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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轉錄]拉庫拉庫溪南北岸記行(李佩珍)
發信站淡淡的山岳天 (Sat Jul 23 02:33:26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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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轉錄自東華山社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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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 拉庫拉庫溪南北岸記行(李佩珍)
發信站: 東華大學(東方小城) (2005/07/22 Fri 23:31:50)
拉庫拉庫溪南北岸記行
李佩珍 東華自然資源所 1997
拉庫拉庫溪北岸,早年為布農族人自南投向東部遷徙的主要
通道,至今仍遍佈舊部落、舊路,以及許多饒富文化意涵的
布農地名。山高水深、崩壁夾岸,在布農傳統友善自然的資
源使用文化下,仍為茂密天然闊葉林覆蓋,野生動物豐富,
在玉山國家公園成立之前,主要屬於花蓮縣卓溪鄉布農人林
淵源及其父的傳統獵區;在國家公園成立後,亦當然成為園
區最重要的生態保護地區之一。
林淵源,花蓮縣卓溪鄉布農族人。自幼即與父親一同上山打
獵,小學畢業後更直接成為專業獵人,即使在父親過世後,
仍獨自一人進入其獵區打獵,最長達23天。自民國72年玉山
國家公園正式成立後,擔任國家公園的巡山員迄今。此次去
拜訪他睽違已久的獵區,期間已然悠悠十三載。
1997年早春,我們一行三人,為調查拉庫拉庫溪北岸溪流生
態及野生動物相而來到南安管理處。夜宿管理處,繁星點點
,宗以提到一些布農朋友的趣事、一些共同生活在山裡的日
子,一向愛山且偷偷仰慕著布農文化的我,靜靜的聽著、悠
悠的想著:會是怎樣的一段生活呢?
清晨,打點好背包,等在管理處前庭,只見兩輛機車緩緩駛
來:一輛是兩個布農壯年男子,其中後座手纏紗布、黝黑強
壯的高阿章先生,是我們的嚮導之一;另一輛機車則由一位
豐腴嬌柔的布農小婦人,載著他的丈夫,個頭不高、滿臉溫
和的布農男子,確是頂頂大名的布農獵人,我們往後兩週的
嚮導,林淵源先生。
1997.3.10南安?瓦拉米
清朗的一天,帶點熱氣,大家跚跚的走著。由於有些陌生,
走得散、不太說話。中午在黃麻溪吃著涼了的便當,然後下
溪做一些例行調查,兩個嚮導索性小憩一會兒,春風拂面,
一切顯得閒適自在。午後霧氣擁上,步道有些涼意,待眾人
前後行抵瓦拉米小屋,已近薄幕。夕陽下生火、煮兩道簡單
的菜,趕在點上蠟燭的時後,圍坐享用。飯後林及高兩位大
哥,喝了一些酒,林大哥談起過去打獵的成績,笑說:我和
我爸爸兩個人,上去一次25天,差不多可以打到74隻山羌,
這只是山羌喔,山羊和山豬還不算的。聽的我們吒目結舌,7
4隻…,一輩子我都不知道能不能"看"到50隻呢!過去臺灣山
林中,野生動物的繁盛真另我又羨又妒。
說起以後數天的行程,林大哥說:大分那邊還很多熊啦!為
什麼呢?因為大分那邊很多那個青剛櫟有沒有,熊很喜歡吃
那個果子嘛,喔…11月和12月結果子的時候,熊更多了。大
分再進去往米亞桑的路上,有一個峭壁,熊很喜歡在那邊休
息;還有,熊也喜歡在很高大的樹上用樹枝、葉子圍成一個
圓圓的,像盤子一樣的巢。…水鹿喔,也是北岸那邊比較多
。
看著燭光裡林大哥生動的表情,聽著涼風中他鮮活的語調,
我不禁暗自幻想起那些情景:一隻烏黑壯碩的黑熊盤坐參天
老樹巨幹之上,忙著摘枝折葉做新窩…。他是慢條斯理的?
還是粗暴煩躁的?想起登山者常自問的一句:人,為什麼要
爬到這麼高的地方?有一天,我也想問問熊:你為什麼要爬
上這麼高的地方?登臨峭壁、遠望山水時,在想些什麼?
1997.3.11瓦拉米?11.5K營地
離開瓦拉米,步道狀況仍不錯,隨性走著,不知不覺竟超前
許多。行抵一處舊駐在所,刻意休息了一陣,未見同行的嚮
導及伙伴,所幸路況早已詢問清楚,並不擔心,又繼續前行
。這一路有許多開墾伐木的痕跡,造林地、茅草間或出現,
雖然路況良好,卻無欣賞景,總覺得這景色中有些傷感。中
午,過一溪溝,想起這麼久沒碰面,同伴們可能會擔心我,
索性找了個大石頭坐下,就著暖暖的春陽享受午餐,等到他
們的吆喝聲響起,我已經吃飽喝足、有些卷意了。午後仍是
散得很開的走,好像我們不是一個隊伍,是因為彼此不熟、
也是因為路線清楚吧!
