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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崩潰開始的那一天 我第一次聽到「北韓實驗事故」這六個字,是在捷運板橋站的月台。螢幕上滾動的跑馬燈 比平常快了一點,主播的聲音像是卡在喉嚨裡,字句被壓得扁扁的:「北韓研究設施疑似 發生重大意外,境內多處城市傳出群體暴力與疑似未知疾病……」 我把手機音量調低,生怕旁邊的人聽見那些尚未確認的形容詞。月台風從列車進站前的隧 道裡呼嘯出來,帶著金屬刮擦的味道。所有人都盯著螢幕看,卻沒有人討論,好像只要不 說出口,事情就還沒發生。 公司早會裡,主管照例跟我們說接下來兩週的專案排程。我盯著投影幕右下角的日期,彷 彿那是一個能握得住的東西。午休前,Line 群組開始跳動: 「真的假的?影片看起來像假新聞。」 「北韓哪次不神祕的。」 「那個咬人的畫面,我看了兩遍,應該是AI影片。」 「你們還記得幾年前的COVID-19疫情嗎?我覺得政府大概會先境管。」 我跟著笑了兩聲,卻沒有回話。五年前,我在中山路排口罩排到凌晨;那時候的台灣很吵 ,但吵得有秩序。大家吵配套、吵分配、吵指揮中心每天的圖表,可是還是乖乖戴口罩、 在便利商店酒精噴個三遍。 下班前,公司突然來了一封全體信: 主旨:因應北韓實驗事故——請員工自主健康管理、避免非必要出差。 我把信轉給了媽媽。她過了兩分鐘回:「樓下全聯的米跟泡麵又被掃光了,你下班買一些 回家。」 那天晚上,新聞把「疑似」拿掉了。「不明病原體」「疑似神經性破壞」「暴力行為」被 排列成一種可以理解的順序,像教科書。 主持人語速很慢,醫師來賓在鏡頭前扶著眼鏡說:「目前還在觀察,但高度建議邊境管制 。」 深夜十一點,指揮中心開記者會,熟悉的背板、熟悉的站位。只是講台前的人換了名字, 口氣卻與幾年前相似。「即刻起,暫停北亞與東北亞非必要航班,縮減入境配額,外籍人 士須提出特別事由;全面啟動醫院門禁與社區通報線。」 我突然鬆了一口氣。不是因為安全,而是因為可預期。我們好像又回到了那個知道該怎麼 做的年代。 第二章 舊記憶重啟 第二天開始,捷運上的口罩比例從五成變成九成。便利商店把酒精擺到門口,貨架旁貼著 手寫紙條:「每人限購兩瓶」。 公司發了小藍色口罩,每個人桌上各一盒。管理部門把會議改成線上,茶水間的馬克杯被 收起來,用紙杯代替。 一切都像幾年前的複寫本。 指揮中心的政策來得更快。第3天,國門入境檢疫恢復、機場快篩啟動;第5天,全體公務 機關啟動分流上班;第7天,口罩實名制「暫時」復活,但這次系統早就備好,晚上八點 才開放就能順利預購。 新聞還在播遠方。北韓的畫面出不來,只有衛星照片與對岸邊境零星的手機影像:失焦、 晃動、尖叫聲被風切掉一半。第9天,日本與南韓也拉起邊境篩檢的門閘;第11天,台灣 全面封鎖對國際航班,進出港像是被擰緊的水龍頭,只留一點滴滴答答。 我心裡想到一句話:島國的幸運,在於四面環海。 公司附近的早餐店又開始用透明板隔起來。我咬著蛋餅,手機裡跳出一段在俄羅斯伯力市 拍到的畫面。人群奔跑,街角有個影子彈起來撲向鏡頭;影片嘎然而止。我把手機倒扣在 桌上,油紙袋上的油漬慢慢晕開來。 媽媽搬出三年前沒拆的酒精桶,把它放在客廳角落。晚餐她問我:「你覺得……會像上次 那樣嗎?」 我說:「不一樣吧。那時候是病毒,這次……」 她沒再問下去。電視裡,主持人把「行為異常」換成了「攻擊性高」,把「傳聞」換成了 「社區零星案例」。 我們沒有人承認自己在害怕,但每個人都在記憶裡翻找一樣東西:我們做過,而且做到了 。 所以前兩週,台灣就像複製貼上。邊境縮起來,物資被管起來,醫護又一次把護目鏡戴上 ,學校改成分流,超市裡的阿姨熟練地提醒:「酒精噴一下喔。」 我們其實懂得怎麼把門關好。 第三章 遠方的火 第3週,歐洲新聞成串。德國封鎖奧德河所有交通,巴黎街頭有軍車封鎖,倫敦地鐵空蕩 ,英國內閣考慮封鎖英法海底隧道。 主播說「傳染途徑尚未定論」,但我看到的是另一個詞:不受控制。 第4週,俄羅斯的邊疆像裂了一道縫。難民從那道縫裡湧出來,一直湧到海邊。X跟IG等 社群平台上傳出幾段新西伯利亞跟葉卡捷琳堡等城市核爆後的空拍圖,雲像一顆沒有花 瓣的花,中央空空的,邊緣黑黑的,城鎮像被粗糙的手掌擦過。 那晚我走在文化路上,路邊被人遛的狗還是照常叫,咖啡店也開著,就連新埔站附近那間 我很常去的連鎖水族館也仍繼續營業。