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guangshuei (瑟曲)
看板NCCU_Fantasy
标题[茶点] replay 薇丝妲的自言自语
时间Thu Mar 11 21:26:34 2004
用小说写法写成的replay,当时对那团的大家都不熟,所以只
有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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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时分,森林里笼罩着一层静谧的薄雾,月光穿过湿冷的的
空气在地上洒下疏落的光影,每株小草尖上都有露珠一点。脚步轻
巧地踏在微湿的落叶地面,就彷佛与夜色融为一体般寂静无声。
就算是身为精灵的我,夜间在森林中急行军也是种特殊的体
验。我们一行六个人,一个跟着一个。带队的是肯,自称为游侠的
健壮半人类──或者就人类来说,他们称为半精灵,他的话不多,
但与其说是三缄其口的执事毋宁说是青涩的邻家大哥。紧接着的是
匹色斯,同为半人类的吟游诗人,从不修边幅的外表不难判断他是
位艺术家,然而可惜的是他那张嘴多的是出主意而少吟唱诗歌,在
他身边不见任何如三味弦、手风琴之类的乐器,想来他不是长於唱
歌就是擅用小型乐器吧。再来跟着的是对自己盗贼身份毫不掩饰的
汤马士,一位有点沉默寡言的精灵。克莱在我前面,他同样是不掩
饰自己身份的盗贼,他是除了艾莎小姐之外唯一一位纯种人类,我
想他应该是女性没错,但却故意削了短发、做男性打扮,我有点怀
疑是不是人类女性在冒险的时候都有这种习惯,至少我们精灵没
有。在我身後的则是我们原来的向导艾莎小姐,她因为带队带到迷
路而被队上的人鄙视,之後就不发一语地跟在我後面,默默承受偶
尔前头传来的冷嘲热讽。
说实在话,我跟他们都不熟悉,因为我们是数小时之前在旅店
中才认识的,一来认识的时间来不够充分、加上他们对自己的事似
乎都不愿多提,彼此都没有进一步的交谈,就算想关心对方也无从
关心起,只能凭外表和随身之物去臆测对方的身份性格,可是猜得
中猜不中又很难说。
我们在夜里、在林间默默地走着,一行人中只有艾莎小姐持着
火把,火光照亮了一部份的幽暗森林,在光亮之外则拖出了长长的
黑影。我记得人类不像我们精灵一样可以凭着微弱的星月之光看见
东西,正想问问克莱是不是要换个位置,好让火把也能照亮她的脚
步,这时肯忽然停下脚步。
肯停下脚步,同时平伸出右手、手心向下表示要大家停下来,
他自己则以眼神在四周搜寻着。大家看他似乎察觉到什麽异状,都
紧张地备好了武器。银白的月光从树叶间筛落下来,以我的精灵视
觉隐隐约约还是可以觉察到四周的状况。下一瞬间我看见有模糊的
黑影在远处林间闪了一下,从眼角余光中则发现有些队友也看到
了,空气中浮动着紧张的氛围。我侧耳倾听,期盼能从森林中的风
声中听到讯息,好判断来者是敌是友。蓦地却听见一声「前面!」
是肯,虽然压低了声音我还是被他吓了一跳。「还有左边!」
听到肯的指示,刷刷几声好几个人用手中的弓指着前面或左
边,原本几乎是一直线的队伍也散了开来。肯按着腰间的武器悄悄
往左边接近,然而一团黑影也以同样的速度接近肯,在我用手中的
十字弓描准那黑影之前,「熊!」肯已经先叫了出来。同时飕地一
声有支箭从身後飞往熊的方向,大概是怕射到肯,准头略偏而往森
林处飞去。我有点替肯担心,他就站在熊与我们其他队友之间,如
果要用远程武器射击的话,射到他的机会可能比射到熊要大得多。