傍晚早早紮營,在林大哥舊時常用的營地,只見他從茅草中
掏啊掏的,幾個鍋碗瓢盆赫然出現,好像,這是他另一處別
墅而已。晚餐依然簡單,依然配著一些星光。林大哥在火邊
,說起以前獵熊的往事:我們以前打到熊是大事,就是說有
禁忌,好比說這次我們幾個一起出去打獵,我打到了嘛,我
們不能回村裡,要先派一個人回去,通知部落我打到熊了。
然後大家都要放下工作,要開始釀酒,酒要4天才能喝,所以
才要先派人回去講,這樣準備才來得及。這個回去的人和村
裡的人約好一個日期,再回到我們這裡,我們就要在山裡等
,日子到了才能回去。那因為熊很重嘛,所以我們就先生火
,把熊用木材架起來,骨頭、內臟和肉都先拿起來,熊皮架
起來高高的放在火上面讓煙燻。熊什麼都可以賣:內臟、肉
、皮都有人買,連骨頭都有人買。不過熊掌價錢最好,熊膽
也是,小小的,放在口袋就好了,價錢又好。
宗以提到玉山國家公園之所以沒有很明顯的原住民衝突問題
,就是因為他們把布農族三大獵人都收編了,所以其他小獵
人也就沒什麼好吵的。當我們笑說:「國家公園如果扣掉你
們三大獵人的獵區,就沒剩下什麼了嘛!」林大哥略帶緬靦
的卻有幾分驕傲的笑了。我好奇的問到布農的獵區制度,為
什麼有些人能擁有較大的獵區?林大哥回說:「那要看你的
本事啦!你要有能力照顧自己的地方,別人知道了你在這裡
,就不會來。你要是照顧不了那麼大的地方,那人家當然就
可以來。比較懶的人都只好在附近山裡,要比較能吃苦,才
會進到深山裡,那地方就當然比較大了。」不是基於階級,
也不是基於繼承,這片廣大山區完全是屬於大家共有的,只
能靠你自己的能力與意願來獲取,更值得敬佩的,是族人間
的相互尊重,遵循一種在山裡狩獵的禮節。在臺灣蠻荒險峻
的高山溪谷中,直接追逐獵物是需要多方面的能力與相當的
勇氣,對我們這些跌跌撞撞、懵懵懂懂入山尋夢的都市少年
來說,是怎樣一種夢幻般的英雄形象!
1997.3.12 11.5K營地?大分
古道仍在陽光中蜿蜒迆邐而去,隨著她優美的線條,我們逐
漸深入拉庫拉庫溪的心臟。終於,今天要進大分了。心裡有
點急切,又有點害怕。大分;一個傳說中的地方,曾聽過廣
哥勝讚其自然、文化多樣意義的豐富內涵,幻想著雄踞拉庫
拉庫溪南岸最大河階地的這個深山古城,會是怎樣一種形象
?聽林大哥感嘆起數年前一場人為疏失造成的大火,燒毀了
大分僅存的一些舊房舍,心中直喊冤枉,晚出生幾年,也遭
天譴了嗎?從我開始認識臺灣的山林,就不斷面臨這樣的「
非戰之罪」,只能眼巴巴看著一片片殘存山林,想像前輩口
中傳述的美麗景象。兩個布農大哥提起過去的大分,一臉興
奮:「以前還有人住的時候,我們去大分都不用帶米,那裡
還種小米、玉米,可是要帶東西進去換啦。那裡有一間日本
人的屋子,裡面有一個好大的箱子,裝的滿滿都是烤乾的肉
片,我們一直吃都吃不完。以前到那裡根本不用帶棉被,那
裡什麼都有。」我想,沒有族人的山裡,對他們來說,總有
一些些缺憾與感嘆吧!離開規模龐大、駁坎石階完整如昔的
多美麗駐在所,暫別古道,切上稜線,以避開前面等著的大
崩壁。在路基不清的陡坡直下700公尺後,降到婉約動人的溪
谷裡,再次接上古道。乍見一個古意盎然的木牌寫著:往大
分1.3公里;往多美麗3.7公里。靠在平緩柔美的古道旁寫著
記錄,一面心裡蹦蹦跳著,就要到大分了!順著古道緩緩前
行,越過另一彎秀麗溪谷,又撞上崩塌地,小心翼翼的橫渡
過,終於站在最後一座吊橋前,對岸,櫻花盛開處,就是了
。
在第一河階地的平台上,已然佇立著一座帆布寮子,原來是
早先高大哥來時就已搭好的。旁邊大樹上掛著一塊薄薄圓圓
