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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转录]【推荐】两种社会主义(刘宇凡)
时间Tue Sep 3 01:50:29 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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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推荐】两种社会主义(刘宇凡)
时间: Sun Sep 1 19:32:35 2002
两种社会主义
─重访马克思的工人阶级解放理论
刘宇凡
今年五月号的《读书》有一篇短文,谈到六十年代两位作家邓拓、
廖沫沙,都把东林书院的有名对联(「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入耳,家事国
事天下事事事在心」)的「在心」误为「关心」。最近才有人在政协一
次座谈会纠谬,但主持人却说,「这个问题不要再论了。你跟邓老啦个
大哦?与其他错,还不如你错啊。」
一个月之後,新华网报道,河北省某小学某班人人都有官衔。班主
任解释,现在小孩当官意识很强,不当班长、委员、也要当组长,而家
长为满足孩子,往往给老师打电话,拉关系,於是只好弄个「全班皆官
」。(1)
大官迷,小官迷
在五四时代的旧中国,尚有许多知识份子和青年学生以当官为耻,
或至少自觉地不想当官迷。如今,在社会主义新中国下,道德思想却大
倒退到连小学生也成了官迷。大部份「人民公仆」更变成了是非不分,
只问官阶大小的官僚。
这种思想上的倒退同过去中国的半个世纪的扭曲了的革命大有关系
。社会主义革命的原意是工人阶级「上升为统治阶级,争得民主」(2)
;工人阶级需要建立自己的民主政府,但这个政府,就其公共管理职能
来说,从头起就要有最广泛的和不断扩大的民主,以便尽量让全体公民
参与管理社会;就其强制职能而言,则要随着民主自治之扩大而大大减
少,直至消亡。那个在旧社会中高踞社会之上的国家官僚集团亦要大大
让位於最广泛的劳动人民的民主。可是,苏联也好、中国也好,社会主
义建设越深入,国家的强制作用不仅没有丝毫减少,反而在日益加强。
而民主呢,对不起,就完全没有了。两个「社会主义」大国都成为硕大
无比的官僚专制国家。如今,两个国家先後走资本主义了,但那个官僚
体制并无消失,反而在私有化过程中率先自肥。
对於这种党国一体的官僚国家,自由主义者归咎於马克思主义的革
命学说,并且以为拿市场经济的药方就能解官僚国家之毒。结果呢,不
过是既方便了官僚集团资产阶级化,又带挈了私人资本家发财。
另一方面,在那些口头上仍然坚持马克思主义的崇毛派中(崇拜毛
泽东这个政治符号是这个松散流派的共同特点,但除此之外,对毛的实
际解释可以南辕北辙),不少人始终坚称斯大林、毛泽东那套一党专政
的体制合符马克思原意。
上述两种观点既相反,又相成。大家都同意马克思主义等於一党专
政及党国一体,因此都只能加深有意追求民主的年青一代对马克思的误
解及偏见。其实,这种社会主义绝非马克思的社会主义,而是其反面。
马克思、恩格斯的最大功绩不仅是研究了资本的运动规律,而且毕
生同各种真真假假的社会主义流派作思想斗争。《共产党宣言》已经批
评了当时流行的封建社会主义、小资产阶级社会主义、空想社会主义等
等。所有这些早期流派,都或多或少存在精英主义,认为社会主义只有
精英才能认识,也只有精英才能把它带进人间。到了後来,这种精英精
神更往往同国家崇拜的思想结合,形成国家社会主义。恩格斯临死的时
候还被迫和它斗争。
国家社会主义的先师
「国家社会主义」名下一样门派林立,而且有时可以互相剧烈敌对
,但是一个共同点是实际认为工人阶级的解放事业,需要由精英份子组
成「党」以至组成「国家」机关去包办代行,工人阶级实际只起呐喊助
威的作用。无论是社会民主主义还是斯大林主义,历史作用不尽相同,
但其为一种自上而下的社会主义流派则同;其所仰仗的「国家」,虽然
不同,一边是资产阶级的官僚国家,另一边是「社会主义」的官僚国家
,但其为依靠独立於劳动人民之外的「国家」去推行他们的社会主义则
同。(至於纳粹主义那种「国家社会主义」,则姑置勿论。)
但马克思从头起就是这种社会主义的死敌。他的社会主义是一种充
满平民傲骨的、由下而上的运动,所以平等及民主精神始终贯彻其中。
他的工人阶级解放学说,最珍贵的其中一个原则,就是「工人阶级的解
放应该由工人自己去争取」。(3)这句话不是随便说的,而是马克思为
第一国际所写的章程的第一句话。这话亦非马克思一时之见。恩格斯
(马恩早已合为一人了)在1888年为共产党宣言英文版作序时,解释当
时为什麽不叫社会主义宣言而叫共产主义宣言。(4)
「在1847年,所谓社会主义者……都是站在工人阶级运动以外,宁
愿向『有教育』的阶级寻求支持。至於当时工人阶级中那些确信单纯政
治变革全然不够而认为必须根本改造全部社会的份子,他们把自己叫做
共产主义者。……可见,在1847年,社会主义是资产阶级的运动,而共
产主义则是工人阶级的运动。……既然我们自始就认定『工人阶级的解
放只能是工人阶级自己的事情』,所以我们也就丝毫没有怀疑究竟应该
在这两个名字中间选出哪一个名称。」(5)
马克思这种工人自我解放的学说,在当时是开创性的。几乎所有其
他门派都浸透着精英精神及国家主义。三大空想社会主义家之一的罗伯
特‧欧文解释,在他的社会主义下,
「管理及处置整个社会的办法,就像最先进的医生在一所管理得最
好的精神病医院,管理及处置其病人一样。目前社会的非理性制度造成
了非理性与不公正,导致许多不幸者。这些不幸者都会得到这些医生的
耐心而仁慈的对待。」(6)怪不得後来苏联会有那麽多精神病医院来
处置异见份子了。
路易‧布朗是当时法国有名的社会主义者,但怎样才能达至这个美
好世界?在一本小册子中他说:
「我们怎样才能从现状过渡到所主张的社会呢?对这个问题,我的
答案是通过国家干预。……因为这个工作太艰巨。……由政府从事社会
的重生工作,就像由脑袋去照看身体健康一样自然。」(7)
换言之,工人阶级应该坐待「政府」去解放,而不应当自己进行阶
级斗争。後来法国工人自己去为解放而斗争,布朗当然认为犯了天条,
所以支持军警枪杀工人。
青年马克思激烈反对精英主义
马克思从青年时代使已经激烈反对精英主义。1842年他廿四岁担任
莱茵报编辑时,写过几篇文章扞卫出版自由,反对书报检查制度。当时
有议员认为,人民还未成熟到可以享受出版自由。(未成熟到可以享有
民主,未成熟到可以管理国家……这种论调到今天依旧流行)马克思反
驳说:
「一切发展中的事物都是不完善的,而发展只有在死亡时才结束。
这样,把人弄死以求摆脱这种不完善状态应该是最合情理的了。至少辩
论人在企图扼杀出版自由的时候是这样推断的。在他看来,真正的教育
在於使人终身处於襁褓之中,因为人要学会走路,也得学会摔跤,而且
