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MRZ (臺大歷史系教授......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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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小說] 騎士武鬥傳 17
時間Mon Nov 13 18:12:13 2006
第十七章 蘭省
在一片荒蕪的焦黑平原上,有數縷淡淡的黑煙冉冉升空。天上落下的,盡是夾帶著碎冰
的雨。在一支馬隊的面前,是一條鋪蓋著麥桿的道路,但這樣並不能減少馬蹄深陷泥濘
的危險,所以帶著這支馬隊的橡堡騎士賈古下令所有的衛士們改為牽馬步行,但他一人
仍然騎在馬背上,眺望遠方。
「甘瑞,你過來。」橡堡騎士打了個手勢,甘瑞便牽著彗星走來,然後看見老騎士的花
白山羊鬍尖正滴著帶碎冰的雨水。橡堡騎士說:「羅盤和地圖在你哪吧?打開來看看,
我們還要走多遠?早上看過地圖,過了省境之後,再走二十哩路就能看見城鎮。但我已
經走了三十哩路了,除非我們迷路了,或是計算錯誤,否則怎麼一棟農舍都看不到?」
甘瑞取下背包,打開來取出地圖和羅盤,並且有一隻銀色小貓從背包裡面跳了出來。「
小安,回來!」那隻貓就又跳回背包。
橡堡騎士微笑了一下,說:「你家的貓真聽話,你是怎麼訓練的?我看過的貓都是男爵
以上的大老爺,全都講不聽的。」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對她好。」
「我可不會浪費時間在畜牲身上。」橡堡騎士說:「地圖和羅盤拿過來,我看看。」他
再憑著地圖和羅盤估算了一下,然後環顧四野,說:「這地圖雖然不精確,而天候上也
無法用六分儀,但我估算的應該不會錯到哪裡去,我們的確走了三十哩路,而且我們也
沒有走錯方向。好吧,鐵花莊應該早到了,這裡是什麼地方?」
「可能地圖畫錯了吧,賈古大人。」
「地圖出錯雖然是常有的事情,但不可能錯的那樣離譜。」橡堡騎士再次抬頭望向那一
片灰濛濛的天空,說:「看樣子如果再走兩個鐘頭,也就是過了前面那座丘陵,還是沒
看見人煙的話……」突然他眼光一閃,舉起右手,大喊:「停止前進,準備作戰!」
甘瑞順著橡堡騎士的視線方向望去,隱隱約約的看見了一對人馬,約有一百多人。由於
距離約有五六哩之遙,所以看起來像是灰濛濛的人影,但可以清楚地看出來他們之中有
許多人身穿重甲、手持騎矛、騎著戰馬。
衛士們紛紛踏上馬蹬,跨上馬鞍,並抽出掛在腰間的騎兵劍。
騎兵劍長三呎,騎矛長十二呎。就尺寸上來看,劍不如矛。但就靈巧度來說,劍遠勝於
矛。但甘傑曾經告訴過甘瑞,真正能決定勝敗的,並不是手上兵器的長短,而是人數、
紀律、訓練、士氣、與領兵官的能力。而且他也知道自己這邊的優勢:這支馬隊有五百
名精良的乘馬衛士,而且橡堡騎士雖已有了一把年紀,卻是歷經百戰的沙場老將。這就
是為什麼郡主要把他安置在這一隊的原因。
不過這些衛士雖然在訓練和士氣上都是上選,可是沒有一個人受過戰火的歷練。也就是
因為如此,從甘瑞以下所有的衛士們都十分緊張與恐懼的感覺,但也矛盾的具有興奮與
期待的想法。
