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著旅行鬥篷的青年在樹林間行走著，稱不上快的步調似乎對周遭環境抱持著警戒。他像 是注意到了什麼般停下腳步，轉而靠近一棵枝葉扶疏的山毛櫸。青年以手指撫過深深刻在 樹幹上的刮痕，拈起了幾根深色的毛髮。倏地，他壓低身姿往左側跳開。鬥篷的帽兜隨之 滑落，露出了原先半掩著的面容。和青年著地的時間相差無幾，暗色猛獸收回了落空的利 爪，振聲嚎叫。鳥群拍翅飛離的聲音在森林中十分清晰。猛獸展露兇光的雙目死死盯住青 年，腥臭的涎液順著森白獠牙滴落，通起漆黑的毛皮下隱隱散發著詭異的光澤，消瘦的尾 部骨節分明而嶙峋。緊張的對峙延續不久，牠再次撲向青年。鏘──進一步放低重心、拔 出劍，朝猛獸跨出步伐，青年流暢如水的動作似乎一直等待著這個時機。唰──長劍從下 方貫穿了猛獸的胸腔，隨後在猛獸自身的重量和移動下撕扯出更深的傷口。碰──雙手使 勁斜揮，並在劍尖畫出圓弧軌跡的中途轉為反握，在猛獸的身軀跟隨長劍落地時再次施力 刺下。被釘在地面的猛獸徒勞地掙扎片刻後終於斷氣，而青年毫髮無傷，就連衣物也沒有 任何破損，宛如剛才的戰鬥從未發生。青年理了理黑髮，在確認猛獸已死後便拔劍離去， 向森林更深處前行，而未將身後垂落的兜帽重新戴起。 黑森林──一座跨越數國疆域的廣大森林，棲息著許多魔物，也存在零散的古代遺跡。過 去因人跡罕見而被視為充斥神祕事物的奇異地區，但到了現在，合格的冒險家於準備充分 的情況下幾乎不會遭遇過大的危險。然而，青年此行的目標不是已經有著完整地圖與許多 資料的黑森林外圍，而是仍留存不少謎團的森林深處。準確來說，其目的地是被稱為「夜 之森」的區域。那是徬彿陷入安眠般沈浸於無邊黑夜中的森林，位於黑森林深處的神祕地 帶。由於危險性與未知性相較於森林外部大上許多，而吸引力又不及其他的探險去處，感 興趣且探索過那裡的冒險者並不多，關於該處的紀錄也十分稀少。 眼前的森林瀰漫著一股奇妙的深紫色霧氣，讓本已因樹蔭蓊鬱而光照較弱的林間更顯昏暗 。樹林中一片安靜，就好像萬物皆已沈睡一般，名副其實的夜之森。在霧中隻身前進的青 年停了下來，打量著不遠處有些突兀的純白。那是樹林中的一片空地，散落著潔白的斷垣 殘壁。構成建築的物質外觀為月白色，十分細緻而晶瑩，與玻璃或水晶相似，映射著淡淡 微芒。他以長劍劃過一小塊碎裂的牆角，卻沒有在上面留下一絲刻痕。雖然他並未親眼見 過這種材質，但也曾在傳聞中聽說過與此有關的內容。精靈族──似人而尖耳，容貌俊秀 而體態優雅，魔法技藝高超，出現於古老史詩與傳說內的種族。和諸多其他的種族相同， 近千年前便已幾乎絕跡，僅剩零星傳聞，甚至曾讓人們懷疑過去的記載只是虛構。雖然現 在的研究已經證實上古時代的確存在著這些種族，但至今仍不確定他們銷聲匿跡的具體過 程與緣由。就青年所知，這座遺址所使用的建材與傳聞中只有精靈擅長運用的一種特殊材 質「霜晶」十分類似，也可依稀辨識出一些精靈族的文化特徵。不過，有些奇怪。 第一點，雖然按照記載，精靈族居住於森林中相當正常，但這座遺址的規模並不大，卻又 在森林中使用這種材質來構築，不免令人起疑。第二點，以霜晶所打造的物品堅固而質輕 ，且不易遭受風化與侵蝕，而遺跡卻如此殘破，似乎經過特意毀壞。最後一點，儘管只是 直覺，但他認為夜之森的真相與這座遺址必然有著莫大的關聯。縈繞林間的紫霧雖然並非 純粹的魔法產物，也依舊帶有魔法的痕跡。青年於遺跡附近來回巡視著，仔細觀察著遺址 ，試圖找尋任何可能的線索與細節。就在他踏進遺跡中心的一片土地時，腳下忽然失去了 地面的支撐與實感。已然改變的重心帶著青年墜向看似尋常的地表，進入一片漆黑的領域 。長劍傳來的觸感告訴他周圍的牆壁十分堅硬，而下墜的失重感支配了身體。 青年當即張口發出某個奧妙的音節，隨後他自身墜落的速度便大幅減慢，如同飄落的羽毛 般緩緩降下。