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課外書的討論串是我引起的， 突然銷聲匿跡好像不太負責任， 但是要拉別人下海好像又不太忍心， 姑且再 PO 一篇， 請大家有空的話一起來分享閱讀心得吧～ 這次分享的是我讀《布魯克林有棵樹》的感想； 不用怕被雷到， 因為這本書沒有什麼好雷的， 所有感動只有在真正閱讀文字的時候才會感受到。 立凡 2010.12.14. ==================== 〈生命．希望．尊嚴：讀《布魯克林有棵樹》〉 Smith, Betty 著，方柏林譯。《布魯克林有棵樹》。臺北：如果，2010。500頁。 (Smith, Betty. A Tree Grows in Brooklyn. New York: Harper & Brothers, 1943.) 我之前到處推薦別人讀《小屋 (The Shack)》，我現在也會到處推薦別人讀《布魯克林有 棵樹 (A Tree Grows in Brooklyn)》。莫說這本書在1943年出版後感動千千萬萬美國人 ，時過一甲子的今日，也深深感動了我，一個時間、空間都和一次大戰前的布魯克林無關 的年輕人。 我認為這本書的主角，是法蘭西和法蘭西的母親凱蒂；圍繞著這兩個主角的主軸，就是「 生命」；或者改為富行動意義的語詞，就是「活著」。 如何活著呢？生命中的風雨陰晴，大致可以分為兩個部份：我們可以掌握的，和我們不能 掌握的。法蘭西的生命，故事裡面所有人的生命，和我們的生命，就是在這兩個部份中掙 扎、奮鬥。掙取的，莫非是卑微的希望，和高貴的尊嚴。然而採取了行動、下定的選擇， 就要付出代價。 希望。尊嚴。法蘭西的母親凱蒂希望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希望孩子未來能比自己夫妻兩人 有出頭、希望和心愛的男人廝守終身。為了達成這些，她靠的是「鋼鐵般的意志」，接受 現實的殘酷，面對心愛的丈夫的無能，然後堅忍著內心的煎熬與身體的辛勞，不斷奮鬥， 維繫著這個家。她只有一個原則：尊嚴。她與法蘭西倒掉不想喝的咖啡，因為這是他們少 數可以選擇自己生活內容的機會，是他們藉以呼吸尊嚴空氣的窗櫺；她鄙視一切施捨，因 為手心向上、背骨彎曲的生活不見得更有意義；她不自哀自憐，因為她選擇了這條道路， 選擇了這個丈夫，選擇了擁有孩子——能掌握自己的生命，是多麼有尊嚴的事情，那就要 勇敢承受、欣然接受其代價，何必、又豈能哀憐？ 代價。當全家挨餓守衛北極等待救援的時候，法蘭西好奇他們挨餓是為了什麼？「讓你了 解『代價』二字」，凱蒂如是說。選擇了，就要付出代價。在法蘭西深富好奇心與洞察力 的眼裡，世界是麼多樣，希望是那麼熱切，快樂是那麼輕而易舉，卻又遙不可及。遙不可 及，因為人們沒看見。與其滿足他人希望、給予他人快樂，人們似乎更容易、更好於選擇 對他人殘酷；諾蘭家是如何努力維繫尊嚴，然而別人家卻以摧毀別人的尊嚴為樂；法蘭西 是多麼渴望將全世界放入眼裡，然而許多人卻選擇視而不見——圖書館員、作文老師。天 啊，她只是個孩子啊！她渴望各種由幻想點綴的經驗：打板擦、交友、上學、南瓜派、瑪 麗洋娃娃。她選擇擁抱經驗，並一一付出代價。選擇的代價，成長的代價。 啊，過度的早熟，是多麼令人感到哀傷！當成長等於幻滅，希望變成面對不可之未來時的 自欺欺人，人為何活著呢？這不是一個正確的問題，諾蘭家會這麼想：凱蒂不會這樣問， 法蘭西也不會。