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轉錄自 book 看板] 作者: qilai (合眾國的榮華也該到頭了) 看板: book 標題: [心得] 三島由紀夫《憂國．潮騷》 時間: Fri Nov 27 12:55:14 2009 http://blog.yam.com/qilai/article/25502614 　　三島由紀夫這個人實在太複雜、深邃，並非是能用三言兩語討論清楚的人物；何況我 也尚未拜讀過他的《金閣寺》、《豐饒之海》等代表作品。是故本篇只是對〈憂國〉、〈 潮騷〉兩篇故事的直覺式感想，也許粗疏、膚淺了點，尚祈指教。 　　先談〈憂國〉。故事主角是陸軍中尉武山信二，他的同袍們參加了「二．二六」事件 ，由於武山剛結婚不久而沒有邀他參加。二月二十八日夜，武山知道明天就要全面鎮壓叛 亂部隊了，自己也將受命參與執行此任務；此人很明顯也是個皇道派憤青，對於同袍沒邀 他一同「尊皇討奸」已經很不高興，如今更不想接下這個違背個人意志的任務，又不願抗 命，於是當天晚上得到回家休息的機會後便於家中切腹自殺，追隨同袍去了；年輕貌美的 妻子也以短刀一同殉死。 　　這篇以切腹為主題的短篇之所以有名，大概是由於三島後來自編自導自演成電影，最 後又自己親身實踐了的緣故。然而我讀起來實在很反感，並不是因為厭惡對自殺過程的細 膩描寫，而是自殺的理由實在很難讓人茍同。 　　「二．二六」事件是日本近代史大事，不勞我重述；那麼身為行動主體的皇道派軍官 到底主張什麼呢？——「清君側」、「天皇親政」、消滅官僚、財閥以達到「一君萬民」 的「昭和維新」體制！ 　　說穿了，這就是赤裸裸的極權主義與軍事統治。這個理想中的政權除了獨裁者的名號 是天皇而非總書記之外，和他們視為宿敵的社會主義蘇聯沒有太多差異。極右翼的本質就 是極左翼，從這個例子再一次得到驗證。 　　這個粗糙的政變在昭和天皇難得的果斷鎮壓下理所當然地失敗。隨後，近代天皇制國 家在相對溫和的軍部統制派的領導下依舊走上了滅亡的道路，日本民族承受了空前的屈辱 ，直到今天仍無法完全擺脫。 　　然而，即使皇道派在權力鬥爭中勝利也不可能改變這個結局。只要蘆溝橋事變照樣發 生，日美開戰就無法避免；而那又不可能不發生，因為軍官中蔓延著的對權力、榮耀的貪 婪和下剋上的冒險風氣已不可遏止。 　　三島明不明白，造成自己珍視的日本民族傳統被西方征服者踐踏、腐蝕的，就是這些 自我感覺良好的愛國賊？也許真不明白，也許明白了也要假裝不是那樣子，否則就不會在 〈憂國〉中如此歌頌「二．二六」的政變「忠臣」。然而，「死有重如泰山，有輕如鴻毛 」，再優雅的文筆也無法使羽片擁有峰巒的重量，孔子所謂「匹夫匹婦之為諒也，自經於 溝瀆，而莫之知也」正是其貼切的寫照。 　　與這相比，一生戮力從公、八十二歲高齡仍在奮勉擔任大藏大臣，力圖從大蕭條中拯 救日本經濟，卻在「二．二六」事件中被這些浮夸而無知的「志士」殺害的一代理財家高 橋是清子爵，才真正令人高山仰止。 　　再談〈潮騷〉。這是篇一百多頁的中篇，內容是在日本一座遠離塵囂的離島漁村中， 貧窮漁夫與財主女兒之間很王道的純愛故事，王道到想不出中間有什麼值得一提的劇情。 結局是有情人終成眷屬，這當然也很王道，不過考慮到作者是三島由紀夫，也許這樣的結 尾算是很難得的吧。 　　跟簡單的劇情比起來，〈潮騷〉更值得欣賞的是對小島美景與漁村生活的優美描寫。 這類美文在篇中幾乎俯拾即是，即使隔了一層翻譯仍不減丰姿：松林中的幽靜神社、翱翔 的海鳥、漁夫辛勤而有活力的勞動、居民溫良的風俗，在在令人對那遺世獨立、不受資本 主義文明侵蝕的淳樸島嶼心生嚮往——小說真正的主角與其說是那對青年男女，倒不如說 正是這理想化的鄉土生活本身；而人物之間之所以沒有像樣的、夠戲劇性的衝突，也正是 為了表現這種生活的溫馨與和諧。 　　當然，這種由文人加以浪漫化的田園形象在世界各國文學中都存在，如從前我讀過的 遲子建〈日落晚窯〉也洋溢著類似的情調；但相較之下，三島的美文功力仍為箇中佼佼者 。 　　真要說閱讀時感覺到的缺點，大概就是劉慕沙譯本的對白翻得十分生硬，不像鄉村民 眾的語氣。我雖不知原文如何，但這類對白應當還是採取中文裡同樣鮮活的鄉土語言來對 譯為佳，無論是用北方話或閩南語。 　　再者，這樣風格的一篇作品居然和〈憂國〉合為一本書，未免也太突兀了。真不知朱 家的人是怎麼想的。 書目資料： 三島由紀夫著，劉慕沙譯，《憂國．潮騷》，台北：三三書坊，198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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