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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轉錄自 Marxism 看板] 作者: poe (credo ut intelligam) 看板: Marxism 標題: 【推薦】兩種社會主義(劉宇凡) 時間: Sun Sep 1 19:32:35 2002 兩種社會主義 ─重訪馬克思的工人階級解放理論 劉宇凡 今年五月號的《讀書》有一篇短文,談到六十年代兩位作家鄧拓、 廖沫沙,都把東林書院的有名對聯(「風聲雨聲讀書聲聲入耳,家事國 事天下事事事在心」)的「在心」誤為「關心」。最近才有人在政協一 次座談會糾謬,但主持人卻說,「這個問題不要再論了。你跟鄧老啦個 大哦?與其他錯,還不如你錯啊。」 一個月之後,新華網報道,河北省某小學某班人人都有官銜。班主 任解釋,現在小孩當官意識很強,不當班長、委員、也要當組長,而家 長為滿足孩子,往往給老師打電話,拉關係,於是只好弄個「全班皆官 」。(1) 大官迷,小官迷 在五四時代的舊中國,尚有許多知識份子和青年學生以當官為恥, 或至少自覺地不想當官迷。如今,在社會主義新中國下,道德思想卻大 倒退到連小學生也成了官迷。大部份「人民公僕」更變成了是非不分, 只問官階大小的官僚。 這種思想上的倒退同過去中國的半個世紀的扭曲了的革命大有關係 。社會主義革命的原意是工人階級「上升為統治階級,爭得民主」(2) ;工人階級需要建立自己的民主政府,但這個政府,就其公共管理職能 來說,從頭起就要有最廣泛的和不斷擴大的民主,以便盡量讓全體公民 參與管理社會;就其強制職能而言,則要隨著民主自治之擴大而大大減 少,直至消亡。那個在舊社會中高踞社會之上的國家官僚集團亦要大大 讓位於最廣泛的勞動人民的民主。可是,蘇聯也好、中國也好,社會主 義建設越深入,國家的強制作用不僅沒有絲毫減少,反而在日益加強。 而民主呢,對不起,就完全沒有了。兩個「社會主義」大國都成為碩大 無比的官僚專制國家。如今,兩個國家先後走資本主義了,但那個官僚 體制並無消失,反而在私有化過程中率先自肥。 對於這種黨國一體的官僚國家,自由主義者歸咎於馬克思主義的革 命學說,並且以為拿市場經濟的葯方就能解官僚國家之毒。結果呢,不 過是既方便了官僚集團資產階級化,又帶挈了私人資本家發財。 另一方面,在那些口頭上仍然堅持馬克思主義的崇毛派中(崇拜毛 澤東這個政治符號是這個鬆散流派的共同特點,但除此之外,對毛的實 際解釋可以南轅北轍),不少人始終堅稱斯大林、毛澤東那套一黨專政 的體制合符馬克思原意。 上述兩種觀點既相反,又相成。大家都同意馬克思主義等於一黨專 政及黨國一體,因此都只能加深有意追求民主的年青一代對馬克思的誤 解及偏見。其實,這種社會主義絕非馬克思的社會主義,而是其反面。 馬克思、恩格斯的最大功績不僅是研究了資本的運動規律,而且畢 生同各種真真假假的社會主義流派作思想鬥爭。《共產黨宣言》已經批 評了當時流行的封建社會主義、小資產階級社會主義、空想社會主義等 等。所有這些早期流派,都或多或少存在精英主義,認為社會主義只有 精英才能認識,也只有精英才能把它帶進人間。到了後來,這種精英精 神更往往同國家崇拜的思想結合,形成國家社會主義。恩格斯臨死的時 候還被迫和它鬥爭。 國家社會主義的先師 「國家社會主義」名下一樣門派林立,而且有時可以互相劇烈敵對 ,但是一個共同點是實際認為工人階級的解放事業,需要由精英份子組 成「黨」以至組成「國家」機關去包辦代行,工人階級實際只起吶喊助 威的作用。無論是社會民主主義還是斯大林主義,歷史作用不盡相同, 但其為一種自上而下的社會主義流派則同;其所仰仗的「國家」,雖然 不同,一邊是資產階級的官僚國家,另一邊是「社會主義」的官僚國家 ,但其為依靠獨立於勞動人民之外的「國家」去推行他們的社會主義則 同。(至於納粹主義那種「國家社會主義」,則姑置勿論。) 但馬克思從頭起就是這種社會主義的死敵。他的社會主義是一種充 滿平民傲骨的、由下而上的運動,所以平等及民主精神始終貫徹其中。 他的工人階級解放學說,最珍貴的其中一個原則,就是「工人階級的解 放應該由工人自己去爭取」。(3)這句話不是隨便說的,而是馬克思為 第一國際所寫的章程的第一句話。這話亦非馬克思一時之見。恩格斯 (馬恩早已合為一人了)在1888年為共產黨宣言英文版作序時,解釋當 時為什麼不叫社會主義宣言而叫共產主義宣言。(4) 「在1847年,所謂社會主義者……都是站在工人階級運動以外,寧 願向『有教育』的階級尋求支持。至於當時工人階級中那些確信單純政 治變革全然不夠而認為必須根本改造全部社會的份子,他們把自己叫做 共產主義者。……可見,在1847年,社會主義是資產階級的運動,而共 產主義則是工人階級的運動。……既然我們自始就認定『工人階級的解 放只能是工人階級自己的事情』,所以我們也就絲毫沒有懷疑究竟應該 在這兩個名字中間選出哪一個名稱。」(5) 馬克思這種工人自我解放的學說,在當時是開創性的。幾乎所有其 他門派都浸透著精英精神及國家主義。三大空想社會主義家之一的羅伯 特‧歐文解釋,在他的社會主義下, 「管理及處置整個社會的辦法,就像最先進的醫生在一所管理得最 好的精神病醫院,管理及處置其病人一樣。目前社會的非理性制度造成 了非理性與不公正,導致許多不幸者。這些不幸者都會得到這些醫生的 耐心而仁慈的對待。」(6)怪不得後來蘇聯會有那麼多精神病醫院來 處置異見份子了。 路易‧布朗是當時法國有名的社會主義者,但怎樣才能達至這個美 好世界?在一本小冊子中他說: 「我們怎樣才能從現狀過渡到所主張的社會呢?對這個問題,我的 答案是通過國家干預。……因為這個工作太艱巨。……由政府從事社會 的重生工作,就像由腦袋去照看身體健康一樣自然。」(7) 換言之,工人階級應該坐待「政府」去解放,而不應當自己進行階 級鬥爭。後來法國工人自己去為解放而鬥爭,布朗當然認為犯了天條, 所以支持軍警槍殺工人。 青年馬克思激烈反對精英主義 馬克思從青年時代使已經激烈反對精英主義。1842年他廿四歲擔任 萊茵報編輯時,寫過幾篇文章捍衛出版自由,反對書報檢查制度。當時 有議員認為,人民還未成熟到可以享受出版自由。(未成熟到可以享有 民主,未成熟到可以管理國家……這種論調到今天依舊流行)馬克思反 駁說: 「一切發展中的事物都是不完善的,而發展只有在死亡時才結束。 這樣,把人弄死以求擺脫這種不完善狀態應該是最合情理的了。至少辯 論人在企圖扼殺出版自由的時候是這樣推斷的。在他看來,真正的教育 在於使人終身處於襁褓之中,因為人要學會走路,也得學會摔跤,而且 只有經過摔跤他才能學會走路。但是,如果我們都成了襁褓兒,那誰來 包裹我們呢?如果我們都躺在搖籃裡,那末誰來搖我們呢?