空氣有一種不合時宜的正常。我突然明白了什麼叫 做「遠方」。 遠方可以近得像你的手掌,只要你不把手掌伸過海面。 第5週,台灣新增了兩例境外移入,感染者在澎湖隔離檢疫區發病後被立刻射殺,沒有社 區傳播。指揮中心的圖表平靜得像一個被故意拉平的心電圖。 有人說我們幸運,有人說我們冷血。我記得某位政治評論員在政論節目上說:「人道不是 把門打開,是讓裡面的人活下去。」另一位立委冷冷回:「人道不是只留給自己。」 我把音量關掉,盯著畫面裡兩張臉彼此相撞,像兩扇關著的門在撞彼此。 第2個月的第1天,政府宣布擴大國際人道物資支援,增加醫療物資與能量援助,但仍維持 邊境嚴格管理。我們在門內把包裹一批批送出門外,像丟瓶中的信。 朋友阿哲在群組裡說:「好啦,我承認我們台灣這次真的快。我只是……不想看到那些畫 面。」 「哪個?」我問。 「那個在波蘭邊境的直播啊,屍潮前沿已經到歐盟區了,有個小孩被一群感染者活生生… …算了。」 我沒有點開。我開始知道自己能承受的極限在哪裡,也知道那個極限會慢慢後退。 第四章 島國的歲月靜好 第3個月,學校復課,但保持口罩、分流,餐廳開放內用,座位隔板還在。捷運廣播增了 一段:「請旅客配合邊境管制,如實申報旅遊史。」 我不知道在政府嚴格封鎖國境下,現在到底還有多少人算旅客 只知道日常變成一種儀式。儀式不是為了神,而是為了讓我們記得「我們還在」。 公司把年中聚餐改成線上,大家在鏡頭前舉紙杯。主管說:「辛苦了,還得繼續。」 繼續什麼?沒有人回答。 新聞裡,美洲開始有案例了。史崔克裝甲車跟消防車在紐約第五大道飛馳,鳴笛聲像某種 警告,聲波穿過螢幕,震到我房間的牆。 我把衣櫃裡的背包翻出來,清點了三次:手電筒、醫療包、乾糧、雨衣、行動電源。媽媽 在門口看我,沒有說話。她挑了挑那包米,確認還有三分之一。 第3.5個月,政府公布「島國協同」倡議,與日本、印尼、紐西蘭等受影響較小的島國協作 航線與貨運檢疫資訊。主持人笑著說「新型態的島鏈合作」,我看著字幕帶上那行字,心 裡想的卻是另一件事: 島國有一種默契:彼此都知道大陸的火燒起來時,風會怎麼吹。 第4個月,聯合國秘書長第一次用重話。那天我加班到十一點,回家時電梯裡只有我一個 人,金屬牆映出一張蒼白的臉。 「未配合國際聯防與人道支援之國家,將在糧食與能源分配計畫中被降級。」 我站在客廳看著那一條字幕走完,走到右邊,消失。 媽媽說:「我們會被降級嗎?」 我說:「我們不是已經在送物資了?何況台灣又不是會員國」 她點點頭,眼眶卻紅了:「我知道你會叫我不要亂想,可是我真的好怕就像你爸那年心肌 梗塞一樣,一開始還好好的,下一秒就不行了。」 我走過去,抱住她。媽媽這些年很少提起爸爸。她說「一開始好好的,下一秒不行了」, 她說的也可能是這世界。 第五章 門內的人 第4.5個月,公司發了新的通行證,寫著「必要工作者」。我笑說我的職務也算必要?主管說 :「你以為只有公司高層才必要?辦公室要有人留守,你家離公司那麼近,不要覺得你可 以WFH。」 聽到這話,我嘴角湧起一陣苦笑 阿哲傳了一段影片,是某個非洲國家的街頭。攝影者站在二樓窗戶後,鏡頭往下拍,街上 有人被一群喪屍啃食,聲音被玻璃罩著,像在水裡。 「你看完嗎?」他問。 「看了。」我回答,沒有說其實只看了十秒。 「我不知道要做什麼。」 「我們把國家守好。」我打完這句,盯了很久,最後又加了一句,「先把國家守好。」 週末,我陪媽媽去醫院拿慢性處方。醫院門口擺了兩道動線,警衛熟練地指揮,「從這邊 ,量體溫,酒精。」 櫃台上的小護士眼睛上面掛著護目鏡,眼神卻很亮。「阿姨,三個月份,健保卡。」 我看著那張小小的卡片被插進機器裡,那一秒我覺得自己握住了什麼。不是希望,只是一 個能用的制度。 第5個月,美洲確診曲線開始往上。某位白宮官員在記者會上說話,背後是一面大旗。 同一天,總統府的燈比平常亮得更久。政論節目各自解讀,聊天室刷過一行行「不要捲入 」「顧好自己」「人道支援可以但別出兵」。 我在陽台晾衣服。風從大漢溪那邊吹過來,不知何時起,晚上九點半的板橋變得安靜得不 自然。 我突然想到:「如果這是一條長坡,我們是不是已經在下坡了?」 第六章 時間感 我開始用筆記本記日期,像學生時代背單字。「第1個月,北韓實驗室故。第2個月,歐亞 。第3個月,島國合作。第4個月,聯合國重話。第5個月,美洲拉警報。」 我不敢寫第6個月的標題,因為它還沒到。 