只有经过摔跤他才能学会走路。但是,如果我们都成了襁褓儿,那谁来
包裹我们呢?如果我们都躺在摇篮里,那末谁来摇我们呢?如果我们都
成了囚犯,那末谁来做看守呢?」(8)
不要以为这只是「青年马克思」的看法。1850年「成熟马克思」毫
无愧疚地重新出版了他论出版自由的文章。何况,在他从民主主义立场
逐步转变为共产主义立场的整个过程和转变後,他的着作都贯串着对工
人阶级自我解放能力的信心。在《关於费尔巴哈的提纲》一文中,他再
次批评了欧文。当时所有社会主义者都要回答一个古老问题:旧社会中
成长的人,难免存在各种缺点,那又怎样去建设一个和谐平等的新社会
呢?欧文的回答是:人是环境和教育的产物。只要改变环境和教育,就
能改变人。多麽简单,多麽合符常识!但马克思一针见血指出欧文的漏
洞:
「这种学说忘记了:环境正是由人来改变的,而教育者本人一定是
受教育的。因此,这种学说必然把社会分成两部份,其中一部份高出於
社会之上。」
这个「高出於社会之上」的部份,有许多名称,可以叫「有教养阶
级」,也可以叫「精英」、「官吏」、「国家干部」、「先锋党」、「
伟大领袖」。叫什麽无关宏旨,在社会主义事业中,永远有一个「高出
於社会之上」的精英,高高骑在工人阶级头上,才有关宏旨。换言之,
建设一个平等社会的伟大事业,要以最可鄙的社会不平等的原则为前提。
马克思怎样反驳这种继承旧社会「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於人」的
社会分工的假社会主义呢?怎样才能解决「旧人建设新社会」的两难呢
?他答:
「环境的改变和人的活动的一致,只能被看作是并合理地理解为革
命的实践。」(9)(所有引文的克体均为马克思加注)
换言之,要改变工人阶级,使之能建设新社会,并不需要一个「高
出於社会之上」的精英或伟大领袖去代行包办,而是促进工人阶级起来
改变环境,并在这个过程中改进自己。所谓改变环境,就是革命的实践。
在不久之後的《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继续发挥上述观点:
「无论为了使这种共产主义意识普遍地产生还是为了达到目的本身
,都必须使人们普遍地发生变化,这种变化只有在实际运动中,在革命
中才有可能实现,因此革命之所以必需,不仅是因为没有任何其他的办
法能推翻统治阶级,而且还因为推翻统治阶级的那个阶级,只有在革命
中才能抛掉自己身上的一切陈旧的肮脏东西,才能成为社会的新基础。
」(10)
从革命中锻链民主自治的能力
在经历过斯大林的「自上而下的革命」(指他的疯狂工业化及集体
化),以及中共的「农村包围城市」,以农民军队去「解放」工人阶级
的革命之後,「社会主义革命」一词已变得非常混乱。当代中国读者更
可能会透过这些经验去曲解马克思上述那番话。我们要扫除误解。他指
的革命恰恰是被毛泽东否定其适用於中国的那种工人阶级革命--「资
本主义各国的无产阶级政党的任务,在於经过长期的合法斗争,教育工
人,生息力量,……利用议会讲坛」,进行「经济的和政治的罢工」,
「准备最後地推翻资本主义」。而推翻资产阶级的起义,「不到资产阶
级处於真正无能之时,不到无产阶级的大多数有了武装起义和进行战争
的决心之时」,是不应该进行的。(11)毛泽东所描述的马克思的传统
革命路线并不准确。他忘记了,领导俄国十月革命成功的布尔什维克党
,在大部份时间都是非法地下党。所以用缺乏合法斗争条件来证明中国
革命必不能采取传统马克思主义革命战略,是没有根据的。不过这儿不
管毛这个局部错误,言归正传,继续讨论马克思的革命路线同毛泽东所
不同的地方及後果。农村包围城市的武装斗争,首先是离开了工人阶级
,这样,革命的动力就不再是依靠最先进的阶级而是依靠那身上最多「
陈旧东西」的农民,再加上革命的领导是斯大林主义的领导,这就难怪
「新中国」从头起就充满种种封建专制色彩,也难怪工人阶级始终没有
机会培养「自己进行统治的能力」,难怪工人阶级最後没有能力阻止中
共复辟资本主义。其次,一开始就长期进行武装斗争,可以培养出军事
知识,但同时也总是加强了等级精神及服从精神,而少能培养出民主及
平等精神。反之,马克思的革命路线,正是一种自下而上的革命路线,
让工人阶级不断通过日常组织及斗争去提高自己的认识,培养起自我组
织与自我管治的能力,再加上革命的实践,这样才能让工人阶级有自治
能力。
现在支持工会运动是很多社会主义者的常识。但十九世纪中叶并非
这样。当时很多社会主义者(包括下面提到的拉萨尔)都反对工人组织
工会,认为工会运动只是局部斗争,支持它只会妨碍工人阶级争取普遍
的劳动解放。但马克思却极力支持;之所以支持,不是工会可以直接促
进劳动解放;不是罢工斗争常常胜利,而是因为工人阶级可以在工会组
织及工会日常斗争中培养自治能力。只有经过长期准备,起义,再「经
历15年,20年,50年的内战」,才能「改变现存条件和使自己有进行统
治的能力」。马克思在1848年革命失败後如是说。(12)
关键是使工人阶级「自己有进行统治的能力」,而不是在「党的一
元化领导下」永远只能「读毛主席的书,听毛主席的话,按毛主席的指
示办事」,永远当「襁褓儿」,永远躺在摇篮里或大监狱里,被教训去
「感激党的恩情」。
在马克思看来,社会主义不是什麽救世主、大救星降世带来的,而
是工人阶级的阶级斗争的直接结果。所以他至为推崇工人阶级的自发的
革命首创精神。他始终不愿像空想社会主义那样热衷於为社会主义设计
蓝图,相反,他对於社会主义的描绘始终限於原则性几句说话。为甚麽
呢?因为他把实现社会主义的方案统统留给未来的革命无产阶级。其实
,他在对待革命上面又何尝不是这样?
马克思不同布朗基。布朗基相信,工人阶级革命应由一小撮坚定的
革命家以密谋方式包办代行。但马克思相信的却是「工人阶级的解放应
该由工人阶级自己去争取。」工人阶级原本就固有革命的能力和建设新
社会的能力(这是它同从前的农民或奴隶不同的地方)。工人政党不必
越俎代庖。工人政党的责任不是密谋革命,而是在阶级斗争中尽量帮助
工人阶级释放全部革命潜能。在这个意义上,任何真正的工人革命都是
群众的自发性与工人革命党的自觉性的结合。
马克思向工人学习
斯大林、毛泽东却完全是另一个传统。我们且看看大陆《社会科学
大词典》怎样解释「自发斗争与自觉斗争」:
它们是「无产阶级反对资产阶级的阶级斗争的两个阶段。自发斗争
是指无产阶级还未以马克思主义的科学理论武装起来,还没有树立明确
的政治目标,没有通过自己的政党领导而进行的斗争。当无产阶级还是
一个自在阶级时,反抗资产阶级的斗争往往是自发的。当无产阶级在马
克思主义理论的指导下,建立本阶级的革命政党,有组织、有目标地向
资产阶级展开经济上、政治上和思想上的斗争时,就达到了自觉斗争的
阶段。」(13)
这种划分真是惊人地机械与片面。你看,马克思主义以前,只有自
发斗争而绝不能有自觉斗争;马克思主义以後只能有自觉,「有组织,
有目标」的斗争,而不能有自发斗争。但马克思又怎样发展出他的「主
义」的呢?上述这种表述让人觉得马克思主义简直就像是纯粹从马克思
的头脑中产生出来似的,或至少同工人阶级的「自发斗争」无关似的!
