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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低聲吟誦著,黑袍人的身旁纏繞著光與亡魂,身上罩著的黑色斗篷微微鼓漲,緩步走過和 他一樣全身服黑的人們,走近即將入殮的遺骸。 漠然聽著耳邊啜泣聲此起彼落,其中哭得最大聲的是一名趴伏在屍身上的小男孩,他猶豫 了一下,伸出手想拍拍男孩的背時,男孩似乎注意到了身後的動靜,轉過頭來時那張佈著 淚痕的臉龐瞬間出現驚恐,黑袍人於是收回手退了一步。 他凝視棺材中安詳的臉龐,俯下身,雙手用力一拉,從屍身當中扯出一抹白色的霧影,在 空氣中飄浮著,隱隱顯露出人形。 「李氏,六十有八,在月圓冥府門開之前,由吾大司命之名守護,不受惡靈之侵擾。若遠 離吾身,視為捨棄冥府之庇護,將永世於人世徘徊。」 他嘆了口氣,環視屍身圍繞著的眾多人類,為不知是否真的能夠從此不再被束縛的靈魂祈 禱著。短暫的生命,綑綁在這片狹小的土地之上,當死亡翩然降臨,名為親族的淚水只是 再一次成為鎖鏈,綁住將要高飛的魂魄。 殊不知,這有什麼好悲傷的呢? 再一次的生命,洗去的記憶,只不過是用殊異的方式在天地之間流轉、循環著。 身為大司命,他理應親吻、擁抱這些新生的亡魂,安撫他們初入冥域的惶恐。 他的指尖輕輕擦過消散在空中的白煙,確認已將靈魂罩入他的領域後,轉身,準備做後一 件事。 他走到小男孩面前,蹲下身,男孩也彷彿有所感應似地直直望著他。 一把扯下了斗篷,一張腐爛大半,白骨橫露,似有扭曲的蟲爬過他大半張臉,嘴角一動, 牽起了傷疤使得腐肉掉落,碰到地上之前卻又消散於空中。 他靠過去,在已經全身僵硬的小男孩耳邊像是吹過一口氣般,留下了短短幾個字。 「我們會再見面的。」 亡靈、磷火、黑色斗篷隨著語音落下消失無蹤。 之一‧彼岸花 在遼闊的草原之上,黑袍人大步大步穿過草叢,在他四周總是療繞著雲霧,與周遭的世界 隔了開來,不時還竄過了幾縷火花。 「主子,別老是遮著臉嘛,這樣臉會越來越黑的。」一抹白魂從霧中竄出,順勢撩起了厚 重的斗篷。 頓時,暴露在空氣中的是一張少女清秀的臉龐,未經曝曬極為白皙的肌膚與身上的黑袍成 為極強烈的對比。 「我不喜歡這樣。」她慌慌忙忙地拉下了斗篷,撥開她的侍靈。雖然她不喜歡老是穿得一 身黑,還有一大堆亡靈鬼魂跟著,難得有小孩看見還需要裝神弄鬼嚇人,可是讓整張臉在 白天露出來讓她很沒有安全感。 「夕雲,等一下。」另一抹白影飄出,拉住她纖細的手腕,溫柔的嗓音低低說著:「這麼 漂亮的臉遮起來很可惜呢。」 她不悅地咬住下唇,看了一邊嬌豔可人的花靈,再看看另一邊清俊儒雅的木妖,她哼的一 聲拉下斗篷大步往前走,決定無視他們二人。 花靈菖蒲與木妖柳色對視一眼,雙雙看到對方眼中的無奈。 「別生氣嘛,主子。我們都知道閻王下過令,不准讓人見到你的臉,接送亡靈是沾染惡氣 也是難免的,什麼布料一燻還不都成黑色的。不是你自個兒要把自己搞得烏煙瘴氣,身邊 總是飄著什麼厲鬼、邪魔的……」 「──!」她加快腳步,似乎是更生氣了。 「女孩子家,多點笑容比較好看,夕雲你就是太忙了,放輕鬆點。」柳色搭上她的肩膀, 拉下斗篷後為她梳理起烏黑散亂的髮。「當你選擇成為司命時,不就是因為不忍心看著亡 魂們在人世飄盪,才將他們納入你的保護之下嗎?」 「我……我只是……」張夕雲白皙的臉驀然紅了起來。 