的黑色石板,邊緣打了個小洞,繫上繩子,趕忙趁著落日餘
暉按下快門,原來這石板早已聽林大哥說過典故:「這是以
前我們拿來趕鳥的,週圍打上一些小洞、綁上繩子、一直牽
到附近田裡,然後在家裡敲石板,聲音就會傳到田裡,嚇走
來偷吃的小鳥。」往後數日徘徊在許多舊部落遺址中,不斷
見到這些石板慵懶倚牆的落寞身影。
下溪取水,但見一只晶亮的彎刀,掛在懸壁吊橋間;灰藍藍
的夜色中,朦朧的溪水靜靜流穿夾岸的高聳岩壁,把手浸入
冰涼的溪水中,觸摸她亙古以來一貫緩慢的律動…。直到林
大哥提醒:回去了,天要暗了。
1997.3.13 大分?意西拉溪
一早起來,便興奮的期待著,林大哥要先帶我們上去高一點
的河階看看大分最完整的一部份。沿著古道緩上,陽光大刺
刺射入林中,映在被山豬拱開的大石塊上,竟有些刺眼。進
了石砌的門柱,眼前一片殘瓦倒牆,踩著嘎嘎作響的廢鐵皮
往裡走,林大哥仔細的說明,這裡是福利社、那裡是學校操
場、曬米場等等,走到一處石牆邊,水泥地基仍在,林大哥
說這裡便是大分最後有族人住的房子,但經過兩年的那次大
火,這原本共四座極完整的屋舍也告香消玉殞,他再次惋惜
著,看在眼裡,我不禁輕輕替那些過客道歉,請此地的古老
魂魄諒解這無知無心的文明人。平台上有櫻花、桃樹、竹林
,襯著遍野嫩綠茅草,熟悉的山野風光,標誌著早年原住民
部落的生活場景。不過,大分終究不虧是大分,一個窄窄的
石壁通道後,赫然兩間水泥小屋,看來分外神秘詭異,果不
其然,林大哥說是以前日本人的彈藥庫,入內一看,屋樑上
居然見一手心大的蝙蝠懸吊著!倒是頗有那種陰森氣氛。只
容一人轉身的小屋裡,早已沒有槍管火藥,林大哥撬開地板
,原來暗藏著許多廢棄的獵具,是以前住大分的族人們打獵
所用,各式大小的吊子、木片一應俱全,卻已塵封多年。布
農狩獵的文化,是否也將如同這些小巧的線圈般,長眠於青
山翠谷之間?
下來時經過一個石砌的豬眷,才知晚期布農族也開始養豬,
似乎是像蘭嶼現今飼養的那類迷你豬。林大哥笑說一則趣聞
:「以前那些豬都放在外面,要餵他們的時候,主人就叫"Do
-La! DolaDolaDoLa! "豬自己就會回來。有一次,一個族裡
的人叫他的豬回來,他只有一隻母豬嘛,可是豬回來的時候
,他一看,怎麼好像有兩隻,原來後面又跟了一隻公的山豬
,他們就趕快回家裡拿槍打山豬。」可憐的山豬,為愛情而
犧牲生命了!人在大分,說到山豬,又提起愛情,林大哥想
起以前的女朋友,直誇說她很勇敢,和她父親兩個人合力打
山豬;又說她很會織布、懂得釀酒…。想來是個剛柔並濟的
奇女子。原來林大哥對大分的瞭解,多來自於這位布農女子
的傳述與嚮導。問起他為何沒娶這個女孩,林大哥平靜的說
:「以前和現在不一樣,女孩子那有自己決定的,都是人家
來家裡提親,父母答應了,馬上就可以把你帶回家。那時我
也去提親了,她媽媽嫌我沒錢,把她嫁給老高的一個同學了
。那時候她還有哭,她說她很喜歡我,因為我很會打獵嘛。
現在人住在台北,每次打電話來,都說很想回大分。這次聽
我說要來,也是很想跟,可是沒辦法啊。」這就好像連續劇
裡悲苦的戀人一般,但是聽林大哥談起這些往事,卻並不驚
天動地似的,只是有那麼一點點認命後的嘆息,隱藏在爽朗
釋懷的笑容裡。這樣的生命態度,在大分的群山懷抱裡,顯
得貼切而真實:像一座偉峨的山峰,終究留不住飛奔而去的
清溪;像一灣嬌柔的溪水,被迫離開群山的故鄉,進入混濁
的平原;沒有別的選擇,他們只能用沈默堅毅的姿態,掩飾
戀戀不捨的目光。我能感受到大分之於布農少女的意義,不
只是一處故居;不只是一處狩獵場;更夾雜了濃烈的年少情
