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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重新改定的版本,把原本的十八回濃縮改定劇情分編成每篇約五千字共十二回 主要原因是換了一個新的楔子,原本的楔子裡的部分則挪到下一則的〈聚鬼棺〉裡 之前十八回裡版友的回文我都已經收藏回家了,十分感謝閱讀這篇文章的版友。 之後也會繼續把新的進度從13回繼續往下寫,但整理後的定稿部分還是得勞煩移駕鮮網 我有寫完文後總是想整理改定的壞毛病>"< 之後的每篇更新字數不一定,但最後確定的版 本都會放在鮮網裡 這篇合集有更動原本故事中的部分劇情,也修正了一些Bug,新的13回今天也會一起發。 以上,雖然這是一篇靈異大大大大過了BL的BL靈異文(掩面) 還是很謝謝願意等待一直很遲來的BL點的大家﹨(╯▽╰)∕ ============================================================================== 荒山妖譚之黑名冊 ============================================================================== ────────楔子 從荒山山頂望下去,是皚皚的白雪和點綴的墨松,他已經注視著這樣的光景很久了,而且 也打算一直注視下去。 但曾幾何時,那個意外闖進來的小小人類,融化了他心底深處最冷的那塊冰。 冷潭的水終年不結冰,那是比雪還要冷的溫度,他每天都會上山來打一桶冰涼的潭水,然 後在附近找些水菜,嘴裡哼著愉悅的山歌。 不是遼闊雄壯的歌聲,而是細水長流,柔軟舒緩的小調,讓他也漸漸的習慣了每天早上的 這一小段時光。 然後,他在深沉的湛藍色潭底救下載浮載沉的他,放在岸邊時,氣若游絲。 人類——在凡世的人類,是這麼的脆弱。 可是,卻像燒過的火焰,能夠炫目的引出他伸手。 「上林……你求的是什麼呢?」 青年笑笑,把腦袋靠在他的肩上,還是輕輕的哼著那首曲子。 荒山漠,雪下川,橫過彩雲下深潭。 池中魚,岸邊草,打過了水漂兒挑一擔。 「人的一生,真的太短了。」 青年點頭,很贊同。但是也就是因為時間有限,所以才必須抓著每分每秒去做想做的事情 啊。 抓著每一分每一秒,那是因為,人類轉眼之間他們就埋入黃土,從此又入輪迴,如此生生 不息,這是天地間的規則,天地間的道理。 「上林,你的輪迴已盡。」 他掐指算過,青年已經不會再入輪迴了,他的魂魄會重歸渾沌,散的四分五裂,成為天地 間的一抹清氣,然後再成為其他魂魄的一部份。 生生不息,這是天地間的道理。 那在我最後一次輪迴能和你在一起,真好。青年這麼說的時候,甚至是笑著的。 「上林,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讓你和我一直在一起。」心念一動,他幾乎沒有猶豫就 脫口而出。 那麼長的歲月,那麼冷的長久以來,終於有一個小小的溫暖。 他不能讓他就這麼燦爛的燒過,他無法面對燃燒殆盡後的孤獨。 長生,多麼誘人? 但他拒絕了。 即使不用代價,他也不希望自己走出天地的規則,該順應的道理,就順著走下去,灰飛湮 滅也不能動搖。 「為什麼?」 為什麼不呢? 青年瞇著眼睛,告訴他:他的一切、他的靈魂、他的執著與愛,全是因為做為人類、生而 為「上林」這個人才有的。 他也想和他永遠相守,但是,部族自小灌輸他的觀念,天和地之間的規則,是不能被破壞 的。 而且,那並不是永別。 「你的魂魄會四分五裂,不就是魂飛魄散了?」 重入渾沌,和輪迴轉生是不同的。輪迴是一縷魂魄重複的往來凡間與陰府,但當魂魄經過 了無數的轉生走到盡頭後,終會散成清氣,重回天地渾沌之間。 若說輪迴是「人」的死,重入渾沌就是「魂」的死亡了。 我會在天地之間,成為天地的一部份。你所處的世界裡,每一處都會有我的影子,怎麼會 是永別? 「如果……你知道的話,一定不願的。」 他看著他嚥下最後一口氣,仍是忍不住攔下了那縷脆弱飄渺的魂魄。 該怎麼、放他散入漫漫悠長的黑夜當中? 手掌越聚越緊,想鬆開,卻是抓得愈緊。 「上林……人類,真的活的太匆促了。」 他躺在閉關的星室中,仰天虛弱的閉上了眼。 逆天行法已經耗掉他所有的修為,他需要休息,而那抹他為了他逆天的魂魄,已經交給最 信任的朋友。 天地的規則是什麼呢? 如果你知道的話,必定不願。 但如果你我已不在天地的規範之中,那時你又會怎麼選擇? 「若你魂飛魄散,我會陪你。」但在那之前,他必須再強求一次機會。 嚥下最後一口氣前,青年的笑容還是那麼溫潤如水,卻也無奈的落了一顆清淚。 荒漠物換星移,曾經的滄海桑田、曾經的沙海星川、曾經的一段,低訴傾情的小曲。 荒山漠,雪蓋川,橫過彩雲下深潭。 池中魚,岸邊草,打過了水漂兒挑一擔。 窮碧落,下黃泉, 來過與君相守暖寒霜。 ────────第一回 滴滴答答的水聲,很像是廚房的水龍頭又忘記鎖緊了,在夜深人靜的時刻特別的清晰,讓 人無法不去注意,只能隨著一滴、一拉的徘徊在現實與夢境之中。 再這樣下去明天肯定會因為沒睡好而遲到的。 躺在床上的少女往左一個翻身,現在正是冬季,要從溫暖的被窩裡起來需要十分大的勇氣 ,但是水聲實在是太吵了,少女在內心掙扎了一下,還是睜開了眼睛。 一瞬間她還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睡覺之前確實拉上了窗帘,在完全的黑暗中睡眠有助於美白,所以她即使突然張開眼也 應該要適應一段時間,眼睛才會習慣黑暗。 少女瞪大了眼睛。 「啊……啊……啊啊啊唔!唔嗚嗯嗯!!!——」少女的反射神經在一秒過後被前所未有 的恐懼給淹沒,從喉嚨發出了尖銳的哀號並且一個顫抖著身體要往後退去。 就在她睜開眼的瞬間,全黑的房間裡距離她鼻尖只有十公分的地方,一張瞪著目眥欲裂的 慘白人臉就這樣和她對視,瞪大的眼睛裡有著不符合正常比例的過大黑色瞳孔,就這樣直 直的瞪著她。 恐怖的還不只這樣,在少女驚地想將視線移開時,也發現了擾她清夢的水聲來源——人頭 的下緣滴著紅豔腥臭的血水,而血水的來源,則是捧著橫瞪人頭的無首女屍。 「呀啊啊啊啊啊啊!!!————」 少女承受不了這麼恐怖的景象,慘叫著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清晨。 鬧鐘盡職的發出規律的機械音,迴響在狹小的公寓裡,而鬧鐘的主人在鬧鐘盡職的喊了一 分鐘後才伸出手按掉了惱人的噪音。 「……又來了。」被窩中探出一顆頭髮蓬鬆亂翹的頭,按掉鬧鐘後崔尚霖並沒有急著起床 梳洗,而是爬起身坐在床沿喘氣。 他下意識的掀起衣服,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然後又捲起袖子看著自己的手臂和手腕, 上面有著幾不可見的瘀青。 根據他以往的經驗,這種瘀青大概過一兩個小時就消掉了,而且十分的模糊,無論是誰都 很有可能在睡夢中不小心撞到床板碰下來、就那麼簡單的瘀青。 崔尚霖知道自己睡著後不會亂滾亂動,但是卻總常常帶著一身瘀青清醒。 當這種事情第一次發生還沒什麼,發生了好幾次你就會覺得心裡不太舒服,但是再發生幾 百次、幾千次後,你就會麻木了。 反正死不了。 崔尚霖不是沒想過很多種可能,但是又被他一一否決掉,最後歸咎於自己的體質可能非常 容易留下瘀血——誰信呢?他自己也不信。 但總比認為自己半夜會起來玩一人摔角好的多。 「喂?啊、是的,你好、我是604病房的家屬,請問我母親她今天……可以是嗎?好的, 我大概一個小時後就到。」 不再理會身上這些一下子就消下去的瘀青,崔尚霖拿起電話迅速的打了個電話到醫院,聽 到好消息的瞬間終於讓原本慘白的臉色顯得有精神了起來。 住院的是和他相依為命的母親。 相依為命這個成語放在現在這個富庶的二十一世紀好像只有小說、或者電視裡才會出現。 但當在真的只能用這四個字來形容的人身上,只有當事人才知道有多麼沉重。 前往醫院的路上,崔尚霖回想母親健康時的樣子,已經很模糊了。而父親的樣子,更是只 剩下朦朦朧朧的一個人影,畢竟父親失蹤的時候,他才五歲。 孤兒寡母,用在那時還十分年輕的母親身上,甚至是有些可笑的。 母親就像小說中描寫的南方水國的女子,溫柔婉約,纖細脆弱,父親失蹤那年她甚至只有 二十五,抱著自己五歲大的兒子茫然的坐在玄關。 這是崔尚霖對父親失蹤唯一的一個畫面,母親抱著他跌坐在玄關,呆呆的看著敞開的大門 ,他回過頭想看看父親離開的樣子,但記憶就斷在五歲的自己轉過頭的瞬間。 父親了哪裡呢? 向櫃檯的護士小姐作過登記後,崔尚霖快步走到了母親的病房前,拉開病房後難得看到母 親正坐在病床上看著書,她的身上插滿了各式各樣的管子,原本就瘦小的骨架更因病痛折 磨的乾癟。 「尚霖。」 母親氣音微弱的呼喚著,崔尚霖走到病床前,坐下,小心翼翼的握起母親一隻冰冷的手搓 揉著。 「身體覺得怎麼樣?」 「這幾天很有精神,連醫生都少開了很多藥給我喔。」母親笑起來有著小少女特有的清純 ,把書放在膝蓋上後就要伸手去床頭拿水果來削。 「欸、我來,我來就好……」伸手,阻止了母親的動作,崔尚霖三兩下俐落把蘋果去了皮 切成八塊,還插了根牙籤。 崔尚霖沒有遞給母親,因為母親現在不能吃固體的食物。「好吃嗎?」母親笑笑的看著吃 起蘋果的兒子,氣色看上去是好了些。 「嗯。」 崔尚霖點點頭,臉上沒有太多表情,但嘴角是淺淺的微笑,有一點刻意的角度。 「尚霖,我最近常常夢到你爸爸。」徐婉柔——也就是崔尚霖的母親,突然有些害羞的低 下頭用氣音笑了笑,「真是不吉利,不過子書在夢裡告訴我,他過的很好,要我不要擔心 。」 崔尚霖低頭吃著蘋果,沒有答話。母親不是不常提到父親的事情,但多講的是以前的記憶 ,夢境這種事情倒是頭一遭。 崔尚霖心裡有點不安的預感。 「媽……」 「尚霖,還記得小時候和媽媽的約定嗎?」徐婉柔笑著伸出插滿了管子的右手,小拇指呈 現有點彎曲的樣子。 「記得。」崔尚霖也照樣伸出了小拇指鉤在母親乾瘦的小拇指上,晃了晃。「媽、你別想 太多,醫生不是也說妳最近情況很好嗎?搞不好過幾天就可以出院了,我也快開學了,等 等我就去問問看醫生能不能在寒假結束前辦出院……」 「好啊。」