藉着树的阴影我移动到肯的左边,在这位置我可以清楚地看见那只
熊──牠立着,个头比肯要高上一些。我握紧手上的十字弓,如果
那熊要对他不利,十字弓矢蓄势待发。
然後在肯的左边我看到精灵盗贼汤马士从暗处现身,他手上持
着搭箭的弓,下一瞬间那支箭飞向那只熊,却也只是从牠头顶上飞
过,然後没入树丛之中。接着又是刷刷几箭,我全神贯注地盯着那
只熊是以无从得知那究竟是谁射出的,但无论如何,就坏的一方面
来说,它们都没射到熊;就好的一方面来说,它们也都没射到肯。
这真是种奇怪的感觉,在初冬森林中拿着十字弓,指着一头该
准备冬眠的熊。在我的家乡──属於精灵的树中之城,我们学习怎
样在森林中生活:怎样建造房屋才不会使树木受到伤害、怎样与动
物共处……对一只还没有显现出敌意的生物站在先发动攻击的一
边,这辈子我还是第一次。
背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把我从发愣中唤醒,凭落地时声音些
许的不同可以分辨出是刚刚一路上走在我前面的克莱。他走到我这
个位置想必也是为了避免射到肯吧,我听见刷地一声发自克莱羽箭
从熊的肩头擦过,溅出了几点血花,同时另一方向也有箭飞出,却
没入密林之中。
肯站在熊前面,熊比他高些,白森森的利爪在月光下更显得尖
锐,然而肯并没有露出害怕的样子,他伸出手来,试着要安抚那只
熊,但没用。被激怒的熊伸出利爪朝肯抓去,嗤的一声他左肩的皮
甲被抓破,马上出现了几道血痕。肯闪过一丝混合着惊讶与痛苦的
表情,但随即恢复平静,他从腰间拔出双武器,在月光下映出两道
白光。
我持着充填过的十字弓,心里犹豫着。我不想伤牠,没道理我
们打扰一只要准备冬眠的熊;然而在肯的肩头殷红色的鲜血汨汨流
出,顺着他已破损的皮甲缓缓流下,在皮甲的下缘往下滴,滴在土
地上,同时也重重地滴在我心头,像是发出「啪答」好大一声。我
有点不忍,毕竟是同伴,心一横扣下板机「飕」地一声弓矢刺入熊
的左腿。
我看到另一头汤马士露出讶异的神色,似乎不敢相信首先重创
那只熊的竟然是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我。我羞愧地避开视线,心
中只觉得耻辱──打扰这只熊干嘛呢?然後我听到厚重的脚步声,
又有生物从那只熊的方向接近了,仔细一看是另一只熊。牠走到受
伤的熊身後摩蹭着,哀哀的叫声听起来像是在安慰。然後在我还来
不及做任何反应之前无情的箭雨又朝牠们飞过去,幸而没有一支命
中。牠们惶恐地转身跑走了,背影消失在暗林深处。我怔怔地放下
十字弓,心里对伤害了那只熊感到相当难过,没错牠是伤了肯,但
先发动攻击的却是我们。
我们收起武器继续前进,我一路上却相当地心不在焉,精灵文
祷词在我心中萦回着,久久不能散去:愿森林女神艾罗娜庇佑牠。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话语声中断了我的思绪。「嗳,我有点累
了。」是艾莎小姐的声音,其他的同伴也都回过头去,在火把的照
映下,她脸上的疲倦清晰可见。其实也怪不得她会累,算算我们从
入夜开始一直赶路赶到现在,要不是下午休息过,我想我大概也撑
不住。然而有些人却露出了不豫的神色,艾莎小姐却似乎完全不在
意这些鄙夷的表情,自顾自地从背後的背包中拿出睡袋,在树下找
块乾净的地方就躺下了。
大家看到艾莎小姐决心不走了,想想丢她一个人在这似乎也不
妥,便也各自找了个地方休息。我拿出冬用毛毯来盖,坐着,身子
靠在树上,那是在苦楝树下常用的姿势。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到艾莎
