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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新語注釋| 資質第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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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質第七
黃震曰﹕“資質言質美者在遇合。”戴彥升曰﹕“資賢(“賢”﹐今本誤作“執”﹐依玉海及漢志考改)篇慮賢才之不見知﹐而歸責於觀聽之臣不明﹐謂公卿子弟、貴戚黨友無過人之才﹐在尊重之位﹐此終漢世之弊也。”唐晏曰﹕“此篇義主求賢以自輔。按玉海作‘資賢’﹐漢魏叢書(按所據為何本)作‘資執’﹐皆誤﹐今從范本。”案﹕李本、程本、兩京本、傅校本亦作“資質”。
質美者以通為貴﹐才良者以顯為能〔一〕。何以言之﹖夫〔二〕楩柟〔三〕豫章﹐天下之名木也〔四〕﹐生於深山之中〔五〕﹐產於〔六〕溪谷之傍〔七〕﹐立則為大山〔八〕眾木之宗〔九〕﹐僕則為萬世之用〔一0〕﹐浮於山水之流﹐出於冥冥之野〔一一〕﹐因江、河之道﹐而達於京師〔一二〕之下〔一三〕﹐因斧斤之功﹐得舒其文色〔一四〕﹐精捍〔一五〕直理﹐密致博通﹐蟲蠍不能穿﹐水濕不能傷﹐在高柔■〔一六〕﹐入地堅強﹐無膏澤而光潤生﹐不刻畫〔一七〕而文章成﹐上為帝王之御物〔一八〕﹐下則賜公卿﹐庶賤而〔一九〕得以備器械〔二0〕﹔閉絕以關樑〔二一〕﹐及隘於山阪之阻﹐隔於九●〔二二〕之堤﹐僕於嵬崔之山﹐頓於窅冥之溪〔二三〕﹐樹蒙蘢〔二四〕蔓延而無間﹐石崔嵬嶄巖〔二五〕而不開〔二六〕﹐廣者無舟車之通〔二七〕﹐狹者無步擔〔二八〕之蹊﹐商賈所不至﹐工匠所不窺〔二九〕﹐知者所不見﹐見者所不知﹐功棄而德亡﹐腐朽而枯傷﹐轉於百仞之壑﹐惕然而獨僵〔三0〕﹐當斯之時〔三一〕﹐不如道傍之枯楊。●●〔三二〕結屈〔三三〕﹐委曲不同﹐然〔三四〕生於大都〔三五〕之廣地﹐近於大匠〔三六〕之名工〔三七〕﹐材器制斷〔三八〕﹐規矩度量﹐堅〔三九〕者補朽﹐短者續〔四0〕長﹐大者治樽﹐小者治觴〔四一〕﹐飾以丹漆〔四二〕﹐斁〔四三〕以明光﹐上備大〔四四〕牢﹐春秋禮庠﹐褒以文采〔四五〕﹐立禮矜莊﹐冠帶正容﹐對酒行觴〔四六〕﹐卿士列位﹐布陳宮堂﹐望之者目眩﹐近之者鼻芳。故事閉〔四七〕之則絕﹐次〔四八〕之則通﹐抑之則沈﹐興之則揚﹐處地〔四九〕楩梓﹐賤於枯楊〔五0〕﹐德美非不相絕也〔五一〕﹐才力〔五二〕非不相懸也〔五三〕﹐彼則槁枯〔五四〕而遠棄﹐此則為宗廟之瑚璉者〔五五〕﹐通與不通也。人亦猶此。〔五六〕
