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waterlis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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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轉貼]拉斯馮提爾在台北 / 游惠貞
時間Sat Dec 21 23:12:07 2002
拉斯馮提爾在台北
◎游惠貞
從從容容地看金馬國際影展的電影,像我這樣看影展長大的觀眾,不免要感嘆排隊搶票「泡影展」的日子已經一去不返了,當「影展電影」成為戲院常客,不像過去那樣失之交臂後便不復相見,趕影展便不再緊張刺激了。看電影正常化理當是好事,不過我真想念漏夜排隊搶午夜場的「醫院風雲」電影票,和識與不識的朋友一起擠滿幾百人座的電影院,在子夜時分看一個游走陰陽界的人鬼故事。
「醫院風雲」持續走紅,幾回拿出來做特別映演,都惹得全市影癡為之瘋狂,敏銳的片商嗅到賣點的氣味,這部電影於是上了院線,並且連映了一、兩個月。這位丹麥導演拉斯馮提爾稍早的「犯罪份子」、「瘟疫」和「歐洲特快車」,都曾經是台北影癡的話題,「醫院風雲」把他推上偶像導演之列,隨後的「醫院風雲續集」、「破浪而出」、「白癡」等等,無一不讓人如癡如醉,「在黑暗中漫舞」同樣是未映先轟動,預售票賣得如火如荼;沒有新片看時,觀眾則以導演的拍片實錄止飢,能夠如此傾城傾市,唯有拉斯馮提爾。
世人皆知拉斯馮提爾有嚴重的密閉恐懼症,九七年他歷經兩整天的時間,從丹麥一路搭老式火車(車窗可以自由開啟)到達坎城,參加「白癡」的宣傳活動,媒體專訪區設在坎城與尼斯之間一座背山面海的五星級旅館的花園涼亭裡,木質的涼亭三面鏤空,正面可眺望地中海。拉斯馮提爾略帶靦腆地出現了,開始應記者之問談他的電影,接著不知為何地談起了他的家庭,他忽然對我們這些素昧平生的外國人談起他的生父,說到他如何登門求見,生父委人告以「請先和我的律師約時間」云云。
公關走過來提醒大家時間有限,顯然也提醒導演不要多言。於是再談他和其他幾個丹麥導演在一九九五年電影發明百年時共同發起的「九五電影宣言」(Dogma
95),誰都想不到熱衷電影光學特效,「歐洲特快車」中一個鏡頭可以做十四次重複曝光的馮提爾,會丟開他對攝影的迷戀,提出一份講求樸實、條文嚴苛的拍片守則,要求拍電影不打燈、不造景、不配樂,不做特效等等,尤其不能捏造虛假高潮,導演亦不能掛名,它的主要精神乃是為了不讓龐大的片廠和天價預算扼殺拍電影的單純樂趣電影。拉斯馮提爾大笑說,這份守則就像一個少年幫派的血盟,充滿捉弄人的細節;又像猶太人的戒律,讓人可以理直氣壯地犯戒,「因為條文太多,誰記的了?」
那場媒體訪談回想起來實在像個夢境,有如「歐洲特快車」或「瘟疫」中的某個場景,帶著被催眠的身不由己。原來拉斯馮提爾遠離媒體,乃是因為他一開口便不由自主地全盤托出,毫無隱瞞,像他的電影中被催眠的人物,像「我是拉斯馮提爾,我是白癡」中那個自言自語的他自己......
拍完「白癡」,拉斯馮提爾就犯了「九五電影宣言」的大戒,拍了歌舞片「在黑暗中漫舞」,影片中大量晃動、跟拍的鏡頭,依然是「破浪而出」的調調,劇中人脂粉不施,造型十分拉塌,正是那種會迷戀歌舞片的凡夫俗子,弱視的女主角寄情歌舞片,藉由聽覺將周遭的環境音轉化成歌舞幻想,一切現實的苦惱困局,在歌舞幻境中都得到解脫。
世紀之交,無數導演-包括亞倫雷奈、伍迪艾倫、麥克李、蔡明亮等等-都回過頭去檢視歌舞片這個經常用來粉飾太平的電影類型,我們的拉斯馮提爾再次證明它是詮釋類型電影的天才,傳統歌舞片類型電影和歌舞片的忠實影迷,在這部電影中結合為一了。台北的影迷一向渴望大師,而過去十年來,拉斯馮提爾正填補了我們的渴慾,他是世紀末的高達、楚浮、柏格曼,是新世代觀眾的何索、溫德斯、奇士勞斯基,是我們的當代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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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法廣大無邊,變化萬端,它能顯示在兩條鯰魚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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