她只是披上黑袍後想要為他們做點事,當陰影籠罩大地,受到引誘的鬼魂們輕易因神祕而 失控,無法投入輪迴,她於是自然而然踏遍大地,被亡魂圍繞著。 可是一開始,並不是這樣的。她沒有資格受到柳色他們的景仰。 「主子,你長得很好看,真的。」菖蒲靠到她的身旁,拉起被打理好的青絲。 「謝謝你們,我可能,真的有些累了。」過了良久,她還是只能吐出這樣的話,推開了花 靈與木妖,朝著月色走向無窮的黑暗與神秘。 被拒絕的菖蒲與柳色也不再多說什麼,消散在空氣中。 張夕雲習慣地走在被銀光浸淫,靜謐的草原之上。她走過了北方滾滾黃沙,走過東方的江 水與波浪,走過人世的悲歡離合、生死契闊,但終究走過悠久漫長的歲月後依然走到了這 片不怎麼遼闊,早就走遍的草原。 她出生、成長,她所眷戀的土地,儘管時過境遷,依然在每一次回歸時默默接納她。 成為司命並非她的本意,身上的黑服是給自己的警告,讓她時時刻刻記清手上的罪孽。 黑袍,是為那些人服了千年的喪。 惡息在空氣中瀰漫開來,儘管很淡,依然躲不了她的感應。 這可能是剛成形的惡靈,還不懂得斂起自身煞氣;另一種可能便是已成厲鬼,不再受她管 轄,因此不再收斂。她默默祈禱是第一種,後面的她雖不是毫無辦法,只是那種悲傷她不 願直視。 順著氣息踏過草地,張夕雲的心情也越來越沉重,逐漸靠近之下亡魂的怨恨、哀愁也毫不 保留地直朝她而來。肉眼可看見那株盛開的曼珠沙華,冤魂盤據在花朵之上,吐納花蕊的 芬芳。 奈何橋下的彼岸花,曼珠沙華,在陽世間綻放了。 「飄盪的亡魂啊,為何駐留於此,不離開人世呢?輓歌奏起,喪鐘敲響,冥府大門將於月 圓時分開啟,彼岸花只屬於冥川,而非你。」 鬼魂抬起了頭,從散亂的髮際間探出一張慘白的臉,凸出的眼珠襯著被利爪撕裂的傷疤, 壓抑的陰氣此時爆發開來,得到滋養的曼珠沙華越發恣意綻放。 「你……為什麼……」女鬼淒厲的尖叫聲讓張夕雲皺起眉頭。 她淡淡開口:「吾乃冥府大司命,引導亡魂為吾之責,捨下虛妄執著,走向輪迴吧,墮落 的亡靈。」說完,她高舉手臂向前踏了一步,一陣刺眼的銀光從她手中冒出,驅散了女鬼 周圍的惡氣。 被銀光刺激的女鬼發出一陣哀嚎,銀光不只驅散了惡氣,甚至開始侵蝕她的四肢、身軀, 森森白骨漸漸裸露出又被吞噬,因為極大的痛苦使她的臉龐更加扭曲。 張夕雲聆聽著女鬼的慘叫,忍不住走到已經褪去戾氣的鬼魂身旁,儘管無法為幫她洗去汙 穢,她仍想要多看一眼,將這些場景深深刻印在腦海中。 「你有什麼想要完成的嗎?」她覺得自己,還是有些可以做的事。 只餘白魂的女鬼奮力抬起頭來,剝落大半的臉泛起了一陣詭異的笑容,「來陪伴我吧,清 醒的黑暗之女。」 那樣森然的笑意似乎凍住了張夕雲的手腳,她察覺不妙想要後退時發現自己竟動彈不得。 不知何時怒放到極點,芳華盡吐的彼岸花的香氣擴散開來將她包圍,伸長的枝條牢牢綑綁 住她的四肢,鼻腔中盡是馥郁到不詳的花香,紅艷的花瓣如灼燒的火焰刺目。 被銀光侵蝕不成人形的魂魄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帶著笑意的清晰的鬼影,從曼珠沙華當中 飄出。 「你……!」張夕雲想要開口說話,濃烈的花香卻讓她嗆到。 寄身於只屬於奈何橋下的彼岸花,用陰氣滋養使其綻放,甚至催吐曼珠沙華的香氣,製造 虛假的幻影來欺騙她,這對理智盡失的厲鬼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 她的意識開始模糊,那些被埋藏在深處的記憶卻翻騰著,快要決堤而出。 