小姐身上,看着他略经世事的脸庞,我在想要出自於怎样的身家背
景才能对那些刻薄的冷嘲热讽听而不闻,记忆中她唯一的一次辩驳
是当被问到「布市钱庄是没人了吗?怎麽派这种人来当领队呀。」
她曾小声地答道:「又不是我自愿要来,就被派来了我又有什麽办
法。」
我们一直休息到中午才出发,是顾虑到受了伤的肯要多休息一
会儿的缘故。不过其实这对我也有好处,休息八小时再加上一刻钟
的集中精神,我感到充沛的法术能量在身边环绕着。不过比较麻烦
的是艾莎小姐无视於同伴们杀人的眼神一路碎碎念着我们不该休息
这麽久。说真的,在这样的荒郊野外,我一方面很是担心她的安
危,另一方面也佩服她那大无畏的勇气,不过当然我更希望的是叫
她闭嘴,据说有个法术可以让人发不出声音,真可惜我不会。
这天我们又从白天走到黑夜,在森林中移动并不特别令我感到
疲惫,但也许是昨夜那只熊的缘故,我总觉得对这座森林有所亏
欠,那是一种明明是熟悉的事物却还要小心防备的讨厌感觉。在肯
的带领下,我们持续追着哥布林的脚印。估计大概是晚餐时间刚过
不久,凭与树相处的经验我知道我们快走到森林的边缘,看着逐渐
稀疏的树木,我忽然觉得大概没有办法做什麽来弥补了,心中不禁
有点怅然。
我们继续走着,不知从何时开始耳边断断续续地传来粗犷的歌
声,那是我不了解的语言。我偷偷看同伴们,虽然他们的表情没什
麽明显的改变,不知何故我觉得四周的空气开始紧张起来──当然
了,在这种荒郊野外,除了我们要找的那群哥布林还有其他可能
吗?藉着树的阴影我们隐住身形,一边窥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在
森林外有个隆起的小土丘,以我的精灵视力可以看到土丘上有微微
的火光,火光映照下似乎有许多人影在闪动,然而身为人类的克莱
看不看得到我就不晓得了。
我们位处森林边缘地势较低,即使那儿有火光也无法看见详细
的情况。队中的两位盗贼──克莱和汤马士打着手势,表示他们要
上去一探究竟,其他人就由肯带领着在原来的森林中躲好。我望着
他们的背影,在心里默默祈祷着,一回头再要看他们的时候,他俩
的身影已经就隐入黑暗中完全无法辨识了,真不愧是盗贼。不过,
我着实有点替克莱担心,听说人类在这样微弱的光线下并不能看得
太远……我这是在干什麽?心里叹了一口气我甩甩头,应该相信同
伴的。
怀着忐忑的心情不知道等了多久,土丘上不时传来热闹吵杂的
声音,仍是那种我听不懂的语言,这时我真有点懊恼以前怎麽不多
学几种语言,这样说不定就可以知道他们在做什麽而不只是在这枯
等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密斯特拉教会教导学生关於那些低等生物
的生态或语言吗?好比说「哥布林的文化与社会习俗」?可能性一
定蛮低的。
就在我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两位盗贼平安回来了,忽然从黑
暗中现身的克莱还把我吓了一大跳,我看着他,有点不好意思,幸
好他不知道我在想什麽。他们悄声告诉我们说土丘上面是个较高而
平坦的地面,有一群绿色人型小生物大概十来只左右围着营火正在
饮酒作乐,听起来很明显就是我们要找的目标了。同时克莱也提到
在牠们营火附近有一只奇怪的大手套立着,那大小几乎可装入整只
哥布林,更奇怪的是手套中装了不知道是什麽金属,一块一块看起
来是装得满满的,他们无法从远方辨识,要走进嘛又怕被察觉。他
们评估我们的战力应该可以打得赢,但这时艾莎小姐则建议大家等
到时间晚些,那些哥布林酒酣耳热之际再过去,匹色斯同意了她的
看法,认为如果他们醉倒了就无法伤害我们,没醉倒的只要喝了酒
