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enyaw9 (暉映)
看板NCCU_Fantasy
標題[創茶]十年一局
時間Sun Dec 17 15:36:56 2017
前段時日為了平靖突然再興的龍神教徒滋事,而東奔西走的病弱醫署長,再度倒下了。
躺了數日後便瞞過副署長偷偷離開病房回到辦公室,因為待在自己習慣且安心的地方,他
的戒心也降到最低,有人叩門自當成是其他醫生有事相詢,隨口說了「請進」,便不甚在
意地繼續翻閱文書。
所以當他察覺來者並非醫生時,對方已經來到面前,冬幾乎是反射性地後退,腳卻勾到桌
腳,幸好速度夠慢,並未跌倒,只是昭示著退路已無。
冬繃緊了全身肌肉,背在身後的左手摸到了桌上的梅花雕刻木紙鎮,那是菊在上任城主時
訂制的一組四君子,菊的那個被城主自己留著了,其他則分贈給菊身邊的親信。
「你是誰?有什麼事?」看著來人那身方便活動的黑色緊身衣,以及壓得很低的兜帽,冬
的聲音透出濃濃的緊張。
比冬高半個頭的來人並未答話,緩緩舉起握著拳的左手,接著迅速朝冬的胸口揮去。正常
人被人從正面攻擊反射動作會拿手邊的東西當武器反抗,冬抓起紙鎮就朝對方頭上反擊,
孰料那人一提右手輕易擋開了他的手腕,旋即左手拳頭重重擊打於胸上。
力道之強,竟致使體重過輕的醫署長被擊退數步撞到牆壁跪伏於地,那精美的紙鎮也落了
地。
未知身分的來人隨後從門離開了醫署長的房間,不帶走一片雲彩。
劇痛使得冬蜷曲起身軀,咳嗽了片刻後便開始嗆出血色。
對方的拳頭力道不強,但挾帶著橫衝直撞的「氣」,巧妙地避開血管與骨頭,直擊內臟,
不用經過儀器檢查他也知道何處碎了哪裡出血。若非自己平日就養成以術力護住內臟的習
慣,對方下手之狠,只怕活不了。
離去前沒有確認被攻擊者是否死亡,如果不是對那拳極有信心,就是「目標是否死亡並不
重要」。是知道自己有所防備所以力道拿捏至不會死亡?或者並不知情但對此漫不經心?
是知曉自己能從隻字片語推斷事情所以未透漏任何訊息,是刻意將自己排除以便達到其他
目的,若真是如此──
冬忍著疼痛分析事態,無論輸入多少術力都無法減緩哪怕是一點點痛楚,思緒也因此變得
不太連貫,若再任憑疼痛肆虐,遲早會失去意識。本來以疼痛喚起注意力是最好的方法,
但他現在承不住半分新增的痛,咬緊唇使得嘴角已滲出血,但他無暇分神,只是匍匐著拉
開了桌子最下層的抽屜,從中取出了一盒藥,倒出一顆放入嘴裡咬碎咽下,現在可顧不得
苦味。
「雖然這藥還在實驗……現在我可不能倒。」神色恢復平日冷淡的冬,鬆開了緊壓傷處的
手,扶著桌子站起,「城衛府、還是城主居室呢……」
戴了面紗的少年城主單手撐頰,狀似慵懶地看著眼前的眾人,方才有人上呈了建言,所以
他才把相關人士召集起來討論。
「就這麼定了,沒問題吧?蒼本小姐,妳才剛接任伊東的位置,對於財政方面如果有不懂
處可以詢問其他人。」先前的事情撤換了一批官員,他對新血亦是多所關切。
「是,城主大人。」蒼本向城主一鞠躬。
「那麼,散會吧。」城主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議事廳,他並不急著回居室,此前還有
他事要辦。
方才開會時,他就一直覺得胃部有種灼熱悶脹感,現在甚至擴延至整個腹部,雖尚不至於
難以堪忍,但有逐漸惡化之跡象。
冬季即將結束,已開始回暖的水之城卻也不容怠慢,掌理水流的他必須在雪融之前親自視
察流過城裡的部分,他那已故的師父去年將他帶在身邊示範給他看,孰知猶在壯年的師父
會在那之後沒多久就中毒而亡呢?
