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精準的劇場掌握不精準之妙 唐美雲 7/11/03 ◎施如芳（本站編輯） 六月上旬，唐美雲分出身來為綠光劇團在國家戲劇院演出的《人間條件》跨刀， 飾「仙姑」一角。編導吳念真刻意安排了一段「置入性廣告」，讓這個「仙姑」 趁一場混亂的餘緒「跑」起馬，以俐落明爽的戲曲身段諧仿出唐美雲「歌仔戲名 角」的本尊，果然如所料地，台下波波相連的笑聲又熱了一回。 堅持創作的名角挑班 　說起來，國家戲劇院是唐美雲表演生命中的一個重要里程碑。一九九一年她隨 河洛歌子戲團第一次上這兒演《曲判記》，迥異於傳統戲的戲劇結構和題旨，不 但一新歌仔戲的「藝術」形象，也把這個已具大將之風、臉上身上都有戲的新一 代小生，推到眾人矚目的鎂光燈下。在那風起雲湧的本土熱裡，歌仔戲常是焦點 所在，十年過去，僅有表面張力的人與事俱已沉寂，而唐美雲則卓然成「星」， 並以個人的名號自立門戶。二○○一年唐美雲歌仔戲團在國家戲劇院演出《榮華 富貴》，劇中她飾演一個被命運捉弄、承受天倫悲劇的宮廷太監，面對著滿座的 觀眾，她百感交集，每演一場哭一場，那說不清是劇中人的或唐美雲的淚，揉進 劇情裡，催動著台下一陣陣的啜泣聲。 　歌仔戲從沒少過挑班的名角，可是，像唐美雲把劇團定位在劇場，專搞「藝術」 ，而且保持一年製演一齣新編戲的，肯定是絕無僅有的了。她希望歌仔戲在通俗 娛樂和媒體寵兒的繁華落盡後，能在藝術殿堂上與人比評。從這行慣性的邏輯來 看，該團擁有唐美雲、許秀年、小咪等明星熠熠的陣容，其實演什麼都好賣，唐 美雲卻偏偏非創作新戲不可，創團五年，便累積出四部為劇團量身訂作的作品， 即使劇團始終處在虧損狀態，她也不改其志。 為歌仔戲自尊自重 　當初她決定完全脫離外台，母親十分不諒解，後來她要組團，而且還是專走劇 場路線的「公演團」，更是幾乎鬧家庭革命。因為唐美雲生在歌仔戲世家，母親 還經營著一個口碑不錯的「秀枝歌劇團」，若繼承家業，憑著俊俏青春的外形、 扮相和已勝人一籌的知名度，不知會令多少戲迷顛倒夢想。但是，唐美雲對歌仔 戲有更「不切實際」的夢想，身邊的人再怎麼苦勸，她終究沒有留戀外台為名小 生貼得滿台的賞金。 　小時候，唐美雲排斥跨入這行。十六歲那年，她隨一個歌仔戲劇團赴菲律賓演 出，從那些堪稱一時之選的前輩們拼戲的勁頭中，她看見什麼叫「藝術」，這才 一頭栽進當時仍被社會輕賤著的歌仔戲裡，自尊自重地走到今天，她的努力和成 績，讓向來對「極致性語言」省思甚切的文化學者林谷芳，甚至不吝說出「唐美 雲的歌仔戲團若是做不起來，台灣就沒有第二個可能的人了」這樣的期勉之詞。 其實，今天的唐美雲，既是一線小生、劇團團長，也是金鐘獎桂冠加身的電視、 電影明星，但或許是社會對歌仔戲的肯定得來不易，像《人間條件》裡那麼「放 鬆」的唐美雲，在她粉墨揚袂於歌仔戲舞台時，特別是不容易出現的。 在劇場作出值回票價的外台戲 　在這次的「傳統藝術之夜」當中，觀眾有機會看到唐美雲輕鬆的一面。因為紅 樓劇場本來就不是一個正襟危坐的地方，為說唱而設的舞台不僅台子小，後台尚 且沒有通道，先天條件並不合適演歌仔戲。但是，唐美雲喜歡紅樓的古色古香， 而且在這個觀眾百分百近距離的舞台上表演，對演員來說是「很刺激的表演經驗」 ，為此，她還設計「小霸王」周通遍尋不著小姐月英那段，要讓台上台下「找」 成一片。這齣因地制宜的《花田錯》將從外台「說戲」開始演起，她特地精挑細 選了一些昔日外台的伙伴來共襄盛舉；像王秀雯，便是當年她以《送京娘》獲得 地方戲劇比賽「最佳小生獎」時與她演對手的京娘。雖然這些演員都是默契十足 的老搭檔，而且在外台千錘百鍊，「作活戲」絕對不成問題，但他們仍直說「壓 力很大」。這壓力自然是來自於「唐美雲」的品牌。「唐美雲」代表的是「精準」 的劇場藝術，而外台好看的地方，卻是來自於即興與不精準，在劇場演外台戲要 怎麼演出令人值回票價的質感，是紅樓版《花田錯》的挑戰。 　從來，唐美雲不僅不諱言自己出身外台，還感恩學戲時外台一年有兩百多場演 出，讓她得以在真槍實戰的舞台上穩扎穩打，奠下深厚的表演基礎。但是對於時 下外台戲的美學被過度標榜，她是不以為然的。在外台的演出環境中，再灑狗血、 再無厘頭的都沒什麼不可以，但這些被嘆為前衛、魔幻的「胡撇仔」手法對唐美 雲來說，卻是「看太多、演到不要演了」。這些炫奇的手法好不好看或許見仁見 智，但她相信，走進劇場買票看戲的人，最期待與台上牽引共鳴的不是這類表相 的噱頭，而是千古一同的人性，至少她認知到的表演藝術，不該只是令人過目即 忘的感官刺激，「觀眾可以輕鬆看，但演員和劇團欲贏得尊敬，絕不能輕鬆演」， 唐美雲如是說。 -- 無動不舞 有聲皆歌 戲如人生 人生如戲 妳是我惟一的選擇---歌仔戲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sie.ntu.edu.tw) ◆ From: 218.32.136.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