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篇，其實只是對腦海裡一些資訊以及手邊幾個網址進行整理， 並且將裡面一些註解作為這篇的基礎。可以算是待批鬥的懶人包加心得吧。 想寫的其實是現在這篇。這是我一向最關心的：民間的自主回應力量。 三、民間力量 西藏暴亂與搶聖火事件的聳動影像迅速傳布（包括對外國媒體造假的指控）， 再加上愛國主義行動形象包裝的逐漸軟化， 心有憤慨的中國民眾無顧忌地傾巢而出， 從謾罵西藏、DL、法國、抵制法商，乃至MSN暱稱前加上 (L)China。 八卦板鄉民把這些行為當笑話看，當仇人罵， 可能只有我覺得鼻酸。 我甚至覺得，認真讀過任何一種版本的中國近代史的人、 任何一個曾經因二二八與白色恐怖史實而為台灣嘆惋的人， 此時也都應當感到鼻酸。 一群飽經苦難的人民，父祖輩兩百年來幾乎無從期望國家為自己帶來榮耀與驕傲： 前一百數十年，內憂外患不斷，國將不國； 而大時代動盪後數十年，飢荒與專政，更讓人民自身活在虛耗與壓制之下； 黨政的鐵幕形象遍佈世界， －－在凡事講求利益的國際關係中，幾乎也無從改變這種形象。 改革開放後，總算有機會看看世界，也讓世界看看自己所處的這個人群。 除了興奮與期待，面對各種與國際接軌的機會，竟又感到惶恐而茫然。 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夠與這個群體一同騰飛，抑或只能是看著身邊的人以政治資本騰飛。 經濟繼續快速發展與申奧成功，乍看一片光鮮亮麗， 隨之而來的，其實是處處可見的相對剝奪感。 這種剝奪感加上經濟發展所帶來的疏離， 讓許多中國人暫時擱置了與國家一同在世界發光的百年夢想。 甚至有許多中國人，只期望這個國際活動的能見度能夠幫助自己維護應有權利。 西藏事件中的國際媒體與許多行動團體，也許沒有完全預料到： 攻擊的目標是中共政權及其施政手腕， 結果採取的方式，反而打中了排山倒海而來的中國人民， 打醒了那個醉人的百年夢想、一個跟著自己的國家民族在世界發光的夢想， 不僅如此，這股動能還被借力使力地強化了所欲指責的那個政權的正當性， 原本各種權利安排的改革需求，越來越容易被以荒謬的理由作為遁辭。 大家一窩蜂在MSN暱稱掛上愛中國。其實真的是熱情可愛。 北京有些一向理智的朋友故意掛上裂掉的愛心，或是愛其他的東西，作為消極反制。 我也欣賞他們，並抱著一種戲謔的心情跟進了。 然而當我看到這段影片，再怎麼也戲謔不起來： http://vblog.thmz.com/video.php/vid_887.htm 反覆看了好幾次。看著看著不禁喃喃道：「害死人了這個……」 是的。做這種宣傳的人，如果不是對社會經濟完全外行，就是別有用心。 相當好，現在炒股炒樓、物價膨脹、官員腐敗、金融危機、權貴濫權、 以及引起的內部分裂、社會動亂.. 全部都可以不是執政問題，都可以推給外國， 而那些曾經刺激中國經濟增長的外資投入，也隨時可以被當作一個個陰謀。 有人或許會說：「有這麼嚴重的影響嗎？」 原本人民賺飽自己的肚子， 遇到權利安排的無效率，會採取體制內外的自主決策因應，包括集體行動。 這讓租值耗散的制度安排面對調整的壓力。 而現在政府可以宣稱：這是外國要整我們。事實上許多人民也這麼認為。 那還能期望順暢變革的空間嗎？ 即使民眾質疑中國政府：「你們怎麼無能為力」 政府依樣畫葫蘆：「全世界打壓我們。」也會有其他民眾打民族主義護航。 別忘了，這時全世界已經沒有對中國有效的輿論監督了。 人民本來相信外國媒體，期望外國敦促中國改革，現在這股力量遭到削弱。 難道期望CCTV進行監督？ 在North的政府模型裡面，很重要的一項，是政府的競爭者。 政府競爭者的力量局限政府基於私利（包括利益團體）對制度的作用力。 外國政府與中國並非選舉上的競爭關係， 然而，中國民眾據資訊以對眼前政府進行比較， 並採取各種言論行動決策，進入政治過程影響政府決策 －－原本這個空間已經有開啟的跡象， 在實際案例中，也確實存在透過自主行動帶動制衡力量維權成功的例子。 但在「外國原來沒有比較好」與「中國在困境中自立自強」的氛圍下， 中共理所當然地強化了它對人民的代表地位， 維權的自主行動被民族主義行動吞噬，往後促使權利安排調整的力量就更薄弱了。 最後順便說說抵制問題。 初聞對家樂福的抵制，我就猜想它應當會折價以對，（事實上果真折了不少） 但又覺得會有憤青去守門。 隨即想起我離開無錫那一天，農民阿姨歡天喜地騎著單車來五愛路， 把我的床單枕頭拖把家具顫巍巍地載回家。而那都是我在家樂福添購的 他們平常是不會去家樂福買東西的，打折了可能會樂意買。但他們敢去嗎？ 倘若抵制有任何效果，我還會想到裡面的員工， 物流線裡送貨的，配貨的，結帳的，打工的，哪個不是中國人。 當然有別的大賣場，但這群人真的有些無辜。 再考慮稅金與競爭效果。大抵而言是親痛仇快。 倘若完全沒有效果，又何苦為之？徒然自取其辱，枉稱愛國。 當民間力量讓政府縮減被質疑空間的行為具有正當性、 對權利安排改革壓力更可以模糊以對時，這個國家的制度就越趨於僵化而易耗散。 問題是，那些現在有新藉口的問題並不能因藉口而獲得任何解決， 這個對於整體傷害應該還是比較大的。（只是原本慘死可以變成死得自我感覺良好） 相較之下，民間力量集結用意識型態的理由干預市場，徒然自傷其身， 對國家體制效率的傷害似乎也就沒這麼駭人。雖然它們其實是一體的兩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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