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傳說 文/王行 還記得在「X情人」電影裡飾演天使的尼可拉斯凱吉，那雙孤獨與傷感的眼神嗎？ 其實「心理醫生」如同天使般，只是個傳說；傳說有一種生命具有特殊能力，可以治癒 受傷的靈魂（「Psychotherapy」的原意即為靈魂的治癒）。 在後工業的現代社會中，「精神科醫生」、「臨床心理師」、「諮商心理師」、「臨床 社工師」甚至「牧靈輔導者」，自我期許的扮演「天使」般的角色，他們這些「秀異階 級」大多透過某種「神聖授予」的機制，取得不同的「公信」象徵。（誰才更具有治癒 的能力？仍是他們之間的紛擾問題）然而，這些透過體制機器生產出來的制式「天使」 ，能夠治癒受傷的靈魂嗎？或許如同「天使」的現身，它是個浪漫而動人的傳說；當然 ，古今中外有不少善男信女見證傳說的屬實，如同心理治療專業集團也從不放棄驗證或 論述「心理醫生」的秀異能力。 本書作者同屬於秀異行列，卻寫下這具有爆料性的作品，像是揭發秀異階層的「宮闈秘 辛」般，把美國心理治療界一些不欲人知的醜聞，放在檯面上大大討論了一番。她當然 不是第一個做這種事的人，起碼她的老前輩歐文˙亞隆（Irvin D. Yalom）也曾出書處 理過這類似的議題（請參閱《治療椅上的謊言》，張老師文化出版），展現的風格卻完 全不同。如果讀者去推斷她為何要如此做，是為了正義、還是太白目、或是嗜血……， 我建議還不如以羅蘭‧巴特「作者已死」的精神，以「存而不論」的態度看待本書作者 的為文目的，回到讀者的位置來觀照自己以什麼心情來閱讀。是看「八卦新聞」、還是 看「警世醒語」、或是看「現代啟示錄」……。不要忘了！我們如何閱讀通常反應我們 是誰。 這本書，對我而言，不只是在討論性醜聞的道德問題，不只是在討論心理治療專業的倫 理問題，更不只是在討論性迫害中的權控、男欺女的文化結構、或是情慾與愛情的卑下 與高尚；而是在討論：治癒受傷靈魂的「天使」該如何面對自己的靈魂救贖。「天使」 這種傳說中浪漫的生命，其背後卻有「超了凡，卻入不了聖」的尷尬與苦處。只因擔負 傳遞神訊的使命，它不被允許掉入輪迴，卻也無法升至涅槃；它不被允許陷入人性的脆 弱，卻也無法拋下情欲的糾葛，因此天使在無法終了的一生中，永恒的飄盪在彼岸與此 岸間的第三界。 心理治療這行業，需要經常性的與生張熟魏，建立心理上互信與深入的關係，同時也不 斷地歷練著人性與秉性的不同試鍊。當自己的靈魂有了破口，淪為「墮落天使」的危機 就存在著；或是遇到梳理不清的情感糾葛，被控為「背信天使」的風險也潛藏著。專業 主義的思維方式在處理類似的困擾與傷害是相當粗糙的：一面寄望教育機器能生產出有 能力的「天使」，一面又期待考試機器能過濾出夠資格的「天使」，一面又企圖掌握專 業自律機器鏟除已壞掉的「天使」，完全依賴體制將具有主體性的個人放在生產、品管 與淘汰的機器中。而「天使」的靈魂問題，理論上，是以「督導系統」的管道尋求解決 。然而體制中的督導系統是否能幫助治療師釐清種種，則是耐人尋味、或令人擔心的… …。等到發生了倫理上的問題，就以「撻伐」個人的方式，發動專業的自律機器，將不 適者鏟除以清理門戶。然而，生產專業工作者的體制本身，卻在處理完「不肖分子」後 ，缺乏反思與自省的機制。美國的心理治療界在高度專業化與精英化的發展下，也並沒 有妥善的處理方式（起碼本書的作者就有分享她的觀察），一些治療師甚至投保職業風 險，形成消極性的自救管道。 台灣心理治療領域在前幾年才剛通過「心理師法」，緊跟著美國「先進國家」的腳步， 將具有主體性的個人放在體制中去生產、管理與淘汰。 有志成為「天使」的青年，如同台灣大多數的年輕人一般，要將他們年輕的生命投資在 升學、考試、文憑與證照的結構中，毫無選擇餘地的加入專業主義的「野蠻遊戲」。會 玩的人得到「秀異身分」，不會玩的人則取消參加資格。至於「靈魂」的問題，在「天 使培訓計畫」中已經沒有足夠的時間去探究，或是在體制的結構中壓縮一點空間象徵性 的關照。等到好不容易擠進秀異行列後，才有可能在經年累月的實務中慢慢地接觸自己 的靈魂深處。如果遇到潛藏的機會，脆弱的人性、糾葛的情慾如排山倒海襲來，破口的 靈魂還來不及補贖就傾倒了，此時專業機制就發動自律的怪手將「垃圾」清除……，很 快的，就會有另外一位取得「天使」資格的年輕人補上位子。 「天使」是個浪漫的傳說，「心理醫生」是個動人的傳說，本書所記載的「秘辛」是個 血淋淋的傳說，而此篇文章中的「牢騷」是個傷感的傳說。「傳說」總有些實，也總有 點虛；總有人質疑，也總有人見證；《聖經》是本經典宗教傳說，《水滸傳》是本古典 民間傳說；有人每天默想「傳說」而尋道，也有人信手看完就笑一笑。我推薦讀者這是 一本現代心理治療界具有警世性的「傳說」。 中華心理衛生協會理事長 王 行 序於中華民國九十二年十一月十四日 （摘錄自《治療椅上的愛與性》一書序文，張老師文化出版） -- 過去佇足不去,未來不來 我是"現在"的臣僕,也是帝皇 ---"孤獨國"˙周夢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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