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blog.stnn.cc/walkerace/Efp_Bl_1004852517.aspx 作者﹕Kan 出自﹕片羽吉光瀏覽/ 評論﹕14/0日期﹕2010年11月 21日 22 ﹕46 　　　　　　　　　　　　　　　 　　　　　　　　　　　　　　　 談談軍戰史上的“斃傷”與“傷亡” - 閱讀各種軍戰史﹐一場戰鬥結束﹐總有兩個數字﹐“斃傷”和 “傷亡”﹐前者是消滅敵人的數字﹐後者是自己人損失的數字。這幾 年書讀下來﹐對這幾個數字項目有些感覺﹐加上之前回過一個帖子﹐ 合並到一起談一談。 　　　　　　　　　　　　　　　 先說“斃傷”。 　　　　　　　　　　　　　　　 相信很多朋友和我一樣﹐不理解“斃傷俘”中的“傷”和“俘” 如何界定。我曾以此詢問做過參謀的解放軍退役軍官﹐他也表示不清 楚（畢竟沒打過仗）﹐後來告訴我一道習題﹐說可能有助於理解這個 問題。這道習題的大意是﹐我方攻擊敵軍一個據點﹐估計敵軍約五十 人﹐戰鬥中判斷擊斃十人﹐擊傷二十人﹐佔領據點後俘虜敵傷員十五 人﹐未傷十人﹐屍體六具﹐問斃傷俘各多少人﹖答案是俘虜二十五人﹐ 擊斃六人﹐擊傷九人。也就是說﹐不是判斷打死了就算擊斃﹐要看到 屍體才算數﹐屍體之外的隻算擊傷﹐而俘虜中的傷員也是俘虜﹐擊傷 實際是不能通過屍體等方式確定的擊中（詞語匱乏﹐隻能先這麼說）。 　　　　　　　　　　　　　　　 “斃傷俘”主要是為了統計敵軍的損失﹐“斃”和“傷”某種程 度上可以理解為“可以完全確認死亡”和“不能完全確認死亡”的火 力擊中﹐當然上面舉的隻是基層部隊簡單的計算方式﹐實際操作恐怕 更加復雜﹐至少步兵與炮兵肯定各有其方法和標準﹐其總數應是由戰 鬥過程中形成的數據疊加而成。 　　　　　　　　　　　　　　　 這個理解﹐未必準確﹐倒也能說明為什麼有些軍戰史會出現隻有 “斃俘”的數字﹐那不是漏了“傷”﹐而是把傷納入了“斃”﹐也就 是將我方給予的敵人損失隻分為兩類──通過火力殺傷造成的損失﹐ 通過俘獲造成的損失。 　　　　　　　　　　　　　　　 由於統計標準不同﹐在沒有全部圍殲的戰鬥中﹐雙方各自的斃傷 與傷亡對不上﹐是再正常不過的例子。由於存在宣傳、鼓動、表功等 政治需要﹐斃傷作為戰績數字在對外發布時往往會被擴大﹐就出現了 以雙方的斃傷為標準﹐讓人感覺打得驚天動地﹐而以雙方自身的傷亡 來看﹐又似乎是一個小戰鬥的情況。 　　　　　　　　　　　　　　　 舉一個例子﹐抗戰史上有名的宋莊戰鬥。 　　　　　　　　　　　　　　　 根據一份原始資料﹐“八路軍冀中軍區關於‘五一’反‘掃盪’ 初步總結（1942年7 月）”記載﹐1942年6 月的宋莊戰鬥“擊斃日軍 板木旅團長以下官兵 600余名﹐傷300 余﹔斃傷偽軍官200 余名”﹐ 總計消滅敵人約1100至1200人﹔日軍方面﹐根據《華北治安戰》的記 載﹐阪本支隊“10日早晨將該村落佔領﹐地面上敵遺屍264 ”﹐數千 人往返搏殺﹐地面上村莊裡屍體數以百計﹐規模宏大可想而知。但如 果看雙方自身損失﹐八路軍冀中二十二團陣亡32人﹐負傷41人﹐總計 傷亡73人﹔日軍阪本支隊陣亡36人﹐負傷27人﹐總計傷亡63人。是不 是一下覺得戰役規模小了很多﹖ 　　　　　　　　　　　　　　　 毋庸贅言﹐宋莊戰鬥殲敵1100到1200余人﹐是用於宣傳的數字﹐ “八路軍冀中軍區關於‘五一’反‘掃盪’初步總結（1942年7 月）” 偏於文學性的語句看﹐這也是一份以鼓舞士氣為主要目的的報告。在 《中國人民解放軍戰史第二卷》中﹐已經將宋莊戰鬥的戰績寫為“殲 敵400 余人”。而日軍記載的“遺屍”中﹐也未必沒有被他們殺害的 平民。可是﹐擠掉了“水分”的斃敵數字﹐是否就能和對方的傷亡對 上呢﹖如上面所述的統計原則和情況﹐恐怕還是不能﹐繼續看一個實 例﹕ 　　　　　　　　　　　　　　　 按照《第一野戰軍戰史》記載﹐延安保衛戰﹐解放軍“以傷亡約 700 人的代價換取了殲敵5200余人的勝利”﹐而《全國解放戰爭史第 二卷》則修訂為“解放軍以 500余人的傷亡代價﹐殲國民黨軍1500余 人”﹐比較這兩個戰績﹐大約前者是用於宣傳的數字﹐後者才是解放 軍內部認定的戰績。