以靈巧的動作著地後，他比劃著手印，身邊浮現出一團光球，照亮了周遭的 環境。此處是個圓形的垂直坑道，如同一口大型的井，井壁是與上方遺址相同的霜晶材質 ，而井口的位置遠在數十公尺高的頂端，呈現一片黑暗。井底的其中一側延伸出了相同材 質所構成的通道，散發著瑩亮的微光，看似與井壁一體成形，無法找出相接的縫隙。青年 望向上方，無聲地嘆了口氣，提劍步入通道。 分歧、岔道、再分歧。走過了難以計算的轉折路口後，他將已有些破爛、沾染上液體的鬥 篷解下丟棄，撐著劍稍事歇息。對面是一扇數人之高的壯麗大門，映著微光的月白色晶質 表面上刻畫著繁複而精細的璀璨紋飾，左右兩側呈現出嚴謹的對稱。花朵、樹木、山丘、 溪流、月光與星空，如此精緻的藝術所描繪的對象卻是普遍的自然景物。並非對神不虔誠 ，也非對英傑不景仰，而是以大自然為上，相信大自然體現了神之理與聖之道，並以與自 然共存為榮，這也是精靈文化的典型特徵。青年觸動了門旁的機關，大門無聲向兩側滑開 ，揭示出門內的樣貌。呈現方形的挑高空間中，左右設置著同樣的大門，而已開啟的門扉 所正對著的則是刻滿古老文字的牆面。 「某年某月某日，夜精靈族因故離開了守夜者迷宮，他們一手打造而出，世代居住的處所 。」縱然牆面留下了豐富的紀錄，粗略學過精靈語的青年也不能徹底解讀這門失落的古老 語言，且這裡的精靈語有不少細節與所以前學不同，他瞭解到的重要訊息並不太多。而此 刻他正有些狼狽地站在另一扇門前，身上帶著激戰與受創的痕跡。 「夜風的搖籃。」他在心中默念出門上所標示的字詞，期待這扇門後存在著所有疑題的解 答。夜精靈是精靈族的一支分系，如同其名生活於較昏暗的環境，也像是黑夜般神秘難以 捉摸。根據那一大段文字，一批夜精靈族群長年定居於位在夜之森下方的此處，他們稱為 「守夜者迷宮」的家園。為何當初最建造如此龐大複雜的迷宮當作居所，又為何他們會突 然選擇拋棄此地離去？為了尋找答案，青年深入迷宮來到了這個碑文中所提及的地點。由 於無法讀懂相關的記述，他並不清楚此處的實際用途，於是他決定賭一把。 青年再次深呼吸後，啟動了機關。 門後的景象令他有些意外。濕潤的空氣混著泥土的味道迎面而來，映入眼簾的廣大場域內 散布著十數座小丘，彼此以澄澈的河水相隔，或許稱作島嶼更加合適。參天巨木拔地而起 ，暗色的樹幹向上延伸至被陰影遮蓋的視線盡頭。深綠的青草與蘚苔鋪滿了地表，甚至往 樹上蔓延，幽暗的角落裡則生長著散發螢光的纖細真菌，默默釋放出同樣發亮的胞子。沼 澤也好，濕地也好，誰也不能預期到這樣的景色竟會出現於地底的白晶迷宮之中。他觀察 了一會後踏入水中，流經身旁的河水頓時浮現起淡淡白光。 「我……倪克菲亞……」講述著古老語言的聲音響起，清脆而輕靈地迴盪在整片空間中。 他立即看向聲音的來源，一名少女正在樹下望著他，露出友善的笑容。紫黑色的長髮被微 風拂起，白皙的肌膚令人聯想起自天際飄落的雪花，與傳說中夜精靈的樣貌特徵絲毫不差 。 關押著的可怕魔物、封印著的不祥災禍、誘導入侵者的陷阱……他曾經對門後隱藏的事物 有過非常多猜測，但唯有一種可能是他沒有想像過的。於是，此刻青年真正地震驚了，甚 至在慌亂下不小心跌坐進河流中，激起一陣水花。呆愣著的他與少女視線相對，隨後她的 笑聲隨著夜風傳入青年耳中，那銀鈴般的笑聲在恍惚間徬彿響徹了整座迷宮。 「你在做什麼呀？」少女好奇地看著正專注不語的青年。 青年沒有回應，依舊低著頭擺弄手中的物體。 「吶，你今天不說外面的故事了嗎，羅嗨嗶姆？」少女略帶不滿地戳了戳青年的肩膀。 「錯了，我的名字才不是那樣唸。」幸好自己學習夜精靈語的進展比她學習人類語的速度 快多了，青年在內心感嘆。 「身為吟遊詩人，詩歌對我來說才是表達故事的最好方式。所以如果你想聽到精彩的故事 ，就耐心地等我把琴修好可以嗎，倪克菲亞？」他抬頭看向嘟著嘴的少女。 「可是你已經修好幾天了。」少女攤手。 「……我很抱歉。」