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imagewind (秋水連天)
看板Buddhism
標題[轉錄] 佛教因果論的中國化(5)
時間Mon Aug 28 21:59:34 2006
六、見於筆記、小說之中國化佛教因果論
在傳統筆記、小說故事情節裡所表現的「速報」或「現報」觀念,可以說是俯拾即是
。最有名的應該是明代文人馮夢龍與凌濛初(1580??1644)所編寫的「三言二拍」裡的
故事。[48] 不過明代以前,宋官方曾蒐集歷來志怪小說、異聞、故事,編成《太平廣記
五百卷》,以達博採群言,不遺眾善,而「啟迪聰明,鑒照金古」之目的,其中不乏因果
報應故事。此外,南宋學者洪邁(1123?1202)也以個人之力蒐集異聞故事,撰成《夷堅
志》一書,所錄因果報應故事亦多。這些故事集,與「三言二拍」一樣,都是為勸懲教化
而作。[49] 它們所反映的社會道德觀,仍與現代初期甚至今日民間社會的社會道德觀,
相差不遠,都是強調因果報應之現驗與上天之施報,都是慧遠一支中國化佛教因果觀流傳
的明證。
《太平廣記》收錄前朝筆記小說故事不下數千則,分成九十類。其中「報應類」雖多
錄信奉釋氏而誦經獲善報之故事,但亦含與誦經無關,卻因害人受報之故事。譬如〈崔尉
子〉一篇,說唐天寶中清河人崔某,與其妻王氏由滎陽(在今河南省)赴吉州(在今江西
省)大和縣尉任所,適吉州舟人孫某正空舟等待返鄉,因要價甚廉,崔與其妻遂搭其舟赴
任。孫某窺知崔夫婦囊橐多金,於途中將他推落水中溺死,又以刃逼納其妻。王氏時正懷
孕,不得已留居江夏(今湖北武昌)。其後王氏生子,撫養成人,並教以文字,孫某愛之
,亦養為己子。後二十年,孫某因崔氏之財而致富,而養子亦年至弱冠,學藝已成,遂送
他入京應舉。不料途經滎陽郊外迷路,為一火前引至崔母之家寄宿。崔家人見此少年不僅
貌似崔某,且言語行步,亦無少異,遂告崔母接見。崔母見之,發聲慟哭,並告以其子因
赴官而消息遂絕之事,囑咐少年試畢之後再來。少年應舉不捷,又歸崔家留居數日。臨別
時,崔母贈送貲糧與其子衣衫一件予少年留念。少年返家,並不為父母言其事,然一日忽
著崔母所贈衣衫,下有火燒孔,其母因燒孔而知為其所製之衣。因驚問來處,少年乃述老
母贈衣本末。王氏遂將受害故事告其子,其子聞言慟哭,謁府申冤,府尹執孫某推問,查
其罪行屬實,遂將其正法。故事之敘述者,藉王氏之口,以「神理昭然」來形容真象之浮
現,實為天意,而報應之不爽,不容置疑。[50]
又如〈陳義郎〉一故事,內容與〈崔尉子〉頗為類似。[51] 故事主角唐人陳義郎之
父陳彝爽與周茂方為洛陽同邑人,同於三鄉習業,並為兄弟交。而陳應舉擢第,歸娶郭氏
為妻,周則不幸落榜。陳於天寶中授蓬州(在今四川省)儀隴令,與郭氏赴任,並堅請茂
方同行。郭氏織衣一件,送其姑留念,誤為刀傷指,血沾衣上,無法洗去,姑媳同哭。彝
爽等赴任途中,茂方突生異志,命僕夫等先行,而於山路陡峭之處,以金鎚擊碎彝爽之頭
額,並將其推入山崖浚流之中,謊稱彝爽因馬驚墮入山崖而死。[52] 遂與僕夫、郭氏等
置酒弔喪,商議仍由他冒名赴任,日後再為彝爽發喪。後茂方順利到任為官,數年後並秩
滿陞官,以陳義郎為子。如此匆匆十七年,陳義郎已十九歲,銜命入京應舉,路經三鄉,
有賣飯老媼留食再三,以義郎酷似其子而取郭氏所留血污衣衫贈之。後義郎下第歸家,郭
氏忽見血跡衣衫,驚問其故,義郎遂述其始末,而郭氏亦告知老媼為其祖母,茂方為殺父
仇人,前以力弱子幼,雖欲報仇,恐謀有不臧,殃及義郎,隱忍不發。義郎遂密礪霜刃,
候茂方安寢之時而斷其喉,並執其首謁官請罪。官府義之,赦其罪,義郎即奉母歸三鄉尋
