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frutiva23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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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網誌] 陳樂融影評161:想飛的鋼琴少年(Vitus)——兼談鋼琴家郎朗
時間Fri Jul 16 15:44:16 2010
陳樂融影評161:想飛的鋼琴少年(Vitus)——兼談鋼琴家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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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想飛的鋼琴少年」開玩笑跟朋友說:「這個電影對20歲以下的人是勵志片,對於40
歲以上的人是喪志片。」
我和朋友都是老大不小了才學鋼琴,只是他兩年前拜師至今,我是今年才玩票自修。看了
本片六歲天才童星法布里奇歐柏桑尼(Fabrizio Borsani)和十二歲少年鋼琴家泰歐蓋爾
基(Teo Gheorghiu)的絕妙琴藝,跟朋友笑說:唉呀,我們還混什麼呢?
撇開面對天才的心虛(與妒忌?),我還是非常鼓勵大家(不管10歲或80歲)來看本片。
不用靠太多特效才能勾勒「奇幻」,忘掉「夢奇地」或「納尼亞」之類的故事,「一個天
才能在現實生活中快樂成功」,在我看來已經是最大的奇幻之一。
這世上天才不少,可惜真快樂的不多,快樂而能成功、致富,沒被打壓、摧殘、發展失衡
或「反社會」,可以面面俱到讓自己和周遭人都幸福,就更如鳳毛麟角了。
本片當然是一篇為天才謳歌的「愛的宣言」,現年六十七歲的瑞士導演佛瑞迪.穆勒(
Fredi M. Murer)把這個故事藏了二十年,現在以一種輕盈但寫實的手法娓娓道來,沒有
控訴諷刺,只有濃濃的「深明世事、了然於胸」的豁達與幽默。
情節比所謂「兒童教育片」複雜稍微些,不只這個智商180的資優生有難,他一家人都有
不同程度的人生考驗(爺爺積蓄即將用罄、爸爸升遷不順、媽媽過度以他為中心的長期掌
控衍生的焦慮),但也讓大人觀眾更屏息以待。
主角維特(Vitus)一開始當然不快樂,現實中的孩子或大人遠遠跟不上他的心智追求,
這樣一個「巨大的小人兒」注定不容易交到朋友,甚至不討普通老師的歡心。因為,這等
學生會不耐煩,若沒經過「適當」的社會化薰陶,很難不直來直往地與人碰撞、不給別人
情面。而所謂「天才」,大都不太管「社會化」是啥,一如周董眼中、口中的很多人事物
,都很「瞎」。
看這部片讓我想到大陸天才鋼琴家郎朗。因為我才剛在台北兩廳院廣場,有幸聽到「倫敦
交響樂團」(LSO)和郎朗的戶外精彩轉播。首次目睹耳聞郎朗的琴藝與神采,他征服了
我,見識到頂尖演奏家與樂器的合而為一,一如卓越賽車手的人車合一、運動員的人球合
一,那麼淋漓酣暢。
不管電影「想飛的鋼琴少年」中的演員或郎朗,看他們手在琴鍵上飛舞,或強如驟風或柔
如細語,一切如有神助,或者如他自稱「心隨意動」之境。
這份「游刃有餘」的背後當然有拼了命的熱情與苦功,才能創造「庖丁解牛」般的神乎其
技,但更重要的還是天賦吧——對音感、節奏的絕佳辨識,以及完美的肌肉協調控制。
除了這兩點,偉大的音樂家或其他藝術家都有「成竹在胸」的「結構意象」本領,郎朗更
說自己「隨時有50首以上協奏曲在口袋裡可以表演」,優秀的藝術家在下筆、作畫、雕塑
、導演或彈奏前,通常早已在心中「視覺化」(visualize)成品。而平庸如我連看譜一
個一個音要彈好、左右開弓彈流暢,都難如登天。
耳聾的貝多芬在寫完「命運」之後,早就「聽」完他畢生顛峰代表作,首演只是讓我們這
些「聽力健全」的人,有機會聽到全曲罷了啊。
電影「想飛的鋼琴少年」主角維特,抱怨老派音樂老師叫他「收」一點,老大不開心,回
家也懶得練琴。媽媽罵,他回嘴:「要收就沒意思,不想練了。」