另外﹐參考《第一野戰軍文獻選編第一冊》“中 共中央關於保障中央機關安全問題的指示”一電提到了“斃傷”國民 黨軍1500余人﹐顯然這裡的“殲敵”沒有包含俘虜的數字。 　　　　　　　　　　　　　　　 國民黨軍傷亡如何﹖原始檔案“西安綏署延安會戰經過概要”稱 “我軍傷亡營長一下官兵一千三百余人”。《戡亂戰史》提供了詳細 的統計“我軍負傷軍官65員﹐陣亡14員﹐士兵負傷723 名﹐陣亡228 名”﹐總計則是1030名。考慮到國軍宣稱戰績達斃傷共軍16606 人﹐ 俘虜10184 人之多﹐自身傷亡數字恐怕沒必要多做縮水﹐1300與1030 的差距﹐也許是手民之誤﹐也許是“多表他三百人的功”（多吃陣亡 撫恤）﹐也許時候詳細統計修訂錯誤或故意減少損失﹐到也不影響討 論。 　　　　　　　　　　　　　　　 兩相比較﹐解放軍斃傷1500余人﹐國軍傷亡1000至1300余人﹐這 個誤差當在可以接受的范圍內。又如華北大同集寧戰役﹐解放軍稱殲 滅國軍12000 余人（源自《血戰尋蹤》﹐查當時報導無相關斃傷數字﹐ 應該不是宣傳）﹐而國軍統計的自身傷亡則是傷亡8461人﹐失蹤1499 人﹐合計9960人﹐也存在一定的誤差﹐但差距不大。畢竟統計敵軍傷 亡的根本目的是計算彼此實力的變化﹐在軍內仍然過分夸大﹐隻會自 欺欺人。 　　　　　　　　　　　　　　　 也許有朋友要問﹐為什麼挑的都是國軍的“勝仗”﹖主要原因﹐ 國軍也是諱敗揚勝﹐譬如《戡亂戰史。華東地區作戰》﹐敗仗如嶧縣、 宿北﹐略略跳過不提﹐缺乏數字記載。即使找到原始戰報檔案﹐如國 共戰爭中原祝王寨之役﹐來個“因各級主管業務負責人陣亡失蹤不少﹐ 情形特殊﹐關於人馬傷亡械彈裝具損耗等表容再補報”﹐也隻能聳肩。 國內出版的一些史料集雖然收有國軍原始戰報﹐但記載關鍵數字的附 表常常予以省略﹐實在讓人無可奈何。 　　　　　　　　　　　　　　　 既然“斃傷”的準確度相對較低﹐且存在政治因素幹擾﹐那麼 “傷亡”是否就更準確了﹖ 　　　　　　　　　　　　　　　 也未必。 　　　　　　　　　　　　　　　 先請看以下三組數據﹕ 　　　　　　　　　　　　　　　 數據一﹕官佐負傷102 ﹐陣亡34﹔士兵負傷4034﹐陣亡1914數據 二﹕官佐負傷200 ﹐陣亡200 ﹔士兵負傷4500﹐陣亡1600數據三﹕官 佐負傷71﹐陣亡28﹔士兵負傷1128﹐陣亡500 　　　　　　　　　　　　　　　 僅從數字上看﹐可以說得上是全然不同吧﹖ 　　　　　　　　　　　　　　　 實際上﹐三組數字是同一個部隊──陸軍第89師﹐同一個戰役─ ─南口會戰的傷亡情況。 　　　　　　　　　　　　　　　 數據一來自抗戰勝利後編輯的《中國陸軍第三方面軍抗戰紀實》﹐ 數據二來自《第二戰區各項會議紀要》﹐數據三來自當時第89師自己 的《南口之役戰鬥要報》。 　　　　　　　　　　　　　　　 數據二的數字最大﹐而且比較粗略﹐參考其來源﹐應該來自軍事 總結會議上的匯報﹐為表功或者爭取更多撫恤慰勞進行了加成。數據 一和數據三都是來自部隊本身﹐而且數字精細到個位﹐為何也有較大 區別﹖除了同樣存在數據二的原因外﹐也可能與統計的時間點有關。 　　　　　　　　　　　　　　　 當時的中國﹐任何一支軍隊都不具備進行實時數字統計的技術條 件。對於部隊而言﹐在戰鬥結束之後﹐傷亡數字仍然在變化﹐負重傷 的官兵會死去﹐漏報的傷亡數字會補上﹐原來被認為失蹤的官兵會返 回部隊﹐或被確認為陣亡、逃亡。戰役結束當天的統計數字﹐與戰役 結束後第十天的統計數字﹐存在相當的差異十分正常﹐陣亡的增多﹐ 技術上大致不出以上的原因。 　　　　　　　　　　　　　　　 和“斃傷”中的傷一樣﹐“傷亡”中的傷如何斷定﹐也是一個問 題。因為存在多次負傷的情況﹐應該不會采取疊加匯報的方式統計傷 員﹐這樣做對於了解部隊自身損失毫無意義。