祖母。郭氏與其姑相見,取血衫驗之,欷歔對泣,後養姑三年而終。故事之敘述者,以血
衣入義郎之手為「天意」欲其子報仇。而義郎手刃殺父仇人,亦為順應天意,故罪不及於
身,點明受害者之子,復仇有理,而惡人受現報,亦理所當然。
又有〈羊道生〉一篇,說梁朝羊道生為邵陵王中兵參軍,乞假訪其兄溠州刺史海珍。
臨別,海珍於路旁設宴送之。道生見一人被縛於路旁之樹,近視之,乃故舊部曲。其人見
道生,對其哀泣求救,謂其兄欲殺之。道生問何罪,答曰失意叛逃,道生便說,此最可忿
,遂以佩刀割其眼睛吞之,並囑其兄將其人斬之,無視於部曲呼天大哭。不久,道生覺眼
睛噎在喉內不下,索酒數杯飲之,仍不能下,轉覺脹塞,遂不成嚥而別,數日之內死於路
上。敘事者於故事結尾說:「當時莫不以為有天道焉!」指出天道好還,人人皆知,殺人
為惡速招惡報,合情合理。
《夷堅志》中有關現報之故事也不少,如〈蔣員外〉一則,說明州(在今浙江)定海
人蔣員外,輕財重義,聞不肖子姪變賣田產,必隨其價買之。待其無以自給,又舉田以還
,不取回其錢,如此買而又還多次。一日,蔣泛海入郡,因大風擊舟而落水,舟行如飛,
舟人挽衣救之不及,忽遙見一人冉冉立水上,隨風赴舟所,視之,竟為蔣員外,舟人遂扶
蔣登舟,問其所以,謂將溺時,忽覺有物托起其足,順風而送至舟所。洪邁述完此故事,
遂說「人以為積善報云。」此故事不管為事實與否,原敘述者就是要藉它宣揚積善可速獲
善報之因果觀。[53]
又佛教常以因果報應之說戒人殺生,《夷堅志》蒐錄不少因殺生而受惡報之故事,〈
張翁殺蠶〉即是典型的例子之一。此故事主角為南宋信州(在今江西)沙溪蠶民張六翁。
張因信州桑葉驟貴,欲趁機盡售其桑葉千斤,以迅速牟利,遂囑其妻與媳婦將所蓄之蠶,
盡投於江,而採葉出售,以便立獲其值。張妻恐失蠶種,乃留兩箕蠶,藏於媳婦床下。一
夜,其子竊桑葉於樹間,張以為盜至,忿而取矛刺之,其子墜地而死,張不知為其子,歸
語其妻媳謂盜入竊桑葉,已被刺殺。張妻疑死者為其子,往視之無誤,遂解裙自縊。張訝
其妻久不返,又往視之,見妻、子俱死,亦自經。媳婦執火尋其夫,見三尸於桑樹下,大
呼告鄰里,里正至,欲執之送官,媳婦逃脫,至一桑林,亦自縊而死。張翁一家皆死無遺
,敘述者總結其故事謂:「元未得一錢用也,天報速哉!」[54] 譏張六翁欲獲暴利而殺
蠶,不但一文未得,且全家隕命。一人之惡業,不僅報及自身,亦禍延家人,而惡報之速
,實由天主之,充分表達了典型中國化因果論之道德觀。
為惡而受惡報與現報,在中國化因果論的認知下,融攝了「天理昭彰」之義,熟悉於
因果業報說的小說作者,自然不會忽視此類故事,此類故事傳到洪邁之耳,自然成了《夷
堅志》的素材,〈員一郎馬〉即是此類故事之一。故事主角為南宋荊門軍(今湖北江陵)
常林縣民寋大,寋大有婿鄒亞劉,愚陋不解事而薄有產業。寋大覬覦其家貲,屢趁其跋涉
遠道為人幫傭之時,據其屋而耕其田,並欲致諸死地而演取其產業。遂以嫁女為酬,僱用
與其女私通之少年李三謀劃暗殺之。不久,縣民員一至襄陽販牛歸,鄒為其傭同歸,為寋
大及李三所擊殺。時雖無人見,而員一之馬以失其主而逃歸員之姻家。員之姻家為義勇部
將,見馬歸而不見其主人,即趨馬訪尋員一,而見員、鄒二尸,知為寋大所害,遂報官捕
之。後獄成,寋、李以謀殺屬實皆伏誅。寋女因與人通姦而致夫於死地,亦伏誅。後雖朝
廷覃赦下,但三人已明正典刑,洪邁於故事結尾說:「原是事因馬而覺,天理昭昭,當不
但已也。」[55]
同類故事,在「三言二拍」裡最多。《喻世明言》的第一篇故事〈蔣興哥重會珍珠衫
〉裡,徽商陳大郎趁襄陽府棗陽縣蔣興哥赴廣東收賬時,鼓動牙婆薛婆協助,用計將蔣興