懷與串串的青春回憶。山水因人而有情,這個平凡的故事,
卻比部落征戰、拓荒遷徙等歷史,更添大分的韻緻。
大分的故事說不盡,地方跑不完:在上面一些有布農人獵殺
的成排日本頭骨;在溪谷下面有日本人以前挖的防空洞,裡
面又分成好幾個通道,棲息著滿滿的蝙蝠,更有人頭和舊槍
等等;然後,還有一個叫"小姑娘"的地方,因為那個布農女
孩的父親就是因為一天在那裡看到一個女孩,喚了她幾聲:
小姑娘!小姑娘!回家後重病不治而過世,所以大家往後就
叫那裡"小姑娘"。點點滴滴,只見林大哥充滿回憶與傳說的
眼神,不斷巡視著這片山林,喃喃說道:大分這裡跑不完的
,下次你們有空再好好住幾天,慢慢看才行。
話題又轉到黑熊:「熊很聰明,牠如果吃到陷阱裡的動物,
就會一直守在附近,等動物再中到陷阱,然後去撿現成的。
而且牠還會先把動物搬到別的地方再吃。不過,熊不吃山豬
,我聽老人家說,熊和山豬打,山豬會贏喔。像我們部落裡
沒聽說過人被熊打死,可是常常聽到有人被山豬撞死。」記
起另一位布農族青年黃精進曾說,熊的胃很小、是吃素的,
吃那些動物可能只是為了表示說此區是牠的地盤,因為他們
常觀察到吊子附近邊吃邊吐的痕跡。求證於林大哥,果然,
他比了比熊的胃,只不過一個拳頭小。先前提到他打到熊的
經驗,再仔細詢問,林大哥聲色俱佳的為我們說明打熊後整
個祭祀的過程:
獵到熊的人和同伴回部落時,老人會先出來村子外面接,背
熊的人背的很重,但是不能直接放到地上,要由來接的兩個
人接過去放在地上,交接的時候,雙方還要說:(註:非常
的意思,極端的意思,平常不用,有詛咒的意味);然後我
們會生火,大家圍坐,喝先前釀好的小米酒,由獵到熊的人
說明整個過程給老人聽,老人一聽就會知道你在什麼地方打
到的,大家聊聊天。差不多了,老人會唸咒語,由一個老人
帶領過火,帶頭老人這時會開始吟唱,後面的人也跟著一直
唱,這是要告訴部落的人:我們要進村子裡了。然後婦人會
出來接過東西背,大家各自回家。明天一早,還要出來圍坐
在一起,用頭骨在每個人頭上繞一圈,還要輪流披著熊皮跳
著。熊肉是只有出去打獵的那些人能吃,不過有分到肉的人
要買豬給部落其他的人吃。「我們部落每一種獵物都有專門
的人負責祭拜,祭拜時一定要用動物的下顎骨。像我們村裡
負責祭拜山豬的原來是我爸爸嘛,後來就傳給我;可是負責
祭拜黑熊的老人沒有傳給別人,現在就沒有人負責了。」
正午時分,眾人安靜快速地在古道上走著,左邊山坡上傳來
窸窣的聲響,抬頭驚見一隻碩大褐色的水鹿,被嚇跑的牠,
露出一小截末端黑基部白的尾巴,毛絨絨的上下跳動著。後
面的林大哥眼尖,認出牠頭部的基座,才知是一隻公鹿呢!
林大哥讚嘆之餘,忍不住輕輕唸了一句:唉!要是有槍就好
了。
下午在滿眼崩壁、滿鞋沙礫中滑進意西拉溪的清秀溪谷裡。
1997.3.14 意西拉溪?米亞桑溪
睡了一覺,發現昨天的崩壁不是惡夢。瞧!眼前豈不又是一
條碎石溝!看來此區岩質的脆弱和侵蝕的劇烈名不虛傳。前
面林大哥笑著說:「我很喜歡遇到這種耶。你都不用走,它
自己就會走了,一點都不累。」我則緊張的回著:「自己會
走是很好,可是我怕它自己不會停啊!」看著我們幾個小朋
友狼狽的樣子,他忍不住笑了,被他一逗,我也笑了;第一
次在崩壁上笑出來,這一笑,竟輕鬆許多,好像這直瀉溪底
的崩溝也不過是陡一些罷了!早早下到溪床,赫然一條疊滿
石塊、寬闊爽朗的溪谷。近溪床處赤楊遍佈,頗有溫帶氣氛
;高一些的山坡上則是滿滿茂密的闊葉林,間或夾雜著盛開
的豔麗櫻花。往上游望去,夕陽餘暉下,映出一面橘紅色的
大崩山:我決定今天在那下面洗個澡!