〔一〕宋翔鳳曰﹕“治要‘能’作‘大’。”吳康齋曰﹕“首二句一篇冒頭。”器案﹕文以“通”“顯”對言﹐與達同義。禮記聘義﹕“孚尹旁達。”正義﹕“達者﹐通顯之名也。”
〔二〕宋翔鳳曰﹕“‘何以言之夫’五字﹐治要無。”
〔三〕宋翔鳳曰﹕“‘柟’﹐治要作‘梓’。”器案﹕文選劉公幹公燕詩注、又司馬紹統贈山濤詩注兩引俱作“楩梓”。屍子佚文﹕“荊有長鬆文梓﹐楩楠豫章。”(據藝文類聚八八引)淮南子修務篇﹕“楩柟豫章之生也﹐七年而後知﹐故可以為棺舟。”漢書司馬相如傳﹕“楩柟豫章。”師古曰﹕“楩﹐即今黃楩木也。”
〔四〕宋翔鳳曰﹕“‘也’字依治要增。”陳懿典曰﹕“托諭用木說出士之通塞﹐信哉﹐用舍有數也。”張東沙曰﹕“材木以大而成大用﹐如賢才之通顯﹐立喻親切有味。”
〔五〕宋翔鳳曰﹕“治要無‘於’字。”
〔六〕宋翔鳳曰﹕“‘產於’二字治要無。”
〔七〕“傍”﹐唐本作“旁”﹐古通﹐後不復出。
〔八〕“大山”﹐李本、子匯本、程本、兩京本、天一閣本、唐本、品節、折中、別解作“太山”﹐宋翔鳳曰﹕“二字治要無。”
〔九〕“宗”﹐宋翔鳳曰﹕“治要作‘珍’。”器案﹕文選劉公幹公燕詩注引作“珍”。
〔一0〕宋翔鳳曰﹕“治要無‘萬’字‘之’字。”唐晏曰﹕“案文選注引作‘楩梓僕則為世用’。”案見贈山濤詩注。
〔一一〕宋翔鳳曰﹕“治要無此二句。”
〔一二〕公羊傳桓公九年﹕“京師者何﹖天子之居也。京者何﹖大也﹔師者何﹖眾也﹔天子之居﹐必以眾大之辭言之。”白虎通京師﹕“京師者何謂也﹖千裡之邑號也。京﹐大也﹔師﹐眾也﹔天子所居﹐故以大眾言之。明什倍諸侯﹐法日月之經千裡。春秋傳曰﹕‘京師﹐天子之居也。’”王制曰﹕“天子之田方千裡。’”獨斷上﹕“天子所都曰京師。京﹐水也﹐地下之眾者﹐莫過於水﹐地上之眾者﹐莫過於人。京﹐大﹔師﹐眾也。故曰京師也。”
〔一三〕宋翔鳳曰﹕“‘之下’二字治要無。”
〔一四〕宋翔鳳曰﹕“此二句本作‘因於斧斤之功﹐舒其文彩之好’﹐依治要改。”說文斤部﹕“斤﹐斫木斧也﹐象形。斧﹐所以斫也。”王筠句讀曰﹕“斤之刃橫﹐斧之刃縱﹐其用與鋤□相似﹐玄應引賈逵國語注﹕‘斤﹐□也。’”
〔一五〕“捍”﹐傅校本作“悍”﹐天一閣本誤“揚”。案﹕史記遊俠郭解傳﹕“解為人短小精悍。”則“捍”亦“悍”之誤也。
〔一六〕“■”﹐子匯本、程本、天一閣本、品節、折中、拔萃、別解作“軟”﹐俗別字﹐後不復出。
〔一七〕“畫”﹐兩京本誤作“晝”。
〔一八〕“御物”﹐原作“●物”﹐各本俱作“御物”﹐今改正。
〔一九〕“而”﹐宋翔鳳曰﹕“本作‘不’﹐依治要改。”
〔二0〕俞樾曰﹕“樾謹案﹕宋氏翔鳳據群書治要改‘不’字為‘而’字﹐‘不’字是‘而’字非也。此當於‘卿’字絕句﹐上者為帝王御物﹐下者猶以賜公卿﹐則庶賤固不得而用之矣。此正見楩柟豫章之為天下名木也。治要不達此意﹐改‘不’字為‘而’﹐殊非其旨﹐宋氏從之﹐誤矣。”唐晏曰﹕“與下文不接﹐疑有奪文爾。”