對方在接近三哩的距離之後,便紛紛高舉騎矛,然後一面面巨幅的旗幟從騎矛上依次抖
開,每一幅旗幟都是每一名騎士所擁有的家紋。橡堡騎士瞇著雙眼看了一下,再次舉起
手來,說:「甘瑞,收劍,舉旗!」於是甘瑞依令將劍收入鞘內,並從馬鞍上取下一根
伸縮鐵桿,將捆在頂端的旗幟鬆開,再把旗杆拉長,高高舉起朱紅色的薔薇大旗。
但橡堡騎士並沒有下令全隊收劍,他策馬奔向那群人,在他們彼此接觸將近一哩的地方
停住,聚手做勢要對方停下,然後他高聲唱名:「薔省薔林郡侯爵麾下之家臣賈古,來
者領隊何人,報上名來!」
那支騎士隊也紛紛勒馬停止前進,緊接著一名騎士手持騎矛出列,用手抬起面甲,露出
一張臉來,他也留著一把山羊鬍,但卻是棕色鬍鬚中夾著幾根銀絲。他略帶喘氣地高喊
道:「菀省紫園郡侯爵麾下之家臣彼陀,向您致意!」
甘瑞心想:「為什麼這裡居然會出現菀省的騎士?」然後在他心中升起了一種不祥的預
感。
橡堡騎士和那名叫做彼陀的騎士各自騎馬走近,兩人低頭談論了一陣,接著再一起勒轉
馬頭,奔回本隊。接著,彼陀歸隊之後,舉起騎矛轉了幾圈,然後其他騎士們就迅速一
勒韁繩,轉頭就走。
甘瑞在橡堡騎士回來之後,感到非常好奇的問道:「請問長官您究竟說了些什麼?敵人
居然就這樣走了?」
橡堡騎士說:「喔,我們只是先聊聊天,結果不出我所料,對方是楓原騎士,我的遠房
表外甥的親母舅的岳父的外公的哥哥。既然都是親戚,對菀省人來講,那就好說話了,
因為就這樣流血打架就傷感情了。接著我跟他們說:『我們人比你們多三倍,裡面全都
是老百姓組成的衛士,只有我一個是騎士。而我們的公爵閣下是不會為了這些衛士和我
這身老骨頭而付贖金的,再說你們也不見的能夠打得贏。』然後楓原騎士非常同意我的
話,於是就跟我說如果他們家的公爵沒有親自下令的話,他就不會再來煩我們。然後我
問他這附近有沒有讓我們可以落腳的地方?他說很抱歉,昨天他們就全部燒光了,所以
咱們還得往西北西的方向走兩天,也就是六十哩外的地方,才會看見我軍的軍營。」
「那麼他們講的話可以相信嗎?」
「啊,甘瑞啊,我當然不會那麼天真,但他們說謊又有什麼好處?」橡堡騎士說:「我
們隨身攜帶的軍糧可以吃個十來天,足夠走到劍蘭塞了。而且無論他們說什麼,他們也
都知道我們紮營過夜的時候,一定都會在四處佈崗站哨。再說,他們只是負責堅壁清野
,巡邏偵查的一般騎士,除非是遇到了值得拼命的搶掠目標,否則沒有必要在這方面跟
我們玩什麼把戲。或許西北人裡面有這種言行不一的偽君子,但我活了六十年都還沒有
看過一個。當然,如果這些人是打南方的葵省來的,那當然另當別論,只不過我們連碰
見他們的機會都沒有。」
「是這樣嗎?」
「保持謹慎與懷疑的心態是很好的學習態度,」橡堡騎士說:「但懂得如何減少消耗與
提升效率,則是正確的戰鬥方式。」
「不,我的意思是:這樣叫做戰爭?」
「小子,戰爭只不過是騎士們為了解決彼此之間的種種政治紛爭的手段之中,最不得已
才採用的辦法。」橡堡騎士說:「但如果無所不用其極到了完全不顧及彼此的榮譽,而
且非要把對方都殺光光的程度,那麼這就不叫做戰爭了,那只是兩團瘋狗在互相胡抓亂
咬。當然,一般老百姓未必懂得這種道理,所以我們才不會讓像是你們這種自由民階級
拿武器參戰。可是當我們人數不足的時候,我們若是不得已叫你們拿武器參戰,那麼你
們就得聽我們的命令。所以啦,甘瑞,仔細學著點,郡主殿下說你有志氣,想要當上騎