但马克思不是毛泽东。「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於是
就有了毛泽东思想,就有了中国革命。这纯粹是英雄史观。其实呢,还
有另一面,就是工人阶级的自发斗争及革命独创性,也一直在引领马克
思发展他的学说呀。
1844年西里西亚纺织工人起义,对马克思转变为共产主义者有很大
影响。其後,当他在法国、英国等开始接触共产主义工人组织时,他深
深为他们之情同兄弟,「纯洁无暇,心地高尚」(14)所感动。用「高
尚」一词形容这些人,在马克思同期着作中都出现过。正是这些接触使
马克思加入了他们,成为共产主义者。
1871年的巴黎公社,被马克思誉为「实质上是工人阶级的政府,是
生产者阶级同占有者阶级斗争的结果,是终於发现的、可以使劳动在经
济上获得解放的政治形式。」(15)究竟是谁「发现了使工人阶级获得
解放的政治形式」?你以为是马克思吗?错了!
巴黎公社与国家消亡
在巴黎公社之前,马克思还不晓得「可以使劳动在经济上获得解放
的政治形式」该怎样;用今天的话说,还不知道社会主义民主该怎样,
不知道它同资产阶级代议制怎样不同等等。马克思要等到巴黎革命工人
自发创造出来之後,才知道这种「政治形式」。马克思最为推崇的,就
是巴黎公社要废除常备军和官吏,真正实现人人参加管理社会。他特别
举出巴黎公社的几个重大措施:
1.一切公职人员不仅普选而且可以随时撤换;
2.一切公职人员薪金不能超过工人工资;
3.用普遍的人民武装代替常备军;
4.公社不是议会式的,而是同时兼管行政与立法。(16)
这种工人民主要比传统的代议政制民主一千倍。俄国十月革命中的
苏维埃,也贯彻了巴黎公社原则,是廿世纪的巴黎公社。只是在斯大林
为代表的官僚层逐渐篡夺了权力之後,才摧毁了苏维埃民主。1949年後
的中国更一天也没有实行过巴黎公社原则。
马克思学习了巴黎公社的经验後(而不是巴黎公社工人学习了马克
思),才进一步丰富了他的国家消亡学说。从头起马克思就极之仇视一
切国家崇拜。青年马克思强调,「必须推翻那些使人成为受屈辱、被奴
役、被遗弃和被蔑视的东西的一切关系」(17)。而国家这种「冒充的
集体」,正正是其中一种压迫关系。所以青年马克思说:
「在过去的种种冒充的集体中,如在国家中,个人自由只是对统治
阶级……来说是存在的,……对於被支配的阶级说来,它不仅是完全虚
幻的集体,而且是新的桎梏。……而无产者,为了保住自己的个性,…
就和国家这种形式处於直接的对立中,他们应当推翻国家,使自己作为
个性的个人确立下来。……在真实的集体的条件下(意指共产主义──
刘),各个个人在自己的联合中并通过这种联合获得自由。」(18)
斯大林说过,干部决定一切。你看,不是劳动人民决定一切,而是
干部。这种崇拜国家官吏的思想,早在黑格尔那里就可以见到。他认为
,社会的整体利益,只能由一个没有私人利益的阶级去代表。但哪个阶
级才有资格成为「普遍的阶级」呢?黑格尔的答案就是「国家官吏」。
但青年马克思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中早就揭穿,官僚不过是另一个
有自己特殊利益的群体,而且简直是把国家当成了自己的私产。所以社
会的整体利益不可能指望由官吏来看顾,而只能由整体人民去自己看顾
自己。反之,若由官僚以国家名义去代行,那不过是「冒充的集体」,
而这种「冒充的集体」必然压抑个人自由。
在毛泽东时代的中国,「个人自由」一词简直成了禁忌。只有国家
的自由,没有个人自由。工人阶级虽然号称领导阶级,但是连选择职业
以至单位的个人自由也被剥夺殆尽。他们还说这是马克思的教导呢!这
是有意歪曲。这是国家社会主义,而决不是真正的革命马克思主义。真
正的集体只能是「个人的自由的联合」。
共产主义与自由
事实上,工人运动从头起就存在两种共产主义。1847年共产主义者
同盟的刊物发表了创刊词,谈到同盟在共产主义与自由的问题上怎样有
别於其他共产主义者:
「我们不是主张消灭个人自由,并把世界变成一个大兵营……诚然
,有这样一些共产主义者,他们只图省便,……主张否定和取消个人自
由。但是,我们不愿意拿自由去换取平等。」(19)
马克思无异吸收并发展了觉悟工人中这种个人自由与集体合作并存
的共产主义,而且应用到对国家的批判上。而《法兰西内战》一文第一
次很完整地谈到国家消亡。但让我们先读读斯大林主义怎样歪曲马克思
。大陆的《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史》一书在叙述到巴黎公社时,大量引述
马克思《法兰西内战》,然後狗尾续貂:
「公社是对蒲鲁东主义的否定,因为蒲鲁东主义者否定国家,否定
民族的统一和国家的集中,而公社却是企图建立一个自上而下民主集中
的、统一的工人阶级的政府;」(20)
蒲鲁东主义否定国家,而马克思主义肯定国家;蒲鲁东主义否定中
央集权,而马克思主义肯定中央集权。
正反两种意见写得非常清楚,是无可辩驳──的歪曲。
马克思每一个字的意思都相反:
「民族的统一不是应该破坏,相反地应该借助於公社制度组织起来
,应该通过这样的办法来实现,即消灭以民族统一的体现者自居同时却
脱离民族、驾於民族之上的国家政权,这个国家政权只不过是民族躯体
上的寄生赘瘤。旧政府权力的纯粹压迫机关应该铲除,而旧政府权力的
合理职能应该从妄图驾於社会之上的权力那里夺取过来,交给社会的负
责的公仆。……
公社制度将把靠社会供养而又阻碍社会自由发展的寄生赘瘤──
"国家"迄今所吞食的一切力量归还给社会机体。仅仅这一点就会把法
国的复兴向前推进了。」(21)
斯大林主义才肯定国家。马克思呢,却说国家是社会的「寄生赘瘤
」,公社应当将之「铲除」。马克思又说:
「(拿破仑第三的)帝国制度是……国家政权的最淫贱和最後的形
式。」(22)
之所以是「最後的形式」,是因为工人阶级的解放不再需要国家。
甚麽是国家?国家之所以为国家,不仅在於其强制作用(原始氏族也有
对氏族成员的强制,但那时没有国家),而且首先在於,它是脱离社会
,高据社会之上的独立机构,只有它才能施行「合法」的强制与暴力。