〔二一〕宋翔鳳曰﹕“‘閉絕以關樑’﹐五字治要無。”案﹕折中奪“閉”字﹐折中、拔萃無“以”字﹐匯函、拔萃“關”誤“開”。楚辭宋玉九辯﹕“關樑閉而不通。”
〔二二〕器案﹕此文以●與堤連言為義﹐治要又作“九派”﹐則●亦水澤之類。文選楊子雲甘泉賦﹕“陳眾車於東坑兮。”如淳曰﹕“東坑﹐東海也。苦庚切。”說文水部﹕“沆﹐大水也。從水亢聲。一曰﹐大澤貌。”系傳引博物志﹕“停水﹐東方曰都﹐一名沆。”太平御覽七○引述征記﹕“齊人謂湖曰沆。”後漢書馬融傳廣成頌﹕“彌綸坑澤。”皆謂坑或沆為水澤之類也。文選班孟堅西京賦﹕“絕坑踰斥。”李善注﹕“坑音剛。”楚辭九歌大司命﹕“導帝之兮九坑。”坑與翔、陽為韻﹐舊校﹕“‘坑’一作“坑’。”“九坑”當即“九●”﹐以陸氏為楚人而楚言也。其字從水﹐從土﹐或從阜亢聲﹐其義與斥澤同類﹐傳寫誤從山﹐而於是王逸注大司命以“九州之山”為說﹐古文苑又徑改作“岡”﹐顏師古注漢書楊雄傳上雲﹕“坑﹐大阜也﹐讀與岡同。”俱非也。
〔二三〕宋翔鳳曰﹕“治要作‘及其戾於山陵之阻﹐隔於九派之間﹐僕於塊磥之津﹐頓於窈窕之溪’。”案﹕論衡超奇篇﹕“極窅冥之深。”謂深窅而幽冥也。
〔二四〕“蒙蘢”﹐李本、兩京本、子匯本、程本、天一閣本、唐本、折中、別解作“蒙籠”﹐同。漢書晁錯傳﹕“草木蒙蘢。”師古曰﹕“蒙蘢﹐覆蔽之貌也。”
〔二五〕“嶄巖”﹐唐本作“嶄巖”﹐匯函、品節、拔萃作“嶄■”﹐並通。文選班孟堅西都賦﹕“蹶●巖。”李善注﹕“毛萇詩傳曰﹕‘●巖﹐高峻之貌也。’”
〔二六〕宋翔鳳曰﹕“十六字治要無。”
〔二七〕“通”﹐宋翔鳳曰﹕“治要作‘道’。”
〔二八〕“步擔”﹐宋翔鳳曰﹕“治要作‘徒步’。”案﹕李本、子匯本、程本、兩京本、天一閣本、唐本“擔”作“檐”﹐集韻以為“擔”之或體字。
〔二九〕宋翔鳳曰﹕“十字治要無。”
〔三0〕宋翔鳳曰﹕“廿一字治要無。”案﹕匯函、品節、拔萃“僵”誤“強”。李為霖曰﹕“此喻賢者不遇﹐老於溝壑﹐不如卑賤見收﹐令人三復興嘆。”
〔三一〕宋翔鳳曰﹕“治要‘時’下有‘尚’字。”
〔三二〕文選宋玉高唐賦﹕“礫磥磥而相摩兮。”文與此相類﹐彼以磥磥形容礫石之眾多﹐此則以●●形容枯楊根株之盤互臃腫也。
〔三三〕“結屈”﹐李本、子匯本、天一閣本、折中作“詰屈”﹐匯函、品節、拔萃作“佶屈”﹐並同音通借﹐詰屈﹐謂根株之屈曲也。
〔三四〕宋翔鳳曰﹕“九字治要無。”
〔三五〕左傳隱公元年﹕“大都不過參國之一。”又閔公二年﹕“大都耦國。”史記貨殖傳﹕“通邑大都。”大都﹐猶今言大城市。
〔三六〕孟子告子上﹕“大匠能誨人以規矩。”又盡心上﹕“大匠不為拙工改廢繩墨。”大匠﹐木工之長。
〔三七〕宋翔鳳曰﹕“‘工’下本有‘則’字﹐依治要刪。”