徐婉如頓了會兒,沒有戳破兒子話中的鼓勵,只是如同平常那樣溫柔的笑著, 把鬆開的手指轉而摸向兒子的臉。 崔尚霖長的不像父親崔子書,但眉目間的清靈也只和徐婉如神似三分,彷彿是生下來就有 自個兒的模樣,若不是看著醫生把還帶著血的孩子捧在自己眼前看了幾眼,她也是會懷疑 的。 直到後來許多時候體會到所謂的母子連心,她才踏實安心了下來,崔尚霖的確是自己和子 書的孩子——關於孩子怎麼不太像自己,子書卻是從沒懷疑過,篤定的讓徐婉柔想是不是 孩子出生當天、子書就跑去作完親子鑑定了。 子書……子書唉…… 想到失蹤的丈夫,徐婉如淺笑的臉龐也泛上了淺淺的苦澀,「等媽媽出院了,就做你最喜 歡吃的東坡肉吧。」 崔尚霖聽了,臉上的笑容加深了一些,「從小我就最期待這道菜,媽你可說了、到時不能 說太麻煩賴皮啊。」 「一言為定。」徐婉柔伸出了右手的小拇指。 「一言為定。」崔尚霖也照著一樣的動作,就像很小、很小的時候母親和她的約定。 東坡肉的香味、夕陽母親瘦小忙碌的背影,自己坐在餐桌前玩著長了鐵銹的小火車玩具, 唱著那首哥哥爸爸真偉大。 爸爸為什麼這麼久沒有回來呢? 媽咪,爸爸是不是也去打仗了? 可以打電話叫爸爸快點回來嗎?我想爸爸了—— 媽咪,為什麼爸爸不見了?是不是爸爸不要我們了? 母親停下做著晚飯的手,走到餐桌旁蹲了下來,摸摸坐在矮凳上的自己,笑容依舊,彷彿 總是帶著三分日光餘溫的暖。 尚霖……和媽媽做一個約定好嗎? 和媽媽一起在家裡等爸爸回來,尚霖要做個乖孩子。 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你都要記得,爸爸是為了我們才去打仗的喔。 但母親從來沒有回答過他,父親到底去了哪裡。 「尚霖?」 「啊、抱歉,這是幾號桌的?我馬上端過去。」崔尚霖回過神,敢緊接過內場遞來的一份 豬排。 「三號桌。」內場冷著一張臉的廚師也沒有多過問什麼,只是眼神探究著崔尚霖的走神。 「我沒事,只是早上去了趟醫院,有點累。」崔尚霖看著「好友」遞來的關心,扯起一抹 笑就轉過身忙碌去了。 在廚房沒什麼表情的廚師靜立了下,被大廚一句打工的你菜切好沒、拉回到工作中。 崔尚霖彷彿是要彌補方才的恍神,於是集中了精神投入工作當中。 當指針指到九點時,他看到從廚房旁的小門走出已經換下工作服的好友。「要回去了?」 「嗯,」楊仲齊點頭,站在原地又盯著崔尚霖的臉看了一會兒,「你媽最近的身體還好嗎 ?」他問道。 「嗯、聽說這幾天很有精神。」崔尚霖聽懂楊仲齊誤會他今天的出神是因為擔心母親的身 體,但也不想多做什麼解釋,楊仲齊點點頭後也乾脆的出了店門。 餐廳過了九點後就不供應熟食,但是咖啡飲料則是供應到關店為止,崔尚霖是做外場服務 的,十一點半打烊後還得做些簡單清潔,等到離開的時候已經是半夜十二點了。 打烊班的薪水通常時薪都比較高,如果不是這樣,崔尚霖只要天色一暗連大門都不想出去 ,甚至垃圾也是趕清早的班次去倒。 晚上,很恐怖。 回家的路上經過了便利商店,順手買了一份報紙,上頭斗大的紅字粗體寫著:「大學女教 授慘死情敵學生家!?身首異處!」的標題。 崔尚霖搖搖頭,刊頭那張血肉模糊的照片即使打了馬賽克也讓人沒辦法直視超過兩秒,他 覺得太陽穴有點痛,還是放下了報紙往浴室走去。 泡在浴缸裡,崔尚霖仰頭閉起了眼睛打起了小盹。 最近,母親提起父親的時候越來越多了,每當談到父親的時候母親總是很有精神的樣子, 或許是怕自己從小就沒有感受到父愛,母親說完父親的話題後總是有點小心翼翼的樣子。 即使短暫的生命到目前為止父親所在的時間只有五分之一,但是那股和母親身上一樣的溫 暖柔和,崔尚霖還是記得的。 父親到底為什麼會突然失蹤了呢?…… 綁架?還是被捲入了什麼事情? 崔尚霖傻笑了起來,不認為像自己這樣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三人小家庭會遇上什麼驚天動 地的事件,又不是演電影? 父親在好幾年前就從「失蹤人口」被改為「已故」,可是母親和崔尚霖卻還是守著一個約 定。 他們,要在家裡,等爸爸回來。 這麼簡單的一個約定,他們守了快要十五年。 用清水拍了拍臉頰,崔尚霖告訴自己要振作,母親還要依靠他的! 幾天後,西區公寓案發現場。 事故現場被拉起了黃色的封鎖線,封鎖線內是忙碌的員警,而封鎖線外是同樣忙碌的記者 群眾。 師生戀、分屍案、隨便哪一個都可以輕易的躍上報紙版面,更別說當兩者合在一起那個爆 發力,這幾天來讓苦思詛咒社會怎麼不多出點事的記者們宛若天降甘霖,一家家報社都在 比誰家底下的記者更會寫故事! 社會寫實批判派的有,言情小說浪漫派的有,懸疑推理柯南派的也有,甚至最後連靈異鬼 怪復仇派的都出來了。 一時間,百家爭鳴。 「去妳媽的百家爭鳴!」小組長一把撕掉了寫著:「莫非,這麼離奇的死因是冥冥中注定 好的?」這段話的八卦日報,扔在腳下踩了個稀巴爛。 小組長不管到底這些天橋底下說書的到底想怎麼寫,他只想趕快破案,回家洗澡、抱老婆 、親小孩,睡覺。 他已經三天沒洗澡而且每天沒睡超過3小時了,而且平均睡著的那1小時好像還是昏的。 「組長……」 「有什麼新發現?」小組長煩躁的抓了抓頭髮,看向一臉慘白的菜鳥員警。屍體早就搬走 了,不過就是幾灘紅血罷了,現在的年輕人怎麼這麼經不起嚇啊? 小員警也看出組長面色不善,支吾了一下,最後嘆一口氣,「組長你還是自己過來看吧。 」隨後,下定決心般扭過頭向回走,領著小組長往案發的臥室去。 「發現什麼了?」小組長一進臥室,就發覺鑑識人員跟自己底下的員警各各面色凝重,其 中還包含幾個和他生死好幾年一起過來的老鳥,這下小組長也收起了心,嚴肅起來。 「組長,我們在床板中間發現了這個。」一個看起來很有經驗的老法醫抖抖的把一袋血肉 模糊的東西拿給了小組長。 小組長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但接過來那袋紅色的湯水肉泥還是無法馬上判別是什麼東西。 「這什麼?」 「孩子。」老法醫簡潔乾澀的喉音冷冷響在眾人之間。「已經長出人型了,是個孩子。」 小組長手一抖,袋子掉到了地上,隱約可以看到一袋攤平的血水裡,一個捲屈起來有些蛋 白色的鼓起…… 電視新聞,又炸了鍋。 時間正好是各家電視新聞當家主播競爭的七點,卻正好也是崔尚霖和楊仲齊短暫的休息時 間。兩個人坐在咖啡店的休息室裡聽著電視新聞吃便當。 「本台報導,日前大學女教授情殺案又有了最新的發展!鑑識人員在女大生的床板中間發 現了一個袋裝的嬰屍,目前正在鑑定這具嬰屍的身分,這又與女教授情殺案有什麼關聯呢 ?以下是本台為您做的特別回顧……」 啪。電視機被按掉了,崔尚霖壓著遙控器,只覺得有夠反胃,眼前的控肉飯也吃不下去了 ,蓋上蓋子就準備拿起椅背上的黑色半身圍裙。 「吃飽了?」楊仲齊倒是沒有什麼影響,不過從飯盒間抬起眼問了一句。 「實在是吃不下……都是那個新聞。」 「是噁心了點。」楊仲齊點點頭,伸手推了一瓶綠茶給崔尚霖。崔尚霖拿過綠茶喝了幾口 ,微澀的茶香把方才的噁心感沖淡了些,不經意看到了楊仲齊的便當,嗯,肉醬飯,真虧 他還吃的下去。 「好點了嗎?」 「嗯…謝謝。」崔尚霖看了看牆上的時鐘,還有二十分鐘休息時間才結束,於是乾脆癱坐 在椅子上,讓腦袋放空。 楊仲齊也沒有再繼續搭話,繼續安靜吃他的便當。崔尚霖長長吁出了一口氣,錢陣子才剛 從期中考的地獄中解脫,腦袋正是需要稍微放鬆的時候。 但他還要打工、還要去醫院照顧母親,還有接下來一連串的報告論文要做,一天終能偷個 幾分鐘什麼也不要想,身旁又有人陪著,而且還不會聒噪煩你,真的是枯燥的日常生活裡 的一點幸運了。 崔尚霖挺慶幸自己有楊仲齊這麼一個「朋友」。 朋友?應該是吧。 崔尚霖是獨生子,曾祖父祖籍在杭州,當年曾祖父母跟著國軍來台生下了外公,而外公也 和同樣孤身來台的外婆結婚,年老時方才有了母親,在母親十八歲那年就雙雙過世了。 在台灣,他們家沒有別的親戚,兩邊都是獨生的孩子,他的祖父母是,母親是,娶了母親 的父親也是。 保護了十八歲頓失雙親,貧孤無依的母親的就是他的父親。 父親的來歷母親總說不是很清楚,但是這樣的父親和母親生下了自己,組成一個幸福的三 人小家庭,維持了五年。 父親失蹤的時候,母親的天塌了一半,崔尚霖的天也是。 他們沒有任何親戚,內向且又年輕的母親帶著年幼的崔尚霖,辛苦的養到了大學,然後才 放下一切似的病如山倒。 崔尚霖兼差打了很多份工,不為什麼,就為了他只剩下的這半片天。 雖然辛苦,但是他總算是讀到大三了,在撐個一年等他畢業後後正式開始工作,一切都會 好轉的……會好起來的。 轉頭看向默默吃著便當的好朋友,崔尚霖淡淡的揚起了笑容。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這句話是楊仲齊對他說的。 ────────第二回 崔尚霖並非孤僻的人,只是比較安靜,面對誰都是文雅有禮的。 他朋友不多但也不會到少,不過其中崔尚霖知道,只有一個楊仲齊他是真真刻刻的覺得這 個人值得當「朋友」。 楊仲齊是大一時偶然坐在他旁邊的同學,他們因為主修課分組而認識,楊仲齊是個話很少 的人,出口的話既簡潔又直白,但並非不顧顏面或不會看臉色的人。 有時崔尚霖因為打工過度而睡過頭沒來學校向他借筆記,楊仲齊總是一句也不說的就將筆 記拿了出來,他的直接就像那張俐落精悍的長相。 他不太問崔尚霖的事,但是會注意崔尚霖的臉色,和他說記得要稍微休息一下、或者關心 他母親的病情。 不多話,可每句話卻都十分的真誠體貼。 對於不是那麼擅長和人交往,得體但不免被人貼上冷淡標籤的崔尚霖而言,楊仲齊是個很 適合他的朋友,幾乎可以說是第一個自己想要和他一直當朋友的人。 「尚霖。」 「嗯?」 「最近晚上回家小心點。」 「啊?」怎麼突然冒出這句?摸不清楊仲齊突如其來的話,崔尚霖把視線從天花板移到了 楊仲齊臉上。 「你家附近最近好像很多強盜搶劫案,你常排晚班,回去自己多注意。」 「沒問題的,我沒那麼容易被人撂倒。」崔尚霖微微一笑,然後繼續癱倒在椅子上。 「但你似乎常受傷。」 「受傷?……啊、你說這個啊。」崔尚霖注意到自己捲起了白色的襯衫,手腕上留著一點 淺淺的瘀青,最近身上的瘀青越來越嚴重了。「沒什麼,睡覺時撞到床板罷了。」 