盛開在洗盡鬼魂記憶的奈何橋之下,迷惑神智的彼岸花…… 她看到了一名少女依偎在戀人的身旁,兩人牽著手走在草原之上,男子抱起了少女,在空 中旋轉了三圈後才放下,爽朗的笑聲被吹拂過的風帶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凌哥哥……」淚水滑過臉龐,她沒有忘記,從來沒有忘記的那些過往,此時卻被硬生生 剖開來,攤到她的面前。 赤腳流過腳邊的溪水,初生在草原之上的馬匹,他陪同著自己追逐就要消失的彩虹。她知 道自己應該要清醒,可是那些美好的畫面一幕幕又在面前上演,讓人忍不住耽溺的過往, 眷戀又不復的記憶…… 「主子!主子!」菖蒲竄出,搖著張夕雲的手,焦急大喊。 她親手救下來的花靈在呼喚她,可是…… 貪看著凌天裕的面容,永存在記憶當中,未曾改變的容貌。 誰知道某一天竟然會有走入邪道的修道之人攻擊他們,準備將她抓來當作鍊器的祭靈,還 用黑霧將草原罩住,貪婪落奪著所有的生魂。 她看著她的族人,她的血親,凌天裕的魂魄在眼前被人吞噬,被拘束住的她天賦突然覺醒 ,掙脫了被限制的軀殼,以魂魄被殺死那名邪道者。但隨後也迷失了神智,在草原之上徘 徊著…… 「夕雲,和現在比起來,如果這些虛假的幻象讓你更留戀的話,我和菖蒲還是會記得你的 。」柳色出現在她的身後,平靜地說。 她聽到了,總是陪伴身旁,自願跟隨她的溫柔木妖。 她不可以繼續傷害身邊的人,哪怕……真心希望著自己可以沉醉在美好的、虛假的夢境。 張夕雲一咬牙,她柔軟的指腹劃過手臂拉出一道血淋淋的傷口,趁劇痛神智清醒的瞬間, 盡力拉高手臂使血液滴落,大顆大顆的血珠卻凝結在空氣中,漸漸成形。 她一把抓住了血液凝結而成的權杖,嘴裡唸起禱詞,使言靈與她四周泛起的霧氣揉合、壓 縮,一波波的威壓朝女鬼逼近。最後的語音落下時,權杖在她手中彷彿消失一般,下一瞬 間卻貫穿的女鬼的身軀,將她牢牢釘在地上。 「結束了。」張夕雲走到了芳華吐盡的彼岸花旁,微微用力將它摘下,輕呼一口氣,整朵 花便如灰燼般散去。「菖蒲,柳色,走了。」只是稍微瞥一眼,張夕雲便不再理會在地上 掙扎著,已經散型的厲鬼。 一旁的兩人卻怔怔說不說話來,張夕雲難得暴露出來的白皙肌膚上濺著紅豔的血跡,在黑 袍的映襯下顯得脆弱的身形又透露出一股無法忽視的強悍。 他們知道,就算只剩下一人,她也會撐起死亡的孤寂,站立於世界中央。 「我沒有資格接受你們的景仰,和那個厲鬼一樣,我也被黑暗迷惑住,屠殺我的眷族。」 等她恢復理智時,一切已經來不及了,她已殺害了無數的旅人。 從那時起她披上黑袍四處飄蕩,偶爾見到乍死徬徨的亡魂,便上前擁抱他們,納入自己的 領域中,或是遇上了黑暗中徘徊不去的惡靈,承載起他們的悲傷。 不知不覺間,她背負的靈魂越來越多,人們開始以「司命」稱呼她。 「主子,要是沒有你我早就不在了。」 「夕雲,只要你不嫌棄我就會陪在你身旁。」 張夕雲感激地,撫過白霧散去前存留的話語,久遠的歲月與漫長的旅途。 在黑暗的世界,死亡與悲傷總是比什麼還多。 但不論如何,她依然會走過層層障礙,到每一個亡靈惡鬼面前,擁住他們,問問有沒有那 裡她可以給予一絲的力量。 擔負著司命之名。身披黑袍,而堅強。 之二‧少司命 在炙熱的正午,一身黑袍的張夕雲站在草原的正中央,如果有人拉下她的斗篷,就會發現 她的臉已經快要和身上的衣服一樣黑了。 她一向不喜歡在白天走動,畢竟在陽光下自己的黑袍顯特別可疑。 而且……也很熱。 