士。當然平民當騎士不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甚至接近不可能的任務,但並不是不可能
辦得到。如果你想要當上騎士,你就得好好的學習學習,然後等到哪一天你真的當上了
騎士,你就能勝任愉快了。」
甘瑞點了點頭。
***
過了兩天,橡堡騎士所率領的這支馬隊果然看見了薔省軍的營壘,菀省人並沒有騙他。
等到他們進入營壘之後,橡堡騎士便脫下頭盔,走入大本營,向正趴在書桌上用鵝毛筆
在羊皮紙文件上簽名的松宮伯爵古廉一個雙腳並攏,然後欠身。
松宮伯爵頭也不抬起來的繼續審閱文件,說了一聲「免禮」之後,用筆尖在墨水瓶裡面
蘸了點墨汁,在羊皮紙末端簽上名字。站在他身後的扈從在伯爵完成簽名之後,便拿起
海綿壓在他剛才簽名的地方,吸乾多餘的墨汁,再灑上滑石粉,確保紙張表面完全乾燥
。松宮伯爵脫下印戒,交給扈從,說:「好了,把這份文件拿去蠟封,送給公爵閣下,
我跟橡堡騎士有要事交談,吃晚飯前別進來。」
「是,老爺。」
扈從告辭並走出大本營之後,伯爵清了一下嗓子,說:「橡堡騎士,你要不要喝一杯?
」
橡堡騎士反問:「有熱的嗎?這一路上真是有夠冷的,你能想像現在居然是初秋?」
「我已經在這裡待了十年了,反而覺得現在的氣候還是很熱。有熱的,從南方進口的可
可,在那邊的爐子上,自己拿吧。不過我不太喜歡這種黏乎乎的東西,請你順便幫我倒
一杯薄荷涼茶吧!」
「加多少白酒?」
「跟你一樣好了。啊?你就加那麼一點?」
橡堡騎士走過來遞上杯子,說:「大夫說要我戒酒的。」
「如果我不是認識你長達二十多年,否則我會懷疑你是那些西北人喬裝假扮的。不過話
說回來,等到這場戰爭結束之後,你回去可以把那位大夫丟到海裡去。」
橡堡騎士笑了一下,說:「現在的情況好像非常不妙的樣子,因為在你的地頭,居然還
會出現菀省人。我想,如果不是你的失職,就是敵人太厲害。到底是哪一個原因啊?」
「笨蛋,問題出在上頭。」松宮伯爵說:「果然正如你所料,我們家的公爵搞砸了一切
。他想要吃下整個蘭省,也許他能夠馬上吃掉整個蘭省,可是那座劍蘭塞卻沒有那麼容
易打下來。然後他為了讓所有的騎士都能留下來幫他繼續攻城,因為你也知道大家都說
好了一年不能超過四十天的約定嘛,不然莊園裡面要是沒有騎士去監督的話,那麼誰能
放心那些奴僕會安份地繳稅納糧呢?好啦,公爵就下令凡是所有願意留下來繼續作戰的
騎士都可以分封到蘭省的土地,反正就在蘭省境內嘛,所以大家也快去快回。但問題是
那些無主的莊園並沒有那麼多,當然得找有主的莊園開刀。結果當然是惹火了所有的蘭
省騎士,於是這些人就組織平民和奴僕到處燒各地莊園房子和田地,甚至連廁所裡頭的
老鼠都殺光,就是不肯留給咱們。就像你在來路時所見,現在連菀省人都來插一腳了。
」
「損失大嗎?」
「是不大,但是很『煩』。雖然願意這樣發瘋燒毀自家房舍與農地的平民不算多,可是
他們頭上的老爺就是明火執杖的亂來,這些老百姓能怎麼辦?當然是組織成一個又一個
剿捕不完的土匪──他們叫自己是民團──不但武裝起來抵抗他們的舊領主,也起來抵
抗咱們公爵給他們的新領主。既然他們不肯給任何人繳稅納糧,那對我們根本沒什麼差
,可是公爵卻要我殺光他們。」
「殺光他們?」
「對,殺光他們。」松宮伯爵說:「不過我當然沒有去執行這種命令,除非那些土匪裡
面就是有那麼幾派想要主動地攻擊我。」