他揮揮手,示意沒問題,但四隻眼睛都看的出來崔尚霖手腕上的瘀青不是一塊,而是一圈 捏在他細細的手腕骨上。 楊仲齊不再多問,隨口結束了話題。「總之小心點是好的,考試快到了、少排些晚班吧。 」 「哪能呢?」崔尚霖苦笑,這個月有幾個兼差到期了,母親的醫藥費吃緊的很,利滾利下 來只會更慘。 老闆算準時間就近休息是來催上工了,兩人紛紛回到工作崗位上,結束了一天中少有的休 閒時刻。 午夜十二點,終於等到咖啡店打烊了,今天崔尚霖依舊是留到最晚的那一個,不過因此他 也比其他人員多了一筆小收入。 手腳俐落的收拾完廚房,崔尚霖換下店內的制服,改而穿上一身高領白色短毛衣,配上深 色的長牛仔褲。 崔尚霖的個子在男人之中是普通的一米七五,但身材比例不錯,長腿包在有些貼身的牛仔 褲裡十分好看。 他把深咖啡色的大衣套上,然後是母親為他織的紅色長圍巾。據說是母親說這顏色喜氣, 倒沒想到用在男人身上是該有些彆扭的。 但崔尚霖不在意這點小地方,保暖工作都做足了之後他打開餐廳的後門——一陣冷風就狠 狠刮在他臉上。 「呼……」今天真冷,聽說又有寒流要來。 拉緊大衣和圍巾,崔尚霖背上包包就快步的穿梭在黑暗複雜的小巷子裡。黑夜中毫無人聲 的小路總是令崔尚霖覺得很不舒服。 這個不舒服並不是每個人在大半夜走夜路都會有的不舒服,崔尚霖的不舒服是打從心底、 胃裡,甚至全身發寒發痛的不舒服。 崔尚霖他是尊敬鬼神的,但從來沒有正眼看到過。 這些毛病在父親失蹤後越來越嚴重,母親從內科到精神科都帶崔尚霖去過了,最後還把崔 尚霖拉進了有名的某某宮去請人家收驚,也是毫無效果。 崔尚霖什麼不屬於三度空間的東西從沒看到沒聽過,最後只能安慰自己太敏感了。 夜風吹著城市特有的一種腐臭煙味,崔尚霖用圍巾包起了半張臉,加快腳步想快點回到家 ,但就在此時,安靜的巷口傳來了突兀的聲音。 滴…… 滴答…… 滴滴……答……滴答…… 水聲? 從哪來的?崔尚霖心臟猛然重重一跳後加快了脈動速度,幾乎要在巷子裡奔跑了起來,而 水聲卻越來越清晰、甚至有越來越靠近他的意思…… 滴滴滴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水滴聲到後面突然加入了人的腳步聲,就像是踩進水裡後再走路的那種聲音,啪啪啪追了 上來。 崔尚霖這下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拔腿就往前衝,也沒有那個勇氣往後看,是鬼是妖都很 可怕,但是強盜的話那更可怕。 「呼、呼、—……哈……」 跑的飛快的崔尚霖猛然一個拐角後衝進了公寓大門,幾乎是用跌的摔進了電梯裡,手指用 力的一直戳著關門鍵,電梯門慢條斯里關上的速度幾乎要逼瘋他了! 沒有,沒有東西——直到電梯門完全關上,崔尚霖才幾個深呼吸平復氣喘吁吁的胸口,雙 眼看向電梯的LCD螢幕,上面緩緩的顯示著電梯上升到的樓層。 1、2、3、4、3、2、1、B1、B2、B3 什麼? 崔尚霖瞪大了眼睛,幾乎覺得自己剛剛幻聽現在還追加了幻視。 電梯明明按了六樓,走到四樓時不只莫名改而往下,還往地下室去!? 他住的這棟公寓,沒有地下室。 「啊……」崔尚霖沒想到一輩子還沒見過鬼,居然在今天要開眼界了,連忙爬起來手指用 力的戳著六樓的按鍵,詭異的是,電梯LCD顯示停在B3之後,電梯就沒有繼續動作了—— 是的,連門也沒有打開。 崔尚霖覺得他快暈了,任何一個正常人在狹窄的空間裡會顯得特別緊張,更別說現在是大 半夜,剛剛他還疑似被奇怪的聲音追而且電梯裡只有他一個人! 膽子再大都要破了。 這時候好像還嫌不夠精采似的,安靜的電梯廂裡居然又響起了令崔尚霖毛骨悚然的聲音。 滴…… 滴答…… 啪! 有什麼東西,砸在崔尚霖的背後。 崔尚霖大大的嚇地僵住了。重砸在自己身後的「物體」伴隨著越來越頻繁且淅瀝的水滴聲 ,發出了意味不明的咕嚕聲,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蠕動一樣,咯咯咯的一節節抖著。 崔尚霖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很有勇氣的轉過頭,還是繼續閉著眼睛等背後的不明物體向他襲 來。 可以的話他只希望自己現在昏倒好了,這樣就什麼事情都不用面對了。 「喂!」 「哇啊啊啊啊!!!!……」 「幹!小伙子你叫屁啊?」叫了崔尚霖一聲的工人反被崔尚霖的慘叫嚇了一大跳,往後跳 了一步還撞在電梯裡的鏡子上,吃痛的揉著後腦勺一臉不爽的瞪著崔尚霖。 「——是人?」崔尚霖回過頭,只看到一個穿著水電工模樣的男人凶狠的瞪著他,手上的 板機似乎差點就要揮過來了。 但是,確實是個人類。 那電梯跟剛剛的水聲是什麼回事? 「少年仔你是公寓的住戶?」 「呃、……是,我住在這裡六樓……」 「那你是沒看到通知嗎?今天凌晨要修電梯,你知不知道老子剛剛在上面突然被你這麼一 亂差點沒嚇死!」 修、修電梯? 崔尚霖愣了下,搖搖頭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他搞錯了,「所以剛剛電梯突然往下是……」 「我用遙控器調的!上面的樓層還沒修理完呢!」水電工喘了很大一口氣,腳邊是溼答答 的工具包,想來是崔尚霖聽到的水聲來源。 不過……就這麼一個濕掉的工具包,可以發出那麼大的水聲嗎? 「可、可是怎麼會到地下三樓……這層公寓沒有地下室啊?」 「嗯?」工人看了崔尚霖一眼,「小伙子,你不會是旁邊48號大樓的吧?這裡是47號…… 」 「啊!」崔尚霖叫了一聲,他家住的確實是48號,沒有地下室。這一帶幾棟大樓都是同個 建築公司一起發包工程的,外觀看起來就很像,在半夜燈光又微弱,看錯走錯樓也不是沒 可能。 真丟臉自己在這一帶活了半輩子,居然還會走錯家。 「真是不好意思。」崔尚霖連忙道歉,工人揮揮手沒多說什麼,告誡他下次別再搞這種烏 龍後就把電梯調回一樓,讓崔尚霖離開了。 「唉……真是的。」沒想到一向細心的自己居然也會有這等糗事,可能是這陣子精神真的 不太好,又在半夜的小路上疑神疑鬼的…… 崔尚霖快速走回自己的家門前,拿著鑰匙正對著門鎖要打開,旁邊的鄰居卻突然打開了門 。 從門縫裡探出來的是一顆漂亮的女人的頭。 但在半夜突然看到一個半掩的門縫猛然伸出一顆長髮披散的女人頭,而且還直盯著這裡, 這是一件十分嚇人的事情。 崔尚霖當場就嚇掉了鑰匙,女子看到崔尚霖的窘樣,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抱歉啊崔同 學……我只是聽到聲音,想說半夜三更誰在吵……你也知道這裡隔音很差。」 「沒、沒關係,吵到妳了真抱歉。」 「也不是我故意要噹你,只是最近……這棟大樓半夜常有人在外面走動,所以……」林郁 惠抓了抓一頭蓬鬆的長卷髮,眼睛底下有著淺淺的黑眼圈,看來是好幾天都沒睡好了。 「是嗎……我倒沒注意到……」崔尚霖撿起地上的鑰匙,和同學兼鄰居的林郁惠道了聲晚 安,就直接進房了。 這棟舊大樓離大學不遠,有些和崔尚霖同校的學生也在這裡租房子,在他家旁邊的鄰居就 是自己班上的一位女同學,不太熟,但見了會打聲招呼。 一進家門崔尚霖就累的把自己往床上一摔。今天一晚上這樣折騰真夠嗆的,他現在只想好 好睡覺…好好的睡一覺…… 也因為崔尚霖開了門後雙眼直盯著床看,連關門都是隨腳勾上的,所以他沒注意到,在他 打開門的瞬間有抹黑影竄了進來,然後倒掛在門框上,正睜著眼看著倒在床上的崔尚霖… … 清晨,崔尚霖睡了很沉的一覺,但漸漸清醒的腦袋還沒完全回到現實世界,腳踝上就傳來 一鼓刺痛。 「啊!……這……」痛覺讓崔尚霖立刻從半夢半醒恢復到完全清醒,他掀開被子盤坐在床 上看向自己的右腳踝。 黑青色的。 崔尚霖渾身上下都毛了起來,自己身上常有瘀青不是什麼大事,但是瘀青到這種像要被爆 打一頓才會有的黑青色卻是第一次看到。 現在他的臉色沒比腳踝上的黑青好多少,是昨天晚上扭到的?可是……會這麼嚴重嗎? 崔尚霖很努力用科學的解釋來闡述這個黑色的瘀青來由,特別是不想往超自然現象說去。 崔尚霖不是不信神鬼,只是希望可以用科學的解釋來逃避他可能真的撞鬼了。 仔細想想昨天晚上,他回家時完全是一樣的路線,走了幾十年的路就算閉著眼睛走,那感 覺也是不會錯的,但他一鼓腦撞進了隔壁棟大樓——就算在隔壁,卻還是要多一個拐角的 。 還有那個水聲……從半路上就開始聽到了,而不是進了電梯才聽到。 「唉……」崔尚霖大大的嘆了一口氣,看了看牆上的時鐘,今天早上和母親的醫生有約, 就直接去醫院處理這個瘀青吧。 拿上外套,崔尚霖挑了件深藍色的V領七分袖上衣,一件黑色的長褲,原本想穿柔軟的休 閒鞋,但還是勉強用幾個小硬板和膠帶把自己腳踝固定住,套進一雙深駝色的靴子裡,減 少腳踝扭動造成的刺痛。 到了醫院,母親的主治醫生幫崔尚霖掛了簡單的外科,然後骨科的醫生照了X光片確定骨 頭沒有問題,然後再看著崔尚霖腳上那深的好像墨水潑到似的瘀青嘖嘖了兩聲。 這得要扭的多驚天動地啊? 醫生臉上彷彿在這麼說的表情,和手底下不是很溫柔的動作,讓崔尚霖齜牙咧嘴的忍著劇 痛,一邊問向今天看起來很閑的醫師:「劉醫師,我母親的病情在寒假結束前能夠出院嗎 ?」 劉醫師頓了會兒,原本抱在胸前的手輕輕垂了下來,「尚霖,你母親也在這間醫院住了很 久,從一開始就是我的病人……」 崔尚霖有點弄不清楚劉醫生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但他沒有打斷劉醫生的話,安靜的繼續聽 著。劉醫生講完這段話後深吸了一口氣,盡量壓下聲調和感情。 「你母親現在突然看似好轉的情況,你要做好準備。」 什麼準備? 崔尚霖有點一頭霧水,劉醫生嚴肅的樣子早已讓他心裡警鈴大作。 「劉醫師……」 「我們還是會盡最大的努力,有必要的話,我可以介紹你們到設備跟醫療更完善的T大附 屬醫院,那裡最近在嘗試一種新的療法,或許對你母親的病情會有幫助……」 劉醫生之後再說什麼,崔尚霖都聽不清楚了。他怎麼會不懂劉醫生後面的那些話都只是安 慰? 新療法,能多出多少成功率?1%嗎? 崔尚霖悲觀的想,就算增加10%,不是百分之百的成功治療率,他又該投入多少希望呢? 一昧的丟入希望,然後依靠著希望繼續努力,母親能夠好起來和他一起回家,是崔尚霖即 使累到不支倒地也沒有一句怨言的動力。 