〔三八〕宋翔鳳曰﹕“‘斷’﹐子匯作‘斲’。”案﹕折中亦作“斲”。
〔三九〕宋翔鳳曰﹕“‘堅’﹐治要作‘賢’。”
〔四0〕宋翔鳳曰﹕“‘續’﹐治要作‘接’。”
〔四一〕唐晏曰﹕“按莊子﹕‘何不慮以為大尊﹖’韓詩說﹕‘總名曰爵﹐其實曰觴。’是尊大而觴小。”
〔四二〕文選張茂先勵志詩﹕“如彼梓材﹐弗勤丹漆。”
〔四三〕宋翔鳳曰﹕“按‘斁’與‘剫’通。”唐晏曰﹕“案毛傳﹕‘斁﹐盛也。’又疑‘澤’之假借也。”器案﹕尚書梓材﹕“惟其塗丹●。”孔穎達正義﹕“二文皆言斁﹐即古塗字。”阮元校勘記曰﹕“盧文弨雲﹕‘斁乃■之訛。’趙佑雲﹕‘說文●字下引周書曰﹕惟其■丹●。孔疏蓋本此﹐即古塗字四字﹐當為疏中之注。’案斁當作■﹐固為有據﹐但孔疏自據梅氏所上之本﹐非本說文也。”今案﹕說文丹部●下段玉裁注雲﹕“杍材文。■﹐孔穎達正義本作斁﹐衛、包改作塗﹐俗字也。”宋人集韻徑改周書之■為斁﹐雲﹕“斁﹐塗也。周書﹕‘斁丹●。’”據此﹐則斁乃塗字﹐此為古文之見於疏者。群經音辨二■部﹕“斁﹐塗也。音徒。書﹕‘惟其斁塈茨。’又同路切。”此亦據疏改經文也。唐晏以盛釋之﹐非是。明光﹐謂丹漆之光輝。文選謝靈運入彭蠡湖口詩﹕“金膏滅明光。”
〔四四〕“大牢”﹐李本、唐本、匯函作“太牢”。
〔四五〕“采”﹐李本、子匯本、兩京本、天一閣本、匯函、品節、折中、拔萃作“彩”﹐古通。後不復出。
〔四六〕說文酉部﹕“酌﹐盛酒行觴也。”段玉裁注﹕“盛酒於觶中以飲人曰行觴。”
〔四七〕“閉”﹐原作“閒”﹐唐本、匯函、折中、拔萃作“閉”﹐今從之。李本作“●”﹐即“閒”之俗別字。上文雲﹕“閉絕以關樑。”漢書李尋傳﹕“閉絕私路。”
〔四八〕“次”﹐子匯本、唐本、折中作“吹”﹐不可據。次謂次序也。
〔四九〕“處地”﹐折中作“劇地”﹐不可據。處地﹐謂出產之地也。
〔五0〕陳懿典曰﹕“音韻協律。”翟昆湖曰﹕“譏刺卑賤小人之見錄﹐快心。”文廷式曰﹕“此節文似賦頌﹐楚人固漸染屈、宋之流風也。”唐晏曰﹕“按此篇用韻﹐同、通、工與楊、堂並用﹐異於三百篇﹐西漢以下之音也。”器案﹕漢書藝文志詩賦略於屈賦之屬之下即列陸賦之屬﹐著錄陸賈賦三篇﹐亡。文心雕龍才略篇曰﹕“漢室陸賈﹐首發奇采﹐賦孟春而選典、誥﹐其辨之富矣。”陸賦今不可得見矣﹐讀新語之文﹐不翅嘗鼎一臠矣。
〔五一〕丘瓊山曰﹕“轉得有情。”器案﹕“相絕”與下文“相懸”互文見義﹐或以“懸絕”並言者﹐如文選李少卿答蘇武書﹕“步馬之勢﹐又甚懸絕”是也。懸絕﹐猶今言差距甚大。文選左太沖吳都賦﹕“西蜀之於東吳﹐小大之相絕也。”即謂小大相距甚遠。荀子榮辱篇﹕“以夫桀、跖之道﹐是其為相縣也﹐豈直夫芻豢之縣糟糠爾哉﹖”縣同懸。白虎通禮樂篇﹕“貧富不相懸也。”文選嵇叔夜養生論﹕“至於樹養不同﹐則功收相懸。”義俱與此相同。
