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轉錄自 Philharmonic 看板] 作者: Valentina (暗戀桃花源) 看板: Philharmonic 標題: 科特‧懷爾 時間: Thu Feb 28 19:02:45 2002 2000年的新聞 羅蕾萊破浪而出：閒話瑪琳‧黛德麗的《藍天使》 　莊裕安 瑪琳‧黛德麗進軍好萊塢的影片《摩洛哥》劇照。 由國家電影資料館主辦的「萊茵河畔——德國電影展」將於十一月十五日至十二月三十日 ，放映德國經典影片、名家代表作及現代短片，共五十九部。 電影資料館這一季的「德國影展」，要播映許多本地罕見的老片，最令我感興趣的是約瑟 夫‧馮‧史坦堡的《藍天使》。今年是德國表現主義作曲家科特‧懷爾的百年冥誕，女歌 手鄔蒂‧蘭普因為在九０年代灌錄懷爾許多代表作，成為年度炙手可熱橫跨古典與流行的 明星。蘭普也由於翻唱瑪琳‧黛德麗與艾狄絲‧皮雅芙三、四０年代名曲，重現世紀初煙 視媚行的風騷味，被封為「知識分子的瑪丹娜」。《藍天使》正是黛德麗崛起影壇的代表 作，也是她還沒被好萊塢改造前的正統德國電影。 黛德麗迅速擄獲美國觀眾的胃口 話說奧斯卡第一屆影帝艾密爾‧簡寧，鑒於有聲電影崛起，自己的德國腔調並不適合好萊 塢，因此想將重心轉向柏林。他看上海恩利許‧曼的小說《安瑞特教授》，有請班底導演 史坦堡回德國選角與掌鏡。史坦堡閒來勘星，某夜在劇院目睹黛德麗登台風采，決定採用 這個沒挑過大樑的新人。那時簡寧挾影帝之威，片酬是黛德麗的四十倍之多，後者似乎只 是不起眼的女配角。 海恩利許‧曼是湯瑪斯‧曼的哥哥，對揭發與批判社會惡習的力道勝過弟弟。原著小說刻 畫重點在學究教授的沉淪，但電影殺青後焦點卻有所轉移，黛德麗幾乎變成萊茵河的女妖 羅蕾萊，浮出水面誘惑所有德國男人。簡寧返德後聲勢日下，倒是黛德麗下一部戲《摩洛 哥》便攻進好萊塢，而且一舉獲得奧斯卡影后提名，兩人際遇從此背道而馳。不過黛德麗 也陷於妖魅定型，始終難逃煙花女子角色窠臼，難有更上一層樓的挑戰。黛德麗迅速擄獲 美國觀眾的胃口，一度躍升全美收入次高的富人，年度進帳僅次於奧森‧威爾斯影射的「 大國民」報閥赫斯特。 史坦堡的強烈影像扣人心弦 《藍天使》敘述大學教授安瑞特為管束學生出入夜總會，親 自到風月場所查禁不肖的學生，沒想到入門後竟然迷戀起歌女蘿拉。安瑞特下場極慘， 後來被學院所逐，堂堂教授在戲班扮起娛人小丑受盡羞辱。小說刻畫近似「優里西斯與賽 昂女妖」、「浮士德與海倫」那樣的誘惑主題，更質疑威廉二世時代德國教育制度的腐敗 。史坦堡電影沒有原作嚴厲的控訴批判，亦未落入通俗教誨劇的道德酸味，反而帶著佛洛 伊德式的精神分析趣味，包容更為寬廣。 史坦堡的電影劇本未必一流，《藍天使》已屬上乘之作，但他的攝影與美術常為行家通讚 。《藍天使》裡教室與舞榭的構圖對比，非常傳神烘托大學教授與風塵歌女的心靈世界。 德國表現主義電影的打光本來就出神入化，史坦堡黑白片的強烈影像尤其扣人心弦。老教 授禁慾素樸的幾何線條課室，一再穿插於朦朧晃動的藍天使夜總會之間，讓人慢慢認同教 授會步入迷途的心理歷程，不會讓這個角色只是遭人厭惡的假道學。 黛德麗向史坦堡學 習打光與取鏡精髓 黛德麗與史坦堡一共合作過六部電影，因此學會導演的打光與取鏡精髓。希區考克拍片的 前置作業嚴謹素來聞名，他會為一部戲畫上數百張草圖，仔細推敲場景鏡位，誰也不能更 動他的構思。但有一次與黛德麗合作《慾海驚魂》，竟然能放手讓黛德麗去使喚燈光與攝 影，還佩服黛德麗的獨到手法。黛德麗後來獲得好萊塢燈光師與攝影師學會的榮譽會員， 表彰她在這方面的專業修養。華裔影人唯一得過奧斯卡獎的攝影師黃宗霑，便說過他從史 坦堡身上學到很多燈光與攝影知識。 論者喜歡套用蕭伯納《賣花女》那個劇本裡的教授與村姑，比喻史坦堡一手雕塑黛德麗， 由懵懂生澀的小劇場演員，搖身一變為鎮懾全世界的性感女神。黛德麗自己更承認，只有 在史坦堡氣急敗壞的「催眠式辱罵」之下，她才能盡情賣弄風騷。一直到九０年代，瑪丹 娜與喬治男孩的宣傳照，都還指定要「瑪琳‧黛德麗的打光與攝影」。蘭普向皮雅芙與黛 德麗致敬的專輯《幻影》，唱片封面更是不折不扣沿用史坦堡影像手法。即使是史坦堡的 失敗之作，光是看他如何拍攝黛德麗的臉孔，都有經典般的參考價值。 戲裡戲外充滿人 生的嘲弄 黛德麗說「史坦堡式打燈」其實不複雜，只不過是在頭頂打一個主燈，位置稍微偏右以突 出眉骨及顴骨，然後能在鼻尖下方看見蝶翼般的陰影，便能萬無一失。即使後來拍彩色片 ，也能屢試不爽，因此她在片場總需要一面鏡子，好看到註冊商標「美人鼻尖蝶翼陰影」 。《藍天使》裡初出茅廬的她，還沒有到達爐火純青的地步。她踏進好萊塢派拉蒙片場的 第一件事，便是總裁下令化妝師拔掉兩道濃眉毛，牙醫拔去兩側智齒。此後只見細細高聳 的兩道半月眉，並用陰影與反白襯托凸起的顴骨，並且快速減肥三十磅好顯出凸胸豐臀柳 腰。黛德麗還學會上戲前要含一小片鮮檸檬，好改善唇型、雙頰與咬字。《藍天使》剛好 為還沒有減肥、整容與含檸檬片之前的黛德麗，留下一個有趣的對照。 《藍天使》戲裡戲外都充滿人生的嘲弄，被學生戲稱諧音綽號的「垃圾教授」，一旦發起 慾火春情，竟然無視於焚身的後果。至少五十本以上的未授權傳記，披露一代艷星的浮華 與蕭索，最露骨的那一本竟然出自親生女兒的扒糞，盡情張揚母親雙性戀的露水風流帳。 瑪琳‧黛德麗既被視為新女性與女同性戀的先驅，也被看成是好萊塢變裝易容包裝術的拔 尖女巫，同時可以在她身上看到安瑞特教授與蘿拉女伶的雙重投影。拍完《藍天使》遠去 好萊塢的黛德麗，固然躲過納粹之劫，從此卻一面扮演飄泊的優里西斯，一面又扮演阻撓 返鄉的賽昂女妖，「表現主義」在她身上展現淋漓盡致的投射。 【2000/10/31/聯合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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