何況,母親的病不是那種開完刀就好的,只能養,那是不管醫療技術,全看病人自己身體 底子的。 徐婉柔也不會答應這種燒大錢卻沒用的事情。 他們家不窮,只是錢剛好夠用。夠用到崔尚霖沒有多少私人時間全都用在打工上,正好付 的起每個月醫藥費的分期貸款。 母親本來就沒有固定的工作,自己又是個大學都沒畢業的學生,只能慶幸房子是父親買下 登記在母親名下,但也因為這樣他們無法申請社會資源,銀行無法給出高額度的貸款,什 麼都不懂的母子倆,就這樣熬到了現在。 這也不過是社會的一種常態。 社會上還有更多比他們不幸的人,崔尚霖多少會覺得自己的人生是有些不順遂,但也就如 此了,起碼他們母子倆還沒餐風露宿,母親的病雖然需要不少住院和醫藥費,但是多打幾 份工也不是付不出來。 只要母親還在,那什麼壞事都不嚴重的。 可是…… 「尚霖?」徐婉柔看著發愣的兒子,伸手揮了揮。「看你累的,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媽 媽沒什麼事情……」 「沒什麼,只是在想些事。」崔尚霖回過頭,搖搖頭笑了笑。「媽、妳剛剛說到哪裡?」 「喔、我說到……想想啊——對了,你爸爸說啊,他有個朋友一直想介紹來給我們認識的 ,可是那個朋友在國外很忙,忙的都回不了國……想想,你爸爸那時候一臉崇拜的樣子, 他哪會有那麼了不起的朋友呢?肯定是嚇唬我來著的,從以前開始你爸就是這樣,表面上 看起來溫文儒雅,其實啊……骨子裡就一個奸詐狡猾的。」 徐婉柔說的眉飛色舞,但到激動處忍不住咳了幾聲,讓崔尚霖趕忙拍背順氣。 「瞧我…才幾句話……」徐婉如不好意思的苦笑幾句,看著兒子今天一直深鎖的眉頭。她 有點猶豫,幾番掙扎後握住了兒子的手。 「媽?」 「尚霖,你是爸爸和媽媽之間唯一的聯繫了。」 徐婉柔制止崔尚霖欲張發言的口,接著說道:「爸爸和媽媽一直以來都是孤身一個人,可 自從有了你之後,我們倆之間才開始有了一個聯繫……你知道嗎?那種感覺……很不可思 議,好像你在這個世界裡,讓我倆個終於紮了根……」 「媽,突然說這些東西做什麼?」 「也……沒什麼。」徐婉柔放開崔尚霖的手,轉而撫上兒子尖尖的瓜子臉,「媽就是想和 你說,能看到你健健康康的樣子,真好。」 「那當然,我還年輕啊。」崔尚霖故做輕鬆的打趣著,母子倆笑了一會兒,崔尚霖才起身 離開了醫院。 腳上的瘀青經過處理後包成了一大裹,崔尚霖一整天下來還沒吃什麼東西,時間已經是傍 晚了,肚子傳來飢餓的感覺。 崔尚霖站在分岔路上,墊著肚皮想著該往哪邊走。往左邊的話有家麥當勞,往右的話可以 去家樂福買些菜肉回家自己做。 那邊好呢……想想自己的腳,當然是麥當勞一份全餐帶回去直接吃是方便,可是買菜的話 比較省錢…… 還是去家樂福吧。 仗著自己年輕恢復力好,崔尚霖腦裡沒有多少休養的觀念,往家樂福一跛一跛的走去。 這間家樂福是開在一家大樓的B1到二樓,入口處是地下室,崔尚霖搭著手扶梯往地下一樓 去,然後在有點偏遠的地方找到了手推車。 掏掏口袋,崔尚霖摸出了一枚十元正要投入手推車的鎖裡時,從背脊往腦門突然傳來一抹 異樣的冰冷濕滑。 還沒反應過來,崔尚霖就覺得左邊肩膀一沉。 低頭一看,一隻慘白色的手臂垂掛在他胸前。 ────────第三回 崔尚霖正覺怎麼左肩突然一沉,低頭就看到一隻慘白色濕淋淋的手臂掛在胸前,當傻嚇傻 了眼。 「哇啊啊啊啊!!!!!」 想都沒想崔尚霖迅速一個扭身往旁邊奮力跳開,頭頂本來就不是很亮的燈光突然開始一閃 一滅,還有一根燈管更過分啪的一聲就黑下去了。 情況詭異到他想否認沒撞鬼都不行,崔尚霖滿頭大汗的低下頭往剛才自己站的地方看去。 原本自己站的地方被一灘腥臭的汙水淹沒,在水漥的中央站著一個女人——如果那還叫做 女人的話。 脖子以上空無一物,而脖子的斷面血肉模糊,還有一點一點白色條狀扭來扭去的蛆蟲,起 伏的胸部代表了這個東西的性別,她一隻手裡捧著橫放的頭顱,另一隻手舉起就往崔尚霖 伸過來—— 滴……滴答……滴滴滴答答……咯咯咯咯—— 「不要過來!!!!——」崔尚霖慘叫,轉身就跑。 女鬼捧在手裡的那顆頭突然從原先的白眼咕嚕一轉,眼眶裡唰地露出一對明顯過大的瞳孔 ,直盯著崔尚霖,赤裸的腳踝竟踩著溼答答的汙水開始往崔尚霖奔來。 崔尚霖回頭就看到這驚悚的景嚇,嚇得死命在停車場間逃竄。為什麼這個黃昏的時候沒有 人在停車場裡?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還有誰說鬼都用飄的!? 崔尚霖拼命的逃跑,腳上的刺痛也不管了。 一路上女鬼追在他得身後,溼答答趴搭趴搭的腳步聲彷彿從四面八方包圍著崔尚霖,這種 顯然被追著不放的音效讓人幾乎腿軟,更別說有傷在身半個腿殘的崔尚霖,根本就是靠著 一口氣撐下去而已。 怎麼會遇到這種事情?為什麼——他明明什麼事情也沒做啊! 崔尚霖覺得自己過去二十年來可能是有被鬼壓過,但他從來沒看過鬼,現在第一次撞鬼就 撞到這麼高級的貨色,老天真是太厚待他了。 咯咯咯……滴滴……咯咯咯……格—— 「痛!」崔尚霖突然覺得肩膀一陣熱辣,然後就有股溫溫熱熱的濕熱從自己的左肩蔓延了 下來。 女鬼尖銳的長指甲狠狠劃破了崔尚霖的大衣,連帶抓了崔尚霖的左肩三道鮮血淋漓的傷口 ,崔尚霖一邊喘氣一邊死命的在停車場裡奔跑,詭異的是,諾大的停車場裡居然一個人也 沒有。 誰……快來救救他…… (你逃不掉的……咯咯咯……格格……) 碰! 崔尚霖覺得扭到的腳踝像是被人抓住一滯,隨後狼狽的摔在地上,「可惡……痛!……呃 ——」他忍痛想爬起來,但一抬頭,就看到原本被捧在女鬼手上的頭顱正面對面橫躺著瞪 大了眼睛和他對望。 大概中間只有一根牙籤那麼近的距離。 人真的被嚇到了是連尖叫思考都沒辦法的,崔尚霖像被催眠似的和女鬼的頭顱互相直視, 他甚至可以清晰的認知到,女鬼沒有表情的臉開始裂出笑容…… 裂開笑容彎到不可思議的弧度。 崔尚霖腦袋一暈,心底大大的警鈴告訴他,今天可能要在這裡交代了,就算女鬼沒把他撕 成肉條,經過這一下自己也差不多沒膽子哼氣了。 (咯咯咯……) 女鬼詭異的笑聲不知道從哪裡發出來,被放在地上的頭顱突然開始一轉,眼看就要往崔尚 霖臉上滾來,崔尚霖想逃,但雙腿經過剛剛那樣一跑一摔的早就沒力氣了,只能瞪大眼看 著那顆頭顱……崔尚霖閉上眼。 「我說是誰這麼囂張,在這種地方就給我抓交替。」 沒預期裡滾來女人頭髮的觸感,也沒有被咬死的疼痛,倒是突然多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崔尚霖猛然睜開眼,抬頭一看——女鬼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名雙腳沾地面色正常的黑 髮青年,正蹲下來打量著自己……是人類! 「你……剛剛那個……那個女鬼呢?」 黑髮青年持續著打量崔尚霖的「估價」眼神,隨口答道:「讓她給跑了,沒想到溜的還挺 快的……是說你啊,做個妖怪還被鬼追,也太窩囊了吧?」 妖怪? 「先生,我想你誤會什麼了……你也有看到剛剛那個女鬼?我是突然被她追的,我不是什 麼妖怪,我只是一個普通人。」崔尚霖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黑髮青年噗滋的大笑了出來 。 「你是人?那我就是人妖!」黑髮青年絲毫沒有對人應有的尊重,抓起崔尚霖的頭髮就把 崔尚霖拉了起來,不理會崔尚霖吃痛的哀號,繼續打量著他。 「你、痛痛痛!……放手啊!!!」 「你說放我就放,那我的面子擺哪兒去?」 黑髮青年有趣的看著崔尚霖的掙扎,崔尚霖見對方和自己一樣是人類,膽子也大了起來, 倫起拳頭就要往那張還挺好看的臉招呼過去。 對方動都沒動半步,只笑笑的看著崔尚霖突然被一陣陰風刮飛出去幾尺。 「這、這什麼——」又摔了一次的崔尚霖甩甩頭睜開眼,還沒想清楚剛剛男人是怎麼出手 把他打飛的……不對,對方一根手指都沒動,是自己被某種東西給丟了出去……該不會— — 「你、你是妖怪!?」 「這還是頭一次被妖怪說是妖怪……我說同學啊,你到底是哪路來的?」 黑髮青年優雅的踱步到崔尚霖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跌在地上狼狽不堪的崔尚霖。 崔尚霖就這樣看著黑髮的青年把握在手上的道符悄悄塞進了口袋,接著拿出一條手帕,從 容的往上面到了一些不明液體。 「在這裡問你實在太煞風景了,看你的樣子也不像會乖乖合作,所以還是睡一覺吧。」黑 髮青年輕車熟路就把沾了麻醉藥的手帕往崔尚霖口鼻一捂。 先是被妖怪追,然後又被妖怪綁架…… 這是崔尚霖昏過去前僅剩的結論。 解剖室。 三百六十五天都陰冷的小房間內站著經驗老道的解剖官和刑警隊的小組長,兩個人圍著一 具斷頭的女屍正在討論案情。 「這是上次發現的嬰屍,」法醫從冰櫃中拿出了一袋血肉模糊的東西,然後比著解剖台上 的女屍道:「DNA鑑定孩子和這名死者有親子關係,可是死者兩年前的醫療紀錄顯示做過 子宮切除手術,這孩子肯定不是從這肚皮裡出來的。」 小組長眉頭一皺,「你的意思是……有人在非法代孕嗎?」雖然歐美先進國家已經通過代 理孕母的各種法案,但目前在國內,代理孕母還是屬於非法行為的。 「也只有這種解釋了。不過關於那個被嚇瘋的女學生,醫院檢查認為她不太可能是這具嬰 屍的代理孕母……」法醫也一起皺起了眉頭。 這件案子牽扯出越來越多的謎團,卻沒有一個獲得答案。 是誰殺了女教授,還將她分屍以那麼恐怖的樣子放在女學生的臥室? 而這具嬰屍又是女教授找誰代替她懷上的?又為什麼會出現在不相干的女學生的臥室床板 中? 這兩者之間,是兩件偶然一起發生的案子,還是同一件案子的兩個重要突破點? 小組長這幾天一直在想這件事,菸都不知道抽掉幾包了。 「還有什麼的話,再和我聯絡。」小組長抓抓頭一邊沉思一邊走出了解剖室,還沒感受到 陽光的溫暖,放在口袋裡的手機就在冷冷的殯儀館迴廊響起。 「喂?」 「組長!!大事不好了!!……」 小組長的太陽穴在跳。「發生什麼事了?」 「那……那個在醫院的女學生死了!被人殺死了!頭跟身體分別在廁所跟病房發現……就 跟、就跟那具女屍的死法——一模一樣!」 小員警的聲音聽起來簡直魂都要被嚇飛了,也難怪他剛出警校就要接下這麼血腥獵奇的案 子,嬌貴的很哪受得了。 