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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小說寫法寫成的replay,當時對那團的大家都不熟,所以只 有自言自語。 ----------------------------------------------------------------   初冬時分,森林裡籠罩著一層靜謐的薄霧,月光穿過濕冷的的 空氣在地上灑下疏落的光影,每株小草尖上都有露珠一點。腳步輕 巧地踏在微濕的落葉地面,就彷彿與夜色融為一體般寂靜無聲。   就算是身為精靈的我,夜間在森林中急行軍也是種特殊的體 驗。我們一行六個人,一個跟著一個。帶隊的是肯,自稱為遊俠的 健壯半人類──或者就人類來說,他們稱為半精靈,他的話不多, 但與其說是三緘其口的執事毋寧說是青澀的鄰家大哥。緊接著的是 匹色斯,同為半人類的吟遊詩人,從不修邊幅的外表不難判斷他是 位藝術家,然而可惜的是他那張嘴多的是出主意而少吟唱詩歌,在 他身邊不見任何如三味弦、手風琴之類的樂器,想來他不是長於唱 歌就是擅用小型樂器吧。再來跟著的是對自己盜賊身份毫不掩飾的 湯馬士,一位有點沉默寡言的精靈。克萊在我前面,他同樣是不掩 飾自己身份的盜賊,他是除了艾莎小姐之外唯一一位純種人類,我 想他應該是女性沒錯,但卻故意削了短髮、做男性打扮,我有點懷 疑是不是人類女性在冒險的時候都有這種習慣,至少我們精靈沒 有。在我身後的則是我們原來的嚮導艾莎小姐,她因為帶隊帶到迷 路而被隊上的人鄙視,之後就不發一語地跟在我後面,默默承受偶 爾前頭傳來的冷嘲熱諷。   說實在話,我跟他們都不熟悉,因為我們是數小時之前在旅店 中才認識的,一來認識的時間來不夠充分、加上他們對自己的事似 乎都不願多提,彼此都沒有進一步的交談,就算想關心對方也無從 關心起,只能憑外表和隨身之物去臆測對方的身份性格,可是猜得 中猜不中又很難說。   我們在夜裡、在林間默默地走著,一行人中只有艾莎小姐持著 火把,火光照亮了一部份的幽暗森林,在光亮之外則拖出了長長的 黑影。我記得人類不像我們精靈一樣可以憑著微弱的星月之光看見 東西,正想問問克萊是不是要換個位置,好讓火把也能照亮她的腳 步,這時肯忽然停下腳步。   肯停下腳步,同時平伸出右手、手心向下表示要大家停下來, 他自己則以眼神在四周搜尋著。大家看他似乎察覺到什麼異狀,都 緊張地備好了武器。銀白的月光從樹葉間篩落下來,以我的精靈視 覺隱隱約約還是可以覺察到四周的狀況。下一瞬間我看見有模糊的 黑影在遠處林間閃了一下,從眼角餘光中則發現有些隊友也看到 了,空氣中浮動著緊張的氛圍。我側耳傾聽,期盼能從森林中的風 聲中聽到訊息,好判斷來者是敵是友。驀地卻聽見一聲「前面!」 是肯,雖然壓低了聲音我還是被他嚇了一跳。「還有左邊!」   聽到肯的指示,刷刷幾聲好幾個人用手中的弓指著前面或左 邊,原本幾乎是一直線的隊伍也散了開來。肯按著腰間的武器悄悄 往左邊接近,然而一團黑影也以同樣的速度接近肯,在我用手中的 十字弓描準那黑影之前,「熊!」肯已經先叫了出來。同時颼地一 聲有支箭從身後飛往熊的方向,大概是怕射到肯,準頭略偏而往森 林處飛去。我有點替肯擔心,他就站在熊與我們其他隊友之間,如 果要用遠程武器射擊的話,射到他的機會可能比射到熊要大得多。 藉著樹的陰影我移動到肯的左邊,在這位置我可以清楚地看見那隻 熊──牠立著,個頭比肯要高上一些。我握緊手上的十字弓,如果 那熊要對他不利,十字弓矢蓄勢待發。   