晚上升起熊熊大火,配著酒,林大哥開始提到他最鍾情的水
鹿:「水鹿很聰明,牠們知道獵狗會怕很深的水,所以牠們
被獵狗追的時候,會跳進很深的水裡,游到對岸,這樣獵狗
就沒辦法了。水鹿的體力很好,上次我追了一個多小時,牠
還一直跑。追鹿最好在4月,公鹿正在長茸,那時候他們會生
病嘛,大便稀稀的,不像平常一粒一粒的,而且都不會隨便
跑來跑去,會找一個陰涼的地方休息。這時候如果你看見牠
的大便,那牠差不多就在附近50公尺左右,然後再放狗追就
好了。以前主要是要鹿茸,好一點的大概有10公分粗、40公
分長,差不多可以賣10萬元,現在有很多那種進口的,就比
較沒有人買了。」
當夜天空澄清,星子月光互相爭輝。火邊微燻的林大哥抬頭
看看天空,認真的說:「3月爬山最好了,都不會下雨。可是
等月亮慢慢變圓的時候,天就要開始變了。」當時以為他在
說著笑話,沒想到竟如同預言一般驗證了。難怪他那般認真
的神態!
1997. 3.15米亞桑溪?馬西桑溪(馬霍拉斯溪)
像昨天一樣,早上調查溪流生態。不會認魚的我,只能幫忙
拍攝溪谷環境,拿起錄影機獨自向上游去。赤楊夾岸的米亞
桑,頗有幾分溫帶森林溪谷的味道。坡上叢叢盛開的櫻花,
更讓人恍惚,難辨自己身在何處。臺灣的深山裡,有我們多
不熟悉的景象與故事…。宗以交代要拍大一點的場景,才能
清楚記錄下溪谷的大環境,所以拍攝時,已習慣看著溪谷、
稜線與藍天交會處,也偷偷幻想著,溪畔的晨光中,水鹿佇
足的畫面。視線裡靜靜的山水中,竟突然有些擾動,遠方一
個移動的黑影正向我走來。上個月在山裡巧遇獵人的經驗讓
我聯想到:這兒還是有人來打獵的。還在納悶著是哪一個人
竟跑來林大哥的獵區時,眼中的黑影變形了,向我走近中的
,是一個四隻腳的動物!有那麼幾秒鐘,腦袋一陣暈眩,因
為我知道我遇到什麼了:傳說中的臺灣黑熊!一下子所有的
想法閃過:熊也是怕人的、熊跑得很快、受傷的或是帶著小
熊的母熊才會攻擊人…。還不待我回過神,牠竟抬起上半身
看著我,直直的、略帶迷惑的眼神,好像在分辨這個眼前紫
色的東西是什麼,在牠的注視下,我竟著魔似的無法移動身
體及視線,我看到的是一張平靜的臉,沒有驚慌、沒有爭擰
,等牠似乎看夠了而移開視線後,我才有心思想起手中的錄
影機,緩緩的拿起,希望每一個動作都能足夠輕巧,不要去
驚嚇到牠,破壞了這個自然的過程。在牠慢慢走回森林後,
獨自站在溪床上的我,還是心跳不已,幾乎反應不過來自己
剛剛經歷了怎樣一個夢寐以求的奇遇。直到今天我提筆寫下
這些文字,眼前還是能清晰的浮現那個清晨中崩壁溪畔的黝
黑身影以及那無所畏懼的清澈眼神。第一次,我很榮幸的被
這片土地中的野生動物認可:我只是溪谷中另一隻動物,不
需要為我大驚小怪的。這個奇妙的寓意,比巧遇黑熊本身更
令我玩味。
近午時分,一行人又緩緩上了稜線,不久接上舊路,林大哥
說是以前舊日本路,沿著堅實好走的小徑在山腰溪溝裡繞行
,沿途不時出現布農的舊屋舍:疊石矮牆、三石灶與趕鳥石
板成了標記,總能在附近較緩的坡上找到一間間古樸的石屋
,似乎所有適當的位置都給布農祖先發現了,沒有一處會讓
你覺得位置差了的。翻過稜線下切仍可見舊屋舍,在一個明
顯的叉路口,林大哥回頭告訴我,往上是通往"NaNaDoGu"舊
部落的。為了趕路,只能匆匆經過。寂寞的"NaNaDoGu",多
久沒有人造訪妳呢?一路加緊腳步,終於在灰藍藍的暮色中
,降到巨石夾岸的馬西桑溪畔。睡前問林大哥上切的路,他
指著對岸15公尺的瀑布及直挺挺的峭壁說:從那裡上去,要
繞到瀑布上面。看他一付輕描淡寫的神情,好像岩壁上有樓
梯一樣,我半信半疑的研究著對岸岩壁,實在說服不了自己
這是一段稀鬆平常的路,誰知過兩天跟在他身後,真的見到
了"岩壁上的樓梯"。
1997.3.16馬西桑溪
在紫嘯鶇的叫聲中清醒,翻個身,想賴一會兒。有些陽光,
雖然暖不了溪谷,但總是暖了我的心情,我是怕透了下雨。
今天排的是輕裝調查,大家似乎都顯得比較輕鬆一些,吃過
早餐,我們就往下溯一段,林大哥及高大哥兩人則往上游去
走走,我們幾個往下很快就遇到連續的深潭而折回,在營地
聽到林大哥、高大哥兩人興奮的說:剛剛我們看到水鹿,很
近,他沒地方跑喔,就一直在那裡,我們拍了好幾張照片。
往上游倒是令我驚訝,過一小段高差較大的峽谷後,溪谷柔