「我立刻去醫院,封鎖消息。」小組長的眉頭已經不能說是皺著的,根本就要陷入肌肉跟 肌肉裡的夾縫了,抄起車鑰匙就往醫院飛車前行。 一件命案,現在已經死了三個人——女教授,女教授的孩子,還有一位女大學生,而重要 的關鍵人:女教授的丈夫,卻完全是失蹤狀態。 還有什麼比這個更糟的?沒有證人,沒有嫌疑人,只有越來越多的屍體。 「呸呸呸!」什麼越來越多的屍體,真是太不吉利了。 小組長滿心只有想快點到達醫院,卻在一個拐彎速度過快,差點撞上一個人。 猛烈的煞車聲過去,小組長一臉驚魂未定的下車察看——好險沒事,對方站在離車還有兩 公尺遠的地方,真虧自己眼尖有瞄到。 「抱歉,我車開太急了,沒注意到……」 「沒事。」男子平淡的直視著小組長,鏡片後的一雙眼睛亮的讓見過各種人的小組長也不 由得被吸引過去。 那是一個很難用只是長的好看就能形容的男子,確切一點來說,那男人身上沒有「人氣」 ,不帶有半點污濁陰晦的人氣,純粹又冷淡的將週遭的溫度硬是下降了幾度。 「那個……要是你之後有什麼問題的話,我、我會賠償的——這是我的名片。」 小組長見對方轉身要走,也不知怎麼的就伸手拉住人家,不免收到一眼鄙夷的目光,「對 了,你叫什麼名字?」偏偏臉皮水泥厚的小組長還當沒看到人家的衛生眼。 「席楚堯。」 席楚堯抽開被抓皺的西裝外套,快步的離開了小組長的視線範圍。但就在轉過身去的臉上 ,突然閃過一抹驚愕。 「尚霖……」席楚堯低聲的喃喃一喚,隨後更加快速的奔走離去。 時間回到崔尚霖被迷昏後地當晚。 崔尚霖被迷暈過去後,疲乏的身體和精神讓他陷入了深沉的夢鄉。夢境是他平常常常做的 那個夢。 夢裡的他住在山腳,他家依靠的山腰橫亙一條飛躍的巨大江流,就像是飛在天空的銀龍一 樣,他每天都會上山打一桶涴川裡的水。 江流旁種了很多竹子,夢裡的崔尚霖總是在竹林間穿縮,好像在找什麼東西似的,卻怎麼 樣也找不到,而他最後總是又累又氣的坐在地上。 「上林……」 誰? 「上林…………」 四面八方的竹林傳來了十分熟悉的聲音,渾厚的男音不停的呼喚著上林兩個字。 「誰?你是誰?」夢裡的崔尚霖站起身,只看到竹與竹之間一抹恍恍的淡藍接近白色的影 子一閃。 「上林,這都是你害的……」 吹在耳邊的一嘆,悚然的讓崔尚霖渾身一個機靈,猛然睜開了眼。 「你醒啦?」 眼前黑髮青年坐在辦公桌後的一張牛皮董事椅上,悠哉的往崔尚霖看了過來。「幸會幸會 ,我叫趙璃,閣下貴姓啊?」 「……………………。」崔尚霖一撇頭,顯然對於面前這個叫趙璃的男子十分怨懟。還用 說嗎?扯他頭髮摔他幾尺還迷暈綁架! 要不是現在手腳都被繩子綁起來,崔尚霖早就彈起來揍人了。 「不說話?不說話也有不說話的辦法……欸,就是你,過去。」趙璃揮揮手,撐著臉頰的 長指摩娑著自己右眼下的愛哭痣,朝一旁的空氣揮了揮手。 要是平常人看了只會覺得趙璃這動作有點奇怪,但看在崔尚霖眼裡卻不是這樣了。 原本空無一物的空氣裡,突然扭出了一張巨大的人臉,正直直的往崔尚霖看了過來。 崔尚霖眨也沒眨眼的就看著趙璃撐著下巴,一臉看好戲的樣子,隨著他揮起的手,透明的 空氣突然產生了奇異的扭曲折射,然後一張青色的巨大人臉就隨著扭曲的空間赫然出現在 崔尚霖眼前。 可能是今天鬼跟妖怪見多了,也可能是累了,崔尚霖直直的看著巨大青面鬼臉,心裡的感 想只剩下計算他今天到底見了多少髒東西? 一個斷頭女鬼、一個青面大臉,還有一個人模人樣的黑髮男鬼——就是他眼前笑瞇瞇那個 叫趙璃的。 「咦?你不怕嗎?」趙璃把手掌往崔尚霖的方向一揮,那青色大臉收到主人的指示,立刻 蹭的一下子貼在了崔尚霖鼻間前。 「哇啊!!」 「對嘛,這才是正常反應。」 趙璃很滿意崔尚霖往後跌坐的效果,又揮了揮手,然後青色大臉就張開了它的血盆大口… …大概是一個成年男子把雙臂平舉的寬度,然後吐出一條很長、很長的青色舌頭。 「把屍毒弄掉。」趙璃吩咐道。 「嗚哼!」 青色大臉的鼻孔一開一張的噴噴氣,然後揚起了長長的青色舌頭捲住還來不及扭動身軀往 外逃走的崔尚霖。 你絕對不會想去知道被一條青色的男人舌頭捲住全身是什麼感覺。 「噁…………」崔尚霖頭一偏,空腹的胃酸都要嘔出來了,但身上那股又黏又溼還不停扭 來扭去的噁心觸感……嘔噁………… 「我知道視覺效果是差了點,但你也實在太不給力了啊同學……」趙璃搖搖頭,一邊嘆氣 一邊從牛皮董事長椅上跳起來,一身剪裁貼身的淺咖啡色休閒式西裝將他的動作襯得無比 優雅。 好個妖孽。崔尚霖心想,而青色大臉舔了幾分鐘後看來是完成了它的任務,收回舌頭在空 氣中扭個兩下,又消失了。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要錢的話,我口袋裡還有一點……」 「同學,你該不會腦子也被女鬼抓壞了吧?」趙璃好笑的蹲下來,撐著下巴偏頭望著崔尚 霖笑,「看到剛剛那東西你還真的以為我是綁架犯?」 「但你做的事是綁架沒錯!」崔尚霖用力掙扎了一下,可是手腳上綁著的繩子捆的很緊, 一看就覺得很有經驗。 「綁架人?不不……我從不綁架人的。」趙璃嘖嘖兩聲,笑得十分陰險,突然往身後急速 甩了一張符。 「咭呀啊啊啊啊啊啊!!!!!……」 什麼聲音?崔尚霖偏個身想看發生什麼事,卻被趙璃給擋住。 「別看。」趙璃冷冷的聲音和方才判若兩人,一手按住崔尚霖的頭不讓崔尚霖扭動半寸, 但自己卻是轉過頭皺著眉看向辦公桌後的落地窗。 黃色的道符在貼上玻璃窗的同時就迅速的燒了起來,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在太歲頭上動土,最近的小妖小怪也太囂張了……」趙璃呸了一聲,突然覺得手裡有什 麼東西在動來動去,低頭一看。啊、對了,還有這傢伙。 「放開!」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為什麼身上的氣這麼奇怪?而且……」一雙賊賊的上挑鳳眼把崔尚 霖來回掃了一次,「你身邊是不是最近有誰要死了?」 「你別亂說!」崔尚霖氣得一腦袋往趙璃胸口撞去,但就像在家樂福地下室遇到的奇怪事 件一樣,他還沒碰到趙璃就又被甩了出去,狼狽的趴在地上。 「我沒胡說……而且,你看來是最近才突然發現自己看得到鬼?瞧你在地下室嚇成那樣… …」趙璃瞄了眼掙扎起身的崔尚霖,走回了牛皮董事椅坐下,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又問 了一次:「你說你是人類?」隨手,趙璃把崔尚霖身上綁著的繩子給解了開來。 有眼睛的都看的出來。「廢話。」 崔尚霖掙脫深尚鬆開的繩子從地上站起,靠在牆壁上警戒的看向趙璃。 眼前這個黑髮青年到底是人是妖?為什麼好像他周圍有什麼東西,只要主動靠近就會被攻 擊…… 該不會是和剛剛那個詭異的青色大鬼臉一樣的鬼東西吧? 「嗯……我換個說法好了。」趙璃擺擺手,要崔尚霖先別說話,自己唔唔嗯嗯想了很久, 才慢慢開口。 「首先,我不知道你自己怎麼認為,但你絕對不是人類這我可以很肯定的和你說——至少 不是完全的人類,你身上的陰氣太重了,而且還不是正常被鬼纏的人會有的那種……」 被鬼纏叫正常嗎…… 「我、我常常鬼壓床啊。」 崔尚霖其實覺得自己這樣和一個神經有點問題…不、應該說人格有點問題的綁架犯對話是 十分不明智的舉動。 但是如果貿然行動不知道會不會有更慘的遭遇,在面對歹徒前必須十分冷靜的和對方周旋 拖延時間再尋找空隙逃走,這是一般常識。 「你錯了,你不是被鬼壓床。」趙璃搖搖頭,「那些壓你的鬼是想吃了你卻又吃不掉,所 以只好壓在你身上洩憤……」 「啊!?」 「你身上的陰氣和鬼氣的陰氣不一樣,人變成鬼後的陰氣夠重才會變鬼氣,而你身上的嘛 ……」嘿嘿一笑,「是妖氣,妖怪才會有的。」說完,趙璃很滿意崔尚霖陰晴不定的臉色 。 「你以為我會信這種鬼話?」 崔尚霖決定把趙璃那句話當作他人生有史以來聽過最好的笑話。 ────────第四回 「你以為我會信這種鬼話?」崔尚霖哼了一聲,「神棍」兩個字就大大的往趙璃臉上貼。 「你不得不信,最近是不是被鬼壓的越來越厲害?是不是常常會覺得聽到怪聲音,遇到怪 事,甚至見鬼被鬼追——噢我忘了,剛剛你還被個很囂張的女鬼追,消毒費我等等寫張單 給你。」 「我被鬼追不代表我是妖怪!」崔尚霖原本還覺得趙璃可能是那方面的研究人士,但是一 直被說是妖怪妖怪的,崔尚霖都想看看自己的國民身份證上有沒有哪一欄是寫著種族:妖 怪。 「你好像沒抓到我的重點……我說的是『最近』,你以前應該從來沒真正撞過鬼吧?頂多 被人家壓一壓洩憤而以,難道你就不覺得奇怪嗎?」 崔尚霖聽趙璃這麼一說,也收回了怒視的眼神。趙璃點出了崔尚霖一直以來盤據在心頭的 困惑。 自己身上老是出現不明的瘀青,但是卻從來沒撞鬼,可是這幾年瘀青的情況越來越嚴重, 他不是沒懷疑過可能撞到髒東西了。 但直到今天以前,他確實從來沒見過鬼在自己眼前的。「可能我八字重,而且又不是人人 都有陰陽眼。」 「陰陽眼是鬼不想被人看到時他也能看到,但以你的情況,鬼顯然不介意被你看到。」趙 璃眼見崔尚霖態度軟化,心情也愉快了幾分。 該怎麼做呢?……這麼有趣的東西,他可是頭次看到。 「你一直以來都看不到鬼,而且到現在還沒被鬼吃掉,是因為有人在你天靈蓋上加了罡氣 保護著……可是我從你昏倒後就開始觀察,你身上的罡氣正在一點點的消失,看來是這道 罡氣的主人快不行了吧。」 什麼罡氣?崔尚霖有聽沒有懂。 「就當我估且相信你的話是真的好了,如果你說的那個什麼罡什麼氣消失的話,我會怎麼 樣?」 「馬上被周圍的孤魂野鬼撕個稀巴爛吧。」趙璃聳肩,還不忘語帶恐嚇道:「不信你可以 試試,新聞記者恐怕很歡迎這種死法。」 崔尚霖垂下頭,沉默了許久。 「那你綁架我又是為什麼?」 「做個交易,你身上的罡氣消失後,我幫你做道替代的保護,雖然沒辦法把你天靈蓋全罩 起來,但起碼不會被普通的鬼當牛肉乾吃。」趙璃搓搓手,那姿勢那嘴臉說有多猥褻就多 猥褻,可惜一張駿逸的五官。 「那我要做什麼?」 「打工,具體工作內容等你開工後會告訴你。」 崔尚霖表情古怪的看了趙璃一眼,然後低下頭沉思。 「…………我很直接的告訴你,我不信你說的這些。」崔尚霖不用思考,冷靜的答道。 「我明明是人,你卻說我是妖怪,而且還把我綁架到這裡來,再加上…你說的話都沒有證 據證明,你就直接承認是神棍或人口販子我還比較相信。」 