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higodfather (奇幻意志神父)
看板NCCU_Fantasy
標題[創茶]替身
時間Thu Feb 9 22:34:53 2017
時間靜止了,心彷彿在這一刻被凍結。
描繪出的藍圖碎成粉末,腦中構築的世界飛快地崩塌。
撫上自己面頰的手掌十分冰冷,似已逐漸失溫,倒臥在自己曲起的大腿上那一向倨傲的人
,孱弱得吐出氣息,只要再過片刻就會完全消失。
人稱回春妙手的醫術,卻挽不回這逐漸消逝的生命,只能徒然扶著對方上身,任人說出最
後的話:「Yu、緣(Yukari)……咳咳、菊……對不、對不起……」
冰冷的手撫摸著少年的臉頰,少年卻如死水般平靜,「我會幫您轉達。」
「對、不起……」明明喉嚨已被湧起的血逐漸淹沒,仍執拗道歉著。
「您是該向菊道歉,現在的他,已經是被您訓練出的執政機器了。您為何忍心,把應該無
比疼愛的孩子變成現在這樣?」少年說教似的口吻,他知道這些話傳不進瀕死之人耳中,
卻無法克制自己。
「……不起、Fu……」在完全靜寂前,最後的話語僅剩微弱的氣音。
力氣用罄,那隻手最終也滑落下去,頹在身側。
少年側首,一邊的長髮隨著他的姿勢而垂下,那雙淺色的鳳眼凝望著失去生命的男子,卻
無進一步的反應。
「您還沒告訴我,是誰殺了您啊。是福屋(Fukuya)、富森(Fumori)還是藤原(
Fujiwara),為何不說清楚?」喃喃自語,興許人死後最晚失去作用的器官是耳,但即使
如此他也得不到回應了。「您也沒說,是否要讓菊在意您的死亡,我無法推測您的願望,
城主大人。」
直至最後,他也沒喚一聲「父親」,他知道綾想聽,可是該這麼稱呼綾的人不是他。
一隊城衛在此時姍姍來遲,為首之人是一名少年。
「這是……怎麼回事?」那人愕然望著跪地擁抱城主的蒼白少年,一時卻步。
「城主大人被害身亡,如此而已。」少年漠然望著城衛府的人們,還有那和自己年齡相仿
的城衛長,「我是前來診視城主大人身體狀況,偶然發現此事的醫署長,也是嫌疑人之一
的,冬(Fuyu)。」
面對坦然且能言善道的冬,年輕的城衛長反而皺起眉,「除你之外,我可不見其他嫌疑人
。」
「那麼,把我關起來處刑如何?」動作溫柔地將逐漸冷去的屍體放平,冬站起身走向這隊
城衛,腳步卻有些不穩,「可以幫我帶話給城主大人嗎?還是你現在就想與我劃清界限?
修。」
「你在說什麼?城主大人他——」被點了名,城衛長趨前擒住冬單薄的肩膀,以防少年忽
然倒下。
作為朋友,修知道冬的身體狀況,更遑論一向敬畏的城主驟逝,興許打擊不小。
「我說,請幫我傳話給城主大人,誰黑白不分,誰深淺難辨;福自東昇,禍從西落。」冬
湊近修耳邊,以絮語般微弱的音量道。
修一把將少年纖瘦的身軀抱起,「回城衛府,先押下醫署長,此事我會負責稟報大祭司大
人和財司大人。」
盤腿坐在冰冷的牢房地板上,面容清秀的少年用手指在沙土上繪畫簡單的圖案。
靜謐如降臨的夜色,沁涼地侵蝕著,止不住那靜如死水的面龐逐漸泛白。
不言不語不飲不食,他的一切活動似乎在放下已故城主大體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城衛長對於這名囚犯很上心,總是親手端來三餐,然後把前一日殘餘的收走,老鼠會幫他
吃掉給少年的食物。
「冬,菊已經開始徹查前城主的命案,很快就能有結果,你這樣自虐有何意義?你身體欠
佳,拜託吃點東西吧。」這之間他不知苦口婆心勸了幾次,每次少年都漠然看著他,似乎
沒有聽到他說的話。
被沙土磨出些許刮痕的指尖,在地面上畫出缺了一邊的方形,亦像是コ。
修看著地上凌亂的圖案,有難辨原字的漢字、殘缺不全湊不成意的拼音、幾何圖案等,少
數能辨的幾乎都能指向同一個意思——死。
一名城衛突然自牢房出入口奔入,「城衛長,城主大人欲進入,該不該放行?」
聽見城主二字,一直毫無反應的冬忽爾站起,微微翕動血色盡失的唇瓣,卻不出聲音。
「讓他進來,你們先退下。」修做出指示,隨後望向冬,「你還好嗎?」
冬跌坐下去,低著頭繼續用手指畫著圖案。
不久,城衛所言城主、一名面紗覆臉的嬌小少年跨步進入關押冬的牢房。
城主一眼也不看地上圖畫,那雙圓頭鞋直接踏上一個死字,將本就不清的文字踩碎。
「知花冬,你是唯一目睹水城綾死亡的人,告訴我當時他的狀況。」雖然亡者是他的師父
,少年城主卻以一種陌生人的口吻問話。
「中毒身亡,推測是午前所下,毒藥是醫署用以治療急症的藥品,因大量使用致使身體不
堪負荷。」冬抬起頭,望進小城主那雙翡翠般的眸,「對犯人一黨,心可有底?如何處置
,可有想法?」
數日不言,聲音雖沙啞,一開口卻是一板一眼的語氣,彷彿對此前發生的事渾然無感。
「已有人選,你道該如何處置?」小城主也已同樣態度回應,看得旁邊的城衛長一臉納悶
。
「毒害他人死罪難逃,拔其羽翼、肅清同黨,隨後遴選適任者接其位,一個月內完成,可
保你城主之位不失,同時建立威信。」冬微蹙柳眉,欲言又止,隨後幽幽地說:「水城綾
死前,一直在向你道歉。」
小城主對冬帶有遲疑說出的話無動於衷,僅是頷首表示聽到了,隨即轉身告辭。
目送城主離開,修才終於從僵硬的氣氛中喘口氣,問:「你這是在為難他嗎?」
「水城綾只需要半個月就能鞏固自己的政權基礎。」冬語氣平淡,儘管在談及已故之人時
,身軀微微顫了下。
伸手欲把少年扶起的修,難得面露不悅,「他不是前城主,而是你我皆答應陪伴的朋友。
」
「那我就把他教育成另一個水城綾。」冬無視了城衛長的好意,逕自搖搖晃晃地起身,「
若是我毒害水城綾,也要他面不改色地下令誅殺。」
修伸手往腰際探,幸理智尚存而未立即拔刀。
「我相信不是你!還有,不要再測試菊的底限了,難道你不想讓他變得有人性一點嗎?」
壓抑著怒氣,使修的聲音顯得低沉。
冬不再回應,當彼此取不得共識,再多言只是枉然。
「我會再來,希望下次來就能放你出去了。」知曉友人性格,修走出後再度把牢門上鎖。
直至此處只餘自己,冬才抬腳往地上凌亂不堪的字畫踩上並往旁一劃。
「把誰當成誰的替身,只是可笑的自欺欺人而已,我何時也變得和您一樣愚蠢了?城主大
人……」一聲來不及讓對方聽到的、一如往常的輕喚,寄語風中迅速消失。
亡者的時間停下了,生者仍被時間推著繼續往前。
凍結的心化不開,唯有死亡如影隨形。
自此,夢魘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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