多少也会降低战力。於是大家便在原地稍做休息,储备等一下作战
的体力。
我维持着靠在树上的姿势,期待这样能让我得到心理上的放
松。算着自己的心跳,那比平常要快得多。我知道那不只是因为紧
张,还有一点害怕,是对於伤害生命体的恐惧。我看看四周几天前
才刚认识的同伴们,他们一个个气定神闲,好像一点都不把那些哥
布林放在心上。我忽然觉得自己的害怕多了一点──害怕他们发现
我的害怕。
银白的月亮在夜幕上光灿得如此地动人,星星在深遂的蓝天中
隐耀,令我想起在宝剑海湾边悬崖上的贝壳。它们半隐在沙间,偶
尔浪头带走了覆盖在它们上面的白沙,贝壳就显现出来。那真是神
奇的小东西,那麽小,小到几乎会让人忽略它们的存在;明明没有
生命了,却还是坚硬而勇敢地留在那儿,一百年、一千年。我们精
灵勉强一点的话或许也可以活到一千年吧,可是多半死了就死了,
不像蚌类,它们的一生那麽地短暂,却总是能以美丽的贝壳宣示存
在的轨迹。
月亮仍继续往西移动,没入一片薄薄的云中,洒下的光晕少了
一点却更显蒙胧。我发现这几天内抬头去看星星看月亮的次数变得
频繁了,忽然回想起在密斯特拉教的时候曾在某本古书上读到像是
这样的句子:只有体认卑微才想追寻高处;唯有身处黑暗才会渴求
光明……不对,在想什麽啊,我抬头只是为了确定时间,而且时
间、时间已经流逝许多了。
我向山丘的方面看去,营火的光芒似乎比适才要微弱,而那些
哥布林的声音也渐渐稀疏。这真是令人安心,等那些哥布林睡熟
了,我们就可以过去取回布市钱庄失落的东西。虽然,可能有些哥
布林还是醒着,这会让我们不得不动手,不过那是没办法的事,至
少伤害已经被减到最小了,因为醉倒的哥布林不会对我们造成伤
害,我们没有必要……
忽然一只手拍在我肩头,我回过头去,发现肯向我努了努嘴,
似乎准备要动手了。我点了点头,按紧了手边的十字弓,十字弓的
铁匣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冰冷,木质的部份摸起来则有种不留情的淡
漠。其他队友已经开始前进了,我也跟了上去,深深吸了一口气,
感觉魔法力量在身边环绕着,那是我所熟悉的流动力场,比冷冷的
十字弓要令人心安。
我们压低身形,安静而迅速地移动到土丘旁边,除了紧张之外
我还感到有种说不上为什麽的恐惧,大概是担心事情不会如我想像
般进行得那麽顺利吧。我侧耳倾听,想知道上面还有没有声音,除
了火焰燃烧木头时发出的霹啪声之外,只听见细微的交谈声。通用
语?我有点疑惑地朝声音方向看过去,是两位盗贼和吟游诗人正在
低声交谈,却无法听得清楚他们在说些什麽,大概是在讨论战术
吧。匹色斯似乎和其他两位说了些什麽,他们点点头,然後三个人
在同一瞬间站起来开始射击!这让我有点惊讶……但突来的惊讶不
致让我乱了分寸,於是我也持着十字弓站了起来。
站起来才第一次看到土丘上面,突来的火光让敏锐的视觉有些
适应不良。定神一看可以清楚地见到有三只哥布林还醒着,坐在火
堆旁边,因为刚才的遇袭而有点惊慌失措,牠们怎麽想得到会有人
偷袭呢?接着耳边又是咻的一声,划破空气的声音清晰而冷酷。营
地的火光照在那些哥步林脸上,使得牠们的慌张在光明与阴影的对
比中强烈而张牙舞爪地跃动着。没什麽好迟疑的了,矢早就在十字
弓上蓄势待发,我只要举起手来,描准,发射--「兜」的一声,
那矢射入了一只哥布林的肩膀,然後牠倒了下去,伸出手好像要抓
住什麽似的。
太快了……几秒钟内三只醒着的哥布林就全都中箭倒下,山丘
上再也没有醒着的哥布林。我走上前,目光四处搜索着,牠们到底
把那些金币和宝石放在哪里呢?地上除了刚刚被我们攻击而倒在血
泊中的三只哥布林之外,营火的四周还有几只醉倒的哥布林躺着。