「證據啊?……要求還真多啊你,明明剛剛都親眼見鬼的…算了算了,我想想——」趙璃 聽了也沒生氣,像是也能體會崔尚霖沒辦法接受突然這麼多超自然現象在自己身上發生。 他在房間內踱步走了走,期間還隨手打了個響指,崔尚霖立刻感覺道手和腳上的從剛剛開 始的異常沉重感不見了,只是那一溜煙從自己兩腿中間消失的小手在視覺上還是挺衝擊的 。 手腳都可以自由活動了,但崔尚霖也沒急著逃走。 他從一開始和趙璃對話就一直觀察著對方,別的才能不說,就這個崔尚霖還有點自信,越 是不擅長交際應酬的人越能看懂人家臉色,崔尚霖自認他還算能分辨一個人是不是在說謊 。 趙璃說話行事雖然誇張,可確實不像在撒謊的樣子——即使他說的內容實在太讓人難以相 信。 崔尚霖會這樣姑且妥協一下,很大原因是家樂福地下室的那個斷頭女鬼,還有剛剛看到趙 璃驅使的青面大臉影響的。 姑且聽聽趙璃能給他看什麼證據好了。 「要不……這樣吧,這張符你拿著。我看你身上罡氣的消失速度,可能這一個禮拜內就散 光了,到時候有麻煩你就捏著這張符,沾上一點血氣,暫時可以做個保護,夠你撐到來找 我。」 趙璃從口袋裡拿出一張黃色的道符給崔尚霖,那眼神看著道符居然有幾分離情依依百般不 捨。 真好笑的了,這樣的表情出現在一個高挑成熟的男人臉上。 「……我知道了。」崔尚霖接過道符,口氣還是不太和善。「這裡是哪裡?我要回去了, 現在幾點鐘?」 「我勸你到早上太陽出來再走,才剛被鬼追你現在就有膽子走夜路?」 「大不了我搭車。」 「你這時候攔到的車不是載你去墓地就是載你去地府。」 「…………那你告訴我附近有沒有廟。」崔尚霖總之就是不想留在趙璃這裡,但看了下窗 外的天色,黑漆馬烏的連路燈或月光都沒有,怪了。 「算我心腸好,辦公室那邊的門推開後有個小房間,裡頭我擺了張床,我要回家了,這裡 有我佈的結界不輸大廟的……」趙璃說完就打了個呵欠,拍拍手掛在牆上的大衣就飄了過 來……領口上有一隻很小很小的手拎著。 「就這樣,……對了,」趙璃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抬起的右腳一轉就往崔 尚霖走近三步。「同學,我忘記問你的名字了。」 崔尚霖有點無力。「我姓崔。」 「喔——崔同學是吧,來、這我名片,等你撞鬼時別忘了到上面的地址來找我。」趙璃遞 過名片後這才離開了辦公室。 直到整間辦公室都安靜下來後,崔尚霖的恐懼感才全部襲了上來。他走進小臥室裡將自己 埋在棉被裡頭,緊緊抱著手臂發抖。 肩膀上的傷口原本有點麻,但是那個奇怪的大臉舔過後就沒感覺了,可能有麻醉效果吧… …無論如何,確實是比原本那樣好受多了,不過之後還是去醫院打支破傷風比較保險。 對了…醫院,明天還要去醫院看母親,這個傷口太詭異了,還是得先回家自己處理一趟… ………還有學校…請楊仲齊幫他請個假……好睏…… 一整天精神和身體上的疲勞讓崔尚霖很快就墜入夢鄉,此時安靜的室內卻突然恍恍出現了 一抹白色的人影,輕輕的往床上的崔尚霖走去。 白色人影伸出手,貼在崔尚霖的左肩上好一會兒才放開,然後又輕飄飄的消失在空氣裡。 地上,只留下一灘水漬。 這夜崔尚霖難得沒做惡夢一覺到天明。 崔尚霖睜開眼時還有點感嘆:「沒想到我終於不用鬧鐘也能準時起床了、」,下一秒他就 覺得眼前的天花板有點不太對勁。 嚴格來說是很不對勁。 崔尚霖非常確定,這裡絕對不是他家他的臥室——誰家臥室天花板會畫那麼大一張八卦太 極圖? 他立馬從床上彈了起來,環顧四周。 「對了…昨天……被個怪人綁架到這裡……啊!」清醒的腦袋重新倒帶播放昨晚的事情, 崔尚霖想起了那個奇怪的男人叫趙璃,還有一張青色大臉怪,以及在家樂福地下室追著他 跑的無頭女鬼。 肩膀的傷! 崔尚霖低頭一看,肩膀的傷口已經止住血了,好像沒昨天那麼猙獰的樣子,看上去只剩下 三道有點長的爪痕而已。 崔尚霖皺眉想,自己的恢復力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昨天記得還開了很大個口子的…… 可能是那青色大臉的舌頭還有療傷作用吧? 想起了噁心的畫面,崔尚霖搓搓滿手臂的雞皮疙瘩,起身下床。等雙腳踏到地面上時他才 恍然發覺從他醒來後就一直沒消失的違和感。 身上除了肩膀上的傷跟腳踝上的扭傷之外,他全身上下每吋皮膚都潔白如新……沒有瘀青 ! 崔尚霖有些驚訝的進了小臥室的盤洗間上下又檢查了一次,真的半點兒瘀青都沒有……他 從小天天起床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查看身上哪裡又跑出青色斑點,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完好 如初的身體。 也不算完好如初,瞧瞧肩膀跟腿上的傷。 「喂,仲齊嗎?我是尚霖。」崔尚霖打點過儀容後就離開了趙璃的辦公室,撥了電話請楊 仲齊幫他向教授請假。 電話那端的楊仲齊乾脆的答應了下來,「那今天晚上的打工?」 「打工我會去的,能麻煩你順便借筆記給我嗎?」 「嗯。對了、尚霖……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麼事情?」 「什麼?」崔尚霖停下了腳步。他當然不能說他最近撞鬼撞得很兇,而且還被綁架,綁架 犯還說他不是人是妖怪。 「我發現你最近精神不太好。」 「啊…沒事,那什麼、我還要去醫院看我媽,先這樣了,再見。」崔尚霖不知怎地有點心 虛,掛上電話後心臟砰砰直跳。 不是他太敏感,而是楊仲齊問這句話的時間點很敏感。 楊仲齊有種天生的威嚴和正氣,在他面前沒人敢說半個謊話。 就好像一面照妖鏡吧,他盯著你看的時候,都能看得你把小時候偷掀小女孩裙子的事拿來 招供……一整個刑警界未來的希望,雖然他本人沒有當警察的意願。 要是隨便掰個藉口肯定會被立刻戳穿,崔尚霖打了迂迴戰術後決定放置不理。他遇到的事 情太古怪了,能少牽扯一個人是一個。 何況……說了誰會信呢?指不定還被當作是個怪人,崔尚霖是很重視楊仲齊這個朋友的。 回到家後崔尚霖直接走入臥室從床底下拿出了醫藥箱,把腳上的繃帶拆開重新換過藥,然 後再有些困難的把肩膀上的傷口也處理過後,才換了套新的衣服準備到醫院去。 「咦……」崔尚霖關上衣櫃,突然覺得鼻尖聞到一古怪味。 他順著怪味往廚房走,找到怪味的來源是洗水槽的出水口,傳來一股很不舒服的臭味,有 點像魚死掉後放了好幾天,那種又腥又臭的味道。 是誰家弄出這種垃圾臭味…… 崔尚霖搖搖頭,也沒多去想這臭味是哪邊弄的,皺眉把廚房的窗戶推開,然後就轉身出門 。 洗水槽的臭味縈繞了會兒後就消失了,只見被推開的廚房玻璃窗詭異的晃了幾下,一切又 歸回寧靜。 到了醫院,崔尚霖就被徐婉柔先推到骨科重新檢查了一次腳上的傷,一邊叮嚀著要小心點 不要總是這麼冒冒失失的。 「媽也沒辦法一直陪著你……」 「胡說什麼東西啊媽……」崔尚霖苦笑,抱了抱徐婉柔。「妳當然會一直陪著我囉,我就 怕爸一回來妳見色忘子就把我踢一旁去了,該不會現在是提前給我心理建設?」 「你小子!」徐婉柔笑了開來。 其他人說她兒子總是冷靜的不像一個小孩,但只有做母親的知道,其實崔尚霖很幽默,說 話很逗趣的。 可以的話,真想多陪陪他。 「不說這個,媽、妳最近好像氣色更好了。」崔尚霖坐在病床旁,看著徐婉柔紅潤的臉龐 ,心底卻不知怎麼地響起了趙璃說的那句話。 (你身邊是不是最近有誰快死了?) 「嗯,而且我最近常常夢到子書,搞不好哪天你來醫院的時候,就會看到你爸站在這裡跟 我聊天呢。」 「要真的我肯定要先打他一頓!」崔尚霖笑笑,往窗外看了看天色。「媽、等等我還有打 工,就先走了……有什麼事的話,就請梁醫生撥電話給我吧。」 「知道了,路上小心點。」徐婉柔對兒子揮了揮手,直到崔尚霖關上房門後才整個人彷彿 被放了氣的氣球一般,腿一軟就倒在床上。 最近不知道怎麼回事,情況時好時壞的,好的時候就好像自己還年輕健康時充滿了活力, 壞的時候就會像現在這樣,躺在床上幾乎喘不過氣來。 連主治的梁醫師都皺著眉頭查不出原因來。 自己這病嚴格說來不是什麼病,就是只能養著,能養好了是老天給活路,養不好了就當作 閻王找上門,拖了這麼幾年也都拖過去了…… 徐婉柔搖搖頭,閉上了眼睛。 就當是為了孩子吧,她一定得好起來,然後回到家裡,和兒子一起等子書回來…… 子書……子書,你還好嗎? 想著想著,徐婉柔就半暈的睡了過去,床前模模糊糊的出現了一抹白色的人影,人影伸出 手貼在徐婉柔額頭上,原本皺眉冒冷汗的徐婉柔就漸漸鬆開了眉頭,呼吸也變得平穩規律 。 「婉娘……我…來晚了…………」人影斷斷續續的組織著破碎的話語,但沒有任何人聽見 ,它隨後又輕飄飄的消失在空氣中。 而此時在醫院另一棟被封鎖起來的病房裡,刑事組小組長正焦慮的蹲在地上,拿著菸想抽 ,卻又礙於在醫院裏不能抽菸,有點禁斷症狀。 「組長……」 「驗屍報告來了嗎?」小組長站起身,看著眼前一片血海的樣子,連刑警資歷經驗都幾十 年的他也不禁有點暈血。 這裡是醫院,不是刑場…… 「組長……被害者家屬現在在停屍間鬧開了,說要找記者開記者會……」 「去和他們說,如果想讓歹徒溜走的話,儘管開。」 「組長——」 「唉、你知道該怎麼說。」小組長沒有那個多餘的心力去處理這種公關,揮揮手就讓小刑 警去找這種事情專門的發言人處理了。 他拉了張椅子坐下,翻閱著手上的驗屍報告。 手上這份報告和前幾天女教授的那份很像,兩個人都是被砍斷頭顱死掉的,這年頭怎麼會 出個愛砍人頭的歹徒?……真夠變態的。 小組長繼續把驗屍報告翻到下一頁,被其中一行文字吸引了目光。 被害人身上留有抵抗的傷痕,從指甲縫裡發現女性的DNA殘留物,目前尚未從嫌疑人裡發 現匹配的對象。 小組長皺眉,放下了驗屍報告,拿起外套就往外走。 「組、組長你要去哪裡?」站在門口守衛的警員看到小組長要離開的樣子,連忙跟了上去 。 「去被害人的學校調查一些事情。」語畢,小組長敏感的神經突然緊縮了一下,他瞇起眼 往左前方的走廊看去,就看到一個人影正好拐了過去。 那不是剛剛他在路上差點撞到的人嗎? 好像……是叫席楚堯吧。 「組長?」 「……沒事,走吧。」小組長搖搖頭,轉身往醫院地下室的停車場走去。 而小組長轉過身去的同時正和一個人擦肩而過,他下意識的轉過頭看了對方一眼——是個 十分有東方美的黑髮青年,怎麼這幾年的年輕人一個比一個俊了? 