哥之妻子王三巧兒先行灌醉,然後潛進其閨房,將她姦污。事成之後,又與蔡婆慫恿王三
巧兒接受兩人生米已煮成熟飯之事實,並以履行「宿世姻緣」為由,與他續通款曲,夜夜
春宵,連續數月之久。後來陳大郎要回鄉照料生意,不得不與王三巧兒分離;但兩情繾綣
,難分難捨。三巧兒擔心陳大郎負心,將蔣家祖傳之物「珍珠衫」送給陳大郎當作紀念。
不想陳大郎回鄉途中,與在蘇州販賣商品而化名為羅小官人的蔣興哥相遇,兩人一見如故
,遂引為知己。蔣興哥收帳結束,至陳大郎客店告別。因為正值七月天,兩人遂解衣飲酒
。蔣興哥見陳大郎穿著珍珠衫,大為詫異,問其來由,知是正是自家之寶物,而且獲悉愛
妻竟然受人誘騙,與人通姦,所以回襄陽之後,追問珍珠衫下落,並把陳大郎託他帶來的
信及頭簪,作為證據,把妻子休掉。陳大郎返家之後,一心只念著三巧兒,每日望著珍珠
衫長吁短嘆。其妻平氏覺得事有蹊蹺,將珍珠衫收藏起來。陳大郎尋珍珠衫不著,將平氏
詬罵一頓,夫妻爭嚷數日。陳大郎情懷撩亂,又收拾了一些銀兩,帶著僕傭,往襄陽找三
巧兒。不巧途中遇盜,被搶奪一空,僕傭被殺,自己則逃脫倖免。到了棗陽,又聽說三巧
兒事發,被其夫休去,並已改嫁與南京吳進士為填房,驚嚇之餘,害起病來,輾轉病床兩
個月後,竟一命嗚呼。平氏來不及救援,抵達棗陽時,只能為陳大郎做佛事善後。不料盤
纏、首飾都被僕傭偷去,無法回家,只好在棗陽賃屋暫住,並託鄰居張七嫂替她典當衣物
,勉強度日。張七嫂見她年輕守寡,又有姿色,勸她再嫁,並替她作媒,嫁給蔣興哥為妻
,過了相當恩愛的夫妻生活。一日,平氏整理衣箱,露出珍珠衫一件,被蔣興哥看見,驚
問其由來,平氏不知陳大郎從何處得來珍珠衫,遂把夫妻為此爭吵之事說出。蔣興哥聽後
,方才明白平氏之先夫竟是陳大郎,於是「把舌頭一伸,合掌對天道:『如此說來,天理
昭彰,好怕人也!』」。他把事情原委說給平氏聽,平氏才恍然大悟。馮夢龍在故事說到
此處時,插入一句詩說:「天理昭昭不可欺,兩妻交易孰便宜?分明欠債償他利,百歲姻
緣暫換時。」他把因果報應的主宰歸諸於天,除了讓陳大郎受到「速報」、「現報」之外
,還頗有強調《朱柏廬治家格言》所說的「見色而起淫心,報在妻女」之意。[56]
《喻世明言》裡還有一個有名的故事叫〈沈小官一鳥害七命〉,也頗有強調造惡業
者妻兒必連帶受報之意。這個故事的內容大致如下:海寧富人沈昱之子沈秀,年輕無業,
每日帶著畫眉鳥到柳林與人比鬥。一日,到柳林太遲,人皆已散去,沈秀疾病突發,倒地
不起,被當時路過的張公看見。張公以編竹桶為生,見畫眉叫聲分外好聽,想據為己有,
以賣得二、三兩銀子。正要偷走鳥籠離去時,沈秀忽然甦醒,見狀將他惡言謾罵了一頓。
張公大怒,向前按住沈秀,並取出削桶用刀,猛砍沈秀人頭。沈秀人頭應聲落地,張公心
裡慌張,擔心被人撞見,立即將人頭丟入林中一株空心柳樹中,將鳥籠掛在扁擔之上,趕
到杭州客店去轉售畫眉。適逢旅客李吉三人,正啟程回東京。李吉嗜養畫眉,見張公之畫
眉可愛,便以一兩二錢之銀買下。沈秀的無頭人屍被發現後,其父沈昱寫了告帖,四處張
貼,懸賞尋獲人頭或捉得凶犯之人,消息傳遍各處。南鄉窮人黃老狗聞說此事,以身老無
用為由,教其子大保、二保將他頭割下,埋在湖邊,待其浮腫不能辨認後,帶去沈府騙得
賞金。兩人居然狠心照做,趁黃老狗熟睡之際,將他人頭割下,屍體掩埋,並於半月之後
,到沈昱府上報稱在捉魚蝦時見到人頭。沈昱同兩人到湖邊去,果然見浮腫人頭一個,雖
難以辨認,仍以為應是兒子人頭無誤,遂將人頭打包報官,付了賞金,將人頭與兒子屍身
縫合,入棺安葬。數月後,沈昱入京辦事,事完之後順便遊覽京師,經御用監禽鳥房門前
,見畫眉一隻,非常眼熟,認為是沈秀之物,向大理寺哭訴冤情,大理寺找到原進貢者李