因為缺乏材料和損壞嚴重，青年努力修理幾天的成果仍然是一把走音 的琴。雖然從完全不能彈奏改善至跑調，但他還是無法接受用這樣的琴來演奏。 「也就是說，只要有琴的話，你就願意發揮全力講故事對吧？」少女眨了眨眼。 「可以當成這樣。」青年點頭。 「那你等我一下。」似乎就等待著對方的承諾，少女一溜煙跑走了，那敏捷的動作總是令 他覺得人類難以企及。 掌握夜精靈語後，青年也曾重新閱讀那段牆壁上的碑文，發現原來一切的解釋已在碑文之 中。極為久遠之前的過去，一支四處遷徙的夜精靈族群選中了這裡，決定就此定居。他們 利用自然環境加上部分魔法創造出了霧氣繚繞而永遠處於黑夜的密林，又在其下方建造了 複雜的霜晶迷宮作為住所並阻撓入侵者。地面上的「入口」遺址原本是他們監視森林的哨 所，一但敵人來襲便能直接藉此回去族內通報，同時也能將敵人引入迷宮中。然而，光陰 流逝，夜精靈族也和諸多其他種族一樣遇上了預想外的困境──這個世界逐漸不再適合他 們生存。並非任何物質上的條件改變，但確實有某種無形的因素對他們造成了影響──「 徬彿被整個世界排斥了一般」至少上面的記載如此寫道。最終，生活於此的夜精靈族選擇 了時隔上千年的再次遷徙，藉由魔法移居到另一個世界。不過，有些因年紀過小或其他原 因而無法隨之遷徙的族人留了下來，繼續生活於這座被遺棄的家園。「夜風的搖籃」，位 於迷宮中心的這個空間正是這些留守者生活之處。 「你先閉上眼。」少女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回想。青年順從地闔起了眼眸，感覺少女拉著自 己的手，將某個有些重量的物品放到手上。 「可以睜開啦。這可是我們族內最好的一把琴喔。」眼前是一把古式的七弦琴，以及少女 帶著幾分頑皮的笑容。 作為夜精靈一族在這座迷宮內的最後一人，少女已經單獨度過了數十年的歲月。獨自生活 ，獨自玩樂，獨自無聊，獨自入眠。即使對著護衛迷宮的流銀機關兵說話，也不會收到任 何回應。儘管有偶爾誤入這裡的冒險者，也不是在來到迷宮中心前脫逃，就是死於迷宮內 的魔物、陷阱與機關兵手下。所以在發現終於有人來到了這個區域，而且河水顯示他心地 善良時，少女真的非常開心。只是，命運往往反覆無常。 「帶有鹹味、看不到的盡頭的大湖『海洋』；從雲端降下、和霜晶很像的『雪花』；還有 晨曦、夕陽和薔薇花，好想要親眼看看啊。外面真的有這麼多有趣的東西嗎，洛開皮努？ 」少女躺在草地上，長髮隨意地披散著。 「你真的不是故意唸錯的嗎？」一旁的青年微弱地抗議，事到如今他早已懶得糾正少女的 發音了。剛說唱好一段時間的他不禁感到口渴，正啜飲著據說是夜精靈珍藏飲料的金黃液 體。 「是你的名字和人類語的拼音太難唸了啦。既然已經能用我們的語言唱歌講故事了，乾脆 也用我們的語言來取名字吧。」少女微笑著提議。 「名字是很重要的，不要為了這種事改變我的名字好嗎？」青年駁回了提議。 「吶，如果我和你一起出去的話，有機會看到你說的那些事物嗎？」 「當然。想要的話，無論多遠我都會帶妳去看。」 「不過，這裡還有重要的事等著我完成呢。」少女向著漆黑的深空伸出手，感受輕拂過指 尖的微風。 「那約好了，等到那件事結束之後，我們就一起出去，然後你必須帶我去看那些故事中提 到的東西。大海、下雪、晨曦、夕陽、薔薇花，還有流星、煙火……少一樣都不行喔。」 少女一一細數著。 「好，一言為定。」看到少女認真的模樣，青年有些失笑。 回到自己房內，青年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他不喜歡說謊，即使是善意的謊言也一樣。他 這段時間以來一直找機會偷偷研究有關於此的問題，而最後得到的結論則顯示，如果離開 了這座迷宮去接觸外面的世界，倪克菲亞一定會受到非常不好的影響。不管是夜精靈還是 精靈，現今的世界早已不適合他們生存。所以青年選擇留在這裡陪伴少女，直到壽命的盡 頭。