工人阶级革命本身固然须要有自己的革命政府,或自己的工人「国家」
。但从头起,工人政府就用彻底的民主制度,来消灭官吏及常备军,所
以这个「政府」、「国家」,虽然还对反抗的资产阶级实行强制,但实
行强制的主体,已经不再是脱离社会、高据社会之上的特殊机构,而是
普通人民,普通的武装人民,所以这个工人「政府」,工人「国家」,
已经不是原来意义的国家了。
关於中央集权,马克思也很鲜明反对:
「只要公社制度在巴黎和各个次要的中心确立起来,旧的中央集权
政府就得也在外省让位给生产者的自治机关。……那时还会留给中央政
府的为数不多然而非常重要的职能,则不应像有人故意捏造的那样予以
废除,而应该交给公社的代理人,即交给那些严格负责的代理人。……
公社制度将把靠社会供养而又阻碍社会自由发展的寄生赘瘤──『国家
』迄今所吞食的一切力量归还给社会机体。仅仅这一点就会把法国的复
兴向前推进了。」(23)
所以,不是有两种对立观点,而是有三种:一方面是国家主义及官
僚中央集权的观点,另一方面是无政府主义观点,即马所谓「有人捏造
」的可以根本废除中央职权的观点。马克思是第三种观点,主张保留中
央「为数不多然而非常重要的职能」,除此之外的职权则尽量由地方自
治取代;除开这种地方分权之外,更重要的是马主张把国家这个寄生赘
瘤「所吞食的一切力量归还给社会」。
马克思:公社是反对国家本身
由於《法兰西内战》是马克思为第一国际所写的宣言,所以不便把
国家消亡的理论发挥太多(第一国际本来就很混杂,马克思一派占少数
)。但在初稿里,马克思就把他的国家消亡论发挥得更清楚:
「公社才是帝国本身的真正对立物,也就是国家政权、集中化行政
权力的对立物,……
因此,这次革命不是一次反对哪一种国家政权形式──正统的、立
宪的、共和的或帝制的国家政权形式的革命。它是反对国家本身、这个
社会的超自然的怪胎的革命,是人民为着自己的利益重新掌握自己的社
会生活。它不是为了把国家政权从统治阶级这一集团转给另一集团而进
行的革命,它是为了粉碎这个阶级统治的凶恶机器本身而进行的革命。
……
只有因对全社会负有新社会使命而得到鼓舞力量的无产阶级,即负
有消灭一切阶级和阶级统治使命的无产阶级,才能够粉碎阶级统治的工
具──国家,也就是集中化的组织起来的居社会主人地位而不是充当社
会公仆的政府权力。……
第二帝国是在反对无产阶级中产生的。摧毁它的也是无产阶级,但
无产阶级摧毁它,并不是把它当做政府(集中化)权力的一种特殊形式
,而是把它当做这种权力的最强大的、外表上似乎独立於社会之上的表
现形式,因而也就是把它当做这种权力的最淫贱的实体,这个实体的集
中表现是对内腐败透顶,对外昏愦无能,从头到脚卑鄙龌龊。
公社──这是社会把国家政权重新收回,把它从统治社会、压制社
会的力量变成社会本身的生命力;这是人民群众把国家政权重新收回,
他们组成自己的力量去代替压迫他们的有组织的力量;这是人民群众获
得社会解放的政治形式,这种政治形式代替了被人民群众的敌人用来压
迫他们的社会人为力量。……(公社)彻底清除了国家等级制,以随时
可以罢免的勤务员来代替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的老爷们,以真正的负
责制来代替虚伪的负责制,因为这些勤务员经常是在公众监督之下进行
工作的。他们所得的报酬只相当於一个熟练工人的收入。……
所谓国家事务的神秘性和特殊性这一整套骗局被公社一扫而尽;公
社主要是由普通工人组成,它组织着巴黎的防务,对波拿巴的御用军队
作战,保证这座大城市的粮食供应,担负着原先由政府、警察局和省政
府分担的全部职务,在最困难、最复杂的情况下,公开地、朴实地做它
的工作;」(24)
斯大林主义史家说无政府主义否定国家,马克思主义肯定国家。但
马克思在这里说得很清楚,无产阶级是「反对国家本身」的。不过,斯
大林主义者决不是第一个把马克思咒骂为无政府主义的第一人。伯恩斯
坦,这位修正主义大师,在恩格斯尚在世时曾经在他指导下写了一本批
评拉萨尔主义的国家崇拜的书。但恩格斯死後不久,他就开始修正马克
思主义,而且是修正马克思的国家消亡学说,指责他中了无政府主义的
毒,认为追求国家消亡根本是空想。难怪他後来索性把那部评拉萨尔的
书改写了。社会民主主义同斯大林主义,在国家崇拜上其实并无二致。
「专政」的由来 与斯大林主义的曲解
恩格斯在1891年为《法兰西内战》写再版导言时,不忘批评「社会
民主党的庸人又是一听到无产阶级专政就吓得大喊救命。先生们,你们
想知道无产阶级专政是甚麽样子吗?请看看巴黎公社吧。这就是无产阶
级专政。」(25)
当代革命运动中给搞得最混乱的一个词,就是「无产阶级专政」。
一提起这个词,自由主义者和斯大林主义者,虽然一个反对一个拥护它
,但二者在理解其含义上却惊人一致,都实际意味不要民主。
一位叫锺水的大陆崇毛派在《首先必须搞清楚甚麽是无产阶级专政
》一文中说:
「所谓『阶级专政』从来就不是全体阶级成员的直接专政,国家历
来(!)是特殊阶层(!)的特殊职能(!),全部问题的关键在於:
这个特殊阶层属於哪个阶级,是为哪个阶级服务的。」(26)
你说的是哪个阶级的专政?是有产阶级吗?对,说得很对。啊,对
不起,原来你说的是无产阶级专政!天啊,你这番话每一个字都是同马
克思恩格斯原意相反的啊。
恩格斯说巴黎公社就是无产阶级专政,然则,巴黎的工人阶级是否
不曾「全体阶级成员直接专政」呢?这个工人政府的职能又是否由一个
「特殊阶层」来代行呢?非也非也。我们上文不是引述过马克思的话吗
?他说:「公社主要是由普通工人组成」,「以随时可以罢免的勤务员
来代替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的老爷们」。所以,马克思所谓「无产阶
级专政」,恰恰就是工人阶级「全体阶级成员的直接专政」呀!在马克
思来说,无产阶级专政的意思就是共产党宣言所说的,「无产阶级上升
为统治阶级,争得民主」呀。所以,无产阶级专政等於无产阶级民主。
经过斯大林主义的「专政」恐怖剧之後,当代人一定对「无产阶级
专政等於无产阶级民主」一词大惑不解,如果不是乾脆反感的话。但二
者果真对立吗?