那天夜裡,我做了個短短的夢: 我站在一扇很高很厚的門前,門上有很多鎖,熟悉的鎖、陌生的鎖、三年前用過的鎖、剛 剛從五金行買回來的鎖。 我聽見遠方像浪又不像浪的聲音,於是我一個鎖一個鎖地試,全部都合,全部都卡進去, 門因此變得很重。 然後我突然想起門後面還有人,有很多人,他們向門裡伸出了無數隻手掌,掙扎想進來, 這些手掌,有的充滿鮮血,也有的蒼白毫無血色,但更多的是斷指缺肢。 我醒來的時候,窗外夜鷺叫得很大聲。清晨的光線還沒有完全亮起來,像一個不肯承認自 己已經是白天的世界。 我把被子掀開,坐起來,深呼吸三次。 手機螢幕上跳出來的是第6個月第一天的通知: 聯合國安理會今晚將就「建立全球聯合司令部」與「制裁不合作國家」進行表決。 我把通知關掉,走到客廳。媽媽還在睡,電視是暗的,窗簾拉著。 我沒有把窗簾拉開。我只是站在窗前,隔著布料摸索晨光的溫度。 第七章 表決之夜 第六個月的第一天,新聞閃著紅字:「聯合國安理會表決今晚在亞速群島進行。」 我下班的時候,整個辦公室異常安靜。沒有人談專案,沒有人聊午餐,所有人都在滑手機 。大樓一樓的大螢幕轉播著一個月前因紐約爆發屍潮遷移到亞速群島的聯合國會場,熟悉 卻又遙遠的景象:長桌、旗幟、同聲傳譯的回音。 電視裡的外交官一個接一個發言,聲音像水流一樣從耳邊滑過去。我卻聽得懂大意:要嘛 加入全球反喪屍聯軍,要嘛被排除在糧食與能源分配之外。 這句話被翻譯成中文時,旁邊的幾個同事同時嘖了一聲。 晚上九點多,結果出來了:決議通過。 那一刻,辦公室好多人同時低下頭,像是一群失敗的學生在看考卷,我們不是聯合國會員 國,不知道在其他國家眼中算不算「不合作國家」。 我回到家,媽媽正坐在沙發上。她眼睛盯著電視,手卻緊緊攥著毛巾。 「他們真的敢這樣做嗎?」她聲音沙啞。 「敢啊。」我說,「因為他們沒得選。」 我們也沒得選。 第八章 島國的壓力 第六個月過了一半,島國之間的新聞越來越多。 國力受屍潮影響較小的大國,日本跟印尼被聯合國安理會接納為新的常任理事國。 日本宣布擴大醫療支援並派遣軍醫團,紐西蘭、澳洲和印尼簽署「海上走廊協議」,專門 護送人道物資。 台灣也在新聞裡出現,但永遠是「旁觀者」。 有評論員在節目裡尖銳地說:「我們不能永遠自掃門前雪。」 另一位立委立刻反駁:「台灣的優勢就是門可以關起來!我們若捲進去,最後一定是淪為 外國砲灰。」 字幕帶同時刷上幾行觀眾留言:「顧好自己」「別當偽善者」「我們又不是會員國,去找 中國啊」。 我看著那幾行字,心裡突然有一種撕裂感。 幾年前疫情的時候,大家爭吵歸爭吵,方向卻是一致的:守住台灣。 這一次,沒有共識了。有些人說應該出手幫忙,有些人說必須先顧自己。 就像在兩條軌道上奔跑的列車,誰也喊不住。 公司茶水間裡,阿哲一邊泡咖啡一邊跟我說:「我覺得我們撐不了多久。」 「為什麼?」 「因為糧食跟能源啊。台灣有幾成靠進口?只要被國際禁運,我們撐得住?」 我愣了一下,腦海裡閃過超市貨架的米袋。那一刻我第一次意識到,島國的自保也有極限 。 第九章 立法院的爭執 第七個月初,外國的壓力越來越大,AIT跟歐盟的代表開始公開要求台灣政府必須承擔應有 的責任與道義並派人援助其他國家,不然會有被禁運的風險。 立法院直播成了全國收視率最高的節目。 我下班後回家,發現媽媽正坐在餐桌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電視。鏡頭裡,立委們站在 講台上互罵,聲音蓋過麥克風,字幕機幾乎跟不上。 「我們不能被國際孤立!」 「你要把我們年輕人送去死嗎!」 「沒有人要送去死,但你以為糧食能源不重要嗎!」 「那就自己種自己挖啊!」 我看著那場景,突然覺得熟悉——COVID-19疫情的政論節目,幾乎一模一樣的聲調與肢體 ,只是這次吵的不是口罩跟防疫措施,而是糧食跟能源。 電視下方的聊天室刷屏:「不出兵」「不要當砲灰」「該幫就幫」。 我突然明白,台灣的分裂比我想像得更快。 第十章 咖啡館裡的辯論 一個週末的下午,我和阿哲、還有另外兩個朋友約在縣民大道的咖啡館。 店裡氣氛很怪,大家桌上不是打開筆電,就是盯著新聞直播。 我們四個人卻在小聲爭論: 「我覺得應該幫忙,至少提供醫療支援。」小婷說,她是醫院護理師。 「幫忙有用嗎?屍群都從北韓快走到南非了。」阿哲冷笑。 「不幫的話,我們會被聯合國制裁啊。」我忍不住插嘴。 「可是出兵就是拿國軍當砲灰,你也知道那些屍群多起來有多可怕!」另一個朋友大聲起 來,結果旁邊桌有人轉頭瞪他。 我們突然都安靜了。 