〔五二〕“才力”﹐唐本作“才美”﹐肊改。
〔五三〕宋翔鳳曰﹕“自‘飾以丹漆’以下九十字﹐治要無。”
〔五四〕“槁枯”﹐宋翔鳳曰﹕“治要作‘枯槁’。”
〔五五〕“之瑚璉者”﹐宋翔鳳曰﹕“本作‘之器者’﹐依治要改。”今案﹕論語公冶長﹕“子曰﹕‘女器也。’曰﹕‘何器也﹖’曰﹕‘瑚璉也。’”集解﹕“包曰﹕‘瑚璉﹐黍稷之器﹐夏曰瑚﹐殷曰璉﹐周曰簠簋﹐宗廟之器貴者。’”
〔五六〕宋翔鳳曰﹕“本作‘通與不通﹐亦如是也’﹐依治要改。”楊廉夫曰﹕“下言高賢大良不為用﹐文機得心應手。”唐晏曰﹕“以上以木之材﹐喻人之才﹔以下專言人才之用與否。”
夫窮澤之民﹐據冰接耜〔一〕之士﹐或懷不羈之能〔二〕﹐有禹、皋陶之美〔三〕﹐綱紀存乎身﹐萬世之術藏於心〔四〕﹔然身不容於世﹐無紹介通之者也〔五〕。公卿之子弟﹐貴戚之黨友〔六〕﹐雖無過人之能〔七〕﹐然身在尊重之處﹐輔之者強而飾之眾也〔八〕﹐靡不達也。
〔一〕“接耜”﹐宋翔鳳曰﹕“本作‘嗝報’﹐依治要改。”傅校“嗝”作“嗃”。析中曰﹕“嗝音革﹐鳴也。”唐晏曰﹕“按﹕‘嗝’疑是‘●’之假借字﹐說文﹕‘裘裡也﹐以繒附(原誤“傅”)於革也。’‘報’當作‘服’。”案﹕嗝報不見他書﹐從宋校依治要改正。
〔二〕“能”﹐宋翔鳳曰﹕“本作‘才’﹐依治要改。”今案﹕文選鄒陽獄中上書自明﹕“使不羈之士﹐與牛驥同皁。”李善注﹕“不羈﹐謂才行高遠﹐不可羈系也。”
〔三〕宋翔鳳曰﹕“本作‘身有堯、舜、皋陶之美’﹐依治要改。”今案﹕匯函、金丹、折中、拔萃“身”作“具”。品節、金丹、折中、拔萃“皋陶”作“禹、皋”。
〔四〕宋翔鳳曰﹕“治要無此十二字。”器案﹕韓非子難一﹕“萬世之利也。”史記晉世家作“萬世之功”﹐說苑權謀作“百世之謀”﹐術也﹐謀也﹐功也﹐利也﹐其義一也﹐猶今言長遠利益也。
〔五〕宋翔鳳曰﹕“本作‘然身不用於世者□□之通故也’﹐依治要改﹔別本作‘不用於世者﹐無使之通故也’。”器案﹕匯函、別解作“身不用於世者﹐才之不通故也”﹐金丹作“身不用於世者﹐不通故也”﹐折中作“身不用於世者﹐莫為之通也”﹐皆出肊改。文選鄒陽獄中上書自明注引作“窮澤之民﹐身不容於世﹐無紹介通之”﹐與治要合。
〔六〕漢書孔光傳﹕“不結黨友。”又杜周傳﹕“方進復奏立黨友。”此東漢朋黨之濫觴也。
〔七〕“能”﹐宋翔鳳曰﹕“本作‘才’﹐依治要改。”
〔八〕宋翔鳳曰﹕“本作‘然在尊重之位者﹐輔助者強﹐飾之者巧’﹐依治要改。”今案﹕匯函、金丹本又作“然在尊位之重者”﹐亦以肊為之耳。
昔扁鵲居宋〔一〕﹐得罪於宋君﹐出〔二〕亡之衛﹐衛人有病將死者﹐扁鵲至其家﹐欲為治之。病者之父謂扁鵲曰﹕“言子病甚〔三〕篤﹐將為〔四〕迎良醫治〔五〕﹐非子所能治也。”退而不用﹐乃使靈巫〔六〕求福請命﹐對扁鵲而咒﹐病者卒死﹐靈巫不能治也〔七〕。夫扁鵲天下之良醫﹐而不能與靈巫爭用者﹐知與不知也〔八〕。故事求遠而失近〔九〕﹐廣藏而狹棄﹐斯之謂也。
