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HaHaMilk (南瓜載我來的)
看板Indie-Film
標題[轉錄]誠品好讀9月專題-7: 導演筆記‧吳米森
時間Fri Sep 23 20:57:26 2005
※ [本文轉錄自 documentary 看板]
作者: filmwalker (夢想起飛的季節) 看板: documentary
標題: 誠品好讀9月專題-7: 導演筆記‧吳米森
時間: Fri Sep 23 17:10:40 2005
吳米森‧「當下」並非唯一
採訪/林欣誼
新一代的台灣導演中,吳米森的影像創作類型橫跨劇情、實驗、紀錄片、廣告影片及MTV
,以其作品片名富涵詩意、畫面華麗縹緲形成個人風格。描述青春世代愛戀與自由的電影
,深受廣大文藝青年喜好。然而,在實驗劇情片外,吳米森亦投入拍攝鄉愁與教改題材的
紀錄片,他對於紀實與虛構有什麼不同觀點?學院出身的他,對於鏡頭的權力又有什麼
想法?
所謂的「紀錄片工作者」,並非每一個都長期窩居在窮鄉僻壤,看上去很窮酸,也不是
隨時都扛著攝影機在路上走,流著涔涔的汗,苦苦等待每個奇蹟的瞬間。「因為我不黑、
打扮比較乾淨,所以常常被認為不是個『誠懇的』紀錄片工作者……」是的,在工作室裡
的吳米森穿著雪白襯衫和牛仔褲,神情清爽,有點好笑似地說。
吳米森早年作品《後樂園》實驗風格強烈,是列名在許多文藝青年心中的片單之一;近年
他又完成《起毛球了》和《給我一支貓》兩部電影,影像風格詩意、即興,輕盈的敘事中
,同時保有一貫的內省基調,呈現對於存在、死亡的形而上思考。相對於這幾部片的鋒芒
和讚譽,卻較少人知道吳米森也涉足紀錄片,至今已完成了五部作品。
拍紀錄片對吳米森來說,並不是偶然遇見了什麼人,然後拍出一部關於這個人的片。
怕生、不常出門的他,沒有輕易和人搏感情的江湖性格,身邊也沒有俯拾即是的精彩人物
,「我在腦子裡先有一個概念,構思好之後,再出發去尋找真實的人物和題材。」
而拍紀錄片的過程,有時比劇情片更戲劇性─《給我一支貓》開拍當天,一位老榮民手上
捧著厚厚一疊剪報資料,出現在拍片現場西門町,對著他侃侃而談:「我是中國○○七
長江一號……」突兀的開場白,讓吳米森一陣錯愕,攝影機旁的真實世界,竟出現一位
彷彿從電影裡走出來的荒謬人物。不久後,這位老榮民便在《E.T.月球學園》現身了。
《E.T.月球學園》是一部描述「鄉愁」的紀錄片,吳米森構想中的角色,是一位勤學台語
的老榮民。循著構想,他找到了片中年近八十的朱老伯伯。朱伯伯總是瞇著老花眼,指認
中國地圖上遙遠的家鄉;他也在只有自己一人的課堂上,吃力地學著台語。拍攝期間,
吳米森加入自稱「長江一號」的老榮民,朱伯伯也因為結識了這位歷史「偶像」興奮不已
,但有一天,卻看見電視新聞播出消息:「歷史上真正的長江一號,在高雄病危……」
高高在上的指標突然搖晃起來,朱伯伯卻只是一貫瞇著眼微笑,不知怎麼解釋為何會有
兩個「長江一號」。在片中正看著新聞畫面的朱伯伯,並沒有被吳米森的鏡頭久久凝視,
也沒有特寫他滿佈皺紋的臉容。
「私密,不是紀錄片的意義。」吳米森的電影中很少有人在哭,他說,「很多人會對路邊
的乞討者一腳跨過去,卻喜歡花錢進戲院買感動;所以我不要煽情,真正的感動是很深的
累積,不只是一時反應,否則和看A片有什麼不一樣?」拍片時,他甚至很少和角色交談,
保持極高度的內斂和自覺,「我不是任何人的生命導師,也不想藉著拍片來介入別人的