咖啡館裡響著低沉的爵士樂,可是每一個音符都像刺。 我看著窗外行人,想起一個詞:門縫。 我們就像一群被困在門縫裡的人,既怕外面的火燒進來,也怕自己一旦開門就會被燒光。 第十一章 決定 第八個月初,總統府宣布:台灣將正式參與聯合國主導的軍事行動。 記者會上,總統用穩定的聲音說:「為了我們的未來,為了與世界並肩作戰,台灣必須承 擔國際責任。」 螢幕底下的小字卻是另一個重點:台灣將以主權國家名義重返聯合國,並與中華人民共和 國共組邦聯,雙方承諾在政治經濟層面緊密合作,但不干涉對方主權。 我愣在電視前。 媽媽用力把碗筷放到桌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這算什麼?統一還是獨立」她聲音顫抖,「我們送人去打喪屍,換來的居然還是跟他們 綁在一起?」 我沒有回答。 因為我知道這是兩岸給對方彼此的政治下台階,就連雙方的外交官也不清楚這是己方的勝 利,還是失敗,但顯然兩邊已無心在這個議題繼續糾結。 第十二章 第一批出征 決策通過後不到三週,新聞就播出第一批國軍部隊出征的畫面。三個旅,浩浩蕩蕩。 電視鏡頭裡,他們戴著整齊的鋼盔,揮舞著國旗,身後的軍樂隊演奏《英雄好漢在一班》 。 主持人用一種幾乎顫抖的語調說:「這是台灣人第一次以主權國家的身份,踏上聯合國的 軍事舞台,國軍要去四川協防。」 我看著那畫面總感覺荒誕,國軍跟中國人民解放軍幾十年來一直視對方為敵人,現在卻因 為喪屍疫情的關係不得不聯手並肩作戰。 又感覺眼睛酸酸的。因為我知道,這些人裡有不少跟我一樣,是平凡的上班族、學生、工 人,只是名字被徵招到而已。 咖啡廳裡的顧客沒有人鼓掌,只有人低聲說:「希望他們能回來。」 回家後,媽媽在廚房裡看著新聞,突然說了一句:「你會不會那天也被徵召走?」 我愣了一下,回答不出來。 第十三章 長江防線 兩個月後,也就是第九個月,消息傳回來:四川長江上游防線失守。 國軍派出的三個旅裡,兩個旅被屍群全殲,另一個旅只剩下不到三成兵力。 新聞主播在鏡頭前幾乎落淚:「這是我國自國共內戰以來最大規模的軍事傷亡……」 網路瞬間炸開。聊天室刷屏:「拿國軍當砲灰!」「憑什麼要幫中國守他們的領土!」 我記得那一晚,我站在陽台上,遠遠聽到鄰居家電視的聲音。不同的頻道,卻是同樣的絕 望。 媽媽拿著手機給我看,裡面是一篇在野黨立委的臉書發文: 「政府把我們的孩子送去當犧牲品,只換來聯合國跟中國的外交辭令。」 下面的留言區,已經被幾萬則咒罵與怒吼填滿。 第十四章 怒火 當天晚上,凱道就被人潮塞滿。 我原本只是想去看看,卻沒想到一踏進去就被擠在人群裡。有人揮舞白布條,上面寫著「 拒絕送死」。有人高舉牌子:「固守國土,台灣優先!」 更多的人只是單純哭喊:「把孩子還來!」 我看見一個老太太舉著她兒子的照片,聲音啞得幾乎聽不見。 人群的浪潮往前推,我被迫跟著走。 廣播器裡有人在喊口號:「罷免總統!內閣總辭!」 我感覺自己心臟一縮。這不是單純的抗議,這是一個社會的裂口。 回家後,媽媽拉著我的手,問:「你之後會不會也會被政府徵召?」 我一時答不上來,只能抱住她。 那一刻,我開始害怕:不是怕喪屍,而是怕自己的名字被點到。 第十五章 失序 立法院被學生和抗議群眾佔領的那一天,我正在公司加班。 手機不停震動,新聞快訊一條接一條:「立法院外衝突升級」「示威群眾闖入議場」「議 事廳被佔領」。 我趕回家,電視上是熟悉的畫面:桌椅被推倒,標語掛滿議場,立委和學生混在一起,高 喊「撤軍」「拒絕境外出兵」。 社群平台全是直播。鏡頭裡,有人對著手機吼叫:「政府背叛人民!」「我們不是砲灰! 」 我手心冒汗,打字卻停不下來。 我留言:「冷靜一點,不要讓自己受傷。」 可那文字像一滴水丟進火海,立刻被淹沒。 第十六章 鎮壓 不到一週,政府宣布:全國進入戒嚴狀態。 記者會上,除了行政院長外,剛剛因為恢復邦交從AIT處長改任的美國大使與聯合國特使 還有我不認識的外國將領都站在總統身邊,總統的聲音透過電視播出,用冷冷卻緊張的聲 音說:「為了國家存亡,為了避免社會分裂與秩序崩潰,政府必須採取非常手段。」 當天晚上,立法院、博愛特區的抗議群眾被軍警與身上有UN字樣的外國軍隊強行驅散。 我透過網路直播,看見美軍與越南士兵在台北街頭列隊鎮壓抗議民眾。 催淚彈、橡膠子彈、盾牌、棍棒,混雜著人群的尖叫。 有人被抬上救護車,有人倒在地上不動。新聞說「至少一百人死亡,警方進入立院,多位 立委遭到逮捕」。 