摸摸下巴,感嘆一下青春的殘酷與美好後,小組長還是馬不停蹄的繼續辦案去了。 而來人竟是趙璃。 趙璃尋著奇異的氣息追上了左邊走廊,但拐彎過後只看到醫院白色的走廊上稀疏站著幾名 醫師和護士,沒有半點異狀。 他的臉色十分難看,看了眼不遠處的兩名刑警,趙璃手裡捏了一張黃色道符,道符在他手 上燒起了無煙的暗色火燄,然後就飄了出去。 期間,竟然沒有人看到那張在空中飛的道符似的。 道符彷若入無人之境,就往兩個刑警守著的迴廊飛去。 可是當道符一飛越刑警的肩膀時,就像撞在一堵看不見的牆上,立刻重重的摔了下來,然 後被更盛大的火燄燒成了灰。 「該死!」趙璃咬牙瞪了一眼,轉身快步的離開了原地。 「唉呀!」 「啊、抱……抱歉,我沒注意到,沒事吧小姐?」趙璃低頭快步穿梭在醫院的走廊上,一 邊思考著所有的可能性,卻冷不防在轉角撞到了一名女病患。 「啊……沒事,我沒事的。」徐婉柔對趙璃笑笑,接過趙璃攙扶的手站穩後,上下看了看 趙璃的樣子。 長的真不是普通好看的年輕人啊…… 趙璃低頭看到的是一名嬌小的中年婦人,看對方沒什麼事,原想道個歉後直接走人的,不 過卻感覺有什麼怪怪的…… 「阿姨,保重身體啊。」趙璃的話聽在一般人耳裡,會當作他看到徐婉柔身上的病人袍所 以禮貌的問候。 但趙璃會這麼說,是因為他看到徐婉柔印堂幾乎黑氣沖天,命不久矣。 「謝謝你,我沒事的。」徐婉柔微微一笑,就側身往趙璃身後走去,繼續往醫院中庭做午 睡後的散步。 趙璃站在原處,轉頭靜靜看著徐婉如柔的背影。 照理說印堂黑成這樣的人現在應該躺在病床上半死不活的,但看這婦人的樣子卻很有精神 ……就是迴光返照似乎也太亮了。 會和他發現的東西有關嗎?……這麼湊巧,都在一家醫院裡? 趙璃雙手抱胸沉思了一下,久久用旁人聽不到的聲音低語:「白姨,妳幫我去跟著剛剛那 女人幾天,有什麼發現就和我聯絡。」語畢,從趙璃的肩膀上就浮現一隻白晰的手掌,輕 輕的抽離趙璃的身體。 他追了這麼多年,無論是多小的事情都不能放過。 直到……找出那個人為止! 趙璃上挑的黑色鳳眼露出了陰狠的憎恨,隨後快步離開了醫院。 ────────第五回 咖啡店內,今天十點就下班的崔尚霖換下制服,而已經準備好的楊仲齊則是靠在門框邊等 崔尚霖。 楊仲齊說他下班後想去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誠品買點參考書,正好崔尚霖也覺得自己可能 也會用到,於是兩個人便決定一起過去。 明天又是週末,兩人決定乾脆買完就直接睡在離誠品比較近的楊仲齊家裡。 崔尚霖關上櫃子,整理了一下頭髮後對楊仲齊說道:「走吧、我肚子餓了,買完書順便帶 點宵夜。」 「嗯。」楊仲齊點點頭,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裡,兩個年輕人就邊聊邊往鬧區走去。 才不過短短兩天,崔尚霖就覺得自己離普通的世界好遠,連現在跟楊仲齊聊天都覺得渾身 舒暢如獲甘霖。 「仲齊,最近好像沒聽到你表哥的消息啊?」 「聽說是有對象了。」 楊仲齊有個表哥,只大他們一屆,不過由於是同校的學長,也常常跑來找楊仲齊,久而久 之連崔尚霖也和他熟了起來。 說到這,確實是好一陣子都沒有那個煩人表哥的消息了。 「對象?」 「……嗯。」楊仲齊簡短的應聲,似乎不是很想談這個話題。 「沒想到紹君學長這麼聒噪的男人也有女人愛……」崔尚霖感嘆道。 「…不是女人…………」 「什麼?你剛剛說什麼?」 「沒什麼。」楊仲齊緊緊閉起嘴巴,蚌殼緊。 崔尚霖奇怪的看了楊仲齊一眼,也隨口改了個話題,直到兩個人走到誠品門口。「啊,我 先去提個錢,你等我一下。」崔尚霖摸了摸口袋,想起今天好像包包裡只剩下兩張百元鈔 ,看了看附近,發現轉角有個自動櫃員機。 「去吧。」楊仲齊點點頭,然後轉頭漫不經心的盯著誠品的招牌發呆,像是在想等等要買 哪些書。 崔尚霖小跑步到了櫃員機前,拿出提款卡照著螢幕上的顯示按入了密碼,然後選擇金額… …咦? 「奇怪……」崔尚霖眨眨眼,看著螢幕。螢幕上沒有任何畫面,在他輸入完密碼後閃了一 下,整個畫面就變成黑色的了。 不會是壞了吧? 正當崔尚霖焦急的想著該怎麼把提款卡從櫃員機拿出來時,他的肩膀突然有隻手搭了上來 。 「哇啊啊啊!!…」這幾天一直很脆弱的神經又在這麼緊繃的情況下,實在經不起嚇,崔 尚霖很沒形象的叫了出來。 「呃、你沒事吧?」 「………咦?…沒,沒事。」 「能讓我先用提款機嗎?我車停在那裡……」一個中年男子抹著額頭上的汗,帶著懇求的 目光看著崔尚霖。 什麼啊……真是自己嚇自己。崔尚霖不好意思的紅了耳根。 「好是好……可是提款機他好像壞了……」 「壞了?嗯……沒事啊?」男人狐疑的往崔尚霖身後一探,崔尚霖也跟著轉頭。 一看,還真的什麼事也沒有,螢幕上正常的顯示著可以提款的各種金額選項。 「大概是我眼花了吧……」崔尚霖乾笑幾聲,趕緊提個壹千塊後就快步離開,而站在誠品 門口的楊仲齊則是投來了不解的目光。 「怎麼了?」 「沒什麼……」崔尚霖搖搖頭,和楊仲齊踏腳進入店裡。 但那名急著提款的中年男子在崔尚霖離去後,沒有任何動作就只是站在櫃員機前,冷冷的 看著崔尚霖的背影。 櫃員機左右的兩片金屬牆上,竟沒有照出男人的影子。 「找到了……」男子發出古怪難聽的笑聲,嘻嘻笑著,隨後一閃、身影就徹底的消失。 書店內,楊仲齊和崔尚霖兩個人站在書架前討論該用哪個版本的書比較好,楊仲齊覺得例 題多的不錯,而崔尚霖則是偏向多方解釋的版本。 聊著聊著,崔尚霖突然抬起頭問道:「仲齊,你有沒有撞過鬼?」 楊仲齊一愣,看著很少談論這種話題的崔尚霖答道:「沒有,我奶奶說我八字很重。」 崔尚霖看著楊仲齊刀削般的五官,確實一副很鎮煞的樣子。 「真好。」他不自覺的就羨慕了起來。 楊仲齊敏感的抓到了什麼,對著崔尚霖有點憔悴的臉問道:「你最近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 楊仲齊蹙起濃密的劍眉,崔尚霖雖然一直都不是運動型那樣開朗的人,但是至少很健康, 可是這幾個月來他卻發現崔尚霖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精神也很差。 崔尚霖張著嘴,有些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的猶豫。 他們已經過了那種會拿陰陽眼或見鬼當有趣事情的年紀,而且以他對楊仲齊的了解,應該 不會把自己當作那種譁眾取寵的人。 該和他討論嗎?萬一被當成是怪人的話…… 「……睡覺起來的時候,發覺我的腳瘀青了一大塊,而且是手印形狀的,讓我覺得有點毛 ……」崔尚霖想了想,還是避開被女鬼追還有被趙璃綁架這段。 「是你左腳上的?……」 「嗯。」崔尚霖點頭。 「那你以前身上那些瘀青?」 崔尚霖驚訝的看了楊仲齊一眼,原來楊仲其有注意到他身上每次睡醒都會有的瘀青。「… …我不知道,但這次這個真的太超過了。」崔尚霖苦笑,沒想到楊仲齊眼睛這麼尖。 「我一直以為,你是不是在外頭和什麼人有衝突……」 「什麼啊?」崔尚霖推了楊仲齊一把,苦笑著搖頭,「這幾天我想去廟裡拜拜,但又不是 很熟悉這方面的事情……」說著,崔尚霖下意識把手伸進了大衣口袋。 趙璃給他的黃色道符就放在口袋裡。 他現在對趙璃的信任大約是六成,反正放張紙在口袋裡也不會怎麼樣,崔尚霖一直都是寧 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人。 「我陪你去。」楊仲齊馬上接口說道:「老一輩人對這都滿清楚的,我明天撥個電話給我 奶奶,然後再聯絡你。」 「……嗯,謝謝你,仲齊。」 楊仲齊搖搖頭表示崔尚霖不用跟他這麼客氣,兩人拿了書結帳後就走出了書店。 鬧區這時正是歡騰的時候,站在書店門口看著這種繁華景象,崔尚霖說不上來心裡是什麼 感覺。 「尚霖……尚霖?」 「……嗯?…啊?怎麼了?」崔尚霖被楊仲齊推了一把才回過神,沒想到自己居然在大馬 路上就發起了呆來。 他揉揉眼,可能是累了吧。 「我們快點回去吧。」楊仲齊又蹙起了眉頭但沒有多問,催著崔尚霖就快步往自家的方向 走去。 兩人在經過一家便利商店時,崔尚霖說他想買點宵夜,於是便拐進去挑選便利商店架上殘 餘的便當,東挑西撿了一番,終於決定買牛肉飯。 崔尚霖一回頭看向站在書架前看雜誌的楊仲齊,正要開口說他結帳微波一下就可以走了的 同時,整個人卻像是被冷凍一般的定在原地。 楊仲齊不解的從書中抬起頭來,卻看到臉色發白的崔尚霖。 「尚霖?」 「快閃開!」崔尚霖大吼,可是楊仲齊只來得及回頭一看——一塊鬆脫的招牌朝著便利商 店的玻璃牆砸破飛了進來,重重壓在在書架前的楊仲齊身上。 「仲齊!!!仲齊!!——」崔尚霖衝了過去奮力和嚇傻了的店員把招牌移開,楊仲齊的 身體緩緩流出一地鮮血,崔尚霖抬起頭來往外一看,窗外已經開始聚集起好奇的民眾。 但在前一刻,那面玻璃牆上貼著一個四肢扭曲的無頭鬼。 「……尚……咳……尚霖……」楊仲齊的腹部滲出鮮血,壯碩的身軀倒在地上的血泊中, 不停的咳著血。 「你別說話,店員已經叫救護車了……仲齊,看著我,看著我!」崔尚霖焦急的從一旁架 上的醫療用品抓來消毒紗布就往楊仲齊肚子上按,痛的楊仲齊整張臉都擠在一起。 救護車很快就趕到了,醫護人員迅速的把楊仲齊扛上擔架,載著滿身是血的崔尚霖一起上 了救護車。 一路上崔尚霖只能儍儍的盯著昏過去的楊仲齊,一邊回想方才那一幕。 那個無頭鬼雖然沒有頭,但他可以很肯定的說,不是昨天追他的那一個。 可是對方散發出來的惡意,卻是十分明顯的。 是衝著自己來,卻連累到楊仲齊了嗎?……崔尚霖懊惱的低下頭,重重嘆了一口氣。 救護車飆到醫院只花了五分鐘,當醫護人員把楊仲齊推進手術室不久,後腳就有員警站在 崔尚霖面前了。 「同學,可以請你說一下當時的情景嗎?」 崔尚霖有點發愣的點點頭,簡單和員警敘述當時的情形。 他那時正在挑便當,回過頭時就看到玻璃牆外有一塊招牌往便利商店砸過來,他已經叫楊 仲齊閃開了,可是他沒有來得及躲開…… 至於無頭鬼的事情,崔尚霖當然不會說,說了會有人信才有鬼。 「這樣啊……怪了,這種時候會起這麼大的風嗎?……」員警敲敲手上的原子筆,但也沒 有繼續追問就讓崔尚霖離開了。 會被當作意外處理吧。