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已經可以顯出唯我主義（見本版第127篇）的傾向和毛病。的確，若 是基於有不可說的大道這樣的出發點，由於這個道不可說，也無法被積極地 施為，也無法以語言溝通，所以很難說出來。 其實這東西不是印度哲學所獨有、也不是道家所獨有，其實所有的哲學 到最後大概通往一些差不多的東西。原本的希臘哲學也認為有這個東西，但 這個東西必須要透過共同思辨、共同生活（不是共同嘴砲而已），在古典的 辯證練習中共同追求（我們模仿一下某知名用語）「大道時刻」。可以體驗 但說不出來，這個大家很早就發現。 但是有件事情要特別小心：大道說不出來，但人有溝通的可能性。通往 大道並不能用宣稱的方式，也不是這個人或那個人認為自己已經摸到了、看 到了、甚至進到了大道，而其他人還沒有，所以他告訴其他人你們都還未夠 班。大道需要持續地處在某種生活形式，而且是持續地與同樣有志於此道的 人去處在那樣的形式。並不是真的完全不作為，自己認為看到了其實也可能 尚未達到。持續活在大道的狀態中是幾乎不可能的，這就跟沒有人知道理性 完全發揮是什麼狀況一樣，我們都只是以自己認為滿意的方式做不完美的終 止。某人更早期曾經關心過伊底帕斯循環，也是出於完美狀態的不可知，於 是導致所謂理論與實務的落差，而每一次的落差都再生產了投入新理論與新 實踐的條件。這個是已知的。 所以在這裡我要特別提醒一點：大道說不出來，但沒有人是穩定且自知 地處在大道狀態中。就跟你提到沒有一個分析者分析得到自己的侷限一樣。 這應該更精確一點地說：他即使知道他有侷限、但他無法知道自己什麼時候 碰到了侷限。侷限人人都有，包括你現在想要通往大道的的時候都有。這已 經在我一開始回答的時候就說了，問題不是光知道不完美而已。我們都不知 道完美狀態是什麼。你不知道怎麼說的東西，可能其他人知道怎麼說，而不 是因為那已經屬於大道而不可說。因為我們不知道大道，我們也無法區分大 道的不可說、與單純是自相矛盾、甚至是無知的不可說。 這東西其實不需要怎麼樣參悟。道理是很簡單的，我只是翻來覆去地說 了很多遍。在我看來這與其說是法律的問題不如說是你人生的問題。所以我 前面提過這是你在安身立命。也說了問題終究是在社會狀態下安身立命。就 算是標榜遺世獨立的基督宗教修道院、或是佛教寺院，還是依靠布施化緣和 捐獻這些東西與社會相連。我說不可能遺世獨立的重點在這裡。這還只是具 體互動關係的層次。更不可能離開群居生活、也不可能知道是否已達到大道 的理由是你在語言的世界中。和其光同其塵、不敢為天下先不敢為天下後， 這都仍然是透過語言在逼近不可言。這個逼近的過程仍然是需要你去大量使 用語言，並且大量地講出自己的所得。講不出來的時候跟不懂是一樣的。你 跟你覺得不懂的其他人一樣都不懂。 同樣地，我其實也可以只推文三個字寫：你不懂。但很明顯地你若干程 度需要這種與外界的接觸。你自己也知道了大道沒有辦法把自己放在洞穴裡 像達摩面壁到影子都印上去的狀況下得出來。不這樣子詰難的話，你就是掉 進你所批評的那些執著於某種理性運用的問題而已。你也覺得你在運用某種 理性。只是這個理性可能名字不一樣。結果是一樣的。這個就是頑空。 本版某一個教師年輕的時候曾經因為重視這種破除幻覺、意識到人之不 完美的路線，導致某些學生走上一些神秘主義路線。這個神秘主義路線的兆 頭現在在你身上也可以看到，原因是怎麼樣我們就不管了。這種神秘路線並 不是想追求超自然體驗，而是一種以挑釁與造成困惑取代厲聲控訴的手法。 這個路線想要的就是找人來溝通但是告訴他我其實沒有要跟你溝通。在這個 過程中確實會產生一種我知道而你不知道的小小成就感。由於人都需要空間 成長，有時候這也是必須經過的階段。是不是通過這個階段的差別在於是否 能不被這個挑釁衝動所驅、而是你去清醒地決定什麼時候、怎麼樣、多少程 度的挑釁。在還沒有通過之前，使他人不能了解然後告訴他我不方便說、你 不懂這個東西，還是讓你不自由。而那樣活過的人，一眼可以辨認出來自己 的生命經歷。 -- 狄馬喬即使被三振了， 也是很好看的。 --Ted William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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