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克斯，這本翻譯筆記本來是我遠房叔叔昂‧比利所著，並依照他的遺囑出版發行。但 我覺得有必要對於相信這本筆記內容的人給予一些警告，所以特地寫了一篇序。以下是我 的親眼所見。 先說明一下來龍去脈吧。我叔叔昂是一個沉醉於遙遠東方神秘的「煉丹術」的學者，他對 於追求長生不老的狂熱讓他幾乎散盡了所有的家產。他常常用硫磺、硝石和一些銅、鉛或 汞的化合物混合加熱，但不知道是否出於好運，至今仍未發生過爆炸意外。 而我當時是一位沒有正職的業餘作家，因為缺乏寫作的靈感，倒也樂於聽叔叔的瘋狂發想 。他會告訴我中國古籍裡那些神奇的藥物是如何帶領仙人穿越各種世界、施展各種奇蹟般 的法術或者改變地理。他甚至拿著一團黑黑的粉末信誓旦旦的和我說這改變過黃河的流向 。 我當時將這些內容寫成文章發表於雜誌上，也有幸獲得了一些人士的迴響，例如我因此結 識了一些煉金術學會的朋友。然而，在這裡我不得不奉勸他們要小心，東方的煉丹術擁有 的悠久歷史，已經足夠讓他們發現一些也許我們不該碰觸的秘密。 我叔叔就是不小心碰到了這樣的秘密。有一天，他非常興奮地來找我，告訴我他發現了一 個新的祕方。是關於打造一把武器。 「武器？我以為叔叔更熱衷於長生不老藥上。」我剛開始聽還覺得疑惑。 「這武器也是長生不老的方法，你看。」他把古書拿了出來，指給我看其中一頁。雖然我 看不懂上面扭曲奇妙的文字，但是看到了一把劍和一個人的圖案，中間還有方向相反的兩 個箭頭，彷彿代表人與劍之間的循環。 「他們叫這個『元博』，是一種從遼這個王朝就流傳下來的秘法。用煉丹術類似的原料， 打造成一把武器。這把武器第一個砍的生物，壽命就會添加給武器使用者。只要去砍個千 年神木，我就可以活上個千年來做研究了。」叔叔眼中散發著前所未見的光芒，讓我不禁 懷疑起為什麼叔叔會對這個方法如此狂熱的相信。 「這聽起來真奇怪。如果這方法這麼有效，為什麼中國人不是各個都長命百歲？或者，中 國的古老東西都該被砍伐殆盡才對啊？」我當時相信我的不安源自於科學認知，我卻沒想 過，也許這是我求生的本能。 「我猜想一定是材料有需要加熱硝石、硫磺，許多失敗者都不小心引爆了吧。不過我之前 實驗那麼多次，對於這些材料的性質，它們的『氣』，都掌握得很清楚了。」叔叔沒有太 多的懷疑，只是開始進他的倉庫，把小心翼翼保存的大量可燃物拿出來，並且開始看著手 中的筆記，也就是後來出版成各位手上這本書的筆記其中一頁。 我心中仍然不安，但是叔叔堅持要嘗試這種全新的方法，並且叫我幫他把鐵融化，等等要 鑄造武器使用。我按照叔叔的指示，開始用他準備的鍋具燒起了鐵，看著鐵塊逐漸地發紅 發亮。 而叔叔一邊在外面的空地上點起篝火。 「你不使用你常用的那個特殊造型的鍋子了嗎？」我問著，一邊撥去我臉上的汗珠。 「不，這個秘方不需要『丹爐』，我要直接把這些原料放進火裡燒。」叔叔開始把原料小 心翼翼地按照次序倒進鍋子裡，並且注意不讓這些粉末混合摩擦。我注意到叔叔還是有做 防備措施，他戴上了厚重的護目鏡，身上也穿上了白色的防護衣。我還沒看過叔叔用這麼 小心的態度煉丹過。 當時我覺得這降低了些許我的不安，如今想來，卻是一件錯誤的判斷。 叔叔將鍋子用長夾子夾著，小心翼翼的端接近火。「你看好啦，如果配方正確的話，就會 發出銀色的光芒。」 雖然我心裡覺得就算不爆炸，最多也就是易燃物迅速的燃燒殆盡而已，但是居然真如叔叔 所說的，發出了銀色的光芒，而且材料並沒有減損或起火。 「好，對了！就是現在，把融化的鐵倒進來！」叔叔非常專注而且努力地保持手上的鍋子 平衡，我也彷彿感染到了那股熱誠，迅速的把鐵倒進鍋中。 當鐵碰觸到鍋子中的粉末時，並沒有像我想像的那樣把粉末給燃燒殆盡或吞沒，反而鐵漿 碰到鍋子的瞬間就不斷的變為藍色，並且從鍋子的四周滑落，規律的滴進底下的篝火裡。 不一會兒，海藍色的鐵漿就自己在篝火的底下排成了類似劍的形狀，從發出來的藍色光芒 可以隱約看的出來。 「好！接下來要念完咒語，秘方才算完成，你先退遠一點。」叔叔一邊指示我退開，一邊 小心翼翼地換用戴著厚重手套的右手接過了鍋柄。 他一邊念念有詞，一邊把鍋子裡的銀色粉末倒在篝火上。篝火不但沒有愈燒愈旺，反而縮 了起來，一瞬間周遭彷彿剩下藍光與銀光還能發光發亮。 他念完咒語的瞬間，篝火突然竄了起來，發出了耀眼的光芒，一時間我還以為是實驗失敗 發生了爆炸。然而，這段過程沒有任何爆炸應有的聲響，光芒散去後，原本搭起篝火的木 柴全都化成了灰，而那把「元博」就躺在灰燼中，沒有一絲的特殊之處，彷彿真是一把普 通的劍。 