然後在肯的左邊我看到精靈盜賊湯馬士從暗處現身,他手上持 著搭箭的弓,下一瞬間那支箭飛向那隻熊,卻也只是從牠頭頂上飛 過,然後沒入樹叢之中。接著又是刷刷幾箭,我全神貫注地盯著那 隻熊是以無從得知那究竟是誰射出的,但無論如何,就壞的一方面 來說,它們都沒射到熊;就好的一方面來說,它們也都沒射到肯。   這真是種奇怪的感覺,在初冬森林中拿著十字弓,指著一頭該 準備冬眠的熊。在我的家鄉──屬於精靈的樹中之城,我們學習怎 樣在森林中生活:怎樣建造房屋才不會使樹木受到傷害、怎樣與動 物共處……對一隻還沒有顯現出敵意的生物站在先發動攻擊的一 邊,這輩子我還是第一次。   背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把我從發愣中喚醒,憑落地時聲音些 許的不同可以分辨出是剛剛一路上走在我前面的克萊。他走到我這 個位置想必也是為了避免射到肯吧,我聽見刷地一聲發自克萊羽箭 從熊的肩頭擦過,濺出了幾點血花,同時另一方向也有箭飛出,卻 沒入密林之中。   肯站在熊前面,熊比他高些,白森森的利爪在月光下更顯得尖 銳,然而肯並沒有露出害怕的樣子,他伸出手來,試著要安撫那隻 熊,但沒用。被激怒的熊伸出利爪朝肯抓去,嗤的一聲他左肩的皮 甲被抓破,馬上出現了幾道血痕。肯閃過一絲混合著驚訝與痛苦的 表情,但隨即恢復平靜,他從腰間拔出雙武器,在月光下映出兩道 白光。   我持著充填過的十字弓,心裡猶豫著。我不想傷牠,沒道理我 們打擾一隻要準備冬眠的熊;然而在肯的肩頭殷紅色的鮮血汨汨流 出,順著他已破損的皮甲緩緩流下,在皮甲的下緣往下滴,滴在土 地上,同時也重重地滴在我心頭,像是發出「啪答」好大一聲。我 有點不忍,畢竟是同伴,心一橫扣下板機「颼」地一聲弓矢刺入熊 的左腿。   我看到另一頭湯馬士露出訝異的神色,似乎不敢相信首先重創 那隻熊的竟然是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我。我羞愧地避開視線,心 中只覺得恥辱──打擾這隻熊幹嘛呢?然後我聽到厚重的腳步聲, 又有生物從那隻熊的方向接近了,仔細一看是另一隻熊。牠走到受 傷的熊身後摩蹭著,哀哀的叫聲聽起來像是在安慰。然後在我還來 不及做任何反應之前無情的箭雨又朝牠們飛過去,幸而沒有一支命 中。牠們惶恐地轉身跑走了,背影消失在暗林深處。我怔怔地放下 十字弓,心裡對傷害了那隻熊感到相當難過,沒錯牠是傷了肯,但 先發動攻擊的卻是我們。   我們收起武器繼續前進,我一路上卻相當地心不在焉,精靈文 禱詞在我心中縈迴著,久久不能散去:願森林女神艾羅娜庇佑牠。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話語聲中斷了我的思緒。「噯,我有點累 了。」是艾莎小姐的聲音,其他的同伴也都回過頭去,在火把的照 映下,她臉上的疲倦清晰可見。其實也怪不得她會累,算算我們從 入夜開始一直趕路趕到現在,要不是下午休息過,我想我大概也撐 不住。然而有些人卻露出了不豫的神色,艾莎小姐卻似乎完全不在 意這些鄙夷的表情,自顧自地從背後的背包中拿出睡袋,在樹下找 塊乾淨的地方就躺下了。   大家看到艾莎小姐決心不走了,想想丟她一個人在這似乎也不 妥,便也各自找了個地方休息。我拿出冬用毛毯來蓋,坐著,身子 靠在樹上,那是在苦楝樹下常用的姿勢。視線自然而然地落到艾莎 小姐身上,看著他略經世事的臉龐,我在想要出自於怎樣的身家背 景才能對那些刻薄的冷嘲熱諷聽而不聞,記憶中她唯一的一次辯駁 是當被問到「布市錢莊是沒人了嗎?怎麼派這種人來當領隊呀。」 