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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沉抑鬱的色調像厚重的羊毛毯披垂在店裡,悶地讓人覺得雙頰的酒就要 發酵的過頭,低垂雙眸的男人左手佈滿傷疤以及粗糙的繭,他撫摸中指的戒指 ,那是用合金燙出來的兩隻一金一銀的龍首,彼此咬住對方的尾端,他忽然抬 起頭,望向走進兩名壯漢的門口,蒼白雪花如同扭碎的金屬落在像厭煩驅感蚊 蟲的手,搖晃不斷的門版下,藏著污垢的骯髒地毯已經找不到蹤跡。   「又是等人?」   「是啊,不過這次不一樣。」他不置可否的微笑。雙頭龍之間包夾著蒼白 寶石,只有在曬成古銅色的手指抓起酒杯,迎向油燈的光暈時才依稀見到蛋卵 般的白石。「那個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來,我想他一向不懂得準時,愛什麼時 候來就什麼時候來。」   酒保擦拭發亮的杯子,安置在馬蹄形長桌的桌角,冒著氣泡的啤酒旁圍了 一圈水漬,像宣示主權的狗在那邊灑了一泡尿,酒保嘿嘿傻笑,羅西亞家的弱 智侏儒在桌上舔一口,慌張的東張西望。   「那戒指哪來的?」   男人揮著左手,「美女送我的定情物。」   挺著啤酒桶般肚子的酒保對他翻翻白眼。「我猜大概不是戒指,那名美女 把它當成手環。」   伊亞德露出笑容。   「沒有新鮮事情了?我坐了很久,這裡似乎都沒有什麼變,」男子天空色 的雙眸閃閃發光,注視著酒吧爐邊的黑袍法師,白金色的長杖頂端伸出龍爪, 抓住藍色的多面寶石,雕刻精細的爪子宛如只需要湊近雙眼,牠就會在主人一 聲令下挖出那倒楣傢伙的眼球。從黑袍底下伸出來蛋殼一般纖白的手腕翻閱密 密麻麻的大書,法師的手似乎天生長來就是神經質,戰戰兢兢掏出狗尾巴草、 藥水、蝙蝠翅膀,用蒼白無力的唇唸出漫長無際的咒語。「法師、戰士、傭兵 ……有時候來個帶著個滿身脂粉味妓女的貴族,穿著黑色袍子,哼,以為穿成 那樣就沒人注意,現在有哪個傢伙隨隨便便可以穿上天鵝絨的衣服。」   那個人的力量大概都被背著惡魔信仰的黑袍奪去,男人放下溢出酒香的空 盪盪酒杯,看見法師的背脊由於咳嗽顫抖。   「能變什麼,」酒保幫男人重新倒一杯。「變了生意就開不下去,這些人 鬧事歸鬧事,還是一堆人對此又愛又恨啊,王公貴族也不是全得作表面功夫, 見不得人的骯髒事情還是得來這裡找人,」酒保瞇起沒有疤痕的漆黑眼睛,黑 色面罩蒙住的右眼也許和這隻眼睛一樣銳利且深沉。「你不也是?」   男人喉頭發出混雜液體的咕嚕輕笑,「我?」他揮動那隻戴著指環的手。 「算了吧,我不行,早就不行了啊。」   「少來啦,伊亞德,你不過才二十歲上下吧,幹這行的即使六十歲還是有 人。」      「如果我說我的年紀早就大於一打六十十歲的老頭,你應該可以放走我這 個老人家了。當傭兵不是能夠用年齡來判定的,你知道嗎?我想做這行的需要 貧乏的好奇心,以防惹禍上身,我之前接到命令去殺名門貴族的兒子,一時間 好奇探了雇主的身分,沒想到卻是王宮裡的人,她當時間一邊尖叫一邊哭著要 殺我滅口,」伊亞德諷刺的揚起嘴角,「貴族老有一堆私生子私生女什麼的, 不過那個貴族的兒子的確是他丈夫的,真是件怪事情,雇主是個美麗的女人, 只不過被忌妒支配的女人只懂得捕風捉影,替丈夫找更多的女人來愛他。」   酒保皺起眉頭,指責道:「你太多嘴了。」     「看吧,多嘴的人是世界上的敗賴。」   他湛藍的眸子乾淨的像被雨水清洗過的天空,清晰浮現出酒保不悅的表情 ,對方如蛇般靈巧擦著酒杯,另外一隻手把紅髮女兒溫好的啤酒推往肌肉糾結 ,將足以佔據三個位置的長劍重重丟向桌面的光頭男人,仍散發出新鮮血味的 劍鞘口溢出濃稠的血漬,在凹痕滿佈的木桌框出駭人的榮耀,男人粗聲的喘氣 ,綠色的瞳眸模糊著焦距。      