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tsubasa1923 (柴女T子)
看板NCCU_Fantasy
標題[創茶]不再消失的便車客
時間Mon Apr 2 23:04:25 2012
約翰.葛萊斯一名外表年約三十體魄強健的男子,駛著一輛福斯在史特拉斯堡的街上
打轉。對於車種的選擇,約翰雖然早已沒什麼愛用國貨的想法,但購買這台福斯只是純屬
巧合,剛好在展場的配色對上他的胃,並且和約翰喜歡穿的麂皮夾克很搭,同時賣家的語
氣讓他很舒服。事實上,約翰對於國產車的評價也不差。夜已深,約莫十一點,但是約翰
仍然一如往常的在城中閒晃。冬天的氣味滲入車內,約翰也隨之打開了暖氣。雖然今天因
為工作耽擱了一些時間,但有所突破仍是讓人感到興奮的。預計在下個月研討會上發表的
文章〈蘆筍狂熱-論德國鄰近區域蘆筍季發展之始末及社會意義〉總算已經進入收尾。
在史特拉斯堡已經待上了一年,但一直到現在,約翰仍然對這座大城市有些陌生,雖
然許多年前他就曾居住過這裡,但是城市變化的腳步已經將他過去的記憶掃入歷史之中,
也因此約翰下班後都習慣性的在城裡溜達,重新認識這座城市。許多同事都不相信約翰過
去曾住在這裡,因為對於史特拉斯堡,約翰表現的太過陌生。遇到這種問題約翰往往回道
:「家鄉是屬於記憶的,而不存在於現世。你還記得母親小時候常帶你去市場在哪?離你
家多遠?你還記得附近的一切嗎?倘若你現在回去那裡,還會是一樣的嗎?不一樣吧?」
然而幾間約翰記憶中的老餐館至今仍奇蹟似存在著,但也出現了更多的餐廳。新的餐
廳不一定比較差,老的餐館也不必然比較好,差別只在老餐館歷經了時光的淘選存活下來
。約翰曾對著自己的助理說道:「老餐館不一定好,像是巴黎那間銀塔,夠老了吧!但早
已名不符實,僅靠著數百年的光環和驚人的酒窖來瞞騙世人。」除了餐廳之外,約翰也注
意到了幾間仍存留著的小酒館,雖然因為開車不能喝什麼酒,但是在小酒館裡配著迷人的
香頌和一些小點也著實是一種享受。
天色已晚,街道的人車已經稀稀疏疏,有些地方起了點霧,因此約翰打消了繼續漫無
目的的打轉,準備回去史特拉斯堡近郊的住處。當他出城沒幾分鐘,看到路邊一名穿著袍
子的修士,看似要搭便車的樣子。雖然說隨意讓人搭便車總是有些風險,但是約翰仍習慣
助路邊的旅人一臂之力,不過他也下意識確認一下椅子底下的手槍,並將車速放慢。
「就上車吧!」約翰對著路邊的修士說著。
那名修士也就坐上了後座,說了一下地址,顯然是在史特拉斯堡內,約翰輕輕的嘆了
口氣,快速的迴轉,再度開回史特拉斯堡。
不知為何,當修士進入車中時,約翰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此時的車內陷入了一種詭
異的寧靜。
車約莫開了十分鐘左右,坐在後座的修士突然吐出了一句話:「夏季將十分炎熱,八
月二十四將天降大火。」
八月二十四?這個日期,觸動了約翰的記憶。約翰悠悠的說著:「閣下指的是1870年
八月二十四普魯士那猛烈的砲火吧!」
後座並沒有發出任何回應。約翰看了看後照鏡,後座的修士也並未消失,但有些部位
變得有些半透明。
「先生竟然選擇留下,真是難得啊!」
「為什麼?」
「嗯?」
「你並不感到害怕,為什麼?」修士感到疑惑的問著。
「害怕遇到你們這種攔路搭車的鬼魂?」
「不會嗎?」
「或許是麻木了,我是個旅人,在我四處漂泊的生活裡,不時的碰上你們這類的……
」約翰喃喃述說起過往的經歷。曾經搭載過的鬼魂男女老幼都有,有些鬼魂甚至會在行經
公路轉彎處時,發出悽厲的慘叫,讓人險些發生意外,或只是出聲警告。絕大多數發表預
言的鬼魂隨後便會消失無蹤,其他則是在到達目的地的前一刻人間蒸發,不過有時候也會
遇到自行下車者,但前去詢問時便會發現乘客早已死去多年。有的鬼魂甚至向約翰討過煙
,那想必是車內規定禁煙前去世的鬼魂。
「看來你很習慣於這種經歷啊。」修士說道。
「不習慣也得習慣,不過有時載到名人卻也是相當特別的經驗。」約翰陷入了回憶。
「差不多是九零年代的時候吧!在義大利生活時曾一年之內載過兩次畢歐神父(Padre
Pio),分別是去世和封聖的紀念日。他在封聖的那天曾經跟我坦白道,他那如耶穌聖痕般
不斷滲血的雙手,其實是不斷注射腐蝕性的石碳酸所致,他沒資格被稱之為聖人。」約翰
若有所思的頓了一頓。
「但那又如何呢?縱然是造假的,他那『聖痕』填補了多少人信仰上的空虛,給了多
少人心靈上的支柱。再說,過往的聖人,又有多少人曾真正行過神蹟呢?喔!不好意思,
讓您聽我嘮叨了。」
「並不會。」修士發出了一聲乾涸的笑聲後道。「那就來說說我的故事吧!我曾經也
是個四處雲遊的托缽僧,在革命前夕來到了史特拉斯堡,在那邊,我接受了天命於此傳道
,史特拉斯堡成為了我的第二個故鄉。隨後〈馬賽曲〉誕生了,雅各賓的鐵腕進入史特拉