〔一〕折中無“居宋”二字。姚大章曰﹕“扁鵲、宮之奇、鮑丘三人﹐事雖不同﹐其不遇一也。”器案﹕史記扁鵲傳﹕“扁鵲者﹐勃海郡鄭人也﹐姓秦氏﹐名越人。”集解、索隱俱謂“鄭”當作“鄚”。正義﹕“家於盧國﹐因命之曰盧醫也。”揚子法言重黎篇﹕“扁鵲﹐盧人也﹐而醫多盧。”注﹕“太山盧人。”淮南子齊俗篇高誘注﹕“扁鵲﹐盧人﹐姓秦﹐名越人﹐趙簡子時人。”史記正義又雲﹕“黃帝八十一難序雲﹕‘秦越人與軒轅時扁鵲相類﹐仍號之為扁鵲。’”案漢書藝文志方技略經方﹕“泰始黃帝扁鵲俞拊方二十三卷。”注﹕“應劭曰﹕‘黃帝時醫也。’”尋軒轅本紀﹕“帝乃著內外經﹐。。又有扁鵲、俞跗二臣定脈方。”蓋秦越人以醫名﹐時人以古之名醫謚之﹐扁鵲傳所謂“在趙者名扁鵲”是也。史記載扁鵲與趙簡子事﹐謂當晉昭公時﹐索隱正之﹐雲﹕“案左氏﹐簡子專國﹐在定、頃二公之時﹐非當昭公之世﹐且趙系家敘此事﹐亦在定公之初。”則當周景王、敬王之世也。戰國策秦策上載醫扁鵲見秦武王﹐秦武王元年﹐當周赧王五年﹐相去二百余年。扁鵲傳又言﹕“秦太醫令李醯自知伎不如扁鵲也﹐使人刺殺之。”則鵲之死久矣。蓋善醫之人﹐古皆稱為扁鵲﹐猶善射之人﹐古皆稱為羿矣。淮南子俶真篇﹕“是故雖有羿之知﹐而無所用之。”高誘注﹕“是說上古之時也﹐但甘臥治化自行﹐故曰‘雖有羿之知﹐其無所用之’。是堯時羿善射﹐能一日落九烏﹐繳大風﹐殺窫窳﹐斬九嬰﹐射河伯之知巧也﹐非有窮後羿也。”蓋高氏已知羿非一人也。論語憲問﹕“羿善射。”孔注曰﹕“羿﹐有窮國之君﹐篡夏後相之位﹐其臣寒浞殺之。”左傳襄公四年載其事雲﹕“昔夏後氏之方衰也﹐後羿自鉏遷於窮石﹐因夏氏以代夏政﹐恃其射也﹐不修民事。”則有窮之君亦以善射名羿也。孟子告子﹕“羿之教人射﹐必志於彀。”趙注﹕“羿﹐古之善射者。”又盡心篇﹕“大匠不為拙工改廢繩墨﹐羿不為拙射變其彀率。”以羿興大匠對言﹐明古之善射之人皆稱為羿矣。與古之善醫之人皆稱為扁鵲﹐其事正相比也。
〔二〕折中無“出”字。
〔三〕折中無“甚”字。
〔四〕“為”﹐天一閣本、品節作“謂”﹐古通。折中無“為”字。
〔五〕折中無“治”字。唐晏曰﹕“(“治”)疑衍﹐否則下有‘之’字。”
〔六〕靈巫﹐猶言神巫﹐墨子迎敵祠﹕“徙外宅諸名大祠﹐靈巫或禱焉。”
〔七〕唐晏曰﹕“案此事別無所考見。”器案﹕史記扁鵲傳雲﹕“信巫不信醫﹐亦不治也。”
〔八〕陳懿典曰﹕“又以扁鵲結出知不知意﹐甚有關鍵﹐有照應。”
〔九〕孟子離婁上﹕“道在邇而求之遠。”
昔宮〔一〕之奇為虞公畫計﹐欲辭晉獻公璧馬之賂﹐而不假之夏陽之道〔二〕﹐豈非金石之計哉〔三〕﹗然虞公不聽者﹐惑於珍怪之寶也〔四〕。
〔一〕“宮”﹐宋翔鳳本誤作“公”。