生活;攝影機的本質是很暴力的,所以一定要小心運用這個權力。」
摒除自我催眠的使命感,放棄對角色私密情感的捕捉,此外,吳米森也不迷信很多導演
所殷殷期待的「一剎那」。另一個「長江一號」的新聞出現,是拍攝期間意外的巧合,
它為《E.T. 月球學園》下了一個戲劇性的註腳,甚至帶來情感的高潮;但他清楚知道,
期待這種意外是很「嗜血」的,「意外對電影來說是好事,但對生命本身並不是,有時候
意外是人無法承受的。」他清醒地跳脫對「當下」的沉迷,「很多人喜歡捕捉眼淚滴下來
的一瞬間,但是『當下』雖很重要,卻並非唯一,一剎那不應該被無限放大。」
《E.T.月球學園》之後,吳米森又完成《九命人》與《提著腦袋上學去》,訪談近兩百位
教師、學生與家長,探討校園中的體罰和髮禁問題。處理這個爭議性的教改議題,當中
似乎有明顯的「政治正確」,但他花了很大的力氣說服公視的製作部門,他並不想呈現
血淋淋的體罰畫面,很快地激起觀眾的同情和心疼,然後輕鬆指控「體罰不對」。
對他而言,去拍攝拳打腳踢的體罰現場,或花幾個月時間在學校裡蹲點跟拍,遠比進行
大量訪談、整理出具有邏輯又有趣的一部片要來得容易,但吳米森仍選擇後者這種難度
較高的方法,「我不是在公審,也不是揭人瘡疤,我讓主張體罰的老師也有講清楚的機會
,剪接他們的談話時,小心不要渲染、煽情。」他堅持的態度,就是謙卑和小心。
下一部劇情長片《松鼠自殺事件》(片名暫定)於八月開拍,內容是浪漫魔幻的愛情故事
,深一層的背景卻是人們在一座島上自我毀滅的集體命運。在吳米森眼中,「劇情片」和
「紀錄片」並無絕對分野,導演角色也沒有分歧,對他來說「都是說故事」。不論虛構或
非虛構,都是與人的內在世界對話,捕捉對生命的看法。「面對鏡頭的人是會欺騙的,
所以紀錄片有時只是膚淺的真實,無法完全捕捉生命。」─這是電影大師奇士勞斯基
之所以從紀錄片轉拍劇情片的理由,也是吳米森由衷的想法。
◇導演功課◇
閱讀就像嚼檳榔
「閱讀是生活裡很自然的事,就像嚼檳榔一樣」,吳米森自己有隨身帶書閱讀的習慣,
但他剛從美國回來時,比較之下卻發現這並不是台灣的「民情」;走在台北街頭,也覺得
書店太少,「下班回家的路線上沒有任何一家書店佇立,於是,很荒謬地,上書店還得
排進schedule,變成一件需要特地去做的行程。」
吳米森曾應公視之邀,創作過一部影像詩《我在偷看你在不在偷看我在偷看你》,以
林燿德、夏宇、曾淑美等人的詩為本,進行影像上的想像和演繹。談及詩,吳米森認為
詩是「創作的核心」,雖然它與現實最搭不上邊,卻能「最有效處理真實的面向」;
他愛讀美國Beat Generation世代的詩,但他覺得能激發靈感的詩,不只文字詩,而是一種
生活中的「詩意」。
小說是吳米森最常閱讀的書種,過去,他讀許多村上春樹的小說,近來讀台灣小說,
大多為了尋找改編的題材,紀大偉、張耀升、盧郁佳、郝譽翔、駱以軍等都是他關注的
作家。已完成的劇本《戰爭終了》即改編自紀大偉作品,但這部片一直未能拍成,吳米森
透露,將來想把它做成一張「音樂專輯」,「其實我最想當的是音樂家。」創作對他來說
是無邊界的,而詩的天馬行空,音樂的即興和節奏感,無形中都已滲透進了吳米森的影像
創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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