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enyaw9 (暉映)
看板NCCU_Fantasy
標題[創茶]不負
時間Tue Apr 30 18:22:31 2019
抽刀、斬擊、回鞘,嬌小的身軀靈活地出刀,轉瞬已將對手擊倒。
坐在木廊上的兩名男子,在孩童們對練的時候,一人悠閒地端起酒杯,另一人則嚴肅地盯
著庭院中結束比武的兩個小小身影。
「淚,過來。」在勝者向敗者行禮後,眉頭深鎖的男人喚道。
「是,兄長大人。」方才取勝的小孩以稚嫩的柔軟嗓音回應,來到兩名男子前鞠躬行了大
禮,「主公。」
「妳方才猶豫了吧?教過妳多少次,戰場上瞬息萬變,心態錯誤只會提早送命而已。」
「好了,彌五郎,她才十歲而已吧?即使再有天分,上戰場仍言之過早。況且她是女孩,
別讓她有機會上戰場比較好。」較年長的男人放下酒杯,語氣和緩。
「主公,能否容許在下發言?」面對態度較和藹的男人,女孩以生疏的敬語問道。
「允許。」本欲溫和以待,但因對方態度端正,而不得不回之以禮。
「在下有哪裡不足,請主公指示,必定改正精進。」
「淚!」兄長正欲喝斥宛如男童的妹妹,主君卻率先開口:「彌五郎,讓我跟這孩子獨處
一段時間,好嗎?」
視如父親的主君如此要求,彌五郎只能恭敬地答應後退出木廊。
被單獨留下面對主君,女孩繃緊身子,低著頭等待對方話語。
主君抽出自己的佩刀,將刀柄伸向女孩。「拿著。」
收到命令的女孩雙手接過那柄刀,即使十分謹慎仍不住下沈。接著男人便從女孩手中取回
自己的刀,「明白了嗎?」
「是,在下必會更加精進。」女孩畢恭畢敬地回應。
「妳在著急什麼,能告訴我嗎?」男人語氣溫柔,宛如一個慈父在關心子女。
充滿英氣的女孩困惑地仰視主君的容顏,頗一會兒才支支吾吾開口:「在、在下……」
「自稱『我』就好了。」主君不由得輕拍女孩的頭。
女孩渾身一顫,戰戰兢兢地啟齒:「我、如果不快點成為主公的劍,會被兄長大人和主公
拋棄吧?」總是做出與年齡不符的反應,原是懷抱著如棄貓般的憂鬱,在自剖後她就深深
垂首,似乎猶在瑟瑟發顫。「在下,會盡早鍛鍊到可以上戰場的程度,請主公給在下機會
……」
「我不會拋棄妳。畢竟妳──」男子打斷了女孩慌亂的話語,他似乎還說了些什麼,然而
和平的光景卻突然碎裂崩落,四周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闃闇。
他睜開眼,坐起身,烏黑的長髮垂到胸口。雪白的指節插入髮中,皺著眉一臉苦悶:「明
明,根本不記得主公的長相,但是……」
他拉開衣櫥,隨便取了件襯衫和深色長褲,正要關上,卻不經意瞥見立在角落的一柄刀。
收在古樸樣式的鞘內,鋒芒內斂的武士刀。他不禁伸手去取,卻在碰到前被敲門聲打斷。
「上條先生,抱歉,有名自稱素戔鳴尊的先生,似乎是您的客人。」房門外響起服侍他多
年的血僕的聲音。即使共同生活多年,卻從不把他當女性看待,這方面他一直很感激。
「瞭解,辛苦了,你先去休息吧。」披上黑色薄夾克,隨手束起長髮,上條跨出房間。
泡好茶放到桌上,他才在客人對面坐下,神色絲毫不見待客的熱情友善。
「素戔鳴尊先生,您取代稱是否完全未經大腦思考?」儘管用上敬語,卻不見多少敬意。
「我懶得想。」對於上條的質疑,以神話中三貴神之一作為代稱的男人打了個呵欠,「反
正確實是要帶給妳風暴的。」
男人斜倚沙發,鬆軟的坐姿似無作客自覺,半睜著眼像是尚未睡醒。
破綻百出,上條一眼就看到數個能一刀斃命的方向,毫不掩飾自己失禮的視線,他開口問
:「在下的工作是監督奈良血族上層,特別是您,您沒有忘吧?」
「嗯……」發出毫無意義的慵懶聲音充作回答的男人,逕自道:「揚羽不在,妳代替她幫
我送信給藤花──」
上條不客氣地打斷對方:「一、執事不是信差,請把這一點刻在腦中。二、京都的藤花今
年也沒有開。」
那瞬間男人臉上浮現的失落,上條精準捕捉到了,他皺起眉,思忖如何轉移話題。
迅速收斂起自己的失態,男人悠悠離座,晃到上條身側。即使對方動作不具敵意,上條依
舊繃緊了全身。男人的手搭上他的肩膀,俯身湊近耳邊細語:「我有個在東北的友人,再
幾日是他重要的日子,不去不行,但是我懶。」
沒有打動人心的激情演說、也沒有言辭鑿鑿的理論,只是淡淡的一句連動腦都懶的藉口。
上條抬起頭,凝視著男人深邃的黑眸,試圖從中讀出一些訊息,不過他很快就放棄了。
男人回到沙發旁,將方才置於椅腳邊的物品提到桌上。「伴手禮跟目的地的位置。回程時
順道幫我探一下藤花花信,開了的話帶來給我。」交代完畢後,疑似患有嗜睡症的血族親
王就起身告辭了。
出於淡薄得近乎消弭的上下關係,上條送對方到門外。「如果您需要使用安非他命,在下
