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camduck (camduck) 看板: camduck 標題: [1987]唾棄廢墟台大：重建人文的民主校園 ◎范雲 時間: Mon Oct 23 00:13:02 2006 唾棄廢墟台大：重建人文的民主校園◎范雲 （原載於代聯會訊第203期 1987.10.1） 「如果要找出絕對的均質和平等的教育，則必須回到社會結構還沒有分 化的史前社會」－Durkheim Durkheim的話語相當武斷地否定了現代社會中，「大學」這理想的烏托 邦存在的可能性，但它同時也提供了我們一個思考的基礎，那就是在社 會文化的變遷中，大學如何在潮流的更迭下淹沒了它原有的位序和性質 ；同時，我們對「大學」的期待，又是如何因應著現代化而有所改變。 大學之性格與功能，在大學創始時原是以知識傳遞為主，在二十世紀之 後更擴展為知識的發展與研究。然而今天我們認為服務社會只是大學一 附帶功能，大學教育應是為促使個體成就一種智慧的和有目的性的自我 實現，並教人負起對當前的責任。而一個受過大學教育的現代人，他有 知識見解，並有運用知識的智慧，他能看出環境中的缺陷，而致其批判 與尋找出路；能夠為理想的實踐而犧牲個人私利、有想像力、創造性， 和處理環境中複雜事務的能力；最重要的，他有浪漫的情操，仍存留著 偉大的憧憬。 現代化浪潮 儘管從十五世紀以來，人文主義教育已有其傳統，但隨著十七世紀後科 學快速的進步而凝聚成現實主義的教育思想，人們認為教育的目的是為 了追求現代化的到來。的確，在西方近三、四百年來依賴工具理性與策 略理性的現代化過程中，現實主義的教育趨勢有很大的貢獻。然而，這 種追求工具理性化的趨勢所造成的一些嚴重問題卻已逐漸顯露出來。這 新趨勢所造成之「現代性」的問題在性質上是很獨特的，迥異於人們以 往的歷史經驗。在這邁向現代化的過程中，大學在遭受工業主義與資本 主義的衝擊下，不自覺地糾纏在現實的泥淖中。不但未能洞識、批判現 代性的危機，反而被納入了社會大眾的消費體系中，淹沒在功利主義的 浪潮裡。大學成了製造一批又一批職業化與專門化的螺絲釘，滿足了社 會分工的功能，同時在主客體顛倒的情況下，現代人的生命也失落了意 義。 人文精神的教育 如果我們認為「教育的目的是設法成就一完整的人，促使他去瞭解身處 的世界，並負起責任」，那麼人們面臨「現代性」危機之克服與解消， 便是這時代的全新課題。二十世紀的大學教育應培養人面對「現代性」 時的自我調解的能力並批判、制止工具理性化的盲點，進一步去化解、 撫慰在現代專門知識下洞穴內空虛而蒼白的心靈。因為狹隘思慮下人類 貧瘠的心靈，實無法理解並實現個體生命深層的意義。 然而當前的大學教教育非但不能解決問題，反而變本加厲地成為擊碎人 完整性的幫凶。這不是資本主義或社會主義的問題，而是存在於已開發 與開發中國家間普遍的危機。在台灣，大學教育，為了配合「偉大的」 國家經濟建設的成長，已成為國家資本主義下的一環，大學生的功利性 與庸俗化猶有甚者，在工業的資本主義體系支配下的機械零件性格表露 無遺。如果說，資本主義與工業主義的現代化潮流，是一股無可抑遏的 潮流，那麼人文科學的建立，重新詮釋、發展一個社會的內在人文傳統 ，便是當前的大學教育所當擔負的責任。 人文教育的濡化，要使人從現狀中解放，脫離專業的悉知，賦予人自由 想像的能力。回復人性完整的本質，而致使人對生命表現出真正的價值。 然而，人文教育的蓬勃性在民主自由的教育土壤中才能開花結果。 黨國機器的戕害 回顧台灣的大學環境，必須放在整體的政治體系脈絡中方能理解。戰後的 台灣，處在一種白色恐怖的氛圍中，國民黨基於大陸的失敗經驗，對學生 、知識份子特別壓制。方從殖民地政治肅殺的夢魘裡暫時復甦的台灣因而 又進入了另一低壓的政治氛圍。於是教育成為政黨獨裁下一不可放手的政 治資源。 大學在缺乏獨立的組織架構下面對龐大的國家機器竟然毫無招架之力，於 是我們的大學校園產生了一大批又一批沉寂而蒼白的知識青年。如此，大 學生失去了自由思考的能力，大學只淪為職業訓練所，已淪為政權控制下 社會控制的一環，安能承擔我們對大學原有的期待？ 「實體上的結構形態」是我們對大學校園的民主化，所要求的制度保障。 而大學自治，更是追求獨立與自主不可或缺的前提。以教育部為首的中央 集權式教育行政，是戕害大學生命力最嚴重的病根，況且，在這個黨國不 分的政治體系下，由於我們要求大學本身地位的超然與學術中心的特殊性 ，其行政組織與決策過程決無法等同於一般官僚機構。因為大學的行政應 在服務學術，而非支配學術。 在大學法抱持悲觀態度之餘，自然明白大學的改革無法全盤依恃大學法的 修訂。但是，也惟有法的規範方能保障學生的權益、大學的自主；也惟有 爭取到更廣大的校園自主空間，大學的主體性才會顯現，政治勢力的陰影 才會逐漸散去。