戰役結束時能夠精確確 認的負傷﹐恐怕隻是前、後方戰地醫院內的傷員人數﹐而留在前線的 連隊﹐即使已經人人掛彩﹐恐怕也隻能在戰後才能認定傷員。數據一 與數據三之間負傷人數的大額差距﹐應該與此有關。其實﹐這種對數 字暴增的解釋與數據二的原因差不多﹐隻不過是從統計技術角度出發。 　　　　　　　　　　　　　　　 歸根結底﹐是“負傷”的標準難以一致衡量。大家既然都掛了彩﹐ 沒有送到醫院的也總該得到一份慰勞嘛。 　　　　　　　　　　　　　　　 在“時間”與“技術”之外﹐另一個影響“傷亡”作為統計數字 準確性的因素是“范圍”。 　　　　　　　　　　　　　　　 南口會戰第89師“官佐負傷102 ﹐陣亡34﹔士兵負傷4034﹐陣亡 1914”、“官佐負傷71﹐陣亡28﹔士兵負傷1128﹐陣亡500 ”這樣的 數字﹐表面上已經完整體現部隊損失﹐但實際的情況並非“官”、 “兵”、“傷”、“亡”四個字所能概括。 　　　　　　　　　　　　　　　 首先﹐在人員損失的分類上﹐除去“傷”與“亡”﹐至少還有 “失蹤”。在上述數據二的表格中就列有“生死不明”的項目﹐但是 數字空白。數據三才有“生死不明官 3﹐士兵247 ”的記載﹐在這裡 “失蹤”隻是個小數字﹐不影響整體觀感﹐但在許多重要戰役的傷亡 統計中卻大不相同。如孟良崮戰役國軍第1 兵團“亡官 1717 ﹐兵11253 ﹔傷官1392﹐兵7479﹔失蹤官167 ﹐兵3315”﹐失蹤人數佔到總損失 的14%.上面曾提到大同集寧戰役﹐國軍失蹤數字也佔到總損失15%. 　　　　　　　　　　　　　　　 說到這裡﹐有必要提一下日軍。他們的統計方式更加繁復﹐有戰 死、戰傷、戰病、戰傷死、戰病死、事故死、失蹤等多種分類。每次 我看到日軍激烈到無以復加的戰鬥描述﹐和稀少到屈指可數的“傷”、 “亡”數字﹐都懷疑他們隻是列出了最單純的“戰傷”、“戰死”兩 項而已。 　　　　　　　　　　　　　　　 其次﹐在損失人員的類別上（有點文字遊戲啊）也存在問題。軍 隊裡除了官、兵﹐還有其他人士﹐比如國軍的軍用文官、軍佐、夫役﹐ 日軍的軍屬、軍夫﹐他們的死傷失蹤﹐未必會出現在統計數字上﹐甚 至連一般意義上的“兵”都會被分類對待。舉個例子﹐桂南昆侖關會 戰﹐一般史料都記載國軍第5 軍負傷一萬一千余人﹐陣亡五千六百余 人﹐生死不明八百余人（《抗日戰史》﹐鄭洞國回憶錄《我的戎馬生 涯》所載數字與此相近）﹐但是台“國防部史政編譯室”的孫建中編 寫《國軍裝甲兵發展史》時翻查原始檔案《桂南抗日會戰柏溪稿》﹐ 赫然發現後面還有一句“傷亡及失蹤的雜役兵共計6416名未列”﹗在 這裡﹐“雜役兵”不是“兵”﹐真有點白馬非馬的味道。有了這一點 認識﹐也能理解喜峰口大刀隊夜襲和平型關戰鬥﹐中國軍隊公布的戰 果與日本軍隊記載的傷亡為什麼有很大的差距﹐由於雙方都是襲擊支 援部隊﹐除去政治因素﹐個人極度懷疑日軍的軍屬軍夫和雇傭的民夫 並沒有被計算在傷亡之內。 　　　　　　　　　　　　　　　 抗戰與國共戰爭期間的中國軍隊畢竟不是美軍﹐無法詳細統計每 一個死傷者的姓名番號﹐無論“斃傷”與“傷亡”﹐都有各種政治上 的、技術上的、概念上的變形﹐以及如spk 兄所說的“模糊與準確的 結合”。與其憑借幾本官方非官方的戰史﹐爭論傷亡與斃傷孰“真” 孰“假”﹐不如尋找更多的原始資料﹐探求數字的構成和范圍﹐更有 挖掘真相的快感。 　　　　　　　　　　　　　　　 　　　　　　　　　　　　　　　 -- ------------------------------------------- MdnCNhistory/中國近現代史版 開始每周一書活動 歡迎各位評書、薦書 薦書要求隨配便當﹐以方便大家當當閱讀 XD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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