她曾小聲地答道:「又不是我自願要來,就被派來了我又有什麼辦 法。」   我們一直休息到中午才出發,是顧慮到受了傷的肯要多休息一 會兒的緣故。不過其實這對我也有好處,休息八小時再加上一刻鐘 的集中精神,我感到充沛的法術能量在身邊環繞著。不過比較麻煩 的是艾莎小姐無視於同伴們殺人的眼神一路碎碎念著我們不該休息 這麼久。說真的,在這樣的荒郊野外,我一方面很是擔心她的安 危,另一方面也佩服她那大無畏的勇氣,不過當然我更希望的是叫 她閉嘴,據說有個法術可以讓人發不出聲音,真可惜我不會。   這天我們又從白天走到黑夜,在森林中移動並不特別令我感到 疲憊,但也許是昨夜那隻熊的緣故,我總覺得對這座森林有所虧 欠,那是一種明明是熟悉的事物卻還要小心防備的討厭感覺。在肯 的帶領下,我們持續追著哥布林的腳印。估計大概是晚餐時間剛過 不久,憑與樹相處的經驗我知道我們快走到森林的邊緣,看著逐漸 稀疏的樹木,我忽然覺得大概沒有辦法做什麼來彌補了,心中不禁 有點悵然。   我們繼續走著,不知從何時開始耳邊斷斷續續地傳來粗獷的歌 聲,那是我不了解的語言。我偷偷看同伴們,雖然他們的表情沒什 麼明顯的改變,不知何故我覺得四周的空氣開始緊張起來──當然 了,在這種荒郊野外,除了我們要找的那群哥布林還有其他可能 嗎?藉著樹的陰影我們隱住身形,一邊窺視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在 森林外有個隆起的小土丘,以我的精靈視力可以看到土丘上有微微 的火光,火光映照下似乎有許多人影在閃動,然而身為人類的克萊 看不看得到我就不曉得了。   我們位處森林邊緣地勢較低,即使那兒有火光也無法看見詳細 的情況。隊中的兩位盜賊──克萊和湯馬士打著手勢,表示他們要 上去一探究竟,其他人就由肯帶領著在原來的森林中躲好。我望著 他們的背影,在心裡默默祈禱著,一回頭再要看他們的時候,他倆 的身影已經就隱入黑暗中完全無法辨識了,真不愧是盜賊。不過, 我著實有點替克萊擔心,聽說人類在這樣微弱的光線下並不能看得 太遠……我這是在幹什麼?心裡嘆了一口氣我甩甩頭,應該相信同 伴的。   懷著忐忑的心情不知道等了多久,土丘上不時傳來熱鬧吵雜的 聲音,仍是那種我聽不懂的語言,這時我真有點懊惱以前怎麼不多 學幾種語言,這樣說不定就可以知道他們在做什麼而不只是在這枯 等了。不過話又說回來,密斯特拉教會教導學生關於那些低等生物 的生態或語言嗎?好比說「哥布林的文化與社會習俗」?可能性一 定蠻低的。   就在我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兩位盜賊平安回來了,忽然從黑 暗中現身的克萊還把我嚇了一大跳,我看著他,有點不好意思,幸 好他不知道我在想什麼。他們悄聲告訴我們說土丘上面是個較高而 平坦的地面,有一群綠色人型小生物大概十來隻左右圍著營火正在 飲酒作樂,聽起來很明顯就是我們要找的目標了。同時克萊也提到 在牠們營火附近有一隻奇怪的大手套立著,那大小幾乎可裝入整隻 哥布林,更奇怪的是手套中裝了不知道是什麼金屬,一塊一塊看起 來是裝得滿滿的,他們無法從遠方辨識,要走進嘛又怕被察覺。他 們評估我們的戰力應該可以打得贏,但這時艾莎小姐則建議大家等 到時間晚些,那些哥布林酒酣耳熱之際再過去,匹色斯同意了她的 看法,認為如果他們醉倒了就無法傷害我們,沒醉倒的只要喝了酒 多少也會降低戰力。於是大家便在原地稍做休息,儲備等一下作戰 的體力。   我維持著靠在樹上的姿勢,期待這樣能讓我得到心理上的放 鬆。算著自己的心跳,那比平常要快得多。