吉,將他屈打成招,說成是殺害沈秀之兇手,打入大牢,依律處斬於市曹。李吉的兩個夥
伴,為李吉不平,於再入杭州做買賣之時,到處打聽張公,終於找到張公居處,報到杭州
官府,把李吉買鳥、沈昱認鳥、李吉被冤殺之事一一說明。官府立即拘提張公訇訊,張公
無法抵賴,招出事實。官差立即入柳林中找到沈秀人頭,通知沈昱辨認無誤,確定張公殺
人。知府又下令拘提黃大保、二保二人審訊,問出殺害其父原委,與張公一併正法,處斬
於市曹,五馬分屍,梟首示眾。張婆到市曹欲見張公一面,見張公已被處死,魂不附體,
轉身欲走,跌倒於地,五臟受傷,回家後立即殞命。馮夢龍寫至張婆身死後,立即說「積
善逢善,積惡逢惡,仔細思量,天地不錯。」顯示他有意宣揚上天主宰報應,而現報、速
報絲毫不爽之觀念。
傳統小說家對因果報應的解釋,大致上也反映了民間的看法,他們或許並非不知道
自業自得的道理,但是寧願依民間所理解,將業報與「天」相連,說成天理昭彰,天道神
而明之,支配善惡之報,公正無私。甚至將業報結合冥司鬼神觀念,安排受害之人,託生
於造業害人者之家,以不同方式申冤報仇,使其「父母」恐懼、羞辱至害病而死。這種故
事,「三言二拍」之中也不乏其例。譬如凌濛初在《初刻拍案驚奇》的〈王大使威行部下
,李參軍冤報生前〉一回中,引證《唐逸史》及《夷堅志》故事為證,大談冤業相報之事
。他強調的是「明明白白的現世報」,故一開頭即說「冤業相報,自古有之。一作一受,
天地無私。殺人還殺,自刃何疑?如有不信,聽取談資。」[57] 顯然仍以業報為天意,
為天所施,毫無疑義。
凌濛初還強調業報有不同報法,先以《唐逸史》中一女歷三生的故事為例,說盧家
之女,兩世之前販羊,為王翁、王姥奪財害命,一家三口被殺。後來轉世為王翁、王姥之
子,深為父母所鍾愛。但十五歲生病,二十歲病故,父母為其買藥延醫治病,所費超過所
劫之財數倍。他今生為盧家女,實是來向二老說明他們殺人劫財之行,使二人羞辱而死。
作者說她「一生被害,一生索債,一生證明討命」,指出了害人者受報之一法。
凌濛初引用的《夷堅志》故事,則敘述一少年兩世為人,化鬼報冤之故事。故事主
人翁為南宋吳雲郎,前生為少年時,投宿吳澤家,以囊金甚多而被吳澤害死。後轉世為吳
澤之子,自小聰明勤學,應進士第,欲待補官,竟突然病死。父母心如刀割,竭盡財資,
為他追薦超度。吳澤之弟吳茲赴洞庭妻家時,船遇暴風,被迫停泊,在福善王廟躲雨,在
廟中竟遇見吳雲郎,吳雲郎要其叔告知雙親來見。吳茲立即回吳澤處通知吳澤夫婦來見。
見面時,吳雲郎立即拜倒父母之前,訴說其幽冥之苦,但忽然變臉,上前揪住吳澤衣領,
罵吳澤害他性命、盜他金帛,使他銜苦茹痛四、五十年,要吳澤還命。吳澤回想往事,鬱
悶不食,不久即死。作者用少年「一生被害,一生討債」,化鬼索命之方式,來說明造業
者受現報之另一法。
凌濛初所說的第三種受現報之方式,也是殺人受報,但受報者知其因果,而還報者
卻無所知。故事主角唐河朔李生,少時膂力過人,任氣好俠,不拘細行,常與人搶掠行人
財物。曾在太行山道將一少年推落山崖,奪其駿騾及囊中繒絹百餘匹,賣錢致富。此後李
生悔其所行不義,折節讀書,官至深州(在今河北深縣)錄事參軍,風儀出眾,談笑風生
,為太守所倚重。而少年轉世為成德節度使王武俊之子,名王士真,並擔任其副使,為深
州太守之上司。王士真少年驕橫,仗其父之威,殺人不眨眼。他常奉王武俊之命,巡視屬
郡,太守無不懼之。一次,王士真入深州,太守獻禮隆重,殷勤置酒,悉心接待,深恐有
所得罪。不料,王士真單獨與太守飲酒,覺得不夠刺激,命太守再找屬下陪飲。太守推薦
李參軍,以為他謹慎小心,詼諧談笑,廣曉技藝,必能助興。沒想到王士真一見李參軍,