媽媽抱著我哭,聲音顫抖:「這還是我們的國家嗎?感覺像又發生一次228或天安門」 我無法回答。因為我心裡也在問同樣的問題。 第十七章 徵召的夢 那晚,我夢到了一張紙。白色的,印著紅色字:「動員令」。 醒來時,心臟還在狂跳。 我翻開手機,看到有人在群組裡貼出照片:真的有很多人收到徵召令了。 我的手指發抖,手機螢幕模糊不清。 我明白了:這場戰爭,不再只是新聞裡的故事,而是一步步逼近我的生活。 第十八章 戒嚴的日子 戒嚴宣布後,台北變得像一座陌生的城市。 街口多了哨站,晚上十點後就有宵禁。原本騎樓下的小吃攤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檢查站 跟路障。 我第一次在台北街頭看見全副武裝的外國士兵。那天走在實踐路,十字路口停著一排軍車 ,車身印著白底黑字的「UN」。士兵頭盔下的臉不是台灣人,他們說著聽不懂的語言,卻 用槍口驅趕在介壽公園集合的人群。 有人低聲罵:「這裡還是台灣嗎?感覺像被外國占領了」 但很快閉上嘴。因為現在罵話也可能換來一張拘票。 捷運依舊運行,但廣播多了一段:「因應戰時體制,請國人隨身攜帶身分證件,並遵守軍 警指示。」 我握著手提袋裡的文件,汗濕得黏黏的。那感覺就像三年前疫情時怕忘了帶口罩,只是這 次忘了帶的代價不是罰錢,而是拘留。 第十九章 沉默的辦公室 公司沒有停工。主管強調:「國家需要經濟運作。」 可是辦公室裡所有人都沉默了。沒有人敢再公開談政治,更沒有人敢開直播或轉貼示威畫 面。 茶水間的話題變成:「昨天有沒有被檢查證件?」 有人小聲說:「我朋友被帶走了,好像因為在dcard上抗議農糧署的稻米統購政策價格太低 讓他家損失慘重,就被拘留了。還有另一個雲林的朋友,國軍拆了他家的蚵架蓋沿海圍牆 ,他不同意,跟國軍發生衝突,就被拿槍托打得鼻青臉腫,然後也被拘留了」 我假裝沒聽見,把咖啡倒進紙杯。那一刻我突然懂了什麼叫做「氣氛被抽空」:人還在, 可聲音都不見了。 第二十章 動員令 第十個月末,動員令終於落在我手裡。 那是一張冰冷的白紙,紅色印章鮮明刺眼。 上面印著我的名字、身分證字號、報到地點與時間。 我盯著那幾行字,感覺呼吸變得困難。 媽媽在廚房裡忙著煮飯,我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最後我把那張紙放在餐桌上。 她出來的時候,第一眼就看見了。毛巾掉在地上,眼睛瞬間泛紅。 「真的……輪到你了。」她聲音顫抖,像是在問也像在陳述。 我沉默點頭。 晚餐很安靜。只有湯匙碰碗的聲音。 我強迫自己吃完飯,卻什麼味道都沒有。 第二十一章 最後的夜晚 報到前一晚,我睡不著。 手機裡跳出新聞快訊:海南島防線告急,急需國際增援,我國政府決定協防。 我盯著那幾行字,心裡一片空白。 晚上9點,我走到陽台。由於外國石化燃料產地淪陷導致能源供應吃緊,政府不得不宣布分 區限電,現在的新北市暗得不像大城市。只有遠方市府的燈還亮著,像一隻不肯閉眼的獸 。 媽媽突然出現在我身後,把一個布袋塞到我手裡。 「這是你爸以前留下的觀音項鍊,還有一些乾糧。你帶著吧。」 我愣了一下,眼眶發熱。 她握緊我的手,低聲說:「不管怎樣,活著回來,我跟你爸就只有你一個孩子。」 我想回答「我會的」,卻發不出聲音。因為我知道,那可能是一個我無法兌現的諾言。 第二十二章 退守海南 長江防線崩潰後,來自中國的新聞畫面像決堤的洪水一樣灌進來。 武漢、南京、上海——這些名字一個接一個出現在跑馬燈上,卻不是以地標或經濟中心的 身份,而是「失守」「淪陷」。 人類的抵抗短得驚人。四川到華東,不到三個月就徹底潰敗。喪屍潮一路沿長江東下,像 洪水一樣湧向南方。 我在新聞裡看見PLA將領聲音嘶啞地說:「我們會在南嶺建立最後一道防線。」 可過了不到兩週,中國政府就宣布遷都至廣州,死守珠江流域,再過一週,消息改成「全 面撤退海南」。 地圖上那條最初設想的長江防線,最後變成一道象徵性的黑色分界線,再也無法隔離人類 與屍群。 真沒想到,以前覺得巨無霸的敵國,居然復刻了當年國軍失去大陸的路線,現在也只剩零 星幾座島了,只是當年國軍是被同為人類的PLA追著打,現在PLA則是被喪屍殺的潰不成軍 。 第二十三章 基隆港 動員令規定我必須在基隆港報到。 那天是清晨五點,天空還帶著一層灰色的霧。街道上幾乎沒什麼車,只有零散的士兵檢查 哨。 到港口時,我看到一群跟我年紀相仿的男人排隊。他們大多背著簡單的背包,表情木然。 