〔二〕左傳僖公二年﹕“晉荀息請以屈產之乘﹐與垂棘之璧﹐假道於虞以伐虢。公曰﹕‘是吾寶也。’對曰﹕‘若得道於虞﹐猶外府也。’公曰﹕‘宮之奇存焉。’對曰﹕‘宮之奇之為人也﹐懦而不能強諫﹐且少長於君﹐君暱之﹐雖諫﹐將不聽。’乃使荀息假道於虞﹐曰﹕‘冀為不道﹐入自顛軨﹐伐鄍三門﹔冀之既病﹐則亦唯君故。今虢為不道﹐保於逆旅﹐以侵敝邑之南鄙﹔敢請假道以請罪於虢。’虞公許之﹐且請先伐虢﹐宮之奇諫﹐不聽﹐遂起師。夏﹐晉裡克、荀息帥師會虞師伐虢﹐滅下陽。”又五年﹕“晉侯復假道於虞以伐虢。宮之奇諫曰﹕‘虢﹐虞之表也﹐虢亡﹐虞必從之。晉不可啟﹐寇不可翫﹐一之謂甚﹐其可再乎﹗諺所謂輔車相依﹐唇亡齒寒者﹐其虞、虢之謂也。’公曰﹕‘晉﹐吾宗也﹐豈害我哉﹖’對曰﹕‘大伯、虞仲﹐大王之昭也﹐大伯不從﹐是以不嗣。虢仲、虢叔﹐王季之穆也﹐為文王卿士﹐勛在王室﹐藏於盟府﹐將虢是滅﹐何愛於虞﹗且虞能親於桓、莊乎﹖其愛之也﹖桓、莊之族何罪﹖而以為戮﹐不唯偪乎﹖親以寵偪﹐猶尚害之﹐況以國乎﹖。。’弗聽﹐許晉使。宮之奇以其族行﹐曰﹕‘虞不臘矣。在此行也﹐晉不更舉矣。’八月﹐晉侯圍上陽。。。冬十二月丙子朔﹐晉滅虢﹐虢公醜奔京師。師還﹐館於虞﹐遂襲虞﹐滅之。”下陽﹐公羊、谷樑俱作夏陽。
〔三〕後漢書馮衍傳﹕“故信庸庸之論﹐破金石之策。”注﹕“金石以諭堅。”金石之計﹐猶言金石之策也。
〔四〕唐晏曰﹕“按谷樑傳﹐晉以璧馬假道﹐宮之奇諫曰﹕‘晉國之使者﹐其辭卑而幣重﹐必不便於虞。’虞公弗聽。”
鮑丘〔一〕之德行﹐非不高於李斯、趙高也﹐然伏隱於蒿廬〔二〕之下﹐而不錄於世〔三〕﹐利口〔四〕之臣害之也〔五〕。
〔一〕戴彥升曰﹕“考漢書儒林傳﹕‘申公﹐魯人也﹐少與楚元王交俱事齊人浮邱伯﹐受詩。’又雲﹕‘申公以詩、春秋授﹐而瑕邱江公盡能傳之。’又雲﹕‘瑕邱江公受谷樑春秋及詩於魯申公。’楚元王交傳﹕‘少時﹐嘗與魯穆生、白生、申公同受詩於浮邱伯。伯者﹐孫卿門人也。’夫谷樑家始自江公﹐而江公受之申公﹐申公受之浮邱伯﹐浮邱伯為孫卿門人﹔今荀子禮論、大略二篇具谷樑義﹐則荀卿谷樑之初祖也。荀卿晚廢居楚﹐陸生楚人﹐故聞谷樑義歟﹖鹽鐵論﹕‘包邱子與李斯俱事荀卿。’本書資賢(當作“質”)篇﹕‘鮑邱之德行﹐非不高於李斯、趙高也﹐然伏於蒿廬之下﹐而不錄於世。’鮑邱即包邱子﹐即浮邱伯也。楚元王傳注﹕‘服虔曰﹕浮邱伯﹐秦時儒生。’陸生蓋嘗與浮邱伯遊﹐故稱其德行﹐或即受其谷樑學歟﹖”文廷式曰﹕“鮑丘俟考。”唐晏曰﹕“鹽鐵論﹕‘李斯與包邱子俱事荀卿﹐包邱子不免甕牖蒿廬。’按即浮邱伯。”器案﹕鹽鐵論毀學篇﹕“昔李斯與包丘子俱事荀卿﹐既而李斯入秦﹐遂取三公﹐據萬乘之權﹐以制海內﹐功侔伊、望﹐名巨太山﹔而包丘子不免於甕牖蒿廬﹐如潦歲之蛙﹐口非不眾也﹐卒死於溝壑而已。”案太平御覽八四一引鹽鐵論作“鮑邱子”﹐漢書楚元王交傳﹕“俱受詩於浮邱伯﹐伯者﹐孫卿門人也。”注﹕“服虔曰﹕‘浮邱伯﹐秦時儒生。’”劉向孫卿書錄﹕“春申君死﹐而孫卿廢﹐因家蘭陵﹐李斯嘗為弟子﹐已而相秦﹐及韓非號韓子﹐又浮丘伯皆受業為名儒。”鮑、包、浮﹐一音之轉。