郎朗呢?他曾經因彈奏曲風不討中央音樂學院附小某鋼琴老師喜歡,被罵彈琴「像東北人
種土豆」(郎朗來自瀋陽)、「白開水一杯」,氣到不想學習。因為老師不支持他的個性
與演繹,鬧得年紀還小的天才兒童失去自信。
只是維特發脾氣的時候家人拿他沒輒,現實中的郎朗從瀋陽到北京求學,辭職舉債、背水
一戰支持兒子的郎爸爸,不明白為何學校的老師要趕兒子走,還跟郎朗上演過一齣「準家
暴」的驚險談判戲。
郎爸責打兒子後,逼他有三條路可選:「跳樓、吃藥自殺、回瀋陽。」毒藥還扔到面前(
真有預謀啊)。而死倔的父子都不願就此灰頭土臉回老家,所以只剩前兩條死路。郎朗回
憶說那時住十一層樓太高,跳樓完全不考慮,那就剩吃藥了。
看到這裡,我們真的很同情少年郎朗的境遇對不?別著急,郎朗的叛逆和自覺可沒讓自己
變成「受虐兒」,他念頭一轉,回神反駁老爸:「我才不死呢,要死你去死,要死老師去
死,我之前也彈得挺好的,我做錯什麼了!」好個共產黨領導下小紅衛兵的氣勢啊。
準悲劇剎那變成有點像通俗鬧劇。望子成龍的老爸也不是真想鬧命案,父子的彆扭大概也
就先緩下來。最後,他因為在離校前,忽然被班上同學和另位老師鼓勵央請他表演一曲,
眾人百般「勸駕」忽然讓郎朗重拾信心,一曲彈罷興致來了,回頭跟老爸說他要好好學下
去、不回瀋陽了。而且決定:「算了,誰也不聽了,我走自己的路吧。」
從這段轉折,看得出天才兒童都容易有「龍困淺灘」期,能不能熬得過、轉得回,決定天
才之後能否大放異彩。這除了跟環境有關,當然也跟個人意志有關。
看片中維特和郎朗彈琴與個性中的狂放,不只表現在精準駕馭快板的「力度」,還包括融
會貫通一首新曲的「速度」與迫切想學習更多、挑戰更高的「進度」。這些快節奏的「亢
奮飛揚」,若遇上溫吞保守的教育體制與社會環境,難免不會被打壓告誡要「按部就班」
。
但天才的張揚狂放,壓得了嗎?郎朗說:「我是人來瘋,人家越捧我勁頭越足,彈起來越
出色。」他是誠實的。
遇上天時地利人和,張狂的天才可以倖免於難,甚至名利雙收,一旦因緣不佳,這種狂放
只會伴隨他的藝術短暫燃起火花,而後被澆薄的人海淹沒。幸運的是,天才即便成為現實
中的悲劇主角,他創造過的藝術還是有可能流傳下去,成為經典,所謂「詩人不幸詩家幸
」。
片中的維特,展示的不只有琴藝天才,從智識到技能全方位都是天才,編導讓他技巧地用
「退後原來是向前」的奇招,成功化解了自己的困境,也神奇地幫家人解套,這是本片在
歐洲教育文藝片色彩外的好萊塢懸疑娛樂成分,不說破留給大家欣賞。但畢竟只是戲劇。
郎朗名列當今世界知名度最高、最受推崇的年輕鋼琴家(還不只是跟華裔或亞裔比),一
年一百多場演出,廣告代言等外務不斷,除掉自身才華,我們這時代(特別在美國)鼓勵
年輕、創新、變異、勇氣、破格、偶像,當然也是大利多的溫床。
當別人一再問他是否會因名利而改變,他承認名利本就跟著成功而來,但有一天有些東西
「下去了也無所謂」,因為重點是他愛彈琴,他「從小沒有想當一個有名的鋼琴家,而是
要當一流的鋼琴家。」
但郎朗的價值判斷其實是:如果你夠好,你就肯定會出頭。被問到是「鋼琴家」還是「明
星」這種帶點挑釁的問題時,他說:「一個成功的鋼琴家應該是萬人迷」。按此邏輯,除
非他自己的琴藝退步了,他才甘心不紅,否則,他應該還是沒法像他說的「下去了也無所
謂」那麼淡然處之吧?一如七歲的他曾經因為在「全國首屆少兒鋼琴大賽」只得到第七名
(優秀獎),衝去跟評委主席大叫:「不公平!我不要優秀獎!」一樣,人的個性發展往
往有跡可尋。
歷史告訴我們,多數天才很難在第一時間看出自己的才華出現逆轉的現實。儘管郎朗說:
「我知道我自己在什麼位置。」但一如南極洲的冰棚忽然崩塌讓科學家震驚一樣,通常某
種難以言喻的「不願面對的真相」(An inconvenient truth),才是已經凌雲直上的天
才,最終要挑戰的天空。
(2007.05)
P.S.我自修幾個月就放棄啦。
This entry was posted on 星期一, 六月 14th, 2010 at 12:1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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