柔緩緩的鋪開,踩著及膝的清澈溪水,迎著若隱若現的陽光
,閒閒散散的拍攝著馬西桑的風韻。午後,天悄悄轉陰,走
回營地時,竟有些涼意。為了明日能保持乾燥且安全的過水
,林大哥與高大哥兩人開始動手搭木橋,只見他們選好了適
當位置及木材,開始忙碌起來:兩根十來公分粗的木頭是橋
身,用紅色塑膠繩綁住,卡在兩側石縫中,兩人不斷測試後
,加上石塊與木頭支架,一座便橋古意盎然的出現在湍急的
馬西桑溪上,沒有現代的溯溪裝備與材料,只見布農人生存
山野中的智慧與能力。就像他們兩人總不懂我們何必帶這麼
多乾糧和裝備一般,其實我過去也不懂為何他們能靠這麼少
許的東西在山中來去,幾天的山林生活,我慢慢懂得,把挑
戰的企圖帶進山裡,和生活在山裡,是截然不同的兩件事。
對許多山友來說:山,是帶有異國風味的夢想、是自我挑戰
的舞臺;但對他們而言:山,是祖先真實生活過的地方,是
自己的故鄉。
夜裡,起風了,星星模模糊糊的。林大哥悄悄在稍遠的瀑布
下升起一人高的火堆,回來還煞有介事的說:你們看,對岸
怎麼有人在起火?雖然沒騙到我們,自己倒顯得十分開心,
笑說:生火要照瀑布嘛!這樣照瀑布很好看。冷冷的夜風裡
,橘紅中泛紫的瀑布夾在銀白的岩壁中,顯得淒美而詭異。
我想:或許林大哥沒有開玩笑,瀑布下有人在生火…。
1997.3.17馬西桑溪?2280m檜木營地
原本印象中紫嘯鶇的叫聲是很尖銳刺耳的,兩天下來,卻習
慣了水石相擊的規律聲響中,飽滿動人的凌空長嘯。在睡袋
中醒來,不急著起身,靜靜聽了一會兒,有些感動自己的好
福氣。
過了很有彈性的獨木橋,到瀑布底下,跟著林大哥的腳步,
斜斜切上瀑布。此時才知道為何他能說得這樣輕鬆:大自然
往往預留給人們一個通道,端看我們有沒有足夠的智慧與細
心去發現了。上到瀑布頂端越過溪水後,竟隱約有舊路上稜
,這時已在天然林中,林大哥獎賞似的告訴我們:這裡以前
有一個吊橋可以過瀑布,後來吊橋壞了,所以現在比較不好
走了。上來就平了,等一下上面有很多舊房子,還有一個日
本駐在所。
中午到了日本駐在所,荒煙漫草間赫然出現一段整整齊齊的
石階,跟了上去,又是很寬闊的一處平台,林大哥及高大哥
兩人也顧不得吃飯,拿起山刀往高茅草叢裡砍去。這是他們
的習慣,我想這和我們清明節掃墓是類似的心情,回到故鄉
,總想四處清一清、看一看。吃了些乾糧,林大哥引我們去
看一些遺留下的器皿,但畢竟是日本駐在所,林大哥也不知
這些個日式器皿的用途,4人瞎猜了一陣,也沒個結論,看來
日本人在這片山林中的故事,要問問石階旁年年盛開的櫻花
了。引起我們更大興趣的,是一個掛滿著山豬與水鹿頭骨的
門板,林大哥告訴我們山豬有兩種,一種是大的、一種是小
的,乍聽之下,我以為他說的是成豬與幼豬,但是他很確定
的補充了一句:不是同一種的大隻和小隻喔。兩種長的不一
樣,習性也不一樣。小隻的那個頭比起身體,比較長,差不
多1:1;而且比較兇。其實,過去也常聽到原住民說起許多
正式記錄中未見的種類,雖然自己是個門外漢,但我相信原
住民所言是確有其事的,主要是因為許多次談起動物的習性
與特徵,他們在未曾看過任何這方面的書籍的情形下,仍能
十分準確的說出細微的差異,讓我不得不相信他們的經驗。
想起我認識大自然的過程,總是由書籍開始,再到戶外印證
,往往因此容易有先入為主的觀念,限制了自己的觀察能力
,不覺嘆息。
日本路僅到駐在所為止,皆下來又是布農的部落聯絡道,中
間仍是陸陸續續有石屋出現在雲霧密林間,途中一間舊屋旁
,我們見到一個剖開刨空的大樹幹,橫躺在地,裡面盛著厚
厚的落葉與泥土,林大哥忙著在裡面找蚯蚓,還不忘考考這
是做什麼用的,我看看這正好可裝我一個人,便猜是浴缸,
倒叫兩個布農大哥笑了一陣,原來這是舊時蓄水用的;同樣
形式但直徑較小的樹幹在我們沿腰緩上的山壁側也不時可見
,原來這水還是這樣慢慢由遠處接過來的。今晚預定紮營地
並無水源,傍晚時在山壁最後一個滲水處停下盛水,在這霧
林中,涼意早已擁上,打了好幾個哆嗦,才等到足夠的水。
之後一路陡上,接近稜線時已進入天然紅檜林裡,插天的雄
偉巨木在雲霧粉飾下,反而顯得神秘而柔媚。
檜木營地?明貢溪(馬嘎次託溪)
清晨聽到鵂鶹的叫聲,也沒想刻意去找,只是坐在柔軟的落
葉堆上聽著,林大哥高大哥兩人一早就不見了,在山裡他們
顯得比做調查的還忙,想是有太多好東西,捨不得多睡吧!