如果我們都 成了囚犯,那末誰來做看守呢?」(8) 不要以為這只是「青年馬克思」的看法。1850年「成熟馬克思」毫 無愧疚地重新出版了他論出版自由的文章。何況,在他從民主主義立場 逐步轉變為共產主義立場的整個過程和轉變後,他的著作都貫串著對工 人階級自我解放能力的信心。在《關於費爾巴哈的提綱》一文中,他再 次批評了歐文。當時所有社會主義者都要回答一個古老問題:舊社會中 成長的人,難免存在各種缺點,那又怎樣去建設一個和諧平等的新社會 呢?歐文的回答是:人是環境和教育的產物。只要改變環境和教育,就 能改變人。多麼簡單,多麼合符常識!但馬克思一針見血指出歐文的漏 洞: 「這種學說忘記了:環境正是由人來改變的,而教育者本人一定是 受教育的。因此,這種學說必然把社會分成兩部份,其中一部份高出於 社會之上。」 這個「高出於社會之上」的部份,有許多名稱,可以叫「有教養階 級」,也可以叫「精英」、「官吏」、「國家幹部」、「先鋒黨」、「 偉大領袖」。叫什麼無關宏旨,在社會主義事業中,永遠有一個「高出 於社會之上」的精英,高高騎在工人階級頭上,才有關宏旨。換言之, 建設一個平等社會的偉大事業,要以最可鄙的社會不平等的原則為前提。 馬克思怎樣反駁這種繼承舊社會「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的 社會分工的假社會主義呢?怎樣才能解決「舊人建設新社會」的兩難呢 ?他答: 「環境的改變和人的活動的一致,只能被看作是並合理地理解為革 命的實踐。」(9)(所有引文的克體均為馬克思加注) 換言之,要改變工人階級,使之能建設新社會,並不需要一個「高 出於社會之上」的精英或偉大領袖去代行包辦,而是促進工人階級起來 改變環境,並在這個過程中改進自己。所謂改變環境,就是革命的實踐。 在不久之後的《德意志意識形態》中,馬克思繼續發揮上述觀點: 「無論為了使這種共產主義意識普遍地產生還是為了達到目的本身 ,都必須使人們普遍地發生變化,這種變化只有在實際運動中,在革命 中才有可能實現,因此革命之所以必需,不僅是因為沒有任何其他的辦 法能推翻統治階級,而且還因為推翻統治階級的那個階級,只有在革命 中才能拋掉自己身上的一切陳舊的骯髒東西,才能成為社會的新基礎。 」(10) 從革命中鍛鍊民主自治的能力 在經歷過斯大林的「自上而下的革命」(指他的瘋狂工業化及集體 化),以及中共的「農村包圍城市」,以農民軍隊去「解放」工人階級 的革命之後,「社會主義革命」一詞已變得非常混亂。當代中國讀者更 可能會透過這些經驗去曲解馬克思上述那番話。我們要掃除誤解。他指 的革命恰恰是被毛澤東否定其適用於中國的那種工人階級革命--「資 本主義各國的無產階級政黨的任務,在於經過長期的合法鬥爭,教育工 人,生息力量,……利用議會講壇」,進行「經濟的和政治的罷工」, 「準備最後地推翻資本主義」。而推翻資產階級的起義,「不到資產階 級處於真正無能之時,不到無產階級的大多數有了武裝起義和進行戰爭 的決心之時」,是不應該進行的。(11)毛澤東所描述的馬克思的傳統 革命路線並不準確。他忘記了,領導俄國十月革命成功的布爾什維克黨 ,在大部份時間都是非法地下黨。所以用缺乏合法鬥爭條件來證明中國 革命必不能採取傳統馬克思主義革命戰略,是沒有根據的。不過這兒不 管毛這個局部錯誤,言歸正傳,繼續討論馬克思的革命路線同毛澤東所 不同的地方及後果。農村包圍城市的武裝鬥爭,首先是離開了工人階級 ,這樣,革命的動力就不再是依靠最先進的階級而是依靠那身上最多「 陳舊東西」的農民,再加上革命的領導是斯大林主義的領導,這就難怪 「新中國」從頭起就充滿種種封建專制色彩,也難怪工人階級始終沒有 機會培養「自己進行統治的能力」,難怪工人階級最後沒有能力阻止中 共復辟資本主義。其次,一開始就長期進行武裝鬥爭,可以培養出軍事 知識,但同時也總是加強了等級精神及服從精神,而少能培養出民主及 平等精神。反之,馬克思的革命路線,正是一種自下而上的革命路線, 讓工人階級不斷通過日常組織及鬥爭去提高自己的認識,培養起自我組 織與自我管治的能力,再加上革命的實踐,這樣才能讓工人階級有自治 能力。 現在支持工會運動是很多社會主義者的常識。但十九世紀中葉並非 這樣。當時很多社會主義者(包括下面提到的拉薩爾)都反對工人組織 工會,認為工會運動只是局部鬥爭,支持它只會妨礙工人階級爭取普遍 的勞動解放。但馬克思卻極力支持;之所以支持,不是工會可以直接促 進勞動解放;不是罷工鬥爭常常勝利,而是因為工人階級可以在工會組 織及工會日常鬥爭中培養自治能力。只有經過長期準備,起義,再「經 歷15年,20年,50年的內戰」,才能「改變現存條件和使自己有進行統 治的能力」。馬克思在1848年革命失敗後如是說。(12) 關鍵是使工人階級「自己有進行統治的能力」,而不是在「黨的一 元化領導下」永遠只能「讀毛主席的書,聽毛主席的話,按毛主席的指 示辦事」,永遠當「襁褓兒」,永遠躺在搖籃裡或大監獄裡,被教訓去 「感激黨的恩情」。 在馬克思看來,社會主義不是什麼救世主、大救星降世帶來的,而 是工人階級的階級鬥爭的直接結果。所以他至為推崇工人階級的自發的 革命首創精神。他始終不願像空想社會主義那樣熱衷於為社會主義設計 藍圖,相反,他對於社會主義的描繪始終限於原則性幾句說話。為甚麼 呢?因為他把實現社會主義的方案統統留給未來的革命無產階級。其實 ,他在對待革命上面又何嘗不是這樣? 馬克思不同布朗基。布朗基相信,工人階級革命應由一小撮堅定的 革命家以密謀方式包辦代行。但馬克思相信的卻是「工人階級的解放應 該由工人階級自己去爭取。」工人階級原本就固有革命的能力和建設新 社會的能力(這是它同從前的農民或奴隸不同的地方)。工人政黨不必 越俎代庖。工人政黨的責任不是密謀革命,而是在階級鬥爭中盡量幫助 工人階級釋放全部革命潛能。在這個意義上,任何真正的工人革命都是 群眾的自發性與工人革命黨的自覺性的結合。 馬克思向工人學習 斯大林、毛澤東卻完全是另一個傳統。我們且看看大陸《社會科學 大詞典》怎樣解釋「自發鬥爭與自覺鬥爭」: 它們是「無產階級反對資產階級的階級鬥爭的兩個階段。自發鬥爭 是指無產階級還未以馬克思主義的科學理論武裝起來,還沒有樹立明確 的政治目標,沒有通過自己的政黨領導而進行的鬥爭。當無產階級還是 一個自在階級時,反抗資產階級的鬥爭往往是自發的。當無產階級在馬 克思主義理論的指導下,建立本階級的革命政黨,有組織、有目標地向 資產階級展開經濟上、政治上和思想上的鬥爭時,就達到了自覺鬥爭的 階段。」(13) 這種劃分真是驚人地機械與片面。你看,馬克思主義以前,只有自 發鬥爭而絕不能有自覺鬥爭;馬克思主義以後只能有自覺,「有組織, 有目標」的鬥爭,而不能有自發鬥爭。但馬克思又怎樣發展出他的「主 義」的呢?