我知道那不只是因為緊 張,還有一點害怕,是對於傷害生命體的恐懼。我看看四周幾天前 才剛認識的同伴們,他們一個個氣定神閒,好像一點都不把那些哥 布林放在心上。我忽然覺得自己的害怕多了一點──害怕他們發現 我的害怕。   銀白的月亮在夜幕上光燦得如此地動人,星星在深遂的藍天中 隱耀,令我想起在寶劍海灣邊懸崖上的貝殼。它們半隱在沙間,偶 爾浪頭帶走了覆蓋在它們上面的白沙,貝殼就顯現出來。那真是神 奇的小東西,那麼小,小到幾乎會讓人忽略它們的存在;明明沒有 生命了,卻還是堅硬而勇敢地留在那兒,一百年、一千年。我們精 靈勉強一點的話或許也可以活到一千年吧,可是多半死了就死了, 不像蚌類,它們的一生那麼地短暫,卻總是能以美麗的貝殼宣示存 在的軌跡。   月亮仍繼續往西移動,沒入一片薄薄的雲中,灑下的光暈少了 一點卻更顯矇矓。我發現這幾天內抬頭去看星星看月亮的次數變得 頻繁了,忽然回想起在密斯特拉教的時候曾在某本古書上讀到像是 這樣的句子:只有體認卑微才想追尋高處;唯有身處黑暗才會渴求 光明……不對,在想什麼啊,我抬頭只是為了確定時間,而且時 間、時間已經流逝許多了。   我向山丘的方面看去,營火的光芒似乎比適才要微弱,而那些 哥布林的聲音也漸漸稀疏。這真是令人安心,等那些哥布林睡熟 了,我們就可以過去取回布市錢莊失落的東西。雖然,可能有些哥 布林還是醒著,這會讓我們不得不動手,不過那是沒辦法的事,至 少傷害已經被減到最小了,因為醉倒的哥布林不會對我們造成傷 害,我們沒有必要……   忽然一隻手拍在我肩頭,我回過頭去,發現肯向我努了努嘴, 似乎準備要動手了。我點了點頭,按緊了手邊的十字弓,十字弓的 鐵匣在寒風中顯得格外冰冷,木質的部份摸起來則有種不留情的淡 漠。其他隊友已經開始前進了,我也跟了上去,深深吸了一口氣, 感覺魔法力量在身邊環繞著,那是我所熟悉的流動力場,比冷冷的 十字弓要令人心安。   我們壓低身形,安靜而迅速地移動到土丘旁邊,除了緊張之外 我還感到有種說不上為什麼的恐懼,大概是擔心事情不會如我想像 般進行得那麼順利吧。我側耳傾聽,想知道上面還有沒有聲音,除 了火燄燃燒木頭時發出的霹啪聲之外,只聽見細微的交談聲。通用 語?我有點疑惑地朝聲音方向看過去,是兩位盜賊和吟遊詩人正在 低聲交談,卻無法聽得清楚他們在說些什麼,大概是在討論戰術 吧。匹色斯似乎和其他兩位說了些什麼,他們點點頭,然後三個人 在同一瞬間站起來開始射擊!這讓我有點驚訝……但突來的驚訝不 致讓我亂了分寸,於是我也持著十字弓站了起來。   站起來才第一次看到土丘上面,突來的火光讓敏銳的視覺有些 適應不良。定神一看可以清楚地見到有三隻哥布林還醒著,坐在火 堆旁邊,因為剛才的遇襲而有點驚慌失措,牠們怎麼想得到會有人 偷襲呢?接著耳邊又是咻的一聲,劃破空氣的聲音清晰而冷酷。營 地的火光照在那些哥步林臉上,使得牠們的慌張在光明與陰影的對 比中強烈而張牙舞爪地躍動著。沒什麼好遲疑的了,矢早就在十字 弓上蓄勢待發,我只要舉起手來,描準,發射--「兜」的一聲, 那矢射入了一隻哥布林的肩膀,然後牠倒了下去,伸出手好像要抓 住什麼似的。   太快了……幾秒鐘內三隻醒著的哥布林就全都中箭倒下,山丘 上再也沒有醒著的哥布林。我走上前,目光四處搜索著,牠們到底 把那些金幣和寶石放在哪裡呢?地上除了剛剛被我們攻擊而倒在血 泊中的三隻哥布林之外,營火的四周還有幾隻醉倒的哥布林躺著。 夜風中夾雜著血腥味和牠們之前喝的劣等酒氣味,火堆中傳來某種 皮肉和毛髮燒焦的臭味,聞著讓人很不舒服。在營火的另一邊是更 高的山壁,壁上有個人身大小的洞,像是通往什麼地方似的。