在西方词源上,「专政」一词根本并非同民主对立。在古代罗马民
主共和国中,一直存在一个职位叫dictator,即「专政者」。这个「专
政者」在紧急时期(例如在战争中)可以行使紧急权力六个月,一俟恢
复正常秩序即废止。这种「专政者」制度一直同罗马的民主共和制并存
了300年,直到凯撤才将它变成终身职位。所以,古代罗马的「专政」,
顶多不过是类似当代宪政中的紧急状态法所赋予行政首长的若干紧急权
力而已。而十九世纪中叶的政治家与学者,包括马克思,每逢用到「专
政」一词,亦不过是在古罗马意义上去用而已。
马克思第一次使用「无产阶级专政」一词是在1850年,特别是为了
诱导布朗基主义者抛弃那种由一小撮革命家来举行密谋革命的想法。他
们的革命路线分为两个阶段,首先是建立革命家的专政,待紧急时期过
去即还政於工人阶级。但马克思则强调,不应是少数革命家的专政,而
应当是「无产阶级的阶级专政」。(27)
廿多年後的1874年,当时的布朗基主义者在巴黎公社失败後仍然坚
持他们那条路线。恩格斯特地写了一篇文章批评他们:
「由於布朗基把一切革命想像成由少数革命家所实现的突然变革,
自然也就产生了起义成功以後实行专政的必要性,当然,这种专政不是
整个革命阶级即无产阶级的专政,而是那些实现了变革的少数人的专政
,而这些人又事先服从於一个人或者几个人的专政。由此可见,布朗基
是过去一代的革命家。」(28)
锺水说「阶级专政从来就不是全体阶级成员的直接专政」,而是「
特殊阶层」的专政;而恩格斯却批评布朗基不懂得应该实行的不是「少
数人的专政」,而应是「整个革命阶级即无产阶级的专政」。究竟谁才
违反马克思原意?难道是恩格斯麽?锺水那种社会主义,决不是无产阶
级社会主义,而是「特殊阶层」即官僚的社会主义。
自由主义与斯大林主义都犯了同一个错误,就是思想机械,以为专
政就是专政,民主就是民主,二者的分野是绝对的。所以无产阶级专政
一定不能包含「全体阶级成员直接专政」的意思。大错特错!马克思越
深入研究当代资本主义,就越发掘出关於「专政」的第二个层次上的意
义。他认为,在阶级社会中,国家不过是统治阶级对被压迫阶级的统治
工具。即使是「最民主」的国家,也有专政的一面。古代雅典一方面是
奴隶主及自由民最直接的民主,另一方面它又是对奴隶及女性的专政;
美国独立战争後建立了「民主政权」,但这个「民主政权」同时却对大
部份没有投票权的工人、农民、女性及黑人实行专政。即使後来投票权
逐渐扩大到所有成年人,但一方面由於民选的范围只及整个国家机器的
小部份,另一方面由於资产阶级早已在社会及经济上处於统治地位,可
以借此而始终霸占住国家权力,所以,工人阶级始终是被压迫阶级。所
以,这个表面上是「全民」的国家,实质上仍是资产阶级对本阶级才实
行民主,对工人阶级则实行专政的国家,仍是少数人对多数人的专政。
无产阶级专政则是历史上第一个由社会上多数人组成的专政。它在工人
阶级内都实行最广泛民主,对资产阶级武装反抗则实行专政。但由於这
种专政是「整个无产阶级」而不是「少数人」的专政,所以从头起不像
有产阶级专政那样需要一个特殊的镇压机关,一个高踞社会之上的国家
机器。所以这种「专政」,同无产阶级「国家」一样,已不是原来意义
的「专政」和「国家」,而是全新意义上的,即从一开始就消亡的东西
。它们越是「加强」,就只能意味着更多普通工人参与管理社会,意味
着越不需要国家这个特殊强制机构,意味着专政与国家消失得更快。
斯大林主义有时也承认国家消亡论,但是他们总是把这个排在不可
知的将来,而目前一个长时期呢,则只能是不断加强「无产阶级专政」
。大陆辞海这样解释「无产阶级专政」:它「是多数人对少数人的专政
,是人类历史上最进步的也是最後一种国家制度。……无产阶级专政要
经历由建立巩固、加强到逐渐消亡的辨证过程。」(29)这实际上把「
无产阶级专政」同国家消亡割裂开来,把本为同一的东西硬切开为前後
两个阶段的东西。但一经切开,不论是无产阶级专政还是国家消亡,都
变成了空壳,变成木乃伊。
马恩的所谓无产阶级专政从头起就意味国家消亡的开始;二者是一
个东西,不是两个东西。无产阶级越是「加强」其专政,只能意味着越
多普通工人参与管理「国家」,亦即意味越不需要国家这个特殊的镇压
机关。如果国家还要等到专政在「巩固、加强」之後才逐渐消亡,就等
於永远等不到,或者等到的只是苏联的消亡。
恩格斯在说「看看巴黎公社吧,这就是无产阶级专政」这话之前,
还有一段很重要的话:
「国家最多也不过是无产阶级在争取阶级统治的斗争胜利以後所继
承下来的一个祸害;胜利了的无产阶级也将同公社一样,不得不立即尽
量除去这个祸害的最坏方面,直到在新的自由的社会条件下成长起来的
一代能够把这种全部国家废物完全抛掉为止。」(30)
注意,是「不得不立即废除」国家这个祸害的最坏一面,使国家开
始消亡,而不是等待无产阶级专政「巩固、加强」之後。恩格斯在《反
杜林论》中又说:
「无产阶级将取得国家政权,并且首先把生产资料变为国家财产。
但是,这样一来它就消灭了作为无产阶级的自身,消灭了一切阶级差别
和阶级对立,也消灭了作为国家的国家。……国家真正作为整个社会的
代表所采取第一个行动,即以社会的名义占有生产资料,同时也是它作
为国家的最後一个独立行动。那时,国家政权对社会关系的干预将先後
在各个领域中成为多余的事情而自行停止下来。那时,对人的统治将由
对物管理和对生产过程的领导所代替。国家不是"被废除"的,它是自
行消亡的。(31)
注意,工人国家把生产资料变为国家财产,是「它作为国家所采取
的最後一个独立行动」。从此之後,这个「国家」的余下的所有行动,
就不再是「独立」的了,因为它不再是以脱离社会的特殊机构的资格去
进行,余下的所有行动都已由广大劳动人民自己去进行,实行自管自治
。国家是从头便开始消亡的。
顺带一提,列宁在《国家与革命》一书第二章第一节中也说,实行
巴黎公社的民主原则,将使人人都暂时变成「官僚」,因而使任何人也
不能成为「官僚」,这样国家就开始消亡了。而这一切不能等待十年廿
年。他说:「无产阶级需要的只是……组织得能立刻开始消亡而且不能
不消亡的国家。」注意,是「立刻开始消亡」,而不是等到无产阶级专
政「巩固、加强」之後。
自助还是向国家求助
另一位大陆崇毛派陆澜有几句话堪称把那种官僚包办社会主义事业
的心态表露无遗。他说:
「无产阶级专政不能仅从形式上来看,看是不是普选制。而是看专
政代表或者(「或者」二字恐是多余)维护谁的利益。从中国的具体情
况看,在毛泽东生前,无论用甚麽方法进行选举,选出的国家最高领导
人都会是毛泽东。因为人民拥护他,……无产阶级专政国家的第一个任
务首先要维护社会主义公有制,……从这个角度看,中国的前三十年,
当然应当是无产阶级专政的国家。」(32)
这番话叫人想起锺水的话:
「国家历来是特殊阶层的特殊职能」;
关键的不是有没有民主,而是这个特殊阶层「为哪个阶级服务。」
既然你深信人民一定会选毛泽东,那为甚麽不乾脆实行选举、实行
巴黎公社民主原则呢?为甚麽反而要禁止真正的普选?究竟谁是主人,
谁是公仆?为甚麽公仆硬要为主人服务?为甚麽主人不能自己服务自己
?人民主权的原则丢到哪里了?
陆澜说,为甚麽中国不能实行巴黎公社,是因为列宁当初也没有实
行呀!「随时罢免领导人,在列宁从事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实践中,
也始终未见诸实施。」这是闭眼说瞎话。事实刚相反。不过,关於这个
问题,暂且打住,请读者参考我们以前所发表过的文章。
但更混淆视听的是那种包办主义。只要我们这些「特殊阶层」即国
家官吏来代替你们工人维护了公有制,即使你们无权投票选举领导人,
你们也算是主人翁,这个国家也算是社会主义国家。所以,……不要再
投诉!这就像一个蹩脚而无赖的理发师,把人家的头发一开剪就剪得一
塌糊涂,人家要撤换他,他就一手拿剪一手按头,大吼道:我为你剪头
发,就是为你服务,就是维护了你的利益,你有无权利撤换理发师毫不
重要!