上述這種表述讓人覺得馬克思主義簡直就像是純粹從馬克思 的頭腦中產生出來似的,或至少同工人階級的「自發鬥爭」無關似的! 但馬克思不是毛澤東。「東方紅,太陽升,中國出了個毛澤東」,於是 就有了毛澤東思想,就有了中國革命。這純粹是英雄史觀。其實呢,還 有另一面,就是工人階級的自發鬥爭及革命獨創性,也一直在引領馬克 思發展他的學說呀。 1844年西里西亞紡織工人起義,對馬克思轉變為共產主義者有很大 影響。其後,當他在法國、英國等開始接觸共產主義工人組織時,他深 深為他們之情同兄弟,「純潔無暇,心地高尚」(14)所感動。用「高 尚」一詞形容這些人,在馬克思同期著作中都出現過。正是這些接觸使 馬克思加入了他們,成為共產主義者。 1871年的巴黎公社,被馬克思譽為「實質上是工人階級的政府,是 生產者階級同佔有者階級鬥爭的結果,是終於發現的、可以使勞動在經 濟上獲得解放的政治形式。」(15)究竟是誰「發現了使工人階級獲得 解放的政治形式」?你以為是馬克思嗎?錯了! 巴黎公社與國家消亡 在巴黎公社之前,馬克思還不曉得「可以使勞動在經濟上獲得解放 的政治形式」該怎樣;用今天的話說,還不知道社會主義民主該怎樣, 不知道它同資產階級代議制怎樣不同等等。馬克思要等到巴黎革命工人 自發創造出來之後,才知道這種「政治形式」。馬克思最為推崇的,就 是巴黎公社要廢除常備軍和官吏,真正實現人人參加管理社會。他特別 舉出巴黎公社的幾個重大措施: 1.一切公職人員不僅普選而且可以隨時撤換; 2.一切公職人員薪金不能超過工人工資; 3.用普遍的人民武裝代替常備軍; 4.公社不是議會式的,而是同時兼管行政與立法。(16) 這種工人民主要比傳統的代議政制民主一千倍。俄國十月革命中的 蘇維埃,也貫徹了巴黎公社原則,是廿世紀的巴黎公社。只是在斯大林 為代表的官僚層逐漸篡奪了權力之後,才摧毀了蘇維埃民主。1949年後 的中國更一天也沒有實行過巴黎公社原則。 馬克思學習了巴黎公社的經驗後(而不是巴黎公社工人學習了馬克 思),才進一步豐富了他的國家消亡學說。從頭起馬克思就極之仇視一 切國家崇拜。青年馬克思強調,「必須推翻那些使人成為受屈辱、被奴 役、被遺棄和被蔑視的東西的一切關係」(17)。而國家這種「冒充的 集體」,正正是其中一種壓迫關係。所以青年馬克思說: 「在過去的種種冒充的集體中,如在國家中,個人自由只是對統治 階級……來說是存在的,……對於被支配的階級說來,它不僅是完全虛 幻的集體,而且是新的桎梏。……而無產者,為了保住自己的個性,… 就和國家這種形式處於直接的對立中,他們應當推翻國家,使自己作為 個性的個人確立下來。……在真實的集體的條件下(意指共產主義── 劉),各個個人在自己的聯合中並通過這種聯合獲得自由。」(18) 斯大林說過,幹部決定一切。你看,不是勞動人民決定一切,而是 幹部。這種崇拜國家官吏的思想,早在黑格爾那裡就可以見到。他認為 ,社會的整體利益,只能由一個沒有私人利益的階級去代表。但哪個階 級才有資格成為「普遍的階級」呢?黑格爾的答案就是「國家官吏」。 但青年馬克思在《黑格爾法哲學批判》中早就揭穿,官僚不過是另一個 有自己特殊利益的群體,而且簡直是把國家當成了自己的私產。所以社 會的整體利益不可能指望由官吏來看顧,而只能由整體人民去自己看顧 自己。反之,若由官僚以國家名義去代行,那不過是「冒充的集體」, 而這種「冒充的集體」必然壓抑個人自由。 在毛澤東時代的中國,「個人自由」一詞簡直成了禁忌。只有國家 的自由,沒有個人自由。工人階級雖然號稱領導階級,但是連選擇職業 以至單位的個人自由也被剝奪殆盡。他們還說這是馬克思的教導呢!這 是有意歪曲。這是國家社會主義,而決不是真正的革命馬克思主義。真 正的集體只能是「個人的自由的聯合」。 共產主義與自由 事實上,工人運動從頭起就存在兩種共產主義。1847年共產主義者 同盟的刊物發表了創刊詞,談到同盟在共產主義與自由的問題上怎樣有 別於其他共產主義者:   「我們不是主張消滅個人自由,並把世界變成一個大兵營……誠然 ,有這樣一些共產主義者,他們只圖省便,……主張否定和取消個人自 由。但是,我們不願意拿自由去換取平等。」(19)   馬克思無異吸收並發展了覺悟工人中這種個人自由與集體合作並存 的共產主義,而且應用到對國家的批判上。而《法蘭西內戰》一文第一 次很完整地談到國家消亡。但讓我們先讀讀斯大林主義怎樣歪曲馬克思 。大陸的《國際共產主義運動史》一書在敘述到巴黎公社時,大量引述 馬克思《法蘭西內戰》,然後狗尾續貂:   「公社是對蒲魯東主義的否定,因為蒲魯東主義者否定國家,否定 民族的統一和國家的集中,而公社卻是企圖建立一個自上而下民主集中 的、統一的工人階級的政府;」(20)   蒲魯東主義否定國家,而馬克思主義肯定國家;蒲魯東主義否定中 央集權,而馬克思主義肯定中央集權。   正反兩種意見寫得非常清楚,是無可辯駁──的歪曲。   馬克思每一個字的意思都相反:   「民族的統一不是應該破壞,相反地應該借助於公社制度組織起來 ,應該通過這樣的辦法來實現,即消滅以民族統一的體現者自居同時卻 脫離民族、駕於民族之上的國家政權,這個國家政權只不過是民族軀體 上的寄生贅瘤。舊政府權力的純粹壓迫機關應該鏟除,而舊政府權力的 合理職能應該從妄圖駕於社會之上的權力那裡奪取過來,交給社會的負 責的公僕。……   公社制度將把靠社會供養而又阻礙社會自由發展的寄生贅瘤── "國家"迄今所吞食的一切力量歸還給社會機體。僅僅這一點就會把法 國的復興向前推進了。」(21) 斯大林主義才肯定國家。馬克思呢,卻說國家是社會的「寄生贅瘤 」,公社應當將之「鏟除」。馬克思又說: 「(拿破侖第三的)帝國制度是……國家政權的最淫賤和最後的形 式。」(22) 之所以是「最後的形式」,是因為工人階級的解放不再需要國家。 甚麼是國家?國家之所以為國家,不僅在於其強制作用(原始氏族也有 對氏族成員的強制,但那時沒有國家),而且首先在於,它是脫離社會 ,高據社會之上的獨立機構,只有它才能施行「合法」的強制與暴力。 工人階級革命本身固然須要有自己的革命政府,或自己的工人「國家」 。但從頭起,工人政府就用徹底的民主制度,來消滅官吏及常備軍,所 以這個「政府」、「國家」,雖然還對反抗的資產階級實行強制,但實 行強制的主體,已經不再是脫離社會、高據社會之上的特殊機構,而是 普通人民,普通的武裝人民,所以這個工人「政府」,工人「國家」, 已經不是原來意義的國家了。   關於中央集權,馬克思也很鮮明反對:   「只要公社制度在巴黎和各個次要的中心確立起來,舊的中央集權 政府就得也在外省讓位給生產者的自治機關。……那時還會留給中央政 府的為數不多然而非常重要的職能,則不應像有人故意捏造的那樣予以 廢除,而應該交給公社的代理人,即交給那些嚴格負責的代理人。…… 公社制度將把靠社會供養而又阻礙社會自由發展的寄生贅瘤──『國家 』迄今所吞食的一切力量歸還給社會機體。