然後 我看到之前克萊提到的那隻大手套,在哥布林旁邊有這麼大的一隻 手套真是令人費解。而裝著的那金屬呈圓形扁平狀,有點像是被放 大了的錢幣。   我的視線瞥見正巧經過手套旁的克萊,他輕巧地接近一隻熟睡 中的哥布林,躡手躡腳地撿起散落在牠身邊的一柄短刀,下個瞬間 他只是一反手,手中細劍就插入躺在地上的哥布林胸前!那隻哥布 林只抽搐了一下就一動也不動了。我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好像 被短劍刺中的不是那隻哥布林而是我,我回頭看看其他同伴,想知 道他們對這件事的看法,然而就在另一頭,我看見湯馬士也做了一 模一樣的事。   刀尖在月光下反射出微微的亮光,握著的手沒有絲毫的顫動或 猶豫,穩穩地垂直向下,貫穿了倒在地上的哥布林心臟,牠的四肢 無力地抽搐了一下,我的心彷彿也抖了一下。然後染著血的刀尖離 開牠的身體,鮮血一滴滴落在我眼中……   我倒抽一口氣,轉過頭去不想看到這一切,卻接觸到匹色斯的 眼神,那眼神冷冷的搜索四周,似乎擔心有任何一隻哥布林逃掉似 的。在那一瞬間我的理智明白了,一切都是我想錯了,他們本來就 沒有打算留下活口,適才要等到牠們醉倒只是一種戰略上的考量而 非要減少傷害。可是我心裡卻仍然難以接受,我不知道外面的人對 哥布林是不是討厭到除之而後快的地步,但看到這種情形,我倒是 有點可憐牠們。   土丘上安靜得如此諷刺,除了輕微的腳步聲之外,只有風吹過 樹葉的沙沙聲,像是在為那些哥布林唱鎮魂曲。我低下頭,卻看見 兩步外的地上有隻哥布林在顫抖著,我走上前,發現這隻哥布林的 肩上有一隻矢,從中矢的位置還有牠倒地的地方來看,沒錯,牠就 是我剛才射中的那一隻。牠還沒有死,我射中的並不是致命要害。 火光仍像剛才一樣在牠臉上躍動,陰影使牠的臉更加扭曲,但在這 之中,我看到痛苦……大概已經痛到無法怨恨了吧?我心想,而牠 的表情實在讓人不忍卒睹。   「解除你的痛苦吧。」我將十字弓對準牠,忽然覺得自己實在 沒有資格說別人。咻的一聲,矢插在地上,我沒射中。矢的影子在 地上拖得長長的,隨著火光擺動,看起來觸目心驚。十字弓要再裝 填是很容易,但這次的失手讓我失去了決心。明明都這麼近了,為 什麼會沒射中?明明一下就能解決牠的痛苦……   我默默地想著,透過那些哥布林生的營火我看到有一隻原是醉 倒的哥布林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我有點擔心,如果那哥布林大叫起 來,是否會將其他哥布林都吵醒?但那隻哥布林似乎還沒清醒,牠 抬起頭後只是嘟嚷了幾句我聽不懂的話,接著牠旁邊的湯馬士用同 樣的語言回了幾句,那哥布林看向湯馬士,臉色茫然。我手中的十 字弓在牠剛剛站起來的時候就已經裝填好,但對於這眼前這毫無抵 抗能力的哥布林我卻感到遲疑了。我輕輕嘆了一口氣,緩緩放下手 裡的十字弓,然而颼的一聲,匹色斯的箭仍從牠背後貫入,那隻哥 布林露出痛苦的表情,搖晃了一下,還沒倒下,但是他還能撐多久 呢?我轉過頭去,不願看牠最後的命運。   風中的血腥味似乎益發得濃烈而刺鼻,看著眼前的哥布林屍 體,腦海中又重新浮現剛才在火光的照映下,牠們驚恐的表情。在 牠們毫無抵抗能力的時候這一切就發生了,不容分說……   我到底是為了什麼接下這件任務的?就為了一千金幣?仔細想 想,當初布老大似乎也希望我們將哥布林殺光,所以才會訂下每個 哥布林耳朵一百金幣的條件……念及於此,我不禁又嘆了一口氣。   一陣刺痛!我忍著痛楚回過身,打量身後的敵人。那是一隻較 大的哥布林,手中拿著好像是吹管的東西,泛黃的眼眸中寫滿了仇 恨。