今日行程倒輕鬆,翻過稜線後一路之字形下坡,是陡一些,
但比起前幾日崩石危崖的嚴峻,這天然林底落葉的柔軟與林
木的圍繞,猶如母親的懷抱般,慢慢下著,我竟有數回打起
瞌睡了。中午時降到明貢溪,天氣雖陰暗,仍不時有些陽光
穿過林冠瀉入清冷的溪谷中;乍見明貢,幾乎不敢相信自己
的眼睛,這隱藏在拉庫拉庫心臟的支流,竟是這般嬌柔清麗
,深潭淺灘,曲曲折折;夾岸青翠,映著碧綠澄澈的溪水;
波光粼洵中不時閃動著魚兒 成群漫遊的身影。眾人直嚷著不
虛此行,林大哥見狀,乾脆替我們規畫了一個休閒活動:從
卓溪順清古道進塔落木溪,翻過阿不朗到林大哥舊時的獵寮
,沿稜接馬嘎次託東岸最完整的清古道石階群,在下溯到這
個河段,好好住兩天,然後經他的獵寮回卓溪。整個下午,
我們就在興奮中踏著清涼的溪水調查,沒人覺得疲倦,僅有
漲滿的驚奇與感嘆。宗以站在深潭前,跟我們說:現在你們
知道我為什麼喜歡這個工作的原因了吧。
幾日以來的疲倦,都叫明貢溪的溪水洗清了。
明貢溪?清古道
又是一個沒有大背包的日子,心情因此也格外輕鬆。林大哥
帶我們向上游去,這一段明貢溪西岸的天然林,是我見過最
美的溪床,平緩好走、高大的闊葉林上纏滿著山蘇,隱約可
辨的路跡,安安靜靜地繞向山林更深處。過了這一段美絕的
森林小徑,又進到溪裡,這時的明貢雖不再那般小巧,但溫
柔依舊,跳著石頭,越過石洞獵寮,再次上稜前我們在溪邊
停留了一下,宗以想看看此段溪床魚群的狀況,誰知脫下上
衣後,林大哥赫然發現宗以背上中了一隻俗稱"八隻腳"的昆
蟲,正式名稱我們都搞不清楚,但是他特殊的習性可是令人
印象深刻:這種蟲一旦叮上你,就會一直往你身體裡頭鑽,
即使你拔斷他的身體,留在身上的部份還是會繼續往裡鑽,
所以一定要挖開肉,把他整隻取出才行。聽說以前有人就是
留了一部份未取出,結果傷口潰爛,花了幾個月才復原。前
幾天我還是第一次聽他們說起這種"堅毅不拔"的小動物,怎
料馬上就見識到了!林大哥笑著對我說:小護士,你來幫他
弄嘛!嚇得我連連搖頭,崩壁急流我是敢走,可動刀見血的
事我實在不行,還好博仁出面,幫宗以挖出了這可怕的"八隻
腳"。翻過一個小稜再次下溪時,就接到清古道最完整的石階
群了。我們幾個心急的一直往上找,林高兩位識途老馬倒輕
輕鬆鬆在後頭跟著,我們在拍照時,林大哥向著溪谷高聲喲
喝,節奏分明、嘹亮動人,每當陡坡後的休息,總能聽到他
清澈的聲響迴盪開來,鼓勵了我們這幾個汗流夾背、在後苦
追的都市人。宗以央求林大哥再唱一段,讓我們能錄影下來
做個紀念,他竟有些靦腆,聲音不如原先的瀟灑自由,想是
布農天生謙虛自律、不好表現的性格吧!面對這樣的性情,
如何能透過親身共處以外的媒介去感受呢?
明貢溪?1600m平台營地
在山裡的日子過的快,不知何時,月亮已悄悄豐腴起來。一
個灰矇矇的清晨,離開清麗的明貢,緩緩向著雲霧繚繞的阿
不郎而上。途中經過林大哥的獵寮,暌違近10年,已無寮子
的骨架,僅剩下些許鍋碗繩索,孤孤單單散置在深山密林間
。寮子旁一個大樹上,掛著一塊紅布,林大哥不要我們接近
,說這是一位懂巫術的親戚幫他們設的祭壇,他自己則取出
幾根香來,過去默默地祭拜著,不知他跟這樹神說些什麼?