僅僅這一點就會把法國的復 興向前推進了。」(23)   所以,不是有兩種對立觀點,而是有三種:一方面是國家主義及官 僚中央集權的觀點,另一方面是無政府主義觀點,即馬所謂「有人捏造 」的可以根本廢除中央職權的觀點。馬克思是第三種觀點,主張保留中 央「為數不多然而非常重要的職能」,除此之外的職權則盡量由地方自 治取代;除開這種地方分權之外,更重要的是馬主張把國家這個寄生贅 瘤「所吞食的一切力量歸還給社會」。 馬克思:公社是反對國家本身   由於《法蘭西內戰》是馬克思為第一國際所寫的宣言,所以不便把 國家消亡的理論發揮太多(第一國際本來就很混雜,馬克思一派佔少數 )。但在初稿裡,馬克思就把他的國家消亡論發揮得更清楚:   「公社才是帝國本身的真正對立物,也就是國家政權、集中化行政 權力的對立物,……   因此,這次革命不是一次反對哪一種國家政權形式──正統的、立 憲的、共和的或帝制的國家政權形式的革命。它是反對國家本身、這個 社會的超自然的怪胎的革命,是人民為著自己的利益重新掌握自己的社 會生活。它不是為了把國家政權從統治階級這一集團轉給另一集團而進 行的革命,它是為了粉碎這個階級統治的兇惡機器本身而進行的革命。 ……   只有因對全社會負有新社會使命而得到鼓舞力量的無產階級,即負 有消滅一切階級和階級統治使命的無產階級,才能夠粉碎階級統治的工 具──國家,也就是集中化的組織起來的居社會主人地位而不是充當社 會公僕的政府權力。……   第二帝國是在反對無產階級中產生的。摧毀它的也是無產階級,但 無產階級摧毀它,並不是把它當做政府(集中化)權力的一種特殊形式 ,而是把它當做這種權力的最強大的、外表上似乎獨立於社會之上的表 現形式,因而也就是把它當做這種權力的最淫賤的實體,這個實體的集 中表現是對內腐敗透頂,對外昏憒無能,從頭到腳卑鄙齷齪。   公社──這是社會把國家政權重新收回,把它從統治社會、壓制社 會的力量變成社會本身的生命力;這是人民群眾把國家政權重新收回, 他們組成自己的力量去代替壓迫他們的有組織的力量;這是人民群眾獲 得社會解放的政治形式,這種政治形式代替了被人民群眾的敵人用來壓 迫他們的社會人為力量。……(公社)徹底清除了國家等級制,以隨時 可以罷免的勤務員來代替騎在人民頭上作威作福的老爺們,以真正的負 責制來代替虛偽的負責制,因為這些勤務員經常是在公眾監督之下進行 工作的。他們所得的報酬只相當於一個熟練工人的收入。……   所謂國家事務的神秘性和特殊性這一整套騙局被公社一掃而盡;公 社主要是由普通工人組成,它組織著巴黎的防務,對波拿巴的御用軍隊 作戰,保証這座大城市的糧食供應,擔負著原先由政府、警察局和省政 府分擔的全部職務,在最困難、最複雜的情況下,公開地、樸實地做它 的工作;」(24)   斯大林主義史家說無政府主義否定國家,馬克思主義肯定國家。但 馬克思在這裡說得很清楚,無產階級是「反對國家本身」的。不過,斯 大林主義者決不是第一個把馬克思咒罵為無政府主義的第一人。伯恩斯 坦,這位修正主義大師,在恩格斯尚在世時曾經在他指導下寫了一本批 評拉薩爾主義的國家崇拜的書。但恩格斯死後不久,他就開始修正馬克 思主義,而且是修正馬克思的國家消亡學說,指責他中了無政府主義的 毒,認為追求國家消亡根本是空想。難怪他後來索性把那部評拉薩爾的 書改寫了。社會民主主義同斯大林主義,在國家崇拜上其實並無二致。 「專政」的由來 與斯大林主義的曲解 恩格斯在1891年為《法蘭西內戰》寫再版導言時,不忘批評「社會 民主黨的庸人又是一聽到無產階級專政就嚇得大喊救命。先生們,你們 想知道無產階級專政是甚麼樣子嗎?請看看巴黎公社吧。這就是無產階 級專政。」(25) 當代革命運動中給搞得最混亂的一個詞,就是「無產階級專政」。 一提起這個詞,自由主義者和斯大林主義者,雖然一個反對一個擁護它 ,但二者在理解其含義上卻驚人一致,都實際意味不要民主。 一位叫鍾水的大陸崇毛派在《首先必須搞清楚甚麼是無產階級專政 》一文中說: 「所謂『階級專政』從來就不是全體階級成員的直接專政,國家歷 來(!)是特殊階層(!)的特殊職能(!),全部問題的關鍵在於: 這個特殊階層屬於哪個階級,是為哪個階級服務的。」(26) 你說的是哪個階級的專政?是有產階級嗎?對,說得很對。啊,對 不起,原來你說的是無產階級專政!天啊,你這番話每一個字都是同馬 克思恩格斯原意相反的啊。 恩格斯說巴黎公社就是無產階級專政,然則,巴黎的工人階級是否 不曾「全體階級成員直接專政」呢?這個工人政府的職能又是否由一個 「特殊階層」來代行呢?非也非也。我們上文不是引述過馬克思的話嗎 ?他說:「公社主要是由普通工人組成」,「以隨時可以罷免的勤務員 來代替騎在人民頭上作威作福的老爺們」。所以,馬克思所謂「無產階 級專政」,恰恰就是工人階級「全體階級成員的直接專政」呀!在馬克 思來說,無產階級專政的意思就是共產黨宣言所說的,「無產階級上升 為統治階級,爭得民主」呀。所以,無產階級專政等於無產階級民主。 經過斯大林主義的「專政」恐怖劇之後,當代人一定對「無產階級 專政等於無產階級民主」一詞大惑不解,如果不是乾脆反感的話。但二 者果真對立嗎? 在西方詞源上,「專政」一詞根本並非同民主對立。在古代羅馬民 主共和國中,一直存在一個職位叫dictator,即「專政者」。這個「專 政者」在緊急時期(例如在戰爭中)可以行使緊急權力六個月,一俟恢 復正常秩序即廢止。這種「專政者」制度一直同羅馬的民主共和制並存 了300年,直到凱撤才將它變成終身職位。所以,古代羅馬的「專政」, 頂多不過是類似當代憲政中的緊急狀態法所賦予行政首長的若干緊急權 力而已。而十九世紀中葉的政治家與學者,包括馬克思,每逢用到「專 政」一詞,亦不過是在古羅馬意義上去用而已。 馬克思第一次使用「無產階級專政」一詞是在1850年,特別是為了 誘導布朗基主義者拋棄那種由一小撮革命家來舉行密謀革命的想法。他 們的革命路線分為兩個階段,首先是建立革命家的專政,待緊急時期過 去即還政於工人階級。但馬克思則強調,不應是少數革命家的專政,而 應當是「無產階級的階級專政」。(27) 廿多年後的1874年,當時的布朗基主義者在巴黎公社失敗後仍然堅 持他們那條路線。恩格斯特地寫了一篇文章批評他們: 「由於布朗基把一切革命想像成由少數革命家所實現的突然變革, 自然也就產生了起義成功以後實行專政的必要性,當然,這種專政不是 整個革命階級即無產階級的專政,而是那些實現了變革的少數人的專政 ,而這些人又事先服從於一個人或者幾個人的專政。由此可見,布朗基 是過去一代的革命家。」(28) 鍾水說「階級專政從來就不是全體階級成員的直接專政」,而是「 特殊階層」的專政;而恩格斯卻批評布朗基不懂得應該實行的不是「少 數人的專政」,而應是「整個革命階級即無產階級的專政」。