伊亞德注意到火爐邊的法師轉過頭,纖細蒼白的手指夾在書頁之間,侵蝕 著對方半身的火光溫柔地搖曳在繡著銀色文字的黑袍,宛如一名站在腐敗的動 物屍體以及血淋淋的老鷹眼珠前方,施行詛咒魔法而舞動的雙手。   不知道為什麼,他確信那對隱藏在滾著銀邊兜帽下的雙眼正注視這裡。   「那個坐在火爐邊的法師是誰?」      「新人。最近一兩天出現,沒有和誰交談,一早就來,然後沒人注意到的 時候就不見了。」他指著法師旁邊的桌子,上頭擺滿藍皮、銀皮、綠皮的書籍 ,清一色都用銀色花體字標明書名。「佔據那個位置很久了。」   「看得出來……」男人笑了,他的左手反覆敲打桌緣。「他喝了不少藥草 茶,南方出產的藥草茶冒出的煙霧會在火光泛出藍色光澤,看起來像清晨的天 空。只不過,我記得這裡是北方。」   「誰知道,」酒保聳聳肩膀。「這小子是沒有走那麼遠的料子。」      「黑袍很新,像新的一樣,仔細看看,我敢打賭除了那些書,連杖都是新 買的。」   他舉起酒杯,透過陽光般盈滿杯中的黃澄澄液體,法師肩膀細微地抖顫, 他的手靠近蒼白的唇邊,藍色煙霧鬼魅似的繚繞在周身,從軟弱批垂在他身上 過於寬鬆的袍子,對方顯然還不到足以穿上侍奉惡魔的黑袍的年齡,細瘦的手 腕像只需要輕輕一折就會斷裂,那隻手連拿起法杖都嫌勉強,更別提成為在這 座傭兵酒吧間被指派命令的人。   「別看不起人家,當初你滿身是血的到這裡,那時候你這傢伙也只是個整 天窩在房間裡哭哭啼啼的小鬼,殺幾個人就這樣,這裡多少人都這樣走過來。 」   「歐瑞老爹,那很不一樣,」他輕柔地道。「我可連買件像樣的衣服都不 行,他可穿著亮金金的天鵝絨袍子,天知道為何這家店的人都不好奇,獨行的 黑袍法師竟然出現在傭兵酒吧,隨人差使。」   「心高氣傲的傢伙。」如同葡萄酒般鮮紅的鬈髮從酒保耳邊蜿蜒而下,像 一條曲折的小徑,他哼了兩聲,聲音是從肚皮裡頭發聲般雄偉。「這才是你不 幹傭兵的原因吧,不想被人指使,只想找辦法去指使人,當年你也用不著殺人 ,都在一個氣頭上。」   「老爹,你今天特別沉浸於往事,這樣的現象令我很擔心,不過你美麗的 愛女我會好好照顧。」他啜飲冷掉的啤酒。「而且我沒有指使人,那個該死的 隊長根本就不配升任,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好好指導他的隊員,即使我們只是一 群小夥子,他只杖著自己胸口的徽章,表現他是優秀的足以讓多少女子為他傾 倒的男人,多少女人對著他張開雙腿,我想連已婚的女子也無法抵禦他俊美的 外貌和幽默的談吐,雖然我只在練兵場上看過他發揮美好的幽默感在替新兵取 綽號。」   「……只是這樣就讓你動手殺他?他是個糟糕的傢伙,但還沒糟糕到讓你 殺他,」歐瑞挑起尾端分岔的眉毛,伊亞德用左手撥過蓋住目光的劉海,透明 的寶石發出光澤,只有在這個時候歐瑞才能清楚望見上頭模糊的圖案,猶如逐 漸溶蝕的淡金色火焰,在一片蒼白的大海之間保持堅毅靜和的光彩。「向騎士 團隊長挑戰有勇無謀,你像個普通人走進去,出來卻帶著逃兵和殺人犯的頭銜 ,不過老天在上!你逃出來了,我不信騎士團這麼多人討厭他。」   「噢,是的,他的確沒有那麼討厭。」      湛藍的眸子溢滿笑意,伊亞德舉起酒杯向朝他望來的法師致意。   鼻子長著雀斑的年輕女兒隔著好幾桌喊了一聲「爸爸」,她為難皺起眉頭 ,灑在客人皮甲的水漬,相較起水螅一般啜飲著血斑的吧台,對方遭殃的身上 顯得一文不值,歷盡風霜的防具曾經吸收過令人暈眩的煽腥以及不堪入目的液 體,鮮血和生命都是武具的榮耀,水漬不過是殘殺婦孺一般低俗慚愧的存在, 想必歐瑞也明白那不過是男客人與美麗的酒店女兒認識的拙劣手段。   