灼燒感驅之不散,菊亦漸覺煩躁,索性不處理了,跨出建築物後,舉步就要運功前往水流
入城裡的地理位置。若要依循師父教誨,則他至少得親自檢查四處水流狀況。
然而他尚未出發,後面一人卻先喚住他。
「城主大人,您欲往何方?」是身穿俐落軍裝的城衛長,畢竟在外面禮儀還是要顧及,不
能隨意稱名字。
「巡視。」本來搭在上腹的手立刻移開,菊的聲音充滿威嚴。
「可否容許屬下陪您前往?」城衛長微微瞇起眼,他只看到專長是做死的少年在逞強。
城主頷首,如果自己在途中出了什麼事,至少最信賴的親信在身邊。
等到踅了一圈至水流出城的地點時,城主已經快站不穩了,磨人的痛感在他運使輕功及探
查水流的時候不停加重,好不容易完成工作,少年直接蹲了下去。
「菊!」此處無外人,趨前關心的修也顧不得禮節,喚出對方的名字。
「嗚……」少年從牙縫中擠出哀鳴:「修,我……」
對於只能蜷曲身子捱著疼痛的菊,修伸出手,探向了腰際的刀柄,眸光一凜。
單手緊按腹部的菊,勉強以輕功沿著水流往上游奔,冬的身體狀況他知道,現在往醫署是
絕對不能了,如果後面那三個兇神惡煞找上冬──他不敢往下想。
除了拔刀以後簡直如鬼神的修以外,有一個沒有現身但可以感覺到氣息的人,以及拳拳有
力的年輕男子,哪怕被掃到一下骨頭就有可能斷掉,現在的他別說一對三、僅僅對上修就
毫無勝算,只能狼狽地逃跑。
整個腹部悶脹熱痛,方才他順道把了下自己的脈。不是病,是毒,感覺更麻煩了。
腦袋沒有任何空間容納「修為何攻擊自己」的訊息,跳過了震驚與悲憤,指揮著身體就是
逃竄,菊從來就只有追尋「活下去」的本能,其他事情……
彷佛聽見修的歎息,下一瞬,城衛長出現在城主面前,菊尚來不及後退,面紗就被刀挑起
,被一甩後揚空飛去。
菊往後一退,腳步踏差不慎跌坐在地,眼底滿盈的驚恐很快被疼痛折騰出的水霧覆蓋,已
經站不起身的他,像是被戳到的馬陸一樣縮著身體。
灼熱感燒得他顧不得外在的危殆,緊緊咬牙僅是為了不讓外人聽見自己求饒與呻吟的聲音
,眼角泛起的淚怎麼也止不住。
「即使你死亡,也難消我心頭之恨,但是,只要你痛苦,我就能獲得復仇的快感,這樣,
你瞭解了嗎?水城菊。」長刀收起,修俯身單手掐住菊的下頤,「你覺得自己很無辜嗎?
可惜了,只要你跟水城綾關係匪淺,而且接下他的位子,你就不是無關者,所以──」
黑色的綁帶軍靴重重地落在城主柔軟的小腹上,厚厚的跟陷入那本就被手壓得微凹的軟肉
中。
「──」少年的慘叫聲太過低啞,幾至無聲。
在修把腳抬起來的瞬間,菊忽然單手提起,揮出一道術力控制的水流,直逼對方面門,趁
城衛長反射性避開時,身軀一滾往旁邊流水落入,接著加快流速。
唯一能想到的救命之法,就是利用水流分岔爭取時間,一切都是出自本能的行為。
「還真是如同鼠輩一樣,逃命倒是挺會的。」修嗤了一聲。
雖然不至於溺水,但少年城主的狀況可不比奄奄一息好上多少。
被流水拍上岸的菊完全不知道自己落在城內哪裡,因為中毒自然沒有注意到一雙白色的包
頭鞋落在他身側,直至隔著衣服也能感覺到冰冷溫度的手覆到他身上時,才在模糊的視界
中勉強分辨出身影。
灰白而柔順的長髮、潔淨的白大褂。
那身影太過縹緲、太如夢似幻,就像是初春的融雪那般,輕輕吐出的話語帶有熟悉的冰冷