究竟誰才 違反馬克思原意?難道是恩格斯麼?鍾水那種社會主義,決不是無產階 級社會主義,而是「特殊階層」即官僚的社會主義。 自由主義與斯大林主義都犯了同一個錯誤,就是思想機械,以為專 政就是專政,民主就是民主,二者的分野是絕對的。所以無產階級專政 一定不能包含「全體階級成員直接專政」的意思。大錯特錯!馬克思越 深入研究當代資本主義,就越發掘出關於「專政」的第二個層次上的意 義。他認為,在階級社會中,國家不過是統治階級對被壓迫階級的統治 工具。即使是「最民主」的國家,也有專政的一面。古代雅典一方面是 奴隸主及自由民最直接的民主,另一方面它又是對奴隸及女性的專政; 美國獨立戰爭後建立了「民主政權」,但這個「民主政權」同時卻對大 部份沒有投票權的工人、農民、女性及黑人實行專政。即使後來投票權 逐漸擴大到所有成年人,但一方面由於民選的範圍只及整個國家機器的 小部份,另一方面由於資產階級早已在社會及經濟上處於統治地位,可 以借此而始終霸佔住國家權力,所以,工人階級始終是被壓迫階級。所 以,這個表面上是「全民」的國家,實質上仍是資產階級對本階級才實 行民主,對工人階級則實行專政的國家,仍是少數人對多數人的專政。 無產階級專政則是歷史上第一個由社會上多數人組成的專政。它在工人 階級內都實行最廣泛民主,對資產階級武裝反抗則實行專政。但由於這 種專政是「整個無產階級」而不是「少數人」的專政,所以從頭起不像 有產階級專政那樣需要一個特殊的鎮壓機關,一個高踞社會之上的國家 機器。所以這種「專政」,同無產階級「國家」一樣,已不是原來意義 的「專政」和「國家」,而是全新意義上的,即從一開始就消亡的東西 。它們越是「加強」,就只能意味著更多普通工人參與管理社會,意味 著越不需要國家這個特殊強制機構,意味著專政與國家消失得更快。 斯大林主義有時也承認國家消亡論,但是他們總是把這個排在不可 知的將來,而目前一個長時期呢,則只能是不斷加強「無產階級專政」 。大陸辭海這樣解釋「無產階級專政」:它「是多數人對少數人的專政 ,是人類歷史上最進步的也是最後一種國家制度。……無產階級專政要 經歷由建立鞏固、加強到逐漸消亡的辨証過程。」(29)這實際上把「 無產階級專政」同國家消亡割裂開來,把本為同一的東西硬切開為前後 兩個階段的東西。但一經切開,不論是無產階級專政還是國家消亡,都 變成了空殼,變成木乃伊。 馬恩的所謂無產階級專政從頭起就意味國家消亡的開始;二者是一 個東西,不是兩個東西。無產階級越是「加強」其專政,只能意味著越 多普通工人參與管理「國家」,亦即意味越不需要國家這個特殊的鎮壓 機關。如果國家還要等到專政在「鞏固、加強」之後才逐漸消亡,就等 於永遠等不到,或者等到的只是蘇聯的消亡。 恩格斯在說「看看巴黎公社吧,這就是無產階級專政」這話之前, 還有一段很重要的話: 「國家最多也不過是無產階級在爭取階級統治的鬥爭勝利以後所繼 承下來的一個禍害;勝利了的無產階級也將同公社一樣,不得不立即盡 量除去這個禍害的最壞方面,直到在新的自由的社會條件下成長起來的 一代能夠把這種全部國家廢物完全拋掉為止。」(30) 注意,是「不得不立即廢除」國家這個禍害的最壞一面,使國家開 始消亡,而不是等待無產階級專政「鞏固、加強」之後。恩格斯在《反 杜林論》中又說: 「無產階級將取得國家政權,並且首先把生產資料變為國家財產。 但是,這樣一來它就消滅了作為無產階級的自身,消滅了一切階級差別 和階級對立,也消滅了作為國家的國家。……國家真正作為整個社會的 代表所採取第一個行動,即以社會的名義占有生產資料,同時也是它作 為國家的最後一個獨立行動。那時,國家政權對社會關係的干預將先後 在各個領域中成為多餘的事情而自行停止下來。那時,對人的統治將由 對物管理和對生產過程的領導所代替。國家不是"被廢除"的,它是自 行消亡的。(31) 注意,工人國家把生產資料變為國家財產,是「它作為國家所採取 的最後一個獨立行動」。從此之後,這個「國家」的餘下的所有行動, 就不再是「獨立」的了,因為它不再是以脫離社會的特殊機構的資格去 進行,餘下的所有行動都已由廣大勞動人民自己去進行,實行自管自治 。國家是從頭便開始消亡的。 順帶一提,列寧在《國家與革命》一書第二章第一節中也說,實行 巴黎公社的民主原則,將使人人都暫時變成「官僚」,因而使任何人也 不能成為「官僚」,這樣國家就開始消亡了。而這一切不能等待十年廿 年。他說:「無產階級需要的只是……組織得能立刻開始消亡而且不能 不消亡的國家。」注意,是「立刻開始消亡」,而不是等到無產階級專 政「鞏固、加強」之後。 自助還是向國家求助 另一位大陸崇毛派陸瀾有幾句話堪稱把那種官僚包辦社會主義事業 的心態表露無遺。他說: 「無產階級專政不能僅從形式上來看,看是不是普選制。而是看專 政代表或者(「或者」二字恐是多餘)維護誰的利益。從中國的具體情 況看,在毛澤東生前,無論用甚麼方法進行選舉,選出的國家最高領導 人都會是毛澤東。因為人民擁護他,……無產階級專政國家的第一個任 務首先要維護社會主義公有制,……從這個角度看,中國的前三十年, 當然應當是無產階級專政的國家。」(32) 這番話叫人想起鍾水的話: 「國家歷來是特殊階層的特殊職能」; 關鍵的不是有沒有民主,而是這個特殊階層「為哪個階級服務。」 既然你深信人民一定會選毛澤東,那為甚麼不乾脆實行選舉、實行 巴黎公社民主原則呢?為甚麼反而要禁止真正的普選?究竟誰是主人, 誰是公僕?為甚麼公僕硬要為主人服務?為甚麼主人不能自己服務自己 ?人民主權的原則丟到哪裡了? 陸瀾說,為甚麼中國不能實行巴黎公社,是因為列寧當初也沒有實 行呀!「隨時罷免領導人,在列寧從事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的實踐中, 也始終未見諸實施。」這是閉眼說瞎話。事實剛相反。不過,關於這個 問題,暫且打住,請讀者參考我們以前所發表過的文章。 但更混淆視聽的是那種包辦主義。只要我們這些「特殊階層」即國 家官吏來代替你們工人維護了公有制,即使你們無權投票選舉領導人, 你們也算是主人翁,這個國家也算是社會主義國家。所以,……不要再 投訴!這就像一個蹩腳而無賴的理髮師,把人家的頭髮一開剪就剪得一 塌糊塗,人家要撤換他,他就一手拿剪一手按頭,大吼道:我為你剪頭 髮,就是為你服務,就是維護了你的利益,你有無權利撤換理髮師毫不 重要! 馬克思恩格斯恰恰是這種國家官僚的包辦主義的死敵。十九世紀六 十年代以後,馬恩二人就不斷同這種包辦主義鬥爭。包辦主義正是國家 社會主義的一個重要特徵。當時的代表就是拉薩爾和俾斯麥。 拉薩爾主張通過普魯士國家的援助來發展工人合作社,以此來「解 放勞動」。馬克思當時已懷疑拉薩爾實際已同俾斯麥作了徹底交易,為 爭取俾斯麥援助工人合作社而不惜支持普魯士皇朝,但他沒有具體証據 。