有人抽著煙,有人握著手機一直滑,更多的人只是呆呆地望著前方的軍艦。 我把證件交給軍官,他瞥了一眼,冷冷地說:「XX旅,登艦區右邊排隊。」 他的聲音像在點名牲口。 旁邊有人小聲咒罵:「媽的,這根本不是動員,是抓伕。」 另一個人立刻把手指放在嘴邊:「小聲點,會被關緊閉。」 第二十四章 告別 就在登艦口,我聽到有人喊我的名字。 回頭一看,是媽媽。她竟然追到港口,眼睛紅腫,手裡拎著一個小袋子。 「媽!妳怎麼來了?這裡戒備——」 她不等我說完,就把袋子塞到我懷裡。裡面是幾包乾糧,一件乾淨的內衣,還有一封小小 的信。 「我……我只能做到這些。」她的手顫抖。 我喉嚨像被什麼卡住,勉強擠出聲音:「我會回來。」 她只是用力點頭,卻什麼也沒說。 士兵催促:「快點,登艦!」 我轉身走進艙門,最後一眼看見媽媽站在港口,背後的晨光把她的身影拉得很長,很孤單 。 第二十五章 海上的路 船艙裡悶得要命,金屬壁回響著士兵的咳嗽與低語。 我們一群人被分配在下層甲板,床位是狹窄的上下舖。 有人開始聊:「聽說海南島根本守不住,那個海峽實在太窄了。」 另一人反駁:「屁啦,那邊還有共軍,而且不要說國軍、連美軍、越南軍,日本也派兵 了,怎麼會守不住?」 「那長江呢?不也全垮了?」 沉默。 這句話把所有人壓住了。 我閉上眼,感覺船身搖晃。腦子裡浮現地圖:從基隆出發,沿著花東海岸,越過巴士海峽 ,往南切過南海,再抵達那個被逼到最後角落的島嶼——海南。 那不是一趟航程,而是一次把自己推進絕境的旅途。 第二十六章 抵達 船在海口港靠岸的時候,天正下著大雨。 岸邊的防線簡陋,鐵絲網後面堆滿沙包,幾輛裝甲車冒著黑煙。 遠遠望去,還能看見難民營,帳篷一片一片延伸出去。哭喊聲在雨中斷斷續續傳來。 軍官下令:「所有人下艦,集合!」 我們踏上濕滑的水泥地,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這裡不是救贖,而是真正的戰場。 第二十七章 陌生的戰友 我們下船後被集結在碼頭廣場。雨水順著頭盔流下,混雜著汗與泥。 軍官高聲喊:「所有台灣來的士兵都編入第九混合防衛軍!」 我愣了一下,旁邊有人小聲問:「什麼叫混合?」 很快我們就明白了。廣場另一頭,幾十名解放軍正整隊,制服被雨水打得暗沉;還有日本 自衛隊、馬來西亞兵、越南的殘兵,穿著各自的軍裝,卻硬生生排在一起。 語言不同,眼神卻都一樣——疲憊、麻木、戒備。 一名配戴UN標誌的中國軍官走到我們面前,冷冷宣布:「從現在起,你們歸屬聯合國第九 混合防衛軍第二海岸旅,任務是——阻止一切未經許可登島者。」 他的聲音沉著,卻聽得出沙啞,好像喊過太多次這句話。 第二十八章 營地 我們被帶到營區。那是一片臨時搭建的營棚,木板與帆布勉強拼湊成屋頂,泥地上插著幾 盞泛黃的燈。 床位是簡單的行軍床,潮濕得像是剛從雨裡拖進來。 現在的海南島,到處都是中國大陸來的難民,人口規模甚至已經超過台灣,這個營區雖然 克難,但已經比很多難民居住的地方好很多 隔壁床是一名越南士兵,瘦削的臉龐,眼神銳利。他伸手過來,斷斷續續地說用鱉腳的中 文說:「一起……守。」 我愣了一下,還是握住他的手。那一刻,我才真正感受到:這裡已經沒有國籍,只有生或 死。 晚餐是一碗發酸的稀飯,加上一片罐頭肉。有人抱怨:「這吃了能打仗嗎?」 另一個一起被編入聯合國軍的中國士兵冷冷回:「吃不吃隨你。」 然後默默低頭,把自己那份扒光。 第二十九章 第一次任務 天剛亮,我們就被叫起。雨停了,但空氣裡有一股潮濕的腐臭。 軍官下令:「全副武裝,前往東岸哨位。」 我們分乘卡車,顛簸著駛向海岸。遠遠望去,海面灰濛濛的,浪花拍打著鐵絲網。 哨所的任務很簡單卻殘酷:任何靠近的船隻,若未經允許,一律擊沉,乘客一律射殺。 站崗不到一小時,就有一艘小艇出現在海平面。木製船體搖搖晃晃,船上有人揮舞布條, 大聲喊著什麼。 望遠鏡裡,我看清楚了——是幾個滿臉污泥的難民,懷裡還抱著孩子。 我的手心開始冒汗。身旁的中國士兵已經上膛,冷冷說:「命令很清楚。」 越南士兵卻低聲嘟囔:「孩子……」 軍官舉手示意開火。 槍聲瞬間蓋過了浪聲。木艇劇烈晃動,尖叫聲在海風裡斷裂。 我扣動扳機的那一刻,整個身體都僵住了。我不知道子彈有沒有擊中,只知道手臂在顫抖 。 船最終翻覆,海水把一切吞沒。只剩下一些破布與木片漂浮。 第三十章 麻木 回到哨所後,沒有人說話。 越南士兵低頭抽煙,煙霧在潮濕的空氣裡散不開。 