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正好是一個月前的古琴達人對彈錄，雅頌坊又舉辦了古琴的活動， 邀請到中央音樂學院的李祥霆教授，難得地帶著知名唐琴九霄環佩登場。 這次的機緣，乃是來自於他參與了崑曲《玉簪記》的演出而來台。 新版《玉簪記》，是作家白先勇於青春版《牡丹亭》後，今年再度新編的作品， 商請李氏於當中〈琴挑〉一折彈奏九霄，使得兩大非物質文化遺產做出了有機的結合。 以上是前話略表。 ------ 本來昨晚就想發這篇小文，無奈倦極只能拖稿， 上版閒逛卻看到寶誼已經拔得頭籌，足見九霄的魅力著實難以抵擋。 ------ 既然這樣，就先談談九霄環佩這張唐琴吧。 據李祥霆在席上所說，乃是2003年夏出現於北京嘉德拍賣行， 後來由香港企業家何作如標得收藏，我查了資料，價格約為人民幣三百四十六萬五千元。 何氏熱心藝文，遂四處找人試琴，想發揮該琴的價值、推廣古琴文化， 2004年在因緣際會下，最終由李祥霆得到何氏的青睞， 自此李有用琴的需求，何便慷慨借琴；何有交流推廣的場合，亦請李來彈琴演出。 這次的題目：千年古琴，主要也是針對此琴的歷史而言。 其龍池內有寸許大字曰「至德丙申」，即唐肅宗元年(756A.D.)， 當為慶祝肅宗登基所用，距今已1253年。 有學者以為是宮中所製，也有主張是盛唐開元年間四川製琴世家雷家第一代雷威所斫。 在傳世唐琴之中算是來歷清楚的，從落款則蘇軾可能曾經收藏過此琴。 李祥霆打趣說：蘇東坡彈過此琴，其實是蘇的幸運；我能彈蘇彈過的琴，則是我的幸運。 還稱許說現存唐琴二十多張，他彈過十幾張，當中琴音幾乎以此九霄為最。 我因有事先走，不像寶誼有那種近距離接觸的經歷，無法描述細膩的音色， 就把找到的琴體資料統整說說吧： 伏羲式，杉木所製，蚌徽，玉軫、雁足，紫檀岳山、焦尾，鹿角灰胎，漆色暗紅， 通身以蛇腹斷紋為主，間有小牛毛斷，龍沼為圓、鳳池細長橢圓。 ------ 接下來略為介紹李祥霆， 滿族，吉林遼源人，1940年生。 1957年從查阜西學古琴、溥雪齋學國畫。 1958年考入中央音樂學院，師事吳景略。1963年畢業留校任教。 1989年至英國客座研究並教學，1994年返回中央音樂學院任教至今。 曾出版多張專輯唱片，近年以即興演奏獨樹一格。 除了查阜西、吳景略之外，李氏在席上還自言受到管平湖的影響頗大， 其學經歷從現在的角度來看，可說是個道地的學院派演奏家， 而他昨晚在現場彈奏，札實深厚的功底手法，也彰顯出此點來。 ------ 李祥霆在雅頌坊的講演，實際上是「談」多於「彈」的。 他在一個半小時之內，主要聊了很多他對古琴的看法，以及藝術觀點。 一開頭就明言他認為當今琴人分三派：神秘派、玄學派，跟像他這樣的藝術派。 分別在於視古琴為神祕不可測的體驗，或存有至高無上的義理， 亦或是一種歷史久遠、底蘊深厚的演奏藝術。 他主張古琴應該是高而可攀、深而可測、神聖而不神秘的， 還憶述以往在研討會上與某些琴家的多次論戰，終而仍然堅持自己的看法。 並且批判了某些派別奉為圭臬的，所謂「清微淡遠」的風格。 李氏不愧為學院中的老師，思路清晰，言詞犀利。 不走傳統含蓄溫厚的文人路線，而是立場堅定的純然演奏家。 對於他的觀點，當然可以認同與否，不過這樣的個性與風格，卻令人耳目一新。 這些立論也是他當晚的主軸，古琴藝術超越千年，今日吾人當如何看待？ 李氏認為古琴就是一種樂器，有心就可以學，多彈就可以精， 只要有良好的師資、一定的時間、固定的練習，可以有相當的成就，並不玄虛古奧。 我相信很多學琴者並不常聽到這樣的言論，這提供了我們一些思考的空間。 ------ 李祥霆陸續還談了他的師承，接著是九霄環佩的來歷，如上概述，不複。 賣夠關子後，才終於讓大家聽這張傳世寶琴的聲音。 先後彈了梅花三弄、陽關三疊、酒狂、幽蘭、流水、琴歌古怨等曲子， 由於時間關係，幾首為完整版外，幽蘭、流水等等為選段。 關於九霄的琴聲，寶誼有很好的描述，我不敢賣弄； 不過這麼鬆透宏厚的琴，透過擴音器畢竟難免失真，且李氏也以為音量太大。 幸虧會後有聽眾要求關掉麥克風試琴，我們才有幸聽到原音。 整體來說餘韻緜長無火氣，連流水這樣聲多躁急的曲子，彈來都化開也似的，很有意思。 至於幽蘭這種韻多轉折的古曲，更是淋漓盡致。 幽蘭此曲雖古，然而曲式卻很前衛，李彈來頗值玩味。 王海燕老師還打斷李的講演，提出該曲為文字記譜而非減字譜，李並對此加以補充。 ------ 會後，聽眾踴躍提問，不過卻沒有李氏招牌的即興演奏。 據他自己說，從早年依據唐詩宋詞元曲之意，到後來一兩詩句即可， 甚至近來由聽眾任抽任舉字詞，即可當場即興彈奏， 此方式來者未可知，實乃前無古人也。 加上最後開放拍照、摸琴的作法，名琴名家能這麼平易近人，也真是不簡單的事情了， 至於評價如何，只能留待所有的聽者了。 ------ 附帶一提，我還觀察到一個有趣現象， 這次的千年古琴與上次以德愔為主的對彈錄，雖然都是座無虛席， 不過昨晚卻沒有看到什麼台灣的知名琴人，可能是我認得的老師們不多吧。 然而彈者身分的演奏家與文人區別，或許有所關聯也說不定。 ------ 以上記述，謬誤應多，祈請方家前輩不吝指正為幸。 謝謝各位。 <(_ 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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