伊亞德向搖了搖頭的男子比出「祝好運」的手勢,低柔的嗓音隱沒在最後 一口啤酒裡:「只是他太多嘴了。」      他低彩度的藍色眸子升起了一絲異樣的色彩。   伊亞德身為貴族軍官的父親在邊境的戰爭與當地來路不明的女子互相交媾 ,生下混雜著低級與高等鮮血的自己,王國的歷史之間,私生子和私生女就像 貧民窟滿地爬的醉鬼、蟲子和流浪漢一樣數不清,至少他不像窩在垃圾堆旁吸 吮拇指的孤兒,孤零零地看著街上人來人往,被陽光折射在錢幣上的光線照得 睜不開雙眼。   那男人,伊亞德有記憶以來,母親只用這樣的稱呼代替佔據他生命間屬於 父親地位的男子,不要奢望有相同地位,不要奢望有相同地位,罹患不知名疾 病的母親經常自言自語,反覆無常的病情讓她突然跑離床鋪在街上唱歌跳舞, 前一刻衰弱無比的女人會忽然站在飯廳,拉扯依稀望見?白色血管的臉龐,對 自己微笑,不要奢望相同的地位……臥病在床的女人張大銅鈴般的眼睛,枯瘦 的雙手緊握住自己,像被乾裂的樹皮包裹,伊亞德不覺得母親可憐,他只覺得 好可怕。     不要奢望有相同的地位,孩子……      沒想過要更改目前的狀況,即使貧困,孤獨,獨自面對空無一人的餐桌, 伊亞德還是平靜過著屬於他的生活,母親死去,他得自立,這一切顯得理所當 然,從來沒想過和一個沒有見過面也不認識的男人手中奪到什麼,如果有,那 也是母親的願望,所以當藍眼睛的男人出現在他面前,蹲下身子嘗試與自己同 高,並且用粗糙的掌心握住自己的手,告訴自己他有多麼痛苦與後悔,他還是 只記得那一雙猶如乾裂樹皮的手。   長老的房屋後頭有一塊長不出草的沙地,伊亞德與村子的其他孩子時常在 那裡玩騎馬打仗,或以後山的樹林作為屏障,他們化身能夠隨著環境變動顏色 的動物,躲藏在私密的場所,躲避扮演怪物的朋友瘋狂追捕,在偶然之間伊亞 德發現長老宅子後頭爬滿?苔的石牆,有一塊磚石似乎因為時間的腐蝕鬆脫了 ,可以把它搬下來,留下兩個拳頭大小的縫口,他那天窺視到在後院談話的長 老和一名從外地來的銀髮醫者,她擁有一對隱藏著太多秘密迷濛的灰眼,適合 唱歌的嗓子輕柔地說:那個女人不是死於疾病……   隔天長老火化了她的母親,她的愛情和歷史都燃成灰燼,看起來和雨後黏 濕的路面沒有差別,風起的時候將伊亞德小小掌心內的餘燼帶往遠方,他卻把 一部分的母親留在窄小的瓶子,灰敗的色彩摸起來異常光滑,他用木塞塞住瓶 口。   透明又封閉的小空間。伊亞德凝視它。那是他的秘密。   有時候他聽見婦人和費斯曼村長說到關於貴族壓榨人民、加稅、指著敵人 的武器指向民家,脅迫他們交重的可以壓死馬匹的稅,在床上騎了女人留下野 種後卻不懂得負責的紈?子弟;老婆婆藉著微弱的燈光嘮嘮叨叨,即使不在國 王面前撒謊,貴族也不會願意自己的家族增添任何汙點,他們只是把骯髒的外 套反著穿而已……   那男人也是貴族,他玩著胸前的瓶子,灰燼從瓶的一端滑向另外一側。 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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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rom: 61.64.202.126 ※ 編輯: kurami 來自: 61.64.202.126 (07/14 1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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