一名中國士兵淡淡說:「習慣就好。」 我聽了差點想吐。 夜裡,我躺在行軍床上,腦子裡卻不斷浮現那艘木艇上孩子的臉。 他們揮舞著白布條,卻被視為敵人。 我用被子蒙住頭,卻怎麼也無法阻止那畫面在腦海裡一遍一遍重播。 我終於明白了:在這裡,我不是來救人的,我是來殺人的。 而這,才只是開始。 第三十一章 日常 在海南島的每一天,都是一樣的流程。 起床、點名、分配哨位,然後望著灰濛濛的海面。 任務只有一句話:阻止一切靠近者。 海浪拍打鐵絲網,聲音單調到讓人耳鳴。 有時漂過來的是破爛的木船,有時是被海流推送的喪屍。 屍體脹成怪異的形狀,臉孔模糊不清。我們必須在它們靠近前補上一槍,以免它們爬上岸 。 第一次扣下扳機時,我還會顫抖。 現在,只覺得手指酸麻。 第三十二章 混合部隊 我們這支聯合國編制下的混合旅像一個被硬生生拼湊起來的怪物。 PLA出身者佔一半,國軍佔三分之一,剩下是日本、以及馬來西亞與越南撤退來的殘兵。 語言不通,習慣不同,唯一相同的是疲憊。 有一次分配晚餐時,馬來西亞兵嫌中國人搶得太快,兩邊差點扭打。最後還是日本軍官冷 冷用英文喝止:Don't forget who we are fighting! 沉默片刻後,大家各自回到座位,扒著一碗涼掉的飯。 我看著他們,突然覺得我們不像軍人,更像一群被丟到同一個牢籠裡不同國籍的囚犯。 第三十三章 防線 防線不是牆,而是一種心態。 白天,我們站在沙灘上,舉著槍盯著海。 晚上,鐵絲網掛上燈泡,黃光在潮水裡搖晃,無人機在海面上巡邏,像一條脆弱的邊界。 有時候,難民船在遠方搖晃,傳來呼喊。 軍官會舉起信號槍,示意「不得靠近」。 如果對方繼續前進,接下來的就是射擊。 一名越南兵小聲用英文對我說: People of my country have become refugees,but now I am here fighting them! 我沉默,不是我不懂英文,而是我不知道怎麼回答他。 第三十四章 麻木 殺戮久了,感覺會鈍。 有人一邊清理槍枝一邊冷笑:「今天才五具,比昨天少。」 旁邊的中國士兵則補一句:「等颱風季過去,你就知道什麼叫多。」 我不想聽,可這些話黏在腦子裡。 夜裡翻身的時候,我總會聽到海浪聲和槍聲混在一起。 有時夢裡,我看見的是漂浮的屍體跟喪屍,有時是小孩舉著布條喊「救命」。 醒來後,我會坐在床邊發呆,直到天色漸亮。 第三十五章 裂痕 隨著時間拉長,混合部隊的裂痕越來越明顯。 海南本地的中國官兵嚴格執行「一律射殺」的命令,沒有例外。 越南兵與馬來西亞兵則時常猶豫,因為他們的同鄉現在也在逃難。 日本兵表面上冷靜,私下卻常在其他國家人不在的場合對我們台灣兵說: At least both our countries are safe. 我只是苦笑。 第三十六章 風暴前夜 第十三個月末,一場暴雨過後,營地泥濘不堪。 由於澳洲政府與聯合國因為難民安置配額人數發生衝突,本該從澳洲來的聯合國補給船隊 延誤,使得人口爆炸的海南島糧食配給減半。 無論是平民還是駐軍都有人開始偷藏物資,有人藏罐頭,有人則偷偷把子彈換成香菸。 中國軍官氣得大吼:「這裡是營區,不是黑市!」 可沒有人理會。 那一晚,我躺在行軍床上,聽見遠方的海浪特別大。 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預感。 彷彿這座島的防線已經裂開,只等下一次衝擊,就會整個崩潰。 第三十七章 小學難民船 暴雨過後,海面灰濛濛的,浪還在翻滾。 我和幾個戰友在海岸哨位,風把鹹味吹得刺鼻。 「船!」哨兵突然喊。 我們立刻舉起望遠鏡。遠方,一艘破舊的木船正搖搖晃晃地靠近。 我心頭一緊。因為在甲板上,站著的不是壯漢,不是成年難民,而是一群穿著破爛校服的 小孩。 他們個子矮小,臉色蒼白,身邊有幾名大人,看起來像老師。孩子們舉著白布,聲音在風 裡斷斷續續:「求求……救救……我們……」 中國軍官臉色立刻沉下來,冷冷下令:「照規定辦。射擊。」 沒有人動。 我手心冒汗,食指顫抖著停在扳機上。 一名越南兵低聲說:「是孩子……」 馬來西亞兵也咬著牙:「我們不能開火。」 中國軍官喝道:「這是作戰!規定就是規定!」 他舉起手,準備發出開火信號。 就在這時,一名廣東的中國兵忽然失控,大吼:「那是我們鎮的小學!我認得出來!他們 是我們的人!是我們的孩子!」 槍聲劃破空氣——他朝天開了一槍,又把槍口轉向身邊阻止他的士兵,子彈穿過對方的肩 膀。 混亂瞬間爆發,幾個士兵撲上去壓制他。