過了稜線後,山勢刷直,必須小心的尋找橫度的位置,否則
可要吊在崖壁上了。不巧遇到濃霧,方向特別難抓,林大哥
有些不確定,幾次輕聲說著:唉,這霧這麼濃…。濕冷陡滑
的一個下午,走的距離雖不遠,大家似乎顯得更為疲累。傍
晚時,雨開始大起來,在雨中搭營、取水、生火。林大哥不
太說話,我心裡想著:是否他對自己的不確定感到沮喪呢?
這裡曾是他父親與他共同馳騁的獵區,縱使只是短暫的失去
路徑,對他來說,也是一種對父親的虧欠吧!入夜後,雨勢
稍緩,大家的心情似乎也好了起來,閒閒散散的聊著,早早
進入了夢鄉。
1600m平台營地?阿不郎溪(塔落木溪)
一早,林大哥便獨自往上去探路,回來時笑著警告我們:等
一下很滑喔,我們來看看誰不會跌倒。細雨紛飛下收起營帳
出發,果不其然,還沒五分鐘我就滑了一下,還好沒跌,後
來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終於,翻進BuNaGaLi溪谷後,路比較
平緩好走了,慢慢切上稜線,森林下出現了矮箭竹叢,舒了
一口氣:稜頂就要到了。在稜頂休息時,林大哥指著一個大
樹洞,說這是以前祖先偷襲日本人所用的掩蔽物,正好在稜
線上,視野極佳,又是天然樹洞,必定讓日本人吃了不少虧
。翻過稜線後沿著陡坡腰繞,在雲霧中有些恍惚,每一步都
顯得不真實,森林太美,特別在雲霧裡。下塔洛木幾乎是連
滾帶滑,直到樹梢間出現雲霧簇擁著的崩溝,耳裡傳入陣陣
水石相擊的憾人聲響,才放鬆緊繃的腳筋,
阿不郎溪?1660m螞蝗營地
清晨醒在薄薄的霧裡,阿不郎溪即是地圖上所謂塔落木溪,溪
床巨石累累,溪水聲勢浩大,呈濁白色,看起來不太乾淨,
尤其是在陰陰的天氣裡。所幸營地搭在柔軟的沙地上,早上
倒也頗有賴床的悠閒情調在。
細雨中上切往濃綠的林子裡走去,路跡頗為清楚,沿線人為活
動的痕跡也多,提醒我快到人間了…。這一路上坡,但不覺
得累,兩位大哥還是邊走邊玩地很開心。看見樹洞,不忘丟
幾顆石頭看看有沒有飛鼠會跑出來,就像孩子一樣,隨處都
是遊戲。這一帶的山腰路也通一些布農舊部落,林大哥說,
還有日本學校,以前住在各舊部落的小朋友,都要走這些路去
上學。
一天都是陰雨綿綿地,在林子裡十分潮濕。走快些,就滿身
是汗;休息了,又馬上冷得發抖,原本是很不好受的。但今
天我的心情卻出奇的好,我喜歡在這樣的闊葉林裡,滿眼都
是那種隔著霧氣的綠,神秘又充滿生命力。腳下路跡泥濘,
還是得小心行走,若貪戀這林子裡的美景,可會演出倒栽蔥
喔!過了往玉里山的鞍部叉路口,路變得大多了,可是也因
此大家的腳步不自覺加快,到傍晚紮營時,頗為疲倦。
好不容易清出一小片營地,全身已被一整天的雨淋透。我沒
能等火升起,就打開睡袋換上乾衣物了。今晚很特別,因為
目睹林大哥在雨中分柴生火的細膩功夫,因為身上隨時都有
螞蝗,也因為今天是山裡的最後一夜…
1660m螞蝗營地?卓溪
雨還是一樣地下,不用拉開睡袋也知道。林大哥已經歸心似
箭,腳步走得特別快。在一陣陡下後,他回過身對我說:李
小姐,你很厲害喔,都不怕摔。其實我當時是只知追趕而不
知好好保養自己的腳,好強地去追那遠比我善走的人。
這一條稜好長好陡,由1600公尺一直下到拉庫拉庫溪床,卓
溪部落後面。遠遠地,在稜線上就聽見隱約的機車聲,林大
哥前幾日就用無線電安排好了來接的人,特別是交代要替他
帶一些口香糖。口香糖?他何時喜歡吃這個了?原來,是那
種紅色的土製口香糖,嚼一嚼後要吐出來的…。
下至竹林時,心裡便有數了,馬路、汽車、洗澡、坐在桌子
上吃飯等等畫面閃過眼前,一種熟悉的,又愛又怕的心情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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