活著就是為了活著，不需要其他目的；真正關鍵的問題，在於「如何活著 」。 尊嚴，出自於我們做了什麼選擇，尤其在於我們勇敢承擔我們的選擇的代價。 無論如何，生命會走下去的。當法蘭西重返兒時路，一一與兒時的點點滴滴告別，一一終 結過往的回憶，並宣告自己的離去，我們知道生命會走下去的。我們知道，她知道，她母 親知道。「再見了，法蘭西。」她低聲說。當法蘭西關上了窗戶，我們知道有一部分的世 界已經像她所擁有的那些寶物一樣，封存到箱子、盒子中，準備前往另一部份未知的世界 ，接受另一段生命。生命會有什麼不同呢？當然會有不同，但是我們無法預見。我們能做 的，就是去夢想、去希望、去選擇、去實踐，去忍受代價、去保有尊嚴。凱蒂和法蘭西會 這麼做。 布魯克林有棵樹，它能生長在酸性的水泥地裡，生長在每個坐在消防梯上殷切望著世界的 女孩心中，生長在我們心裡。 謝謝妳，法蘭西。在我的心逐漸凝為水泥的時候，妳重新喚醒了那多年前種下的種子，並 澆溉它長成那樹苗。會有一顆大樹的，而且有個孩子會在它旁邊的消防梯頂上將充滿新奇 與希望的世界盡收眼底。會有的。 李立凡 寫于苗栗後龍宅 2010.10.30.凌晨 2010.10.30.清晨〈補記〉 今晨我醒來，發覺我更了解了法蘭西一些。她追求的，或說她最看中的，似乎不是尊嚴， 而是對各種新奇事物的體驗。她當然懂尊嚴；她了解母親的作風，然而正因為她懂，所以 她在面臨以尊嚴換取新奇經驗（無論這個盼望多麼卑微）的時候，就面臨了她自己的道德 兩難。尊嚴，或打板擦？尊嚴，或南瓜派？尊嚴，或瑪麗洋娃娃？尊嚴，或跟著李下士度 過一晚？孩童的她，選擇了放棄尊嚴——甚至放棄道德，去說謊而得到了南瓜派，說謊而 得到瑪麗洋娃娃；少女的她，成長了，卻也因此選擇了所謂的尊嚴與道德，放棄她母親所 說一生中唯有一次可以放肆無顧忌去愛的體驗。所以她痛哭，不是因為生命的兩難而委屈 痛哭，而是因為她失去了一輩子只有一次去體驗某種珍貴生命經驗的機會而痛哭。 生命經驗，越多越好。她希望將圖書館的書依序讀遍，這樣她就不會漏掉世界上任何一本 書；她腦中有著一串不同口味冰淇淋的清單，每次去冰淇淋店都要點不同口味，這樣有一 天她就可以宣稱自己吃過全世界所有口味的冰淇淋；她思考如何才能變成老師的寵物，就 可以執行全世界最有趣的打板擦工作；她好奇當一位情人需要什麼條件，然後因為自己的 一雙瘦腿永遠不可能變成美腿而放棄這邪惡的念頭。 如果她擁有一雙美腿呢？如果她選擇和李下士度過一晚呢？法蘭西出賣了道德和尊嚴，去 要得了南瓜派和瑪麗洋娃娃，逾越了法律去轉換校區。然後她承擔代價：說謊的負擔，放 棄尊嚴的羞辱，和更辛苦、努力、用功地上學唸書。但是她承擔這些代價，咬緊牙根也會 承擔這些代價，這就是重點。她如果選擇和李下士度過一晚，她一輩子就毀了，但是她會 去咬緊牙根承擔慘痛的生命，然後養育自己的孩子，像那位推著私生子上街的戴安娜；她 如果有機會變成一位情人，她會認命接受自己選擇無法進入正常婚姻的那種情人生活，然 後咬緊牙根活下去。重點不只是她做了什麼選擇、擁抱或放棄尊嚴；重點在於，無論她做 什麼選擇，她都會咬緊牙根承擔一切代價活下去。就和她母親一樣，選擇愛上一位美聲俊 男並與他共組家庭，就承擔辛勞挨餓一生的痛苦。 噢，就和她母親一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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