廣東兵眼神瘋狂,最後把槍口抵在自己下巴,當 場扣下扳機。 血混著雨水在沙地上擴散,所有人都愣住。 沉默之後,爭論爆炸般開始。 「不能殺孩子!」越南兵喊。 「放他們上岸,海南島可能就完了!」本地的中國軍官吼回。 日本兵冷冷說:「他們若是感染者,後果不堪設想。」 我張口卻說不出話。腦子裡不斷閃回剛剛那廣東兵的臉——崩潰、絕望、最後的解脫。 爭論愈演愈烈,槍口甚至互相指著。 營長終於衝過來,大聲喝止:「夠了!」 他臉色鐵青,掃視我們每一個人,最後咬牙說:「既然爭不下去,那就用投票決定!」 士兵們一個個舉手。 「贊成放行的,舉手。」 我看著遠方那艘小船,孩子們正揮舞著白布,哭喊聲透過海風傳來。 我心臟狂跳,手顫抖著舉了起來。 越南兵、馬來西亞兵多數舉手,日本兵、中國大陸的中國兵有幾個也跟著舉。 我們台灣兵贊成反對各一半 而海南本地的士兵則全部投反對票。 現場僵持,最後,營長自己舉起了手。 「通過,放行。」他聲音沙啞。 我們揮燈示意,讓木船繼續往岸邊前行。 孩子們在甲板上喊著「謝謝」,聲音細細碎碎,卻像針刺進心口。 木船慢慢靠近,最後跟沙灘融為一體。 所有人都沉默。 沒有人知道這是對還是錯。 我只覺得喉嚨裡像堵了一塊石頭。 有些事,不是因為你做對了就能安心,而是因為你做了,就得承受後果。 後來 我才知道,那艘船上有人已經被感染。 消息在島上裡傳開,像一場比病毒更快的瘟疫。 所有人都在背後低聲議論:「海南淪陷,就是因為那艘船。」 而我們,所有投下「放行」那一票的人,從那一刻起,就已經成了罪人。 第三十八章 破口 自從那艘小學難民船被放行後,整個海南島就像籠罩在一道看不見的陰影下。 起初,只是營地裡的流言。有人低聲說:「聽說島上出現感染者。」 很快,流言變成了證據——海岸邊的哨所被突破,屍群從村落裡湧出。 軍官臉色鐵青,下令全軍提高警戒。 可我們心裡都明白:海面不是唯一的威脅,破口已經在島上。 第三十九章 崩潰 兩周內,海南島全境陷入混亂。 屍群從沿海村落往內陸擴散,難民營也爆發傳染。 我們的哨所接到命令:「且戰且退,保護撤離港口。」 撤退的路上,我看見村落燃燒,還有拖著行李卻倒在路邊的平民。 越南兵咬牙低聲罵:「全完了。」 中國兵則冷冷說:「怪誰?怪當初那些放船的人。」 我心臟猛地一縮,因為我知道,他說的正是——我們。 第四十章 出賣 幾天後,廣播宣布:「中國中央政府決定放棄海南島,全面撤退至舟山、澎湖、跟巴拉望 島。」 聽見這消息,整個營地像被釘死。 不同國家的軍官軍官跟聯合國官員聚在一起,神情陰沉。很快,我們接到另一道命令:繳 械,等待處置。 「處置?什麼意思?」有人慌亂地問。 答案很快揭曉。 海南本地士兵拿槍指著我們,聲音顫抖卻堅定:「就是這些人!他們抗命放了那艘難民船 ,才讓海南失守!」 我渾身冰冷。 我想辯解,卻什麼都說不出口。因為我們確實放了。 第四十一章 誘餌 撤退的那一天,三亞的港口擠滿了難民與軍人,哭喊聲此起彼落。 而我們——整個第二海岸旅,被關進精心安排好的動線上的鐵籠中。 我和戰友們各自被關在不同的鐵籠中,鐵籠的設計允許我們在屍群中撐一段時間,但這麼 安排的目的卻不是為了讓我們生存。 我們的背後是撤退的難民船,前方是燃燒的城市。 軍官冷聲宣布:「你們的任務是——吸引屍群,給撤退爭取時間。」 說完轉身離開,沒有回頭。 有人開始大罵,有人哭喊求饒。 我卻只是發抖,眼淚止不住。 第四十二章 最後的視線 夕陽染紅海面,光芒刺得眼睛發痛。 遠方的屍群已經出現,黑壓壓一片,隨著浪潮逼近。 港口的船隻正在起錨,難民哭喊著往船上擠。 我看見人群裡,有孩子回頭望向我們。 他們的眼神混雜著恐懼與困惑,好像不明白為什麼我們被留在這裡。 身旁的越南兵低聲念佛號,日本兵咬牙流淚。 我深呼吸一口氣,心跳急得像鼓。 第四十三章 結局 屍潮終於湧上鐵籠的柵欄。 第一隻喪屍撲上來的時候,我甚至還看見它臉上殘存的五官——可能曾是個農夫,可能曾 是個父親。 尖叫聲在身邊爆發,屍水濺上我的臉。 我最後看見的,是逐漸變形的柵欄,還有遠方的一艘船,在火光中慢慢駛離港口。 那一刻,我心裡只剩下一句話: 我們不是戰士,不是烈士,只是這場末日戰爭裡最廉價的餌! The endin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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