马克思恩格斯恰恰是这种国家官僚的包办主义的死敌。十九世纪六
十年代以後,马恩二人就不断同这种包办主义斗争。包办主义正是国家
社会主义的一个重要特徵。当时的代表就是拉萨尔和俾斯麦。
拉萨尔主张通过普鲁士国家的援助来发展工人合作社,以此来「解
放劳动」。马克思当时已怀疑拉萨尔实际已同俾斯麦作了彻底交易,为
争取俾斯麦援助工人合作社而不惜支持普鲁士皇朝,但他没有具体证据
。不过马克思根据他的政纲,已足够马判断他那种社会主义是国家社会
主义。何况,拉萨尔对他所创立的全德工人联合会一直实行独裁,所以
马克思对他反感,称他为工人运动的独裁者。几十年後才发现拉萨尔给
俾斯麦的信。他向俾斯麦报告,他1863年所建立的全德工人联合会已「
成为了我的帝国,想阁下或许也会羡慕。但这里所描画的一点情景应让
你清楚相信,工人阶级是本能地倾向独裁的,只要这独裁能使工人阶级
相信是按其利益去行使──这说法是多麽正确。」(33)独裁者只要是
为工人阶级服务,就不要投诉独裁者。这种精神同崇毛派所谓「不要问
有无民主,只须问那个特殊阶层是否为人民服务」多麽相近!
马克思看不到这封信,但他非常清楚拉萨尔主义是甚麽。马说:
「他犯了很大的错误。……他把一个小小的出发点……当作自己的
鼓动的中心点:以国家帮助反对自助。……这里(德国)的工人从小就
受官僚主义的训戒,相信权威,相信上级机关,所以这里首先应当培养
他们的独立自主精神。」(34)
斯大林主义史家在叙述马克思反对拉萨尔的斗争时,往往只解释成
,马之所以反对拉只是因为拉求助的是普鲁士这个具体国家。潜台词是
,如果是向「无产阶级国家」求助就不同啦!套用陆澜的话,工人没有
选举权不要紧,只要无产阶级国家是「维护社会主义公有制」就行啦!
实际上呢,他们所谓「无产阶级国家」只是国家官吏的代名词而已。
但马克思在这里并非拿求助於无产阶级「国家」来同求助於普鲁士
国家抗衡,而是拿工人阶级自助来同求助国家对抗,拿培养工人独立自
主精神来同依附国家的奴隶精神对抗。其实,如果工人阶级能以自助方
式去建立自己的统治,去自己管理自己,或用列宁的话,每人都暂时成
为「官僚」──那时又怎会用得着鼓吹「为人民服务」?「为人民服务
」的潜台词就是「把社会分成两部份,其中一部份高出於社会之上」,
再由後者「服务」前者。
前文提到,1891年伯恩斯坦在恩格斯指导下写了一本论拉萨尔的书
。他这本书在相当程度亦可视为恩格斯的意见,因为不仅伯恩斯坦经常
向恩格斯请教,而且书出版後恩格斯曾赞许过它。伯恩斯坦在书中说:
拉萨尔认为「达到人类向着自由发展,这就是国家的真正任务。…
…但这种国家崇拜,意味要崇拜一切国家。即令拉萨尔的民主主义及社
会主义观点令他难以直接支持现存的国家,(事实不然──刘)也无法
防止他这种崇拜为後来那些现存国家利益的鼓吹者所利用。拉萨尔的国
家观念正是一度桥梁,有一天会把共和派的拉萨尔同绝对君主专制的支
持者联合起来,把革命派的拉萨尔同彻头彻尾的反动派联合起来。……
一个成长中的革命阶级绝对没有理由让出自己的意志,没有理由放
弃他们的批评权利,没有理由放弃他们对其领导人的指导权。……真的
,当群众一旦让出他们的意志,他们就从革命的要素变成向反动方向发
展的要素。」(35)
这些文字每一个字好像都在指着後来的社会民主党怎样依靠资产阶
级国家来出卖工人革命,指着苏联、中国又怎样从官僚社会主义再堕落
为官僚资本主义。
监於斯大林主义把「无产阶级专政」一词弄得非常混乱,今後马克
思主义者其实可以少用它,而多用「无产阶级民主」这个词。事实上,
马克思本人亦从未把此词写入纲领。其次,斯大林主义过去经常借列宁
在《国家与革命》中那句「只有不仅承认阶级斗争,而且还承认无产阶
级专政的人,才是马克思主义者」,来为官僚专政辩护。今後,我们必
须替列宁再补充上,「……不仅承认无产阶级专政,而且还承认实行专
政的那个国家『立刻开始消亡』,才是马克思主义者。」
斯大林主义者说,只要「无产阶级国家」为无产阶级消灭了私有制
,建立了国有财产制,就表示社会主义的完成。其实,恩格斯晚年写得
很清楚;国有制不等於社会主义:
「最近,自从俾斯麦致力於国有化以来,出现了一种冒牌的社会主
义,它有时堕落为一种十足的奴才习气,直截了当地把任何一种国有化
,甚至俾斯麦的国有化,都说成社会主义的。显然,如果烟草国营是社
会主义的,那末拿破仑和梅特涅也应算入社会主义创始人之列了。……
在卅年代弗里德里希-威廉三世时期由一个聪明人十分严肃地建议过的
妓院国营,也都是社会主义的设施了。」(36)
只有当工人阶级「上升为统治阶级,争得民主」,只有当「整个革
命阶级」都来行使公共权力,这种社会主义才是最有保障、最可靠与真
实的社会主义。至於以多快速度建立国有制,这反倒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反之,由任何别的甚麽「特殊阶层」、「国家」、「官吏」、「干部
」、「先锋党」等来代行工人阶级的职能,即令他们一时建立了纯之又
纯的「社会主义公有制」,也难免早晚成为通向反动的桥梁。
「先锋党」不能包办工人阶级的解放事业
斯大林主义者即使有时也会抽象同意,无产阶级专政应当是「整个
革命阶级的专政」,但他们立即补充,无产阶级只有组织为先锋党,才
能把力量集中起来。所以无产阶级只能在「党的一元化领导」下去实行
专政。这难道不是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吗?
