心裏有些忐忑不安,但李敖
的笑容是真誠的,自始至終興致挺高,客氣而不做作。(傅寧軍)
海峽兩岸 2003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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