:「終於找到你了,城主大人,我馬上幫你治療。」
幫少年把脈以後,醫者從大褂的口袋裡掏出藥丸,送到其嘴邊,「吃下去,這裡儀器不足
,只能先解部分毒。」
將苦口的藥嚼碎咽下卻仍止不住疼痛的菊,勉強擠出聲音:「冬,快逃……」
貌美的醫者顯然並不明城主話意,抑或是沒聽見他說的話,僅是試圖用術力探測城主為何
痛苦。
「呃……冬,快逃啊……」向前伸起的手可見城主力氣已弱,仍心繫眼前人。
驟然出現在蹲姿優雅的醫者背後的黑色人影,在醫者驚覺而轉過身時,蓄滿力的一拳擊打
在那脆弱的胸膛上。
菊流下了淚。
沒有聽到骨頭碎掉的聲音,反而是冬迅速抓住出拳者的手腕,逆向一折竟發出清脆的骨裂
聲,隨後冬提起右手一揮,竟見水流如衝擊波一般,強勁的力道將男子往前一送,撞上距
離男子約四五米的牆壁,因為是頭部和牆壁接觸,男子眼一翻不省人事。
行雲流水的動作一完成,身體孱弱的醫者掩住口就開始咳嗽起來,咳出的唾沫都帶上血色
了。冬就這樣咳了好一陣子,直到給自己胸口注入了些許術力才緩過來。
抬手拭去唇際的血漬,那雙淡灰色眼眸映出了不屬於現實的影像。
容貌帥氣的中年男子倒在地上痛苦掙扎著,向他伸出手的模樣,狼狽卻令人難以移開視線
,翕動著唇瓣吐出呼喚:「冬……」
打從心底泛起的寒意,是早知生命救不回的恐懼,而那低沉的嗓音,夜夜如夢魘糾纏著總
是無法散去。
「你該安息了,水城綾。所有遇到我的人都會變得不幸,你一定、也這麼認為吧。」微微
垂下長睫,冬冰冷的聲音滲入了一絲苦澀,隨後卻是催動術力,破了幻境,毫不留戀。
強硬地破除幻境,同時在精神上對施術者造成傷害,耳聞建築物後方一人倒下的聲音,冬
神色冷然,剛剛應該要問幕後主使者是誰的,因為太過惱火下手也變得不知輕重。
即使是竭力忍痛的菊,也聽得出冬的呼吸十分紊亂,雖然仍保持著優雅的蹲姿,但身體狀
況恐怕比倒地的他還差。
咳嗽著的冬,褪下了白大褂,將之作為屏障擋住吹來的風,以免寒氣侵擾身軀冰涼的少年
。
少年城主被淚水模糊了的視野中,只見光影瞬動。
揮下的刀沒有傷及醫者,受術力操縱的水流形成盾,刃被水止住。
冬的聲音,比氣溫更冷:「回答我一個問題,是你下毒的嗎?」
冬的問話並沒有得到回應,在靜謐蔓延開來的短短數秒之間,修揮了五次刀,五次都被看
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醫署長用術力全部擋住。水流在冬的操縱下宛如長緞,然而那柔軟的
表像下,式式皆是奪命的水刃。
起身正對修的冬,雙手各抓了一把水形成的刀。
「你知道嗎?水可載舟,亦可覆舟。」冰冷而沙啞的嗓音,僅是平鋪直敘地開口。
「持刀姿勢錯誤,我還以為是我誤判,看來你只是虛張聲勢。」僵持的尷尬氣氛被他揮刀
破除,修就不再保持緘默,嘲諷的笑容在氣質溫和的他臉上,產生一種微妙的反差。
「你以為城主大人身邊沒有暗衛,是因為他不信任其他人?你的思維真是淺得讓我不忍心
點破事實。」淬有劇毒的聲音一句一句,毫不掩飾的惡意,「我不相信任何比我弱的人能
保護城主大人,不習武又如何?你闖得過我的水陣才有資格跟我談動手。」
正說著話,欲趁隙逼近的修,被水波在面頰劃出一絲血色後,不禁後退半步。