斯堡,自由市的地位被廢除,許多教堂和修道院被砸毀,但在我們奔走之下總算是保住了
主教座堂的尖頂。」
「真是苦澀的年代啊。」約翰若有所思的說著。
「但那都已經是過去了……1813年以來的第六次反法同盟,終於在1814年進入了法國
,就在1814年的新年過後幾天,一隻軍隊越過了史特拉斯堡附近,有隻小規模的法軍企圖
阻止外國人繼續前進,並展開了激戰。當時我正結束在為鄰近村莊小孩祝聖的例行公事,
就在返回城裡的途中,一顆不應該出現的砲彈,飛越了我的頭上……」修士停了一會兒繼
續說道「大革命並沒有帶走我的性命,但令人諷刺的是,最後卻是反對革命的反法同盟取
走我性命。」
「那是個寒冷而烏雲密佈的日子,但可惜的是雨並沒有隨之落下,大砲依然可以照常
使用,瑞典軍的攻勢伶俐,導致前導部隊交手片刻便立刻潰逃。」約翰指出。
「你怎麼知道?你到底是?」修士疑惑道。
「說到八月二十四。」約翰露出了笑容:「那天的景象我還記得,毫無止息的砲彈四
射,讓人一度以為是啟示錄的序章。可惜的是市立圖書館裡面那些中世紀手稿、罕見的文
藝復興時代書籍和古羅馬文物都已經付之一炬。」
「閣下到底是?」
「您忘記了嗎?還記得在1869年的冬天,那天是十一月十七日也就是蘇伊士運河竣工
的日子,當然,對你們神職人員來說,當年的梵蒂岡會議可能是更重要的事情吧!那天我
也曾載過一名修士,他也說了『夏季將十分炎熱,八月二十四將天降大火。』這句話。」
「你?」後座的修士身體微微的前傾。
「當時我乘坐的是輛核桃木色的出租馬車,還記得車伕還帶有旺代地區的口音。那天
有些寒冷,就如今晚一般起了點霧,而我同樣也是在城外遇著你的。不同的是,當年你發
表完預言後『人』就像蒸發似的失去蹤影。」
過了片刻的寧靜,後座傳來了一聲「嗯!沒錯。」
「果真是你,克里斯多福修士,還真是多年不見了。」約翰的語氣像是遇到故人一般
。
「我不相信!你到底是誰?」克里斯多福說道
「這句話由你來說有些古怪」約翰笑了笑「我只是個凡人,並且像您一般仍不斷的在
人世間徘徊,兩者之間的差別只在於生與死。我……並不會老去。」
「長生不老,那可是對上帝的褻瀆啊!」克里斯多福驚道。
「無法脫離塵世的你又未嘗不是呢?當然,這或許也是種詛咒,逼使我每隔十幾年便
要遷移他處。」約翰無奈的說著。
「這對於托缽僧來說,也未嘗不是一件壞事。」克里斯多福笑著說道。
「是沒錯,但是你最後還是定居了下來,不是嗎?是說,1814年的慘劇就是造成修士
您每每在城外駐足的原因?」
「可能吧!但是……」
「找不到回去的路?」
「嗯,我……我已經找不到印象中的史特拉斯堡了,十九世紀時還能掌握住些什麼,
但是現在……我連上帝的警告都已經聽不到了。」克里斯多福苦澀的回答道。
「所以你只能重複著『夏季將十分炎熱,八月二十四將天降大火。』,是這樣嗎?」
「是的,1869年時我還能預示些什麼,但是現在我只是個不斷徘徊而回不到上帝懷抱
的遊子。」
「苦澀的年代好似沒有終止啊!這幾年遇到像你這類的傢伙們,也越來越多位遇到相
同的困擾,都市化和工業化,什麼都不一樣了。」約翰回應道。
「記得七年前在柏林,遇到一位死了四十年的年輕女子,還被迫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
在安撫她,一方面是放心不下,另一方面則是更怕她對其他的女人有什麼更進一步的影響
……喔,到了!」
約翰的車已經在主教座堂門前停了下來。他隨後打開後座,陪著克里斯多福走到教堂
門口。
「時代在變,我們都被拋遠了。我還記得1814年時巴黎人心惶惶的景象,和現在的巴
黎相比,那時髒亂的巴黎好似處在不同世界一般。」
「然而你卻還能夠被時間拖著走,但我只能駐足於那一刻,無法解脫。」克里斯多福
說著。
「我很抱歉,幫不了什麼忙。」
「不用抱歉,這不是你的錯。或許是上帝給予的考驗,而我也還在等待上帝願意接納
我的那一刻來臨。」
就在克里斯多福走到門前的那一刻,約翰再度叫住他。
「在離開史特拉斯堡的日子到來之前,我會盡量在這個時間點來拜訪您的,我的朋友
,我的秘密或許永遠只對著能像你一樣的斐理伯傳人訴說吧!」
「那就拜託了,我的朋友!願您長命百歲」
汽車再度發動,慢慢的駛離史特拉斯堡。
「如果只有百來歲,那或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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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F:推 light4855:底蘊真好,作者也太好辨識XD 04/02 23: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