可以睜隻眼閉隻眼。」
「不必了,我討厭毒品。對了,妳當年挑的酒被當成伴手禮了,去山形買一瓶回來還我吧
。」
拜會過山形的親王、把臨行前奈良親王血僕交託的伴手禮贈予對方後,上條離開酒館回到
安靜的深夜街道上。
那個男人所謂的友人並非山形親王,只是路經此地必須拜會而已,結果他仍不知道目標在
何處。
決定學血僕拿手機上網查附近景點,意外發現有一條訊息,還有一則語音。明明可以用電
子產品聯繫,卻偏偏要人親自走一趟──奈良親王意味不明的命令,通常都有幾層深意。
上條毫不猶豫地點開文字訊息。
「往東南,抵達願望之處,再開啟語音。」
即使是原.武士的上條也不禁覺得,這種程度的防範是不是過度了?別說讓人趁虛而入,
連受命對象都不知道所指為何了。
「願望之處?」坐在駕駛座上的血僕聽見上條的疑問,重複了一遍,然後微笑反問:「會
不會是為人實現願望之處呢?不過真沒想到,您也有如此浪漫的情懷,畢竟以前連初參都
沒去過吧?」
「別那樣形容在下。」上條斜倚車座,望著擱在旁邊的酒壺,不禁有些出神。
那酒是他初到奈良定居時,親王要求之物,說是讓他自己挑一款酒作為見面禮。他毫不猶
豫地選了這壺,因為是主公最喜歡的酒。
「上條先生,我們到了。」車輛熄火後,血僕出聲喚回沈思中的主人。「人們許願,藉由
神社傳達給神佛,所以說是實現願望之處並不為過。機會難得,您也試著誠心許願如何?
」
「如果能實現,就不需要神佛;如果不能實現,寄託給不現實的存在則無必要。」面對朝
自己溫和笑著的僕人,上條一板一眼地回答,隨後推開車門,提著酒下車。
願望之處,指的是自表參道這端可以清楚瞧見的深色鳥居嗎?以輕靈的身法迅速移動到彼
處後,他拿出手機點開語音訊息。
傳出了奈良親王的嗓音,但溫柔得和以往判若兩人:「四十九年一睡夢,一期榮華一杯酒
。他既是妳的主君,也是養父。至少,去祭奠吧。」
上條把手機收回口袋後,仰視黑夜中矗立的鳥居。明明時序已然仲春,一場雪卻遲至了,
此際飄然落至其身,為他帶來些許寒意。
他以異能隱去身形,穿過鳥居步入神社領地。
徬彿冥冥之中受到指引,他掠過了道旁的碑牌與塑像,徑直走向某個石製鳥居,即使薄雪
紛飛,也無法阻礙他的視線,反而是鳥居上的文字讓他一時目眩。
深夜的神社杳無人煙,在主殿前停下腳步的上條,以嚴謹的姿態跪下,打開酒壺恭敬地往
殿內方向雙手奉上。
「主公,請看在此酒饒恕在下,時隔數百年才再度求見。」
是夢嗎?抑或是薄雪模糊了視野?安置身前的那壺酒,其後出現了一抹虛實不定的人影。
『是嗎?妳遇到了很多事吧,能說給我聽嗎?』戴著護甲的手觸上了壺蓋,男人的面龐在
飛雪中搖曳如燭光,竟不清晰。
未料真能得到回應,上條愕然注視著面前如夢似幻的景象。也許一直否認對不存在的事物
許願,卻不自覺地在心裡吶喊著「想再見一面」,即使經過了數百年,思念卻未曾埋沒。
「是,主公。在下……」他顫著聲。
『自稱「我」就好了。』溫和地打斷他的話,幻影的聲音帶著笑意。
「我遇到了一個跟主公截然不同,卻又有點像的,新的奉侍對象。」上條闔上眼,腦海中
浮現了以毫無說服力的藉口騙他遠行東北的男人長相。
再睜眼,主公的容貌卻變得清晰,主公確實面帶微笑,就跟他印象中一模一樣。
『那就好,對方也是忠義之人吧。』身著與現代不符的服裝,上條的主君溫柔地喚著他的
名字:『淚,我很抱歉就這麼離妳而去,明明答應過不會拋棄妳的。』
「即使如此,主公並沒有拒絕見我,身為家臣,上條很幸福。」即使一步也不願向前,深
怕再靠近對方就會消失,無論是夢境或是幻覺,他都期望著,這樣的時間不要結束得太快
。
『妳變強了,已經不再需要我了。妳只要記得,訣別酒的時候答應過我「會幸福地活下去
」這件事就好了。』就像是慈父一般,反覆叨念著上條一度遺忘了的,重要的約定。
「是,我會放在心上。主公,下一個四月、每一個四月,能允許我再來見您嗎?」烏雲帶
雪遮掩了天空,即使心醉卻沒有失去時間感,離別的時間近了,無論再怎麼不捨,此刻都
必須堅強,因此上條試圖說出深埋在心底的話:「您的一切上條不敢或忘,我想珍視這些
,銘刻在心地活下去。」
『允許。』主公的身影在雪片中淡化,風將話語送到上條耳中:『下次見面,叫我父親吧
,畢竟妳是家人。』
上條拾起了落在地上的酒壺,嘴角浮現了苦澀的笑容,他不記得自己何時用了力量,使得
血族已成屍體的身軀短暫地獲得了生氣,但是劃過面頰的熱度,騙不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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