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列巡過房子的每一條走廊，把窗戶關上、窗簾掩緊。今天是神不在的夜晚，務必確保外 面的東西無法擅闖，老師的教誨在他腦中重覆著。即使人們不再相信，魔法仍存在世界上 ，在不可見聞之處運作。而理解原理並將其作為工具的人們隱藏起來，尋找在暗處發光的 新芽，就像他的老師看見了他。 向外一瞥，路燈的陰影處有彷彿有比影子更黑的事物竄動著。他馬上轉開目光，拉上絨布 窗簾。 壁龕中的燭光一閃，大門輕輕關上。艾列匆匆下樓看看老師帶了什麼回來，差點就在樓梯 上摔倒，還是那雙蒼白的手拉了他一把，配上月牙般的微笑。 「吃過晚飯了嗎？」亞瑞明塔把玻璃瓶交到學徒手上，隨意將斗篷掛上衣帽架，紅髮披散 開來。 「還沒，在等您回來。」 「下次先吃吧，飲食規律才長得高。」 艾列照慣例的把那些罐子拿上樓，放進走廊底那間房，和其他罐子擱在一起。幾十個裝著 各色小石頭的罐子佔據了所有層架，在看不見的地方還有更多罐子。老師從來沒告訴他那 是什麼，總是輕輕帶過。 「進房間可以，但是絕對不可以打開罐子。」唯一一次亞瑞明塔對他擺出近乎嚴厲的臉色 ，是艾列做學徒的第一年想偷溜進廊底的房間，被門口的守衛咒弄傷。那頭紅髮像是燒起 來一般的閃爍，眼神卻寫滿了擔憂。 守護者亞瑞明塔，其他巫師是這麼稱呼老師的。或許那些石頭就是她要守護的東西。 今天的晚餐是家裡布朗尼精靈自豪的香料烤雞，他們在朔月降臨時會吃大餐，似乎是因為 老師在那天總是異常的疲憊。無論如何，能好好吃上一頓總是愉快的。他關上門，步伐輕 快的往樓梯移動。 喀喀。 艾列停下腳步，警戒的檢視四周，走道另一邊的窗簾微微鼓動，一絲微風撫過。 「窗戶……」 喀噠。 異樣的聲音在靜謐中格外明顯，漆黑形體在廊道上成形，野獸雙眼閃著綠光，每一步利爪 都劃開地板。 生澀的巫師學徒雙腿顫抖，腦袋一片空白。他是個好學生，練習得更勤，然而此刻卻想不 起護身術的第一節甚至第一個音。 救我。艾列的心底尖叫著，試圖挪動雙腳向後退。黯影生物裂開猙獰的嘴角，獠牙上還沾 著黑血，嘲笑他的恐懼。 神不在的夜晚務必緊掩門窗。野獸向他襲來時，腦中再次閃過這句話。 「閃焰，棘櫺！」 亞瑞明塔擋在學徒身前，一道閃電劈中野獸，廊道上的燈泡應聲爆裂，隨後焰絲蔓開，暫 時制住它的行動。她回身推了艾列一把，四道爪痕在胸口淌著鮮血。 「到門邊去。」她輕聲道，隨即轉身面對掙脫法術的生物。 艾列靠著門板縮成一小團，瞪著老師的背影和那攤血水。她佇立原地，沒有再丟出任何法 術。那頭火紅的長髮於黑暗中燃燒，照亮狹窄的廊道，傳說中的古神或許就是這個樣子， 他心想。 然後那個他所景仰的女巫，在充滿期待的深藍眼瞳注視下，漸漸變成夢魘的樣子。 亞瑞明塔的身體彷彿裂開般，從裡面伸出肢幹與觸手，包覆住女巫，連那頭烈焰都被吞噬 殆盡。最後那個「東西」佔掉艾列整個視野，相較之下野獸不過是頭家犬。它向前一咬， 野獸的頸項應聲而斷，而後被它身上遍布的尖牙利齒撕裂。 不想看。但他的目光卻仍然鎖在曾經是老師的那個東西上。那樣的形貌只該存在地獄裡。 它揮舞爪子、利齒咀嚼著，頓時野獸的形體已不復存在，只餘下一顆綠色的小石頭和滿室 污漬。 那個東西停下動作，像時光倒流般的、一點點的縮回女巫身體裡。亞瑞明塔吐出一口長氣 ，緩緩睜開眼。 「艾列！有受傷嗎？」女巫焦急的上前查看，艾列卻下意識一縮。她伸出的手停在空中， 又收了回去，留在自己胸前。那裡已經沒有傷口了，只剩下衣服的痕跡說明受傷的事實。 少年心中數百個疑問咆嘯著，懷疑眼前相處了好幾年的女巫究竟是什麼東西。然而當他再 次望向女巫，他始終溫柔的老師低著頭，抿緊雙唇跪坐在滿是污血的木頭地。 守護者亞瑞明塔，他們是這麼稱呼她的。 艾列深吸一口氣，努力挪動仍然發軟的雙腳到老師身邊，輕輕環住不再高大的女巫。 「我沒事，謝謝老師。」他輕聲說道，感覺臂彎中的人顫抖了下。沉默半晌，亞瑞明塔終 於也伸出手，緊緊抱住艾列。 微風再次吹起窗簾，剛上樓來的布朗尼精靈關上窗戶，疑惑的看著兩人，然後喊了聲下樓 吃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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