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盧蓋齊普？」少女湛藍的眼瞳直盯著青年雙眸，強盛的氣 勢和過近的距離讓青年不自覺地向後退。 「……沒有。」 「那你最近一直待在房間裡幹嗎？」少女進一步逼問。 「……只是在寫歌。」 「我正為了那件事做準備，還有東西需要處理，待會見。」少女認真觀察著青年的神情後 決定相信他，隨即便離去。青年終於鬆了一口氣，幸好自己不完全是在說謊。 「來，到了。」少女放開了青年的手。青年拉下眼罩，發現這裡是和少女初次邂逅時，她 所佇立的樹下。然而此刻，大樹的枝幹變成一片銀白，而滿樹的葉子全染上了燦金的色彩 ，正散發著光芒。但是，明明稍早還一切正常……他注意到了其他不同之處。月光，不應 該照射進來的月光，現在卻劃破了黑暗，從天頂流瀉而下，灑落於樹稍。 「這是？」 「這是倪克萊希恩之樹，也就是『月之女神的禮贈』。只有十五年一次，月光穿過上方照 射到樹時才會成熟，平常完全和其他樹一樣。倪克萊希恩之樹的金葉經過特殊方法所製成 的飲料，具有強大的魔力與特殊功用。對人類而言，定期飲用就可以長生不老。」少女在 青年來得及提出完整的疑問前便搶先解釋。 「對我們夜精靈而言，成熟的倪克萊希恩之樹本身就有著特別的意義。據說在這棵樹下所 許的願望一定會實現……我知道，自己沒有辦法離開迷宮。因為失約的人是我，所以你不 需要覺得歉疚。但是，你可以和我一起許下另一個願望嗎？」少女凝視著青年，就像是第 一次見到他的那時。 「樂意之至。」青年微笑著點頭。「不過，我不是夜精靈，這樣會不會影響願望的效力。 」 「倪克斯，你已經是夜精靈啦。」看到青年愣住的反應，少女的笑容多了幾分得意與淘氣 。 「我是倪克菲亞，月神祝福之女；你是倪克斯，月神降福之子。有了夜精靈的名字，你就 是夜精靈的一員了。這應該不算隨便亂取名字了吧？」 「哪有人這樣的……但我不討厭這個名字就是了。」青年無奈地笑了笑。 「那我們開始許願吧。你跟著我唸。」 「倪克菲亞和倪克斯，在月神禮贈之樹下許願，以月之女神的見證與庇佑……」 「對了，你之前說過在寫歌不是嗎？什麼時候完成呀？」剛結束了修整門飾的工作，少女 在休息時隨興地詢問。 「其實已經寫好一段時間了，要現在聽嗎？」收到肯定的答覆，青年拿起七弦琴開始彈奏 。 「夜風柔吹，星塵輕吻著海水，為你織金綴螢火花蕊，為你譜晨光熹微。時光撥動豎琴， 遠古巨龍，侍守玫瑰。 夜風柔吹，星辰燃亮了海水，為你織金綴螢火花蕊，為你譜晨光熹微。時光撥動豎琴，遠 古巨龍，侍守玫瑰。紫色風鈴花催，月色它流連不回。 等你撥弦唱時光幽微，等滿園盛開薔薇。夜風恰正好輕拂過眼眉，笑靨如繁花映星月交輝 。髮梢蔓延年歲，你是寶藏，是世間的奇瑰。」 他唱了一遍又一遍，而少女也很快熟悉了曲調。 青年溫柔的歌聲和少女的輕哼形成了和弦，一同在夜風的搖籃中迴盪著。 今天有其他冒險者來到了這裡，又離開了這裡。 妳還在的話，一定會好好歡迎他們的吧？ 青年站在潔白無瑕的棺木旁，獨自撥弄著七弦琴。 倪克萊希恩之樹的葉片再次鍍上了金黃，但已無人和他一起許下願望。 過了許久，他才開口唱歌。 「夜風柔吹，星塵輕吻著海水，為你織金綴螢火花蕊，為你譜晨光熹微。時光撥動豎琴， 遠古巨龍，侍守玫瑰……」 夜之森，沈浸於無邊黑夜的森林。 在那森林之下，有著一座純白的迷宮，而迷宮中居住著孤單的守夜者。 此處本是一片靜悄，直至詩人敲響水晶牆角。 他講述著山林蒼翠、海浪波濤，吟唱著星火下墜、雪花上飄。 而她湛藍雙眸微笑徬彿閃耀。　　銀白的樹梢下，金葉鋪灑了滿地，詩人依舊唱著歌謠， 琴聲流轉好似浪潮，奏響極夜的詠嘆調，在迷宮內永恆縈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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