不過馬克思根據他的政綱,已足夠馬判斷他那種社會主義是國家社會 主義。何況,拉薩爾對他所創立的全德工人聯合會一直實行獨裁,所以 馬克思對他反感,稱他為工人運動的獨裁者。幾十年後才發現拉薩爾給 俾斯麥的信。他向俾斯麥報告,他1863年所建立的全德工人聯合會已「 成為了我的帝國,想閣下或許也會羨慕。但這裏所描畫的一點情景應讓 你清楚相信,工人階級是本能地傾向獨裁的,只要這獨裁能使工人階級 相信是按其利益去行使──這說法是多麼正確。」(33)獨裁者只要是 為工人階級服務,就不要投訴獨裁者。這種精神同崇毛派所謂「不要問 有無民主,只須問那個特殊階層是否為人民服務」多麼相近! 馬克思看不到這封信,但他非常清楚拉薩爾主義是甚麼。馬說: 「他犯了很大的錯誤。……他把一個小小的出發點……當作自己的 鼓動的中心點:以國家幫助反對自助。……這裡(德國)的工人從小就 受官僚主義的訓戒,相信權威,相信上級機關,所以這裡首先應當培養 他們的獨立自主精神。」(34) 斯大林主義史家在敘述馬克思反對拉薩爾的鬥爭時,往往只解釋成 ,馬之所以反對拉只是因為拉求助的是普魯士這個具體國家。潛台詞是 ,如果是向「無產階級國家」求助就不同啦!套用陸瀾的話,工人沒有 選舉權不要緊,只要無產階級國家是「維護社會主義公有制」就行啦! 實際上呢,他們所謂「無產階級國家」只是國家官吏的代名詞而已。 但馬克思在這裡並非拿求助於無產階級「國家」來同求助於普魯士 國家抗衡,而是拿工人階級自助來同求助國家對抗,拿培養工人獨立自 主精神來同依附國家的奴隸精神對抗。其實,如果工人階級能以自助方 式去建立自己的統治,去自己管理自己,或用列寧的話,每人都暫時成 為「官僚」──那時又怎會用得著鼓吹「為人民服務」?「為人民服務 」的潛台詞就是「把社會分成兩部份,其中一部份高出於社會之上」, 再由後者「服務」前者。 前文提到,1891年伯恩斯坦在恩格斯指導下寫了一本論拉薩爾的書 。他這本書在相當程度亦可視為恩格斯的意見,因為不僅伯恩斯坦經常 向恩格斯請教,而且書出版後恩格斯曾贊許過它。伯恩斯坦在書中說: 拉薩爾認為「達到人類向著自由發展,這就是國家的真正任務。… …但這種國家崇拜,意味要崇拜一切國家。即令拉薩爾的民主主義及社 會主義觀點令他難以直接支持現存的國家,(事實不然──劉)也無法 防止他這種崇拜為後來那些現存國家利益的鼓吹者所利用。拉薩爾的國 家觀念正是一度橋樑,有一天會把共和派的拉薩爾同絕對君主專制的支 持者聯合起來,把革命派的拉薩爾同徹頭徹尾的反動派聯合起來。…… 一個成長中的革命階級絕對沒有理由讓出自己的意志,沒有理由放 棄他們的批評權利,沒有理由放棄他們對其領導人的指導權。……真的 ,當群眾一旦讓出他們的意志,他們就從革命的要素變成向反動方向發 展的要素。」(35) 這些文字每一個字好像都在指著後來的社會民主黨怎樣依靠資產階 級國家來出賣工人革命,指著蘇聯、中國又怎樣從官僚社會主義再墮落 為官僚資本主義。 鑑於斯大林主義把「無產階級專政」一詞弄得非常混亂,今後馬克 思主義者其實可以少用它,而多用「無產階級民主」這個詞。事實上, 馬克思本人亦從未把此詞寫入綱領。其次,斯大林主義過去經常借列寧 在《國家與革命》中那句「只有不僅承認階級鬥爭,而且還承認無產階 級專政的人,才是馬克思主義者」,來為官僚專政辯護。今後,我們必 須替列寧再補充上,「……不僅承認無產階級專政,而且還承認實行專 政的那個國家『立刻開始消亡』,才是馬克思主義者。」 斯大林主義者說,只要「無產階級國家」為無產階級消滅了私有制 ,建立了國有財產制,就表示社會主義的完成。其實,恩格斯晚年寫得 很清楚;國有制不等於社會主義: 「最近,自從俾斯麥致力於國有化以來,出現了一種冒牌的社會主 義,它有時墮落為一種十足的奴才習氣,直截了當地把任何一種國有化 ,甚至俾斯麥的國有化,都說成社會主義的。顯然,如果煙草國營是社 會主義的,那末拿破侖和梅特涅也應算入社會主義創始人之列了。…… 在卅年代弗里德里希-威廉三世時期由一個聰明人十分嚴肅地建議過的 妓院國營,也都是社會主義的設施了。」(36) 只有當工人階級「上升為統治階級,爭得民主」,只有當「整個革 命階級」都來行使公共權力,這種社會主義才是最有保障、最可靠與真 實的社會主義。至於以多快速度建立國有制,這反倒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反之,由任何別的甚麼「特殊階層」、「國家」、「官吏」、「幹部 」、「先鋒黨」等來代行工人階級的職能,即令他們一時建立了純之又 純的「社會主義公有制」,也難免早晚成為通向反動的橋樑。 「先鋒黨」不能包辦工人階級的解放事業 斯大林主義者即使有時也會抽象同意,無產階級專政應當是「整個 革命階級的專政」,但他們立即補充,無產階級只有組織為先鋒黨,才 能把力量集中起來。所以無產階級只能在「黨的一元化領導」下去實行 專政。這難道不是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嗎? 馬克思當然認為工人階級的解放需要一個工人階級的黨,一個以科 學社會主義武裝起來的黨。這個黨主要由工人階級中最覺悟最堅定的份 子組成。但是,馬克思從未想過工人階級只有或只能有一個黨。馬克思 主義者自當努力爭取最先進工人加入自己的黨,但誰能保証所有最覺悟 最堅定的工人都一定加入?難道就不會有另一些最覺悟最堅定的工人主 張另一種工作路線,因而不願加入你們的黨嗎?要知道,工人階級先鋒 (即最覺悟最堅定的工人)不等於先鋒黨,先鋒黨更不等於那現實存在的 共產黨。混淆這三個概念是罪過。列寧對此分野是比較清楚的。馬克思 也沒有例外。何況,即使那最覺悟最堅定的工人都無一例外加入馬克思 主義黨,但請問,那些次覺悟、次堅定的工人呢?他們就不會加入其他 黨嗎?馬克思主義黨可以批評他們不夠覺悟,但你能否定他們有權另立 黨派嗎?何況,你可以批評他們的覺悟不夠高,但他們也可以批評不夠 高的是你們呀!當工人運動中事實出現了不同意見時,該怎麼辦?難道 凡自命正確的就可以用暴力禁止別人發表相反意見嗎?此外,加入政黨 的工人無論怎樣多,畢竟只佔少數;大多數工人都沒有參加任何黨;而 這些群眾往往等到革命形勢出現才大批參與政治活動,甚至加入政黨, 但這時出現的黨派只會更多,不會更少。這一切說明甚麼嗎?說明工人 階級根本不能是均一的階級;無論工人階級比其他階級有更緊密得怎樣 多的共同歷史利益,其內部亦難免會有不同階層,集團及覺悟水平。所 以工人階級很自然出現不同政黨。各工人黨之間只能和平競爭,沒有理 由要以消滅對方為目的。任何一個黨都不能用暴力獨霸工人階級的領導 地位。斯大林主義把所有其他工人黨派都一定打成反革命,目的不過是 為自己的一黨專政辯護而已。