我咬緊牙關,不曉得是因為痛楚或是其他原因,總覺得全身的 力量似乎從傷口中流失了,但在這麼近的距離中查看傷勢並不是明 智之舉,也許會遭到敵人偷襲。是於我忍著背後陣陣的刺痛,舉起 剛剛已經裝填好的十字弓威嚇牠,然而從痛得有點顫抖的手看來, 這樣的威嚇無疑很缺乏說服力。   這時熟悉的光芒閃過,雙武器在月光中反映出兩到雪白的軌 跡,目標正是我眼前的敵人,那是肯。同伴的幫助使我寬心不少, 我再次感覺到魔法的力量在身邊騷動著。吸了一口氣齒唇自然地開 合,古老的語言流洩而出,魔法的能量煞時縈繞著身體,隨著幾個 簡單的手勢,能量流過手臂、匯集在指尖,然後朝我的敵人飛去, 啪地一聲重擊在牠身上,將牠打倒在地。   忍著背上的痛我上前幾步,擔心牠會忽然再跳起來。可是看牠 一動也不動的樣子,我實在無暇去顧及牠到底是死是活,我先拿走 了牠的吹管丟到一邊,以免牠又拿來傷了誰。然後忍著牠身上的臭 味搜牠身子,想知道我剛才的無力感究竟是不是中毒。然而我沒找 到任何像是毒藥或解藥的東西,倒是找到了一柄短劍、一把匕首, 還有像是鑰匙卻又不是、我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   拿起那「鑰匙」,我抬頭看看那兩名盜賊,和湯馬士相較之下 克萊離我較近,於是我把那鑰匙給她看,問她知不知道那是什麼。 出乎我意料地,她有點不耐煩地回答:「你怎麼連這都不曉得啊? 那是我們吃飯的東西啊。」我怔了一下,心想你們盜賊的事情我怎 麼會曉得呢。我看著他,在他明顯是不耐的眼神中窺伺到些許被隱 藏得很好的傷痕,這使我不忍心對她的無禮苛責,於是我把那鑰匙 遞給他:「既然你可以用,就拿去好了。」   我簡單地處理一下背後的傷口,另一邊匹色斯似乎結束了哥布 林屠殺,一臉輕鬆地和湯馬士走向那大手套。那時艾莎小姐正在手 套旁邊,把那像是放大了的錢幣收到自己袋子裡。原先在我旁邊的 肯和克萊似乎也注意到了,臉上流露出不滿的神色朝她走去。   我也跟著他們過去,身體持續的無力感令我有點心不在焉。事 實上我一直在想剛剛的事──我的想法錯了嗎?在完全搞不清楚狀 況的時候就對「敵人」心軟,所以才讓身後那隻較大的哥布林有可 趁之機?我好像有一點點懂了,邪惡的存在之所以不被大部份人容 許,是因為就算不去招惹它,它還是會主動帶來麻煩。在這一點之 上,也許比較恰當的做法是像我的夥伴那樣,把它全都殲滅吧。也 許他們才是對的,我所抱持的只是微不足道的仁慈,而且一個不小 心還會害到自己?   我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時候他們似乎交談了幾句,但那聲音聽 起來好遠好遠,以致我完全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等到我回過神 來,艾莎小姐已經離開那手套,正在割那些哥布林的耳朵,克萊則 舉著一支五六呎長的巨劍,不知道從哪找來的,看那大小和地上立 著的手套倒是一對,但一會兒她又把它放回地上,想來那麼大的劍 使起來也不便吧。我看著那手套,裡頭裝著的的確是像金幣的東 西,甚至上面也浮雕著隱約像是人臉的圖形,但因為磨損得太厲害 了,一時之間也無法分辨那究竟是誰。忽然身後克淶拉了我一把, 我這才注意到那三位男士正在山壁上那洞前打著手勢要我們過去, 似乎是打算要進到那洞裡去的樣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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