「愚蠢、無知、腦智有損,我留的這手用在你身上真是浪費。」冬面無表情地出言諷刺,
儘管身體狀況極差,說出來的話卻十分犀利。
修把刀收回鞘中,手再度搭上刀柄,拔刀術的起手勢,既然不能完全避過水流,就只能比
水更快。
感覺到四周空氣一凜,冬僅是微微蹙起眉:「你不殺我,是顧忌我排了死後計,我該稱讚
你聰明,還是嗤笑你愚蠢?前後不一的舉動,只是讓你之前的所作所為更像笑話,你的智
力,當真低落得不可思議。」
刀刃破開水流,直逼美人面容,卻在擊中前不得不煞止,只因對方毫無閃避之意──慎防
有詐。
冬那雙漂亮的淡灰色鳳眼彷佛掠過光輝,隨後又恢復往常平靜無波。
「因為寫法不同所以忽略了,我現在應該稱呼你為時末(ときすえ)修(おさむ)呢?還
是叫你鴇巢(ときす)理(おさむ)?」冬徐徐提起水刀,輕輕一揮竟挾帶強勁力道,生
生逼開彼此距離。
「你還當我是修(しゅう)吧。」城衛長笑容歪斜,摻雜著誰也不明白的情感。「否則不
會拖延到現在。」
冬偏著頭,難得眼眶竟帶有霧氣,「你唯一值得稱讚的是偽裝出來的情感,讓我一度相信
你。」
即使是意識有些模糊的菊,也聽得出冬的話語藏有多深的痛,讓人想為之掬一把同情淚的
程度。然而,冬本人面不改色地操縱水流,織成牢網,倏然將城衛長困住,竟無法脫身。
「放棄掙扎吧,水之城是我的主場,你沒有勝算。城主大人,請容我先把城衛長及其同夥
押下,日後再審。」冬輕描淡寫地交代以後,手一揮水流竟將失去意識的相原兄弟及掙扎
不止的修一同送往議事廳方向。
旋即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繪出法陣,將自己跟城主傳送到醫署後就失去意識。
全身疼痛得難以挪動半分的冬,算準監視他的副署長古賀在工作的時候,偷偷摸摸地蹭下
床,不管從病床摔到地上會不會受傷,拖著身軀到達為了方便畫在病房裡的法陣前。
他之前一直隱藏實力,無論是從體內抽出生命力暫寄在綾那邊,或者任何危急時刻都不肯
透露自己會法術的事情,是從十年前就布好的局,如果修沒有鬧出這一齣,這一手就可以
繼續保持下去,直至更重要的時刻。
雖然古賀在他第一次抽出生命力完成實驗時,告誡他千萬別再這樣做,那個一向對他漠不
關心的綾也很罕見地發了一頓脾氣,但終究是沒能奈他何。
本來他是打算吃過那顆藥就去找城主,偏偏那藥還在實驗階段,除了止痛以外並無其他效
果,因體認到敵人難應付,才去綾生前的房間翻出保存自己生命力的東西,那是他唯一送
給綾的禮物,為了讓綾對他完全信任,所以只有交付生命──不是這樣的,只是想讓綾把
視線放到自己身上,所以即使是傷害自己也無妨。
也許是因為身體狀況太差,連帶導致心靈也變得脆弱,冬勉強支起身子注入術力,水一滴
一滴地落到了法陣上,然後他一臉愕然地停下動作。
「……你真的這麼討厭我嗎?」淚水滑過面頰,從唇際滲入口中,明明是鹹味卻讓他萬分
苦澀,因此本來冰冷的嗓音也變了調:「綾。」
這之前他一次也沒有喚對方為父親,每次都稱呼對方為城主大人。
就連綾死亡的時候,他也沒有哭,只是開始每天晚上的夢魘,至少惡夢中的那人不會對他
避開視線。既然早在見面之初就捨棄自我,此時又為何落淚?