所以,即使他們有時會抽象同意「整個革 命階級實行專政」,但由於只准共產黨一黨代表工人階級,所以,所謂 「整個革命階級專政」結果還是化為一黨專政,而工人階級也成了被專 政的對象。 馬克思畢生都在建設革命社會主義的黨,而且為此經常同其他社會 主義工人黨派作思想鬥爭。但他從未想過否定他們在工運中的存在權利 ,相反,還盡力同他們聯合,誘導他們向資產階級作共同鬥爭。眾所週 知,第一國際從頭起就是各種流派的聯合,而馬克思派只佔少數。馬克 思為求達到聯合,在起草章程時還有意寫得「在實質上堅決,形式上溫 和」。 看看六十年代由周一良等編的一本世界近代史怎樣描述第一國際組 成的各派吧: 「馬克思充份考慮到各國工人運動的複雜情況。……英國的工聯主 義、法國的蒲魯東主義和德國的拉薩爾主義還嚴重地影響著工人運動。 這些機會主義派別叛賣工人階級利益,與資產階級、地主統治集團妥協 ,力圖用改良主義的路線把他們引入歧途。」(37) 好啊,馬克思居然同「叛賣工人階級利益」的黨派合建第一國際, 豈不是雙重叛賣?這種史傳是典型的斯大林主義偽造學派的傑作。他們 總把共產主義運動中所有不同意馬克思,或列寧,或斯大林,或毛澤東 的黨派都視為從頭起就「混入」黨內的階級敵人,永遠只對工人運動起 破壞作用,幸好有偉大領袖(當然是斯大林或毛澤東)及時發現,一一 清除,包括肉體上消滅,於是,人民從此可以放心繼續擁護最高領袖, 從勝利走向勝利。 馬克思當然不懈於同其他工人流派作思想鬥爭,嚴詞批評其錯誤理 論,但他從未否認他們是工人黨派,是一部份工人的合法代表。他更不 會認為只有自己才有資格領導革命。而事實上,說上述這些流派只有叛 賣工人階級的一面,也不符合事實。七年後,這些流派中就有許多人參 與領導了巴黎公社。 巴黎公社和馬克思的名字永遠分不開。倒不是因為他或他的支持者 領導了巴黎公社。不。他們只佔很少數,對它的實際影響不大。領導巴 黎公社的正正是布朗基派,蒲魯東派,新雅各賓派等等被斯大林主義史 家描述為「叛賣工人利益」的黨派。當然,在《法蘭西內戰》一文中及 在通信中馬克思都批評過他們的錯誤,但他不致荒謬到說他們已經「叛 賣」工人。相反,且看看恩格斯的評價吧: 「更令人驚異的是,雖然公社是由布朗基主義者和蒲魯東主義者組 成的,但它的措施卻往往是正確的。很明顯,對於公社在經濟方面的各 種法令,無論是這些法令的優點或缺點,首先應當由蒲魯東主義者負責 ;而對於公社在政治方面的行動和失策,則應當由布朗基主義者負責。 正如政權落到空談家手中時常有的情形那樣,無論是蒲魯東主義者或布 朗基主義者,都按照歷史的諷刺,做出了恰恰與他們學派的信條相反的 事情。」 他們的思想綱領是錯誤的,而且有過缺點和失策,但在實踐中卻往 往拋掉錯誤綱領,採取了正確措施。這才是真正客觀公正的評價。 恩格斯:黨外有黨,黨內有派 斯大林、毛澤東的黨的公式是「黨外無黨,黨內無派」,但馬克思 、恩格斯恰恰相反。恩格斯晚年曾和一位丹麥社民黨黨員通信,談到黨 內派別時說,英國早期憲章派因為是「直接進攻的政黨」,所以比較嚴 厲對待黨內反對派。但是,在和平時期就不該這樣。在和平時期也這樣 ,「我只知道約‧巴‧馮‧施偉澤那個『嚴格的組織』的拉薩爾派有過 這種專橫行為。」接著恩格斯把黨內民主原則作了更一般的發揮: 「每一個黨的生存和發展常伴隨著黨內溫和派和極端派的發展和相 互鬥爭,誰如果不加思索地開除極端派,那只會促進這個派別的增長。 工人運動的基礎是最尖銳地批評現存社會。批評是工人運動生命的要素 ,工人運動本身怎麼能避免批評,想要禁止爭論呢?難道我們要求別人 給自己以言論自由,僅僅是為了在我們自己隊伍中消滅言論自由嗎?」 (39)這些話句句都是衝著斯大林主義者說的。 斯大林主義的「黨」的觀念,同馬克思的黨的觀念是格格不入的。 前者的「黨」和黨「領袖」,簡直就像中世紀的天主教:天主教之外的 一切宗教都是異端;天主教之內的一切異見都是邪說;教皇永不犯錯。 所以,斯大林主義和毛澤東主義都帶有強烈的宗教化及偶象化。不妨回 過頭來再看看斯大林主義所界定的「自發鬥爭與自覺鬥爭」:這是嚴格 兩個階段的鬥爭;馬克思主義誕生後就不再有自覺鬥爭了。但如果有呢 ?那怎麼辦?如果這些自發鬥爭越出了「黨」的政策,那又怎樣辦?那 就……限制它們甚至扼殺它們。斯大林在中國1925-1927年的大革命就 是這樣指令中共去自我限制工農的自發革命鬥爭的。這種對群眾的自發 革命鬥爭施以制動器的作用的經驗,在這之後不斷重覆:1936-39年的 西班牙革命,二次戰後的法國和希臘;1968年的法國革命……。 1891年4月,德國魯爾礦工爆發了自發罷工,要求改善待遇,但終 於在政府鎮壓下失敗。當時德國社民黨的黨報在威廉李卜克內西的主持 下發表聲明,與礦工保持距離,說社民黨與罷工無關。恩格斯寫了兩封 信,分別給倍倍爾和考茨基: 「魯爾的礦工罷工,對你們來說,當然是很不合時宜的,但又有甚 麼辦法呢?輕率的、自發的罷工,──這在目前,正是新的廣大工人群 眾靠攏我們的通常的途徑。我覺得《前進報》對這一情況在論述時沒有 給以足夠的注意。李卜克內西……認為自己有責任向全世界証明,我們 的黨並沒有挑起這次罷工,甚至還進行過勸阻,那這些可憐的罷工者就 倒霉了,他們就不會得到應有的關心,以便使他們盡快地靠攏我們。」 李卜克內西「有時忘記,促使每一批新的工人到我們這方面來的, 是那些不明智的、注定要失敗的、但在當時條件下是不可避免的自發的 罷工。我將寫信給倍倍爾說明這一點。不能只承認運動中令人愉快的方 面,有時也得容忍暫時的、使人苦惱的事實。不過,在一個大黨內不能 繼續存在嚴格的宗派紀律,這也是件好事。」(40) 從頭起,工人群眾的自發鬥爭和黨(眾數而非單數的黨)的自覺鬥 爭就不是僵硬分成兩個階段,而是在整個革命鬥爭時期中,互相影響, 互為作用。我們既要拋棄無政府主義那種只知崇拜自發性、不知工人組 成先鋒黨來領導工人進行自覺鬥爭的重要性的偏見,也要反對斯大林主 義那種由黨(其實是由黨的最高領袖)來包辦工人革命事業的黨天下思 想。 恩格斯到死都和社民黨內的機會主義及國家社會主義(二者其實很 多共通點)作鬥爭。不過,馬恩二人從來不否認這些流派在工人運動中 存在的權利;他深信工人階級早晚能夠成熟到自己挑選出正確的領導。 相反,禁止工人群眾自己去選擇,自己去摔跤,就永遠學不會走路。馬 恩有容人之量,肚裡可划船,可是,機會主義及社會主義者呢,就相反 了。馬恩未死,他們已經用上禁止二人著作出版,甚至肆意竄改二人著 作等卑劣手段來阻止其真正思想流通於工人。以後再發展為謀殺像羅莎 盧森堡等真正馬克思主義革命家,實在是很自然的。德國的國家社會主 義對那真正具有解放、自由、平等及民主精神的馬克思主義懷有刻骨仇 恨,決不輕易容忍他們。因為他們想工人階級永遠在襁褓之中,在囚室 之中,以便自己可以繼續當褓母,當看守啊。但與斯大林、毛澤東相比 ,拉薩爾和伯恩斯坦又顯得小兒科了。