她別無所選擇地拉下斗篷,冀望著幾乎沒有的微風吹散體內的燥熱,汗珠自額測滑落時, 一想到自己是為了什麼而站在這裡就覺得咬牙切齒。 那傢伙……絕對是故意的!明知道她很怕熱,每次偏偏都遲到許久後才姍姍來遲,還一臉 無辜說他臨時有事希望她沒有等太久。於是某次她也故意晚到,結果她還沒到就遠遠看到 某人可憐兮兮蹲在地上,彷彿被拋棄般眼巴巴看著她靠近,一句話也沒說。 有誰可以替自己告訴他,他等的時間絕對不到她平常等的一半! 又等了許久之後,直到一縷清涼的風拂過髮梢,從遠處一個白點漸漸靠近,伴隨的是孩童 嬉鬧的笑聲,沒多久,一名面如冠玉,白衣,身旁圍繞無數生魂的男子走到她的面前。 「雲兒,你在發呆嗎?還是在想我?」他刻意壓低低的嗓音輕輕柔柔迴盪在張夕雲的耳邊 ,搭配上陽光的笑容,俊雅惹人遐思的臉龐快要貼到她身上,她好像都可以感覺到他的鼻 息觸到她的肌膚。 楚臨風,迎送生魂來到人世,與她相對的神祇,世人稱之為少司命。 和她恰巧相反的白衣,身邊總是圍繞著靈智未啟的嬰靈,總是走在白日的陽光之下,用笑 容帶領著生命又開朗的男人。 「既然來了就快走吧。」張夕雲拉下了斗篷,認識對方這麼久,她知道無視是唯一也是最 好的方法。 「難得天氣這麼好,我們到雪峰走走吧,聽鳥妖說那裡的冰蓮花開得正美呢。」不知道有 意還是無意,從他的指間冒出了一陣清風撩起斗篷,楚臨風伸出手,細長的手指捲起髮尾 在掌心中把玩著。 為什麼,她身邊的人老愛拉下她的斗篷! 一怒之下,張夕雲用力拍掉楚臨風的手,拉下斗篷後自顧自地走掉,還特意將濃重的黑氣 釋放出來,讓身周黑壓壓一片以示她的不悅。 她冷著臉走得飛快,無視緊跟在身後,想要擠過來的楚臨風,他身旁雖然也泛著柔和的白 光,可是在黑氣的侵蝕下明顯處於弱勢,加上她刻意加快的速度,沒多久楚臨風就滿身大 汗。 儘管這樣,他依然牢牢黏在一旁,她不用刻意去看對方都能想像那張俊秀的臉龐此時滴下 汗珠,可憐兮兮望著她的樣子。 大聲嘆了一口氣後,張夕雲還是撤掉了黑氣,任由他一有機會便靠到身邊。 「雲兒,你對我真好。」楚臨風朝她燦爛一笑。 她勉強克制住自己想要逃跑的衝動,忽視著從對方那張討好的笑臉,還有若有似無淡淡的 香氣。 說真的,她不討厭和少司這般並肩走著。想像著比她走過更悠久歲月的少司,在塵世間打 轉,走過寧靜與喧囂,走到曾無知無覺的自己身旁,優雅牽起她的手,輕輕笑著讓微風吹 過她的髮。 「雲兒雖然這樣很可愛,可是對每個人都這麼溫柔那還得了啊。」「都過了這麼久,效果 看來一般啊,逍遙那時候和我說的明明不是這樣。」「奇怪,是我搞錯書了嗎,應該是這 本『速攻‧擄掠她的芳心!』沒錯吧。」 ……如果少司不要老是這樣,她會更不討厭他。 走了良久,目光所及的景象越來越是荒涼,甚至還有幾許霜枝出現在眼前,張夕雲忍不住 開口詢問:「我說少司,我們是要去哪裡?」 「嗯,雪山啊。」楚臨風眨了眨眼,似乎不懂怎麼會問這個問題。 「……」張夕雲默默舉起了手,濃烈的黑氣轉眼便聚集起來。 「欸欸欸,雲兒,你冷靜,我不是在開玩笑,真的就是要去雪山那裡啦,你要相信我。」 她十分懷疑地盯著他,不過還是假裝沒看到對方可憐地拉住她衣服的一角。 直到見到在大雪中一棟應該是臨時搭建起來的木屋,她才確認少司並沒有欺騙她,「這裡 什麼時候住人了?」 「不知道。」楚臨風聳聳肩,「我只是順著氣息過來。」 身為大司命的她可以感受到死去亡魂的氣息,而少司命的職責則是將離開冥府,仍未投胎 的生魂送至人間,祝福他們的新生。 他們緩緩步入屋中,張夕雲的表情也變得柔軟。