「冬!」沖進來的白袍男子一把抱住了跪在地上的貌美醫署長,將人強硬地從思考中抽
離。
「……師尊?」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現實的冬,迷惘地叫了對方一聲。
如果是平常的古賀,絕對不會直稱冬的名字,但是,那孩子在哭。即使遇到了天大的事情
也絕不會產生心境改變的那個孩子,呆滯而疑惑地落著淚。
術力的變化喚回了冬的神智,旋即他就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因此掙扎開古賀的手後便啟動
法陣。
在傳送到目的地之前,一句話也沒有留給古賀。
還穿著病服的冬,在議事廳地下和某人不期而遇,成功收穫了對方驚訝的神情。
「冬,你怎麼──回醫署去,立刻!」少年城主每日都會拜訪修跟相原家那對兄弟,雖然
對方把他折磨得很慘,但他還是親自送食,在冬康復前就一直關押著他們。
「再關下去城衛府會亂,我也……罷了,既然來了就一同進入吧。」冬技巧性地避開會讓
菊生疑的話題,淡淡地說:「不過等一下無論我做什麼,都請城主大人不要插手。」
制止不了做得一手好死的親信,菊只好端著三人份的食物幫冬開了門。
從被關進來以後就被迫維持雙手吊在牆上姿勢的城衛長,因為城主每天都帶食物和水來探
望,並沒有想像中狼狽,更遑論受到更好待遇的那對同夥兄弟了。
修在看到進來者時,神色一變,旋即語帶著急道:「你不要命了嗎?知花冬!」
體弱的醫署長對此只是微微一笑:「比起我的命,我比較想見你。」
「我跟你只是玩玩,你莫非想告訴我,你當真了?」修板起臉。
這讓菊有些詫異,這段時間以來修總是用吊兒郎當的態度面對他,從來沒有如此嚴肅,少
年城主無法分辨對方會如此的原因,只能望向冬。
「我想見你,你的智力愚鈍至連我說的話都聽不懂嗎?你是除了城主大人以外,我唯一想
見的人。」冬面無表情地回答,還不忘一如既往摻了劇毒的冷諷。
菊竟隱約覺得,冬口中的城主大人並不是指自己,但他選擇忽略心中泛起的一絲異樣感。
修微微扯動嘴角,本來想端出嘲諷的神情,但他現在真笑不出來,只能以沙啞的嗓音開口
:「愚蠢至極。」
冬沒有回話,只是動了動手指,解開了修右手的桎梏。
「我告訴你一件事,當初建議城主大人處置鴇巢家的人不是菊,是我。」冬走到了修觸手
可及的位置,仰頭看著被固定在牆上的他,「如果殺了我能讓你得到快樂,你能回到以前
保護菊的位置嗎?」
因為修已經被固定住了所以菊並沒有沒收修的佩刀,現在的修確實有能力抽刀砍向面前醫
者的脖子。
「冬!」菊撇下還未分送給相原兄弟的食物,欲介入兩人之間。
「你答應我不會插手我做的任何事,菊。」醫署長僅用淡淡的一句話就堵住了城主之口。
修的刀抵上冬脆弱的脖頸,後者雖然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眉間卻隱約多了一分情
感。
他在悲傷。
所以菊無法做出任何反應,所以修止住了動作。
印象中手無縛雞之力的青年毫不設防地佇立在自己面前,只要輕輕一劃就能結束長時以來
的仇恨,但是修當真下不了手。
自己一開始只是抱持著騙取信任的膚淺心態,但對方不但將一切當真,而且傾注了異於平
常程度的感情。
那雙淺灰的眸子凝視著修,偏著頭神色困惑:「你還在猶豫什麼?光是站在你面前我就已
經用盡全身力氣,如果你再不動手,就砍不到了。」身體無法一直維持站直,還不彎曲膝
蓋只是以傲氣強撐。
修未曾想過,冬會有如此像孩童的表情,如果方才一瞬感到的悲傷是錯覺,那麼這次滿溢
出來的無助感,就是對方並不想尋死的鐵證。
「我沒有那種惡劣的興趣,被你們抓了就是抓了,想怎樣隨便你們。」修煩躁地把刀收回
鞘中,隨後將手提起至原本桎梏困住他的位置,「喂!水城菊,告訴你家醫署長,有病要
去看醫生……」如果是「時末修」或許會萬分擔心地把有心病的冬想辦法醫好,但他選擇
了「鴇巢理」作為他現在的立場,所以──
冬輕輕地咳嗽起來,身上的劇痛已經逐漸侵奪他的思考能力,他回頭又看了一眼修,動了
下手解除修身上其他的桎梏,視野中那人的身影有些模糊,嘴角泛起淺笑,說出了十分苦
澀的話語:「我到現在,都還當你是修(しゅう)。」
那之後修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崗位,他什麼也不願去想。
與其說誰原諒他,或者大仇得報,不如說這種不上不下的感覺最磨人心。佈了數年的局,
偏偏還是輸給了菊那難以形容的天運,還有冬精湛的棋藝,就算他把棋盤翻倒,冬還是有
辦法把局拽回來並且翻轉勝負。
他當真敗得一蹋糊塗,而且到底為何下不了手?難道在這幾年間,他真的動情了?為了騙
過冬所以把自己繞進去了?
興許冬不輕易外露的悲愴,恰是對他最嚴厲的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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