如果連自己所挑選的那兩個親密 接班人都要非害死或迫其作反不可,你還能期望毛主席會有容人之量麼? 一黨專政,「一個階級一個黨」等等,是徹徹底底違反社會主義立 場的。任何人,任何黨派,若堅持這種立場,必是假社會主義。對,他 們有存在及繼續鼓吹這種反動立場的權利,但無權以「種種冒充的集體 」來強迫別人接受其立場。誰這樣做就是「使人成為受屈辱、被奴役、 被遺棄和被蔑視的東西」,所以「必須推翻」! 結語 幾十年來,蘇聯、中國那個「特殊階層」都在「為人民服務」,但 同時更不忘為自己的特殊利益服務。結果,他們越侵吞國有財產,就越 感到資產階級私有制更對胃口。而一旦他們下決心復辟資本主義,阻力 自然不大,因為他們早已剝奪了工人階級一切民主權利,早已壟斷一切 國家權力,所以他們能夠輕易打破工人反抗,復辟資本主義,並繼續作 為「冒充的集體」去侵吞民脂民膏。然而,他們越是侵吞得起勁,就越 發腐敗,越發把整個社會的一切矛盾的火頭燃點起來。 另一面,西方社會民主主義也進一步墮落到連社會改良的假裝也丟 掉了。過去,他們是依靠資產階級國家機器來推行改良,以便扺消革命 威脅。今天,他們同樣依靠資產階級國家機器,但幹的是相反勾當了, 就是私有化、市場化,就是帶頭進攻工人階級。但他們越進攻得起勁, 就越發教曉工人階級丟掉對他們的幻想。今年五月法國大選中,社會黨 的若斯潘慘敗足以說明這個趨勢。 但全世界工人階級仍是挨打之中。敵人還很強大啊。對,敵人強大 。但他之所以強大,只因為我們跪著。只要工人階級站起來,那就足可 與敵人匹敵。 而掌握馬克思主義的「工人階級的解放是工人階級自己的事」的原 則,掌握這種真正革命精神,正是使工人階級重新站立的不二法門呀。 2002年9月1日 注釋 1. 2002年6月2日 明報。 2. 馬克思《共產黨宣言》,馬恩選集第一卷272頁。 3. 第一國際章程,馬恩選集第二卷,136頁。 4. The Manifesto of the Communist party, 但party一詞當時含 義較?,不一定指今天意義的黨,而更多指「流派」。事實上, 發表這份宣言的組織不叫共產黨,而叫共產主義同盟。 5. 馬恩選集第一卷237頁。 6. Two souls of socialism, by Hal Draper, P.10, BookMarks, London, 1996. 7. Karl Marx's theory of revolution, vol IV, by Hal Draper, PP.43-44. Monthly Review Press, New York, 1990. 8. 《第六屆萊茵省議會的辯論》(第一篇論文),馬恩全集第一卷 ,61頁。 9. 馬恩選集第一卷17頁。 10. 同上,76-77頁。 11. 《戰爭和戰略問題》,毛選第二卷,506頁。 12. 《1850年9月15日的中央委員會會議》所錄的馬克思發言,馬恩全 集第七卷618頁。 13. 中國國際廣播出版社,北京,1989年,470頁。 14. 馬克思致費爾巴哈信,1844年8月11日,馬恩全集第27卷,450頁。 馬克思《1844年經濟哲學手稿》及《神聖家族》都提到對所接觸的 英法左翼工人的良好印象。 15.《法蘭西內戰》,馬恩選集第二卷,378頁。 16. 同上。 17.《黑格爾法哲學批判》導言,馬恩選集第一卷,9頁。 18.《德意志意識形態》,馬恩選集第一卷83-85頁。 19.《共產主義雜誌》試刊號發刊詞,載於《國際共產主義運動史文獻史 料選編,第一卷,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北京,1983年,124頁。 20. 人民出版社,1978年,294頁。 21. 同註15,376-377頁。 22. 同上, 374頁。 23. 同上,375-376頁。大陸中譯本不譯為「代理人」,而譯為「官吏」 。但據當時的英文版(因《法蘭西內戰》一文不是以馬克思個人名義 發出,而是以第一國際的總委員會名義發出,所以當時就已有了法文 及英文版),馬採用的是「agents」,不是"functionaries"。馬在 下文提及廢除常備軍及官吏,「官吏」一詞才用了"functionaries" 。可知馬克思明顯把公社公職人員同舊國家的官吏區分開來。中譯文把 二者都譯為「官吏」實不當,故此按英文版修改。 24. 同上,411-415頁。 25. 馬恩選集第二卷336頁。 26. 載於大陸網站「主人公」。 27. 《1848-1850年法蘭西階級鬥爭》,馬恩選集第一卷,479頁。關於馬 克思在這段時期同布朗基主義者的合作,請參看"The Dictatiorship of the proletariat from Marx to Lenin, by Hal Draper, Monthly Review Press, 1987, Chapter one. 28. 《流亡者文獻──二,公社的布朗基派流亡者的綱領》,馬恩全集18 卷,581頁。 29. 《辭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79年,660頁。 30. 同註25。 31. 馬恩選集第三卷438頁。 32. 《無產階級專政國家的第一個任務是首先要維護社會主義公有制》, 主人公網。 33. Karl Marx's theory of revolution, Vol. 4, Critique of other socialists , by Hal Draper, Monthly Review Press, 1990, P.55. 34. 馬克思致施偉澤,1868年10月13日,馬恩全集32卷,557-559頁。 35. 同註33,49頁及56-57頁。 36. 《社會主義從空想到科學的發展》,馬恩選集第三卷,435-436頁。 37. 《世界通史》近代部份,上冊,香港文化資料供應社重印,1979年, 481頁。 38. 《法蘭西內戰》1891年單行本導言,馬恩選集第2卷,333頁。 39. 致格爾桑。特利爾,1889年12月18日,馬恩全集37卷,323-324頁。 40. 馬恩全集38卷,89及81頁。 -- Un autre monde est possible! Eine andere Welt ist moeglich! Otro mundo es posible! Un altro mondo e' possibile! Another world is possibl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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