在屋裡燒得正旺的爐火旁,兩名男女靠著 爐邊取暖,火上駕著一隻大鐵鍋,煮著一大鍋的稀粥。張夕雲的視線落到女子明顯隆起的 腹部,男子此時正貼在渾圓的肚子上,悄悄說著什麼,二人都是一臉幸福的模樣。 她突然感覺房中的爐火似乎是太旺了,產生了一絲想念外頭冰天雪地的念頭。 楚臨風此時戀戀不捨地朝身旁的光亮伸出雙手,「來吧,小白。我們要說再見了喔,不記 得我也沒關係,雖然有點難過可是我習慣了,所以原諒你。」 ……她決定假裝沒聽到身邊的聲音,這樣對自己比較好。 嬰孩似的生魂飄了出來,也頗為眷戀地纏繞在楚臨風的手上。 張夕雲看著相互依靠的夫妻及將出世的嬰孩,默默在心底為他們禱告著,願他們能夠在混 亂的人間當中,即使黑暗纏身,心中仍存著今日雪山中的靜謐。 楚臨風此時全身籠罩著白光,溫柔撫過將重新回到世間的生魂。 白衣、淡笑、熾熱的光,她看著這樣熟悉又陌生的少司,總感覺有什麼想說,卻偏偏不知 道要說些什麼。 時間漸漸流去,楚臨風身上的白光越發熾盛,絲毫不見衰減的跡象,張夕雲感到不太對勁 ,「少司,你怎們了?還沒結束嗎?」 「我……沒辦法……小白他,好像醒了。」他勉強開口,顫抖的聲音中帶著不確定。 醒了?張夕雲對於聽到什麼感到無法置信,未投入母胎的生魂拜可能會有自己的意識,千 年以來她也沒聽說過這種事,發生之後…… 稍微思考後想通少司說的是什麼意思,臉上幾乎可以說是大驚失色。是該強行將靈魂送回 冥府?或是出手滅去這個靈魂?還是相信少司有辦法解決呢?還在猶豫應該怎麼辦,卻發 現少司已經沒有時間讓她考慮了,和熾盛的光芒相對的,是少司已經撐不住逐漸虛弱的身 體。 「少司,你不要動。我把這個靈魂送回冥府。」她沉聲,一把權杖瞬間出現在手中。 「不要,小白不是故意的!」楚臨風大喊,看著高過人身的權杖激起一波又一波死亡的氣 息襲向茫然的嬰靈,他放柔了聲音:「雲兒,算我求你,把他收回去吧,你幫我趕走外面 那些來搗蛋的傢伙就好了。」 他眼神堅定到讓他無法忽視,一咬牙,她收回了權杖,奔出屋子後凌空踏至屋頂上方,佈 下一層又一層的黑氣阻擋覬覦著少司命強烈生氣的鬼魂。 濃密而代表死亡的黑氣,牢牢保護著生命的光。 大司命死亡的氣息儘管毫不保留釋放,覬覦著少司命生的光芒的亡魂妖魔,仍如飛蛾撲火 般湧來。 她飄浮在空中,面對執著眷戀人世的亡魂,臉上帶著濃濃的悲傷。 離去吧,這個漫溢生者的世間,不屬於已經死亡的我們。 張開雙臂擁住徘徊、猶疑的魂靈,貪婪殘存在世上的妖魔則是毫不留情地獵殺,費了好一 陣功夫總算將這裡清空,剩下被黑氣肆虐的雪地看得出痕跡。 寧靜一陣後,她又開始擔心起屋內的狀況,腦中的幻想無法克制地膨脹,若白衣染上不潔 、笑容為痛苦取代……那一直依賴她的自己應該怎麼辦呢? 一感受到屋內力量消失,張夕雲立刻衝入屋內,看到楚臨風倒在地上時她倒抽了一口氣。 還沒靠近對方就可以感受到極不尋常的溫度,那樣灼熱可以焚進一切的高溫十分不祥,看 著少司臉上的痛苦,她害怕擁有神通的他也會撐不住。 「對不起,雲兒。我好像太高估自己了。」見到他來,楚臨風勉強擠出笑容。 看到少司還保有意識,而且還能說話,雖然心裡鬆了口氣,她還是決定先把他醫好比較重 要。 她無視對方嘴裡的哀號,一路磕磕碰碰把他拉出屋外,丟到雪地之上。 用黑氣挖了一堆雪把他整個人埋住,確定雪堆不會那麼快融化後她跪到地上,拉起權杖準 備畫法陣。 這是需要極度專注的工作,可是有人不放過他,明明整個人都被埋住了,偏偏聲音還是硬 生生送到他的耳邊,「雲兒,你很擔心我嗎?我好高興喔。」