「等一下,你是說你並沒有去攻擊那些武裝自衛的民團,但那些民團裡面,卻有人主動
來攻擊你?這種神經病是怎麼回事?」
「那些神經病認為所有的騎士都該死,而且似乎從帝國那邊傳來了一個什麼奇怪的宗教
團體,說信奉天主靠自己就可以了,無須經過教會的幫忙;然後又說什麼眾生平等,所
以這個世上不應該會有天主所授的君權,因此老百姓應該做自己的主人之類有跟沒有的
胡說八道一派鬼扯。總之,這些人跟那些發瘋燒自己家的蘭省騎士打了幾場勝仗,就自
我膨脹到以為也能夠打得贏薔省騎士,所以就不知好歹的前來找死。當然啦,這主要還
不是因為咱家的公爵大老爺一開始就愛亂搞的結果?所以這二十年的仗,就這樣一直打
下去。」
橡堡騎士問:「我說伯爵大人,您有很多苦水,我很清楚,而且這些話我早就聽到耳朵
生出老繭來了。我只是想問一些跟實際狀況有關的事情:比如說你哪裡缺員?或要安排
我去守哪裡?或者要我去打哪裡?這些才是我想要知道的重點。」
「唉,你還真是一點也不識趣,怪不得你一直都被留在國內,來了這裡好幾次,卻都分
不到一塊地。」
「大人,我比較喜歡東北的氣候,雖然冬天也是冷的要命,但起碼只佔一年的四分之一
。而蘭省這裡除了下雪、下雹、下雨之外,在我印象中就從來都沒有看見這裡有太陽過
,冬天就佔了二分之一到三分之二,只有瘋子才會覺得這種北地窮鄉有什麼油水好揩的
。」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咱們的公爵閣下是瘋子?」
「當然是瘋子,他居然不要地上的糧,而是看中了地下的煤!這東西都是蘭省裡面最窮
苦的人家因為買不起木炭才從地下挖來湊合著用的燃料,而且這裡到處都是,往地下挖
個幾呎就有,但這種地也相對地一點都不適合種莊稼了。所以就算挖了一百噸的煤,都
賣不到一枚銅板,那麼公爵閣下還把這東西當寶在看,那不是發瘋是什麼?」
「公爵發瘋的原因,大概是因為二十年前,咱們的小郡主生了病,找不到好醫生,結果
公爵和夫人兩個就學了黑魔法,結果小郡主的病的確是好了,但夫人死了,公爵也瘋了
。更慘的是,咱們這些當家臣的又不能選擇去推翻他,因為公爵沒有再娶,公爵家也沒
有其他男性繼承人,而小郡主還沒嫁出去。老實說,要不是因為那個混蛋皇帝老是拖延
婚約,否則咱們老早就聯手把公爵捆起來抬進修道院了。」
「關於這點……」橡堡騎士走近松宮伯爵身邊,壓低聲音說:「你們有沒有考慮過第一
代公爵的前例?」
「先跟你說,我沒聽到你剛才講了什麼話。不過我可以跟你說,當然也考慮過這種情形
啦!問題是我們都不在薔薇城,能夠找誰來幫這個忙?」
「伯爵閣下,您講反了,是我們應該幫誰的忙才對。」
說完,松宮伯爵和橡堡騎士兩人一起大笑了起來,而且還笑了很久很久。
接著松宮伯爵停住笑聲,問:「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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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MRZ 來自: 218.170.2.200 (11/13 2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