夜风中夹杂着血腥味和牠们之前喝的劣等酒气味,火堆中传来某种
皮肉和毛发烧焦的臭味,闻着让人很不舒服。在营火的另一边是更
高的山壁,壁上有个人身大小的洞,像是通往什麽地方似的。然後
我看到之前克莱提到的那只大手套,在哥布林旁边有这麽大的一只
手套真是令人费解。而装着的那金属呈圆形扁平状,有点像是被放
大了的钱币。
我的视线瞥见正巧经过手套旁的克莱,他轻巧地接近一只熟睡
中的哥布林,蹑手蹑脚地捡起散落在牠身边的一柄短刀,下个瞬间
他只是一反手,手中细剑就插入躺在地上的哥布林胸前!那只哥布
林只抽搐了一下就一动也不动了。我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好像
被短剑刺中的不是那只哥布林而是我,我回头看看其他同伴,想知
道他们对这件事的看法,然而就在另一头,我看见汤马士也做了一
模一样的事。
刀尖在月光下反射出微微的亮光,握着的手没有丝毫的颤动或
犹豫,稳稳地垂直向下,贯穿了倒在地上的哥布林心脏,牠的四肢
无力地抽搐了一下,我的心彷佛也抖了一下。然後染着血的刀尖离
开牠的身体,鲜血一滴滴落在我眼中……
我倒抽一口气,转过头去不想看到这一切,却接触到匹色斯的
眼神,那眼神冷冷的搜索四周,似乎担心有任何一只哥布林逃掉似
的。在那一瞬间我的理智明白了,一切都是我想错了,他们本来就
没有打算留下活口,适才要等到牠们醉倒只是一种战略上的考量而
非要减少伤害。可是我心里却仍然难以接受,我不知道外面的人对
哥布林是不是讨厌到除之而後快的地步,但看到这种情形,我倒是
有点可怜牠们。
土丘上安静得如此讽刺,除了轻微的脚步声之外,只有风吹过
树叶的沙沙声,像是在为那些哥布林唱镇魂曲。我低下头,却看见
两步外的地上有只哥布林在颤抖着,我走上前,发现这只哥布林的
肩上有一只矢,从中矢的位置还有牠倒地的地方来看,没错,牠就
是我刚才射中的那一只。牠还没有死,我射中的并不是致命要害。
火光仍像刚才一样在牠脸上跃动,阴影使牠的脸更加扭曲,但在这
之中,我看到痛苦……大概已经痛到无法怨恨了吧?我心想,而牠
的表情实在让人不忍卒睹。
「解除你的痛苦吧。」我将十字弓对准牠,忽然觉得自己实在
没有资格说别人。咻的一声,矢插在地上,我没射中。矢的影子在
地上拖得长长的,随着火光摆动,看起来触目心惊。十字弓要再装
填是很容易,但这次的失手让我失去了决心。明明都这麽近了,为
什麽会没射中?明明一下就能解决牠的痛苦……
我默默地想着,透过那些哥布林生的营火我看到有一只原是醉
倒的哥布林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有点担心,如果那哥布林大叫起
来,是否会将其他哥布林都吵醒?但那只哥布林似乎还没清醒,牠
抬起头後只是嘟嚷了几句我听不懂的话,接着牠旁边的汤马士用同
样的语言回了几句,那哥布林看向汤马士,脸色茫然。我手中的十
字弓在牠刚刚站起来的时候就已经装填好,但对於这眼前这毫无抵
抗能力的哥布林我却感到迟疑了。我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放下手
里的十字弓,然而飕的一声,匹色斯的箭仍从牠背後贯入,那只哥
布林露出痛苦的表情,摇晃了一下,还没倒下,但是他还能撑多久
呢?我转过头去,不愿看牠最後的命运。
风中的血腥味似乎益发得浓烈而刺鼻,看着眼前的哥布林屍
体,脑海中又重新浮现刚才在火光的照映下,牠们惊恐的表情。在
牠们毫无抵抗能力的时候这一切就发生了,不容分说……
我到底是为了什麽接下这件任务的?就为了一千金币?仔细想
想,当初布老大似乎也希望我们将哥布林杀光,所以才会订下每个