「故意讓我看不到,是在準 備什麼,不用費心思啦。」「突然覺得好緊張喔,等一下會看到什麼呢?真是期待。」 實在受不了對方的聒噪,她冷冷地說:「沒什麼好緊張的,你會看到閻羅王。我要送你回 冥府。」 說完後,絮絮叨叨的聲音竟然消失了,她還正感到奇怪時,身旁的雪塊卻突然像是炸開來 一般,整個飛散出去,全身都是雪的楚臨風搖搖晃晃爬起來走到她身旁,一把抓住她的手 ,「雲兒,你要冷靜啊,衝動是魔鬼!你現在怎麼可以把我送到魔鬼那裡去呢,我好傷心 。」 她不耐煩地甩開他的手,「你在胡言亂語什麼?腦袋已經燒壞了嗎?你現在這樣,去冥府 對身體比較好吧,而且也可以找人想辦法。」 楚臨風呆了一下,喃喃自語了幾句,張夕雲沒有聽清楚,只隱約聽到什麼「死老頭」、「 蓮花」。 「既然是這樣,雲兒,我不用去冥府,你只要帶我到雪山山頂的天池就好了。相信我,在 那天之前我一定會好起來的。」他自信地說,身體又晃了一下。 與楚臨風對視良久後,張夕雲還是無奈地蹲下身,背起楚臨風,一步步走向雪花飄落不決 的山頂。 彷彿滴落在塵世的淚珠,就這麼被人遺忘的天池,剔透澄澈的水一眼便可望見水底,不同 於流水的淡藍,湖水的色彩是翡翠般的綠色。 她將楚臨風放下後觀察起了湖面,乾淨、清澈,與世隔絕般一絲聲響也沒有,伸手掬起一 把湖水她便知道為何會這樣了──那是超越認知的低溫,幾乎感覺不出水滴從指縫間流過 ,所有的知覺彷彿都被凍結。 確認沒什麼問題後,她腳一伸,將早就沒了意識的楚臨風踢下水。 暢快地呼出一口氣,她靜靜坐下,看著水面。 第一眼,湖水升上高溫。 第二眼,水面開始下降。 第三眼,天空落下雨點。 眼淚不斷滴落的同時,她仍守在湖邊寸步不離,怎麼流也流不盡的淚,湖水佚失在空氣中 又落回地面,反反覆覆著沒有止盡。 層層漣漪泛起的湖面,冒出一些不一樣的東西,但張夕雲並沒有知覺,心神迷失在密佈烏 雲的天,和已經被世界遺忘的角落。清澈到不可思議,失焦的雙眼茫然不知對著什麼。 「雲兒──」 是什麼聲音?誰在呼喚我嗎? 很遙遠的聲音,卻很熟悉,他拉起了她的手,散發著溫度貼到冰涼的臉頰上。原來她這麼 冷,渴望著誰的擁抱,呼喚她的名字,靠近…… 「啪!」鮮紅的掌印出現在楚臨風白玉般的臉龐。 「雲兒,你醒來了啊。」在張夕雲冰冷的視線中,少司摸著臉上燙熱的指印尷尬笑著。 她推開靠得極盡的楚臨風,低聲罵了一句:「白癡。」 「嗯,我是白癡。」順著她,楚臨風將水晶般透明,剛剛盛開的冰蓮花遞到她的眼前,露 出他們初識,當初她剛恢復神智時所看到的那種笑容。 她知道,她都知道了。 只有湖中的所有的水滴逸散至空氣中又重新落入湖面,數百數千年偶然才會開出一朵冰晶 凝結成的透明蓮花。 呼喚生靈的意識,過度使用力量後讓身體產生高溫,還有雪山山腳下臨時搭建起的木屋, 聽到自己要回冥府時誇張的反應。 這一切,都是為了帶她來這裡看盛開的蓮花。 張夕雲覺得自己的臉上說不定比少司還紅,雖然很想要多罵幾句或是再把他踹下湖,可是 看到佈滿整個湖面的,還有某人涎著一張臉,遞到自己面前的那朵蓮花,她就覺得腦袋一 片空白,什麼也說不出來。 蓮花很美,可是少司根本不用做這麼多事。 和這些虛幻剔透,一碰就會碎似的蓮花比起來,她比較喜歡的是…… 打死她也不會說出口,尤其是對少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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