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機制下人的迷失 盧其宏/文 2003年，我們邁進了一個新的旅程，這一個旅程並不能說有多扣人心弦，但無疑開啟了 我們進入社會的黑洞。黑洞的另一邊是我們不曾接觸的時空，是一個真實用汗和淚交織 而成的網絡，任何一個我們容易忽略的表像都含括一段不斷在他們身上上演的生命 以一個大學生的身分進入砂石遍佈、塵土揚溢的場域無疑是奇特的，不論是思想、談吐 ，及至穿著、身材、皮膚，都在在顯現出彼此之間的差異。易引人思考的是，為什麼為 什麼我們要去到那裡？這個問題不僅僅存在砂石車司機的心中，我們也不斷地用這個問 題檢視我們。我們台大的學生為何要自貶身價，下放到一個工作環境如此之差的地方來 受罪呢？現階段我可以給自己的答案是，每個人的身份並非絕對由自己所決定的，社會 上的任何角色，或多或少都是由社會上某個易為人忽略的機制在控制。若前者屬實，一 個大學生和砂石車司機竟然都是由社會機制所操控的話，那兩者之間由本質來看其實並 無差異，都是受機制控制的，我們或是砂石車司機根本不用區分所謂的優劣智愚，更不 用自以一個大學生的身份輕視在砂石中打滾的司機。 反而進一步，若真意識到社會機制的掌控，社會中無一人有主體性，那到不同場域去深 入了解，方能清楚這所謂控管人的機制是什麼。這不僅僅為了清楚這社會，而是找出如 何打破這機制，實現個人主體的可能，或更進一步找出讓這些所謂底層的人實現他們自 我主體的方向。 承接上文，所謂社會機制控管了人在社會上的定位，而非個人以優劣智愚決定自我 發展，這並非是一個絕對的真理，隨著不同的時代背景可能都會有不同的驗證結果；也 非是完全否定優劣至於對於個人事業的決定性。 但在與砂石車司機的接觸中，以及在我對基層的了解上，我深刻認識到一個基層的家庭 實在難以養成一個超越父母階層許多的子女（相反亦然），當然這個要放到現實脈絡來 看。就以砂石車司機為例，近十幾年國家建設低落，一般而言景氣不好，砂石車司機的 收入變作微薄且充滿了不穩定。這個不穩定即在於砂石車司機多為個人車主，雖然他的 工資領於砂石場主，但在法律上看並無正常的雇傭關係，所以工資是以一趟有幾立方米 的砂石計算，砂石場無須負擔司機的最低工資，甚或其餘勞保、健保、任何有關於司機 的保障，砂石場主一概都不需要理會。 這即是自由化中所謂按件計酬的經營模式，這對於企業主而言自然充滿了無限好處，因 他無須負責員工任何因為時節性或偶發性的損失，它讓員工死命為了企業服務卻不得享 有在工作當中損害的保障。如此經營模式的弔詭就在於，就如砂石車司機若不依附砂石 場主他們必無生路，比一般所謂的勞資關係更有不可變動的固定性；且他們為砂石場的 勞動或許比一般享有員工身份更多，但他們在法律上卻無法得到一般雇傭關係的權益。 且因他們多為個人車主，車子的耗損都要由自己攤負，砂石車一載就是三四十噸的重量 ，機件的耗損可見一斑，且修復的費用往往不斐，爆一個胎就要一萬塊上下，一趟不過 一千二，往往跑了一天四、五趟，若爆一個胎，賺的都不夠負輪胎錢。猶有甚者，若貸 款買車，或是循規蹈矩繳納一年十幾萬的牌照稅及燃料稅額，不跑就是虧錢的狀況下， 生計壓力逼的司機一天都花上早上五點至晚上七八點的時間跑車，但賺到的錢卻往往無 法享有一個完善的生活。 工資普遍降低、工作毫無保障、自行負擔高的修繕費用及稅額和貸款、工作時數超 高，這樣的循環下，司機有多少心力可以照顧妻小，督促兒女讀書；家裡收入不穩定， 兒女又有多少經費去補習跟都市小孩拚；且兒女耳濡目染的是砂石、是一趟多少錢，兒 女缺乏對獲得高知識的想像，一場場社會機制操作的結果就不斷演出。 問題似乎大都出於砂石場與砂石車司機的關係，一群憤慨的學生鼓勵司機聯合起來與砂 石場爭取權益，司機卻報以苦笑，一個生命在制度下最後的反撲竟然只是苦笑，我們要 如何接受啊？人不能成為人，人只能成為一個利用的工具，成為社會機制不斷運行下去 的幫兇，這要讓我們如何持續這個人的身份呢？砂石車司機是社會遺忘的一群，但其餘 社會上所重視的難道都可以擺脫這種不成為人的命運嗎？社會體制如此偉大，竟要人人 做他附庸，不斷地鞏固強化它，我們到底都在想什麼，竟要順服它，剝奪自我成為人的 權利！我要高舉雙手來宣告自我的救贖，痴狂又如何呢！ -- 強者無數 我須要更多的修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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