马克思当然认为工人阶级的解放需要一个工人阶级的党,一个以科
学社会主义武装起来的党。这个党主要由工人阶级中最觉悟最坚定的份
子组成。但是,马克思从未想过工人阶级只有或只能有一个党。马克思
主义者自当努力争取最先进工人加入自己的党,但谁能保证所有最觉悟
最坚定的工人都一定加入?难道就不会有另一些最觉悟最坚定的工人主
张另一种工作路线,因而不愿加入你们的党吗?要知道,工人阶级先锋
(即最觉悟最坚定的工人)不等於先锋党,先锋党更不等於那现实存在的
共产党。混淆这三个概念是罪过。列宁对此分野是比较清楚的。马克思
也没有例外。何况,即使那最觉悟最坚定的工人都无一例外加入马克思
主义党,但请问,那些次觉悟、次坚定的工人呢?他们就不会加入其他
党吗?马克思主义党可以批评他们不够觉悟,但你能否定他们有权另立
党派吗?何况,你可以批评他们的觉悟不够高,但他们也可以批评不够
高的是你们呀!当工人运动中事实出现了不同意见时,该怎麽办?难道
凡自命正确的就可以用暴力禁止别人发表相反意见吗?此外,加入政党
的工人无论怎样多,毕竟只占少数;大多数工人都没有参加任何党;而
这些群众往往等到革命形势出现才大批参与政治活动,甚至加入政党,
但这时出现的党派只会更多,不会更少。这一切说明甚麽吗?说明工人
阶级根本不能是均一的阶级;无论工人阶级比其他阶级有更紧密得怎样
多的共同历史利益,其内部亦难免会有不同阶层,集团及觉悟水平。所
以工人阶级很自然出现不同政党。各工人党之间只能和平竞争,没有理
由要以消灭对方为目的。任何一个党都不能用暴力独霸工人阶级的领导
地位。斯大林主义把所有其他工人党派都一定打成反革命,目的不过是
为自己的一党专政辩护而已。所以,即使他们有时会抽象同意「整个革
命阶级实行专政」,但由於只准共产党一党代表工人阶级,所以,所谓
「整个革命阶级专政」结果还是化为一党专政,而工人阶级也成了被专
政的对象。
马克思毕生都在建设革命社会主义的党,而且为此经常同其他社会
主义工人党派作思想斗争。但他从未想过否定他们在工运中的存在权利
,相反,还尽力同他们联合,诱导他们向资产阶级作共同斗争。众所周
知,第一国际从头起就是各种流派的联合,而马克思派只占少数。马克
思为求达到联合,在起草章程时还有意写得「在实质上坚决,形式上温
和」。
看看六十年代由周一良等编的一本世界近代史怎样描述第一国际组
成的各派吧:
「马克思充份考虑到各国工人运动的复杂情况。……英国的工联主
义、法国的蒲鲁东主义和德国的拉萨尔主义还严重地影响着工人运动。
这些机会主义派别叛卖工人阶级利益,与资产阶级、地主统治集团妥协
,力图用改良主义的路线把他们引入歧途。」(37)
好啊,马克思居然同「叛卖工人阶级利益」的党派合建第一国际,
岂不是双重叛卖?这种史传是典型的斯大林主义伪造学派的杰作。他们
总把共产主义运动中所有不同意马克思,或列宁,或斯大林,或毛泽东
的党派都视为从头起就「混入」党内的阶级敌人,永远只对工人运动起
破坏作用,幸好有伟大领袖(当然是斯大林或毛泽东)及时发现,一一
清除,包括肉体上消灭,於是,人民从此可以放心继续拥护最高领袖,
从胜利走向胜利。
马克思当然不懈於同其他工人流派作思想斗争,严词批评其错误理
论,但他从未否认他们是工人党派,是一部份工人的合法代表。他更不
会认为只有自己才有资格领导革命。而事实上,说上述这些流派只有叛
卖工人阶级的一面,也不符合事实。七年後,这些流派中就有许多人参
与领导了巴黎公社。
巴黎公社和马克思的名字永远分不开。倒不是因为他或他的支持者
领导了巴黎公社。不。他们只占很少数,对它的实际影响不大。领导巴
黎公社的正正是布朗基派,蒲鲁东派,新雅各宾派等等被斯大林主义史
家描述为「叛卖工人利益」的党派。当然,在《法兰西内战》一文中及
在通信中马克思都批评过他们的错误,但他不致荒谬到说他们已经「叛
卖」工人。相反,且看看恩格斯的评价吧:
「更令人惊异的是,虽然公社是由布朗基主义者和蒲鲁东主义者组
成的,但它的措施却往往是正确的。很明显,对於公社在经济方面的各
种法令,无论是这些法令的优点或缺点,首先应当由蒲鲁东主义者负责
;而对於公社在政治方面的行动和失策,则应当由布朗基主义者负责。
正如政权落到空谈家手中时常有的情形那样,无论是蒲鲁东主义者或布
朗基主义者,都按照历史的讽刺,做出了恰恰与他们学派的信条相反的
事情。」
他们的思想纲领是错误的,而且有过缺点和失策,但在实践中却往
往抛掉错误纲领,采取了正确措施。这才是真正客观公正的评价。
恩格斯:党外有党,党内有派
斯大林、毛泽东的党的公式是「党外无党,党内无派」,但马克思
、恩格斯恰恰相反。恩格斯晚年曾和一位丹麦社民党党员通信,谈到党
内派别时说,英国早期宪章派因为是「直接进攻的政党」,所以比较严
厉对待党内反对派。但是,在和平时期就不该这样。在和平时期也这样
,「我只知道约‧巴‧冯‧施伟泽那个『严格的组织』的拉萨尔派有过
这种专横行为。」接着恩格斯把党内民主原则作了更一般的发挥:
「每一个党的生存和发展常伴随着党内温和派和极端派的发展和相
互斗争,谁如果不加思索地开除极端派,那只会促进这个派别的增长。
工人运动的基础是最尖锐地批评现存社会。批评是工人运动生命的要素
,工人运动本身怎麽能避免批评,想要禁止争论呢?难道我们要求别人
给自己以言论自由,仅仅是为了在我们自己队伍中消灭言论自由吗?」
(39)这些话句句都是冲着斯大林主义者说的。
斯大林主义的「党」的观念,同马克思的党的观念是格格不入的。
前者的「党」和党「领袖」,简直就像中世纪的天主教:天主教之外的
一切宗教都是异端;天主教之内的一切异见都是邪说;教皇永不犯错。
所以,斯大林主义和毛泽东主义都带有强烈的宗教化及偶象化。不妨回
过头来再看看斯大林主义所界定的「自发斗争与自觉斗争」:这是严格
两个阶段的斗争;马克思主义诞生後就不再有自觉斗争了。但如果有呢
?那怎麽办?如果这些自发斗争越出了「党」的政策,那又怎样办?那
就……限制它们甚至扼杀它们。斯大林在中国1925-1927年的大革命就
是这样指令中共去自我限制工农的自发革命斗争的。这种对群众的自发
革命斗争施以制动器的作用的经验,在这之後不断重覆:1936-39年的
西班牙革命,二次战後的法国和希腊;1968年的法国革命……。
1891年4月,德国鲁尔矿工爆发了自发罢工,要求改善待遇,但终
於在政府镇压下失败。当时德国社民党的党报在威廉李卜克内西的主持
下发表声明,与矿工保持距离,说社民党与罢工无关。恩格斯写了两封
信,分别给倍倍尔和考茨基:
「鲁尔的矿工罢工,对你们来说,当然是很不合时宜的,但又有甚
麽办法呢?轻率的、自发的罢工,──这在目前,正是新的广大工人群
众靠拢我们的通常的途径。我觉得《前进报》对这一情况在论述时没有
给以足够的注意。李卜克内西……认为自己有责任向全世界证明,我们
的党并没有挑起这次罢工,甚至还进行过劝阻,那这些可怜的罢工者就
倒霉了,他们就不会得到应有的关心,以便使他们尽快地靠拢我们。」
李卜克内西「有时忘记,促使每一批新的工人到我们这方面来的,
是那些不明智的、注定要失败的、但在当时条件下是不可避免的自发的
罢工。我将写信给倍倍尔说明这一点。不能只承认运动中令人愉快的方
面,有时也得容忍暂时的、使人苦恼的事实。不过,在一个大党内不能
继续存在严格的宗派纪律,这也是件好事。」(40)
从头起,工人群众的自发斗争和党(众数而非单数的党)的自觉斗
争就不是僵硬分成两个阶段,而是在整个革命斗争时期中,互相影响,
互为作用。我们既要抛弃无政府主义那种只知崇拜自发性、不知工人组
成先锋党来领导工人进行自觉斗争的重要性的偏见,也要反对斯大林主
义那种由党(其实是由党的最高领袖)来包办工人革命事业的党天下思
想。
恩格斯到死都和社民党内的机会主义及国家社会主义(二者其实很
多共通点)作斗争。不过,马恩二人从来不否认这些流派在工人运动中
存在的权利;他深信工人阶级早晚能够成熟到自己挑选出正确的领导。
相反,禁止工人群众自己去选择,自己去摔跤,就永远学不会走路。马
恩有容人之量,肚里可划船,可是,机会主义及社会主义者呢,就相反
了。马恩未死,他们已经用上禁止二人着作出版,甚至肆意窜改二人着
作等卑劣手段来阻止其真正思想流通於工人。以後再发展为谋杀像罗莎
卢森堡等真正马克思主义革命家,实在是很自然的。德国的国家社会主
义对那真正具有解放、自由、平等及民主精神的马克思主义怀有刻骨仇
恨,决不轻易容忍他们。因为他们想工人阶级永远在襁褓之中,在囚室
之中,以便自己可以继续当褓母,当看守啊。但与斯大林、毛泽东相比
,拉萨尔和伯恩斯坦又显得小儿科了。如果连自己所挑选的那两个亲密
接班人都要非害死或迫其作反不可,你还能期望毛主席会有容人之量麽?