〔二〕“蒿廬”﹐原作“嵩廬”﹐今改正。唐晏曰﹕“疑當作‘蒿’。”器案﹕鹽鐵論毀學篇﹕“包丘子不免於甕牖蒿廬。”即本陸氏此文﹐今據改正。史記褚先生東方朔傳﹕“宮殿中可以避世全身﹐何必深山之中﹐蒿廬之下﹖”尋周禮地官載師職﹕“以宅田土田賈田任近郊之地﹐以官田牛田賞田牧田任遠郊之地。”注﹕“故書‘郊’或為‘蒿’。”然則蒿廬蓋謂郊外之廬﹐“伏處於蒿廬之下﹐而不錄於世”﹐即下文所謂“棄於野”、“或隱於田裡”也。
〔三〕錄﹐錄用﹐齒錄。後漢書袁紹傳﹕“廣羅英雄﹐棄瑕錄用。”
〔四〕論語陽貨﹕“惡利口之覆邦家者。”集解﹕“孔曰﹕‘利口之人﹐多言少實﹐苟能悅媚時君﹐傾覆國家。’”孟子盡心下﹕“惡利口。”
〔五〕胡雅齋曰﹕“三段或借類相形﹐或援引作証﹐意癒真癒妙。”
凡人莫不知善之為善﹐惡之為惡﹔莫不知學問之有益於己﹐怠戲之無益於事也〔一〕。然而為之者情欲放溢﹐而人不能勝其志也。人君莫不知求賢以自助﹐近賢以自輔﹔然賢聖或隱於田裡﹐而不預國家之事者﹐乃觀聽之臣〔二〕不明於下﹐則閉塞之譏歸於君〔三〕﹔閉塞之譏歸於君﹐則忠賢之士棄於野﹔忠賢之士棄於野﹐則佞臣之黨存於朝﹔佞臣之黨存於朝﹐則下不忠於君﹔下不忠於君﹐則上不明於下﹔上不明於下﹐是故天下所以傾覆也〔四〕。
〔一〕李為霖曰﹕“又一轉﹐更有遐思。”
〔二〕觀聽之臣﹐即耳目之臣。尚書益稷﹕“臣作朕股肱耳目。”孔穎達正義﹕“言己動作視聽﹐皆由臣也。”又冏命﹕“充耳目之官。”孔氏傳﹕“充備侍從﹐在視聽之官。”
〔三〕呂東萊曰﹕“連環結鎖﹐神妙。”
〔四〕王鳳洲曰﹕“此篇言人才之通塞有數﹐惟人主不明﹐故賢者棄逐﹐不才者通顯﹐其借喻俱照出正意﹐所謂‘喻而非喻﹐真而非真’者。至敘事空闊﹐總說關鎖尤高。”李為霖曰﹕“君子抱道自處﹐故以道為屈伸﹐非湯、武為之君﹐終不遇也。小人以容悅逢君﹐雖庸君世主無不合﹐所以常遇。篇中以大木枯楊立喻至切﹐何也﹖獲大木難﹐枯楊便也。且敘事嫻美﹐關鎖尤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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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的虎豹﹐都是正義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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