他立刻帶著我坐上了車子，趕往附近的深山。一路上，我的不安情緒隨著那戲劇化的儀式 過去，逐漸爬回了心頭。 「叔叔，這把武器真的可靠嗎？剛才那儀式，還有那咒語，都有種不祥的感覺。順從本能 是好事，叔叔。」我試著勸他，因為此時我才意識到他會穿上那防護，也一定是某種程度 上感到害怕了。 「不，這是重大的發現啊。煉金術花了這麼多時間打轉，也不可能解釋剛才我們所見的景 象。你看！這個發現甚至扭轉了硫磺那些材料的性質，把熱化為冷，把紅化為藍。這可是 一個我無法解釋的變化！」叔叔聲音異常急促高亢，我已經分不清楚他是為了即將獲得的 千年壽命感到興奮，還是為了壓抑心中的不安。 我感受到叔叔心意已決，那種情緒就像把最後一筆錢押在賭局上的瘋狂賭徒一樣，不到全 盤皆輸是不會輕易離場的。當然，事後我十分後悔。 也許我當時也被好奇心蒙蔽了，所以更覺得有責任勸告各位，不要因為前面所述的景象， 就貿然地開始嘗試，請務必讀到這篇序的最後。 叔叔開到了森林中最茂密的一區，這裡有高聳入雲的千年神木，是一塊尚未被拓荒者開發 到的淨土。而叔叔走了幾圈，選好了他的祭品，揮劍用力砍下。 和我原本想像的伐木過程不同，叔叔一劍就將樹木銳利的砍穿，隨著樹木倒下，樹葉和樹 幹明顯的失去了什麼，變成了沒有生氣的灰色。同時，叔叔臉上充滿了生命力和狂喜。 「元博」似乎完成了使命，沒多久就碎為粉末。 當時叔叔非常確信自己獲得了千年生命。我當時也這麼相信，這些超出我認知範圍的景象 ，卻又帶著明確的視覺資訊，讓我可以感受到確實有什麼力量從樹木被抽到了叔叔身上。 然而，停止這喜悅氣氛的，卻是叔叔自己。「等等，不太對勁……」 「怎麼了？」我湊上去關心，當時我還以為是叔叔身上發生了什麼奇怪的變化。 「你聽到了沒？那聲音……」叔叔安靜了下來，突然冷卻的氣氛變得詭譎沉重。這並不只 是因為看不見陽光的密林和潮濕的空氣。 我側耳聆聽，但我實在不擅長描寫那聲響。我只能大概告訴你們那是一種吼叫聲，但又不 像是我所知的任何生物，隱約只能辨識出像是狗吠再混合著嘶吼和尖叫的聲響。 「不好！」叔叔眼睛突然蹬大，露出了相當驚恐的表情。「這把劍的原理！這把劍能割開 時空！引來不得了的東西了！」叔叔意識到了什麼似的，拔腿就跑。 「怎麼了！喂！叔叔！」我追在後面，同時感覺到森林開始起霧。不過這霧氣比我想像中 快上許多，而且似乎只在樹梢或石頭外側有。 我感覺到不妙的氣氛，但我無法言喻，這只有擁有東方奧秘知識的叔叔，才可能真正知道 我們面臨的是什麼怪物吧。我即便到現今也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訴各位，不必追查 對各位比較好。 「要逃開角度，要逃開角度……車子，不行，車子也不行……」叔叔一邊喃喃自語，卻讓 追趕的我感覺到困惑，角度？如果說是有稜有角的事物，那這森林不是到處都是嗎？ 我接下來目睹的事物，我即便到現在都不太願意回想。但我想，不忠實呈現我所見的話， 實在無法警告各位好奇心旺盛的讀者。 我叔叔被一個從樹梢憑空冒出的怪物咬了頭顱，而且很快的頭顱就被像是刀整齊切過一樣 切割了一大塊下來。接著那怪物雖然沒有再現身，但身體卻像被鋼線割開一般，整齊的碎 成了數塊。接著我看到了原本頭顱的地方有綠色的黏液順著屍塊滑了下來，滴到地面時還 發出了嘶嘶的響聲。 我倒抽了一口氣，但是沒有把尖叫聲從喉嚨擠出來。我用盡所有力氣，拼命地往反方向跑 去。雖然血腥味揮之不去，但煙霧逐漸散去，那不明的聲響也逐漸遠離。 後來的事情我就簡單帶過，警察確實無法相信我一個人能夠做到將我叔叔用如此慘絕人寰 的方式殺害，所以雖然我當時和叔叔獨處嫌疑最大，也是被關個幾天便放了出來。我叔叔 除了我家人外沒有在世的親人，我便帶著一群比較膽大的村民上山去把他的屍體撿拾回來 。那慘狀令很多壯漢都覺得反胃噁心。 而依據我叔叔的遺囑，他的所有實驗所得都要出版，供更多人分享研究。這當然違反我的 意願，但是迫於煉金術學會給我的壓力以及對叔叔遺囑的尊重，我還是將這些筆記公諸於 世。 但諸位！請務必相信我所寫的這些內容，那屍體的慘狀只要問隔壁街的柯就可以知道都是 真的。不要碰觸那些過於古老的祕密，它們會被遺忘必定有其理由…… 克斯，著於1921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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