竟勃然大怒,二話不說,立即命手下將他下獄處死。而李參軍竟也面如土色,冷汗直流,
顫慄不已,聽任擺佈。處死前,太守問其緣故,李參軍泣謂,當他見王士真時,即認出是
被他推死之少年,冤報眼前,無所遁逃,當然只有延頸待戮。太守隨後鼓起勇氣,問王士
真何故殺李參軍,是否因李有禮法不週之處,王竟說並無緣故,只是見了李參軍,就激然
有殺他之意,殺了之後,心中立即釋然快慰。凌濛初在故事結尾說太守厚葬了李參軍之後
,「常把此段因果勸人,教人不可行不義之事。」並賦詩一首,略謂:「冤債原從隔世深
,相逢便起殺人心。改頭換面猶相報,何況容顏儼在今!」觀其詩及敘述王士真自己並不
知何故欲殺李參軍之含意,作者之意不外「人之為善與惡,天必逐逐然而福禍之」罷了。
[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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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按「三言二拍」指馮夢龍之《警世通言》、《醒世恆言》、《喻世明言》和凌蒙
初的《初刻拍案驚奇》與《二刻拍案驚奇》。
[49] 見《太平廣記五百卷》(臺北:新興書局,1958)李昉〈《太平廣記》表〉及《
警世通言》(臺北:三民書局,1992)無礙居士敘。
[50] 見《太平廣記五百卷》,頁857?858。
[51] 見同書,頁858?859。
[52] 按原文說「某內逼,北〔比?〕迴,見馬驚,踐長官,殂矣。」似說彝爽被馬踐
踏而死,此恐難取信於人。
[53] 見《夷堅志》(北京:中華書局校點本,1981),頁54。按:洪邁所述故事,與
多數六朝以來志怪小說一般,都記其故事來源,或謂聞於某人,或謂某人所說,以徵其信
。洪謂此故事係李郁光所說。
[54] 同前書,頁590。洪邁指出說此故事者為黃德琬。
[55] 同前書,頁884?885。按:此語意思不清,故原文註云:「此句疑有脫誤。」
[56] 按《朱柏盧治家格言》又稱《朱子家訓》,為明末清初學者朱用純所著。朱用純
字致一,號柏廬,所著家訓,流傳民間,為童蒙教學之書。
[57] 見《拍案驚奇》(臺北:三民書局,1995,五版),頁339。
[58] 此故事見《拍案驚奇》,頁342?347。按:南宋胡寅的《讀史管見》(臺北:商
務印書館影印「宛委別藏」本)有〈張湯被誅〉一條,論張湯宜無後,有謂「人之為善與
惡,天未必逐逐然而福禍之也」。見該書頁84。按:胡寅是個頗有理性懷疑精神的學者及
佛教批判者,所以對天之報善報惡亦不以為然,此處稍改其辭,以見凌濛初言下之意。關
於胡寅之反佛,見筆者“Neo-Confucian Rationalism atWork: Hu Yin and His
Criticism of Buddhism”(forthcoming)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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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口攝意,身莫犯非;
如是行者,得度世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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