一党专政,「一个阶级一个党」等等,是彻彻底底违反社会主义立
场的。任何人,任何党派,若坚持这种立场,必是假社会主义。对,他
们有存在及继续鼓吹这种反动立场的权利,但无权以「种种冒充的集体
」来强迫别人接受其立场。谁这样做就是「使人成为受屈辱、被奴役、
被遗弃和被蔑视的东西」,所以「必须推翻」!
结语
几十年来,苏联、中国那个「特殊阶层」都在「为人民服务」,但
同时更不忘为自己的特殊利益服务。结果,他们越侵吞国有财产,就越
感到资产阶级私有制更对胃口。而一旦他们下决心复辟资本主义,阻力
自然不大,因为他们早已剥夺了工人阶级一切民主权利,早已垄断一切
国家权力,所以他们能够轻易打破工人反抗,复辟资本主义,并继续作
为「冒充的集体」去侵吞民脂民膏。然而,他们越是侵吞得起劲,就越
发腐败,越发把整个社会的一切矛盾的火头燃点起来。
另一面,西方社会民主主义也进一步堕落到连社会改良的假装也丢
掉了。过去,他们是依靠资产阶级国家机器来推行改良,以便抵消革命
威胁。今天,他们同样依靠资产阶级国家机器,但干的是相反勾当了,
就是私有化、市场化,就是带头进攻工人阶级。但他们越进攻得起劲,
就越发教晓工人阶级丢掉对他们的幻想。今年五月法国大选中,社会党
的若斯潘惨败足以说明这个趋势。
但全世界工人阶级仍是挨打之中。敌人还很强大啊。对,敌人强大
。但他之所以强大,只因为我们跪着。只要工人阶级站起来,那就足可
与敌人匹敌。
而掌握马克思主义的「工人阶级的解放是工人阶级自己的事」的原
则,掌握这种真正革命精神,正是使工人阶级重新站立的不二法门呀。
2002年9月1日
注释
1. 2002年6月2日 明报。
2. 马克思《共产党宣言》,马恩选集第一卷272页。
3. 第一国际章程,马恩选集第二卷,136页。
4. The Manifesto of the Communist party, 但party一词当时含
义较?,不一定指今天意义的党,而更多指「流派」。事实上,
发表这份宣言的组织不叫共产党,而叫共产主义同盟。
5. 马恩选集第一卷237页。
6. Two souls of socialism, by Hal Draper, P.10, BookMarks,
London, 1996.
7. Karl Marx's theory of revolution, vol IV, by Hal Draper,
PP.43-44. Monthly Review Press, New York, 1990.
8. 《第六届莱茵省议会的辩论》(第一篇论文),马恩全集第一卷
,61页。
9. 马恩选集第一卷17页。
10. 同上,76-77页。
11. 《战争和战略问题》,毛选第二卷,506页。
12. 《1850年9月15日的中央委员会会议》所录的马克思发言,马恩全
集第七卷618页。
13. 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北京,1989年,470页。
14. 马克思致费尔巴哈信,1844年8月11日,马恩全集第27卷,450页。
马克思《1844年经济哲学手稿》及《神圣家族》都提到对所接触的
英法左翼工人的良好印象。
15.《法兰西内战》,马恩选集第二卷,378页。
16. 同上。
17.《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马恩选集第一卷,9页。
18.《德意志意识形态》,马恩选集第一卷83-85页。
19.《共产主义杂志》试刊号发刊词,载於《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史文献史
料选编,第一卷,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北京,1983年,124页。
20. 人民出版社,1978年,294页。
21. 同注15,376-377页。
22. 同上, 374页。
23. 同上,375-376页。大陆中译本不译为「代理人」,而译为「官吏」
。但据当时的英文版(因《法兰西内战》一文不是以马克思个人名义
发出,而是以第一国际的总委员会名义发出,所以当时就已有了法文
及英文版),马采用的是「agents」,不是"functionaries"。马在
下文提及废除常备军及官吏,「官吏」一词才用了"functionaries"
。可知马克思明显把公社公职人员同旧国家的官吏区分开来。中译文把
二者都译为「官吏」实不当,故此按英文版修改。
24. 同上,411-415页。
25. 马恩选集第二卷336页。
26. 载於大陆网站「主人公」。
27. 《1848-1850年法兰西阶级斗争》,马恩选集第一卷,479页。关於马
克思在这段时期同布朗基主义者的合作,请参看"The Dictatiorship
of the proletariat from Marx to Lenin, by Hal Draper, Monthly
Review Press, 1987, Chapter one.
28. 《流亡者文献──二,公社的布朗基派流亡者的纲领》,马恩全集18
卷,581页。
29. 《辞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79年,660页。
30. 同注25。
31. 马恩选集第三卷438页。
32. 《无产阶级专政国家的第一个任务是首先要维护社会主义公有制》,
主人公网。
33. Karl Marx's theory of revolution, Vol. 4, Critique of other
socialists , by Hal Draper, Monthly Review Press, 1990, P.55.
34. 马克思致施伟泽,1868年10月13日,马恩全集32卷,557-559页。
35. 同注33,49页及56-57页。
36. 《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马恩选集第三卷,435-436页。
37. 《世界通史》近代部份,上册,香港文化资料供应社重印,1979年,
481页。
38. 《法兰西内战》1891年单行本导言,马恩选集第2卷,333页。
39. 致格尔桑。特利尔,1889年12月18日,马恩全集37卷,323-324页。
40. 马恩全集38卷,89及8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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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n autre monde est possible!
Eine andere Welt ist moeglich!
Otro mundo es posible!
Un altro mondo e' possibi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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