哥布林耳朵一百金币的条件……念及於此,我不禁又叹了一口气。
一阵刺痛!我忍着痛楚回过身,打量身後的敌人。那是一只较
大的哥布林,手中拿着好像是吹管的东西,泛黄的眼眸中写满了仇
恨。我咬紧牙关,不晓得是因为痛楚或是其他原因,总觉得全身的
力量似乎从伤口中流失了,但在这麽近的距离中查看伤势并不是明
智之举,也许会遭到敌人偷袭。是於我忍着背後阵阵的刺痛,举起
刚刚已经装填好的十字弓威吓牠,然而从痛得有点颤抖的手看来,
这样的威吓无疑很缺乏说服力。
这时熟悉的光芒闪过,双武器在月光中反映出两到雪白的轨
迹,目标正是我眼前的敌人,那是肯。同伴的帮助使我宽心不少,
我再次感觉到魔法的力量在身边骚动着。吸了一口气齿唇自然地开
合,古老的语言流泄而出,魔法的能量煞时萦绕着身体,随着几个
简单的手势,能量流过手臂、汇集在指尖,然後朝我的敌人飞去,
啪地一声重击在牠身上,将牠打倒在地。
忍着背上的痛我上前几步,担心牠会忽然再跳起来。可是看牠
一动也不动的样子,我实在无暇去顾及牠到底是死是活,我先拿走
了牠的吹管丢到一边,以免牠又拿来伤了谁。然後忍着牠身上的臭
味搜牠身子,想知道我刚才的无力感究竟是不是中毒。然而我没找
到任何像是毒药或解药的东西,倒是找到了一柄短剑、一把匕首,
还有像是钥匙却又不是、我不知道是什麽的东西。
拿起那「钥匙」,我抬头看看那两名盗贼,和汤马士相较之下
克莱离我较近,於是我把那钥匙给她看,问她知不知道那是什麽。
出乎我意料地,她有点不耐烦地回答:「你怎麽连这都不晓得啊?
那是我们吃饭的东西啊。」我怔了一下,心想你们盗贼的事情我怎
麽会晓得呢。我看着他,在他明显是不耐的眼神中窥伺到些许被隐
藏得很好的伤痕,这使我不忍心对她的无礼苛责,於是我把那钥匙
递给他:「既然你可以用,就拿去好了。」
我简单地处理一下背後的伤口,另一边匹色斯似乎结束了哥布
林屠杀,一脸轻松地和汤马士走向那大手套。那时艾莎小姐正在手
套旁边,把那像是放大了的钱币收到自己袋子里。原先在我旁边的
肯和克莱似乎也注意到了,脸上流露出不满的神色朝她走去。
我也跟着他们过去,身体持续的无力感令我有点心不在焉。事
实上我一直在想刚刚的事──我的想法错了吗?在完全搞不清楚状
况的时候就对「敌人」心软,所以才让身後那只较大的哥布林有可
趁之机?我好像有一点点懂了,邪恶的存在之所以不被大部份人容
许,是因为就算不去招惹它,它还是会主动带来麻烦。在这一点之
上,也许比较恰当的做法是像我的夥伴那样,把它全都歼灭吧。也
许他们才是对的,我所抱持的只是微不足道的仁慈,而且一个不小
心还会害到自己?
我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时候他们似乎交谈了几句,但那声音听
起来好远好远,以致我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麽。等到我回过神
来,艾莎小姐已经离开那手套,正在割那些哥布林的耳朵,克莱则
举着一支五六尺长的巨剑,不知道从哪找来的,看那大小和地上立
着的手套倒是一对,但一会儿她又把它放回地上,想来那麽大的剑
使起来也不便吧。我看着那手套,里头装着的的确是像金币的东
西,甚至上面也浮雕着隐约像是人脸的图形,但因为磨损得太厉害
了,一时之间也无法分辨那究竟是谁。忽然身後克涞拉了我一把,
我这才注意到那三位男士正在山壁上那洞前打着手势要我们过去,
似乎是打算要进到那洞里去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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