也惟有如此，大學的新文化方能得以生根發芽。 建立大學為新文化 大學現況文化的貧瘠，其糾結錯綜之因，無須再提。大學生雖以文化人自 居，對許多藝術的文化活動趨之若鶩，但其品位流於表相的精緻，甚至只 是文化貴族的驕人心態作祟，沉溺在流行消費的潮流裡而不自省，正透顯 出其心靈之荒蕪，在權威與功利主義的壓迫下，喪失了主體性，只能在稍 縱即逝的流行浪潮中，意欲扭住片刻的存在。因此，文化在大學生繁重的 專業科目下，淪為偷閒喘息的娛樂。 政治生活的培養 而人文的重建與發展「清明的」的政治意義，正是我們欲治療現況文化的 病源所開出的藥方。而於此特別要說明的是所謂「清明的」政治意識的教 育，正是防止政治一元化的灌輸與壓迫，與化解大學生的政治冷感或反政 治的心態。因此培養學生過政治的公眾生活，學習認知民主的決策過程與 清明、超越政治黨派現實的政治意識，正是大學文化中，不可忽視的部份 。惟此才能抵制法西斯化的極權政治，避免權威教育下的惰性再生，與推 動社會結構性的長期變遷。 課程的全盤改革 此外，大學教育亦需要計畫良好的大學課程。大學教育課程不在灌輸多少 詳盡的知識，而在使學生獲得少數而重要的原理，應於具體的事實。因為 零碎而詳盡的知識，踏出校園後，極易遺忘盡淨，而學生所不會忘記的是 如何運用原則以應付當前的環境與教育所培育出大學生的內在特質。所以 大學的實質課程不宜過多而瑣碎，因為教學過多的科目，領受必困難，而 所得觀念縱多，非不為生命本層所吸收，終究成為零碎而死的觀念。 專才教育的過度發展，理解性的指導力必因智識狹隘的發展而減弱，而人 之所以為人的完整性亦遭受壓抑。且科目致命的分離，亦殘害了課程的生 機，故專才教育決不能無通才教育為輔。通才的人文教育應為今日之通識 教育。而通識的內涵應以培養統整與聯絡知識為主，進而發展出健全的思 想。在此內涵下，就必須倚賴真正為學儒，而非專業的學者。此外課程安 排如自然科學概論、人文科學概論，此為較佳之設計，然而「婚姻與家庭 」、「食品營養」等生活中起碼常識，何論通識之有？如此零碎知識，實 感校方之無知與敷衍。 理想的通識可以二學年來實施，分科系以學群制度，而非科系壁壘化。完 全走通才教育方，到三年級以後才按個人興趣專精。如此的教育課程方能 維繫人類心靈的尊嚴，以應付日漸物化的趨勢。 自由組合社團 欲避免偏見而徬徨在理知的迷濛裡，且有批判和思辯的學術氣候，在高等 教育中佔著極重要的部分。大學存在的理由不只在傳授知識、研究學術， 更在它將青年與老年結合在學問的想像、探討上，將知識與生命的熱忱保 存起來。 學術的氣候難以捉摸，但卻確實存在。自由組織社團是我們對學術自由、 鼓勵學院中任何自發性文化思想活動空間的保障和促使其因辯證對話而更 加深刻化的要求。 除了實質課程外還有潛在課程方面，如批判、討論的學術氣候、社團內部 自由學習的文化、校園硬體環境的影響，還有大學社區的中心精神，在在 都是大學新文化中交融激盪的內涵。 規畫校園景觀 此外校園硬體環境與學風關係之密切在環境心理學上有相當的肯定。我們 的確需要能創造想像力與保留人文氣息的性靈環境，讓徜徉其間的大學生 得以靜思默想、涵養心性、思辯激盪。 如此的大學新文化是我們對現狀的不滿，反省之後，所描繪出的大學理想 的藍圖，而我們亦極清楚欲創建大學新文化，非得從校園民主化做起。 學生民主運動 前面已提過，大學新文化的理想必先落實在大學內部的校園民主化基礎上。 而追求校園民主化的過程，自然不是時勢潮流自然演進而成的。缺乏人的主 動性，劣質結構決不會自行崩潰自建，而學生的自覺與抗爭，亦方足以形成 校園改革的動力。 對於當前存在於大學的問題，校園內的關懷者之間，早已滿佈了批判之聲， 然而這些聲音是否足以形成巨大的壓力因而改變現狀，筆者並不樂觀。因為 在這殊異而病態的政治過敏環境，學生任何自發性的思想批判活動或反對於 現存體制的行為，皆被畫上政治色彩，加以限制，甚至分化。尤其台灣的大 學生體質孱弱，在面對國家機器體制的龐大時，甚至毫無招架之力，我只能 說，在思及這樣運動的同時，就是我們對自己的過分高估。 然而，對於台灣的大學生，尤其是這教育環境最頂端的台大學生，我們實在 沒有悲觀的權利。我深信，總有些殊異的青年，願為種子，在這片貧瘠而單 薄的土壤上，穩穩地扎下堅韌的根，在巨石的夾縫裡異發地抽芽，昂然地挺 起幾抹清新綠葉，迎風搖曳…。 --- http://blog.yam.com/ntu_continent 永遠年輕 永遠熱淚盈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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