崔尚霖看著員警走向一名普通的男子,男子面色發白嘴唇顫抖的一 直往手術室頻頻瞄的眼神,嘴裡叨念著他會負責醫藥費賠償云云。 可能是那個招牌的店家負責人。 崔尚霖頹然的坐在醫院的走廊椅上,剛剛他已經撥了電話給楊仲齊的家人,楊仲齊老家在 南部,兩老這大半夜的,急的不得了。 崔尚霖只得安慰兩老這裡的事情他會幫忙處理,現在搭夜車也危險,不如明天一早再坐車 北上吧,楊仲齊的傷不要緊的。 他記得推開招牌時楊仲齊還有點意識,救護車上的醫護人員也說傷者只是背後有一道被招 牌銳角割開的傷口,看起來並沒有傷到內臟,不過因為一時失血量過大所以陷入昏迷狀態 。 輸個血把傷口縫合後就好了,沒有傷到腦子或肚子裡的東西真是萬幸。 手術燈在兩個小時後暗了下來,臉色蒼白的楊仲齊被推了出來,醫師半張被口罩遮住的臉 看不清楚是什麼神情。 「傷者的家屬在哪裡?」 「啊…我是他朋友,他的家人現在還在南部……要簽什麼手術協議書嗎?我現在打電話連 絡他們。」崔尚霖迎了過去,轉頭看到緊閉雙眼躺著的楊仲齊整張臉都是白的,也不知道 手術情況是怎麼樣。 「縫合手術是成功了,但……」醫師拉下口罩,顯然是面有難色的樣子,「你知道傷者的 血型是RH陰性O型血嗎?」醫師一邊招來護士吩咐去聯絡其他醫院的血庫,憂心忡忡的樣 子。 「RH……RH什麼?」 「和一般的四大血型是另一種系統的血型,而且還是O型血……」醫師要崔尚霖打電話給 楊仲齊的父母詢問楊仲齊的事情,一旁的護士也紛紛忙碌了起來。 楊仲齊的父母一聽到楊仲齊只是小傷時勉強安下了心,兒子身強體壯一點小傷恢復的快, 但一聽到楊仲齊失血過多的消息時兩老就炸了鍋。 「不……只能給他輸同樣陰性O型的血!那孩子他以前接受過我的血,醫生說他以後只能 輸入和他一模一樣的……」崔尚霖有聽沒有懂,只得把話筒轉交給醫生。 醫生接過話筒後,臉色更別說好轉了,大概講了三分鐘後就掛掉。 「這位……崔同學嗎?」 「啊、對!我是。」 「麻煩你和護士去幫你同學辦個入院登記,傷者的情況之後會有醫師向你解釋。」那名醫 師看起來十分疲勞的樣子,轉身又往急診室疾步行去。 崔尚霖曾聽過一個故事,待過急診室的醫生即使去了戰地也不會有調適困難的問題,因為 在急診室裡,就是一個兵荒馬亂的戰場。 崔尚霖坐在病床邊,看著楊仲齊昏睡蒼白的臉。 後來姍姍來遲的另一個醫生簡單和他解釋了楊仲齊的事情。 楊仲齊的血型是比較特殊的那種,崔尚霖知道一般O型的人可以把血捐給其他血型的人, 但自己卻只能接受同樣O型的血。 他的血可以給任何人用,記得楊仲齊和崔尚霖有次看到電視節目上討論最近血荒的新聞時 這樣說過。 而直到今天聽到醫生的解釋後,崔尚霖才恍然大悟,楊仲齊的血是真的可以給「每一個」 人用,但是他自己卻只能接受和自己一樣特別的血。 什麼D抗原什麼溶血凝血反應的、崔尚霖沒有心思聽懂醫生複雜的解說,他現在知道的就 是楊仲齊失血很多,而可以救他的血很稀有,然後醫院評估楊仲齊的身體情況判斷還是只 能用和他一樣的血液來輸血。 「他……會沒事吧?」 「我們已經去血庫緊急調了血來,但最近血荒很嚴重…也不知道能拿到多少……」年輕醫 師嘆了口氣,就走出了病房。 崔尚霖低頭,心裡有點憤怒也有點頹喪。 如果不是和他走在一起,楊仲齊是不是根本不會出事?突然,崔尚霖腦袋閃過了一個聲音 。 (你身邊最近是不是有誰要死了?) 「不……不會的……」崔尚霖搖搖頭,把這不切實際的想法甩了出去。醫院不能留宿,崔 尚霖在醫院門口招了輛計程車後就直驅回家去。 到了家打開燈站在鏡子前一照,他才回想剛才計程車司機怎麼臉色那麼白。 一身淺藍色的V領針織衫上全是紅褐色的鮮血,紅色的圍巾上也有著乾掉的黑褐色血汙, 半夜載到這種客人,那司機膽子也真夠大。 崔尚霖把換下的衣服丟進同一個袋子裡,準備明天拿去給洗衣店處理,然後就疲憊的晃進 了浴室。 把浴缸放滿水後,崔尚霖泡進去,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嗯?什麼味道……」睜開閉起的眼睛,崔尚霖抽了抽鼻子,感覺有種奇異的腐酸味飄了 過來。 四處轉頭看了看,那味道似乎是從浴缸旁的排水口深處飄上來的,而且這奇異的惡臭越來 越濃,崔尚霖半身泡在浴缸裡,眼睛死瞪著不遠處的排水口。 這酸腐的味道十分難聞,是魚腐肉放酸很多天的那種腥臭……崔尚霖想起好像之前就在廚 房洗水槽聞過。 但崔尚霖還是皺著眉頭繼續思索著,這股惡臭有點熟悉,似乎不只是上次洗水槽裡就聞過 的……好像是—— 潑唦! 崔尚霖倒抽一口冷氣從浴缸裡站了起來,整個背緊貼在磁磚牆上。 這股惡臭……對了,那天他在地下室被無頭女鬼追的時候,也是聞到這種水腥味! 排水口傳來的惡臭已經讓人不得不聯想到屍臭味,從浴缸潑灑出去的水積在排水口處,發 出波、波、咕嚕咕嚕的聲音。 崔尚霖屏起氣息,小心翼翼的貼著磁磚牆往門口移動。 咕嚕……波…波…咕嚕…咕嚕……框啷! 「………!!!」崔尚霖衝出浴缸甩上了浴室門。 他剛剛死盯著的排水口,突然傳出了金屬撞擊的聲音,像是有人丟石頭在水管裡撞來撞去 所發出來的。 崔尚霖十分不想把這種情形再往超自然現象想,他覺得自己有點精神耗弱了。 沒看到、沒看到、他什麼都沒看到…… 奔出浴室門時崔尚霖還在心裡這樣默默念著,下意識低頭往地上一看,一隻慘白色上頭佈 滿青褐色斑點的手竟然要朝他腳抓來。 「幹!!!!」再怎麼素養良好的人這時候也要爆粗口了,崔尚霖趕緊抬腳躲過那隻乾枯 的鬼手,卻不慎踢倒了放在浴室門口的衣籃,整個人摔倒在地上。 痛…… 「痛!」崔尚霖還沒適應摔在地上的暈眩,左腳踝上立刻傳來了讓人想高分貝慘叫的劇痛 ,那隻乾枯的手死死抓在他受傷的部位,還有往上攀爬的趨勢。 情況已經容不得崔尚霖嚇傻,他用右腳死命的踢著那隻噁心的青手,但手的力量極大,崔 尚霖連想從地上爬起來都辦不到,只能拼命的往身後爬。 那隻青手十分的長,乾枯的表皮上有許多刀劃過的傷痕,而惡臭味正是從那些傷痕散發出 來,原本被甩上的浴室門在這時更是碰的一聲被推開。 不是崔尚霖那麼有勇氣回頭去看,而是被聲音一嚇自然反射就是回頭一望。 「不……不要……不要過來……」從狹窄不過一個拳頭寬的排水口冒出了許多黑色的頭髮 ,水管深處還發出一節一節很像骨頭彼此撞擊的聲音,另一隻斷掉的青手正用指尖緩緩的 向崔尚霖「爬」過來。 大衣! 崔尚霖使出吃奶的力氣用力踢那隻死抓在他左腳上的青手,並且用雙手拼命的往床邊爬, 他回來時把大衣隨手扔在床上,大衣口袋裡有趙璃給他的道符! 還差一點,還差一點就可以勾到大衣了! (格格……咯咯咯………) 「什、啊啊啊啊啊!!!」左耳傳來詭異的笑聲,崔尚霖一偏頭就看見一隻青手騰空彈起 就要往他臉上撲過來! 他趕緊閃身在地上一個翻滾然後撞在牆上,青手隨即又彈了過來,崔尚霖一慌、只能隨手 亂抓個什麼東西就往青手撲來的地方扔! (咭咿咿咿咿咿咿!!!!!!!!!!!!!!!……) 「啊啊啊!………啊……呼……呼…………」 (咭……咭……嘶嘶…………) 「什麼……怎麼了……?」崔尚霖放下遮住臉的手臂,發現青手已經消失了,敞開的浴室 門內什麼都沒有,磁磚上乾乾淨淨的,連那坨詭異的頭髮都不見了。 怎麼回事? 崔尚霖驚魂未定的靠在牆上喘氣,邊喘邊讓混亂的腦袋冷靜下來,手裡好像有什麼東西。 他低頭一看,發現是從放在衣籃上的袋子裡掉出來的髒衣服,上頭沾滿了楊仲齊的血。剛 剛衝出浴室時把衣籃撞倒了,放在上面的袋子和衣服就這樣掉了出來,剛剛自己隨手一抓 ,好像就是這個…… 詭異的髒東西發出了哀嚎的聲音然後消失,大衣還躺在床上,崔尚霖沒有拿出趙璃的道符 ,那鬼東西就自己消失了。 「是因為……血?」崔尚霖摸著髒衣服上乾涸的血跡,想起了楊仲齊的臉。 對了,楊仲齊不是說他的八字很重嗎?會不會是八字重的人血也有趨吉避凶或鎮煞的作用 ? 崔尚霖不敢肯定,不過至少眼下他是逃過一劫了。 他抱起散落一地的髒衣服,惴惴不安的拿起床上的大衣披上。 誰都沒有勇氣留在剛剛見鬼的地方一晚上,可是現在外面的天色又那麼暗,崔尚霖不認為 以自己現在這種有鬼皆撞的情形能夠在外頭閒晃。 鈴鈴鈴!「哇啊啊!——」搞什麼?…… 電話? 崔尚霖讓自己草木皆兵的神經鬆開些,手裡拽著沾了血的髒衣服往客廳走去,然後接起了 電話。 「喂?找哪位?」 ────────第六回 「尚霖?」 「媽?」崔尚霖錯愕的愣了,他往牆上的時鐘一看——半夜三點,母親怎麼會這時候從醫 院打電話過來? 「尚霖,你沒什麼事吧?」 「什麼……我、我沒事啊?媽妳怎麼這麼晚了還跑出病房?妳……」崔尚霖心裡覺得奇怪 ,為什麼母親會在半夜跑出病房打電話問他有沒有怎麼樣。 「我……我剛剛做夢、夢見你…醒來後覺得很不安,所以……」 徐婉柔的聲音聽起來有點虛弱,接著道:「你沒事就好,媽就是突然很不安心,所以才想 打個電話給你……」 「我沒事,媽妳放心……現在這麼晚了,妳快回房間吧,萬一又感冒發燒就不好了…過兩 天我再去醫院看妳。」 「嗯……」徐婉柔掛上電話,兩手按在胸前,心臟處傳來的陣痛還是讓她覺得很不舒服。 她夢到崔尚霖在浴室裡突然被奇怪的東西攻擊,然後逃出浴室,差點要被那些鬼東西抓到 的時候,夢就醒來了。 徐婉柔抹了抹頭上的冷汗,皺起秀麗的柳眉搖搖頭,慢慢的踱步走回病房。 而剛一躺上病床,她就覺得一股熟悉的暈眩感襲上全身,好像把她整個人丟到大海裡的一 艘小船上,左搖右晃、左搖右晃,要把人從身體裡晃出來似…… 「子書…………」輕輕的歎息聲,淹沒在襲上的黑影裡。 黑暗的巷子裡,正上演著血腥的劇碼。 男人在黑暗的巷子間狂奔著,水聲和腳步聲則是緊追在他身後,男人甚至不知道該往什麼 地方逃,只能不停的奔跑。 呼……呼…… 可以的,他可以甩掉的,一定可以的! (咯咯咯……) 陰森森的笑聲夾雜著女性特有的尖銳聲調,把男人逼近了死胡同裡。 男人拐過一個轉角卻發現面前已經沒有路了,立刻慌張的轉身要倒退,而緊追著他的東西 似乎還沒有追到巷口,他慶幸的鬆了口氣。 (咯咯……抓到你了……抓到你了…——) 男人心驚,抬起頭看向聲音的來源,雙腿一軟就跌坐在地上。 一具扭曲的女屍攀爬在騎樓的天花板上,斷頸處殘留的長髮纏住了斷掉的頭顱垂到男人面 前,正倒著瞪向男人的臉狂笑。 (你逃不了了……名冊上有你的名字……逃不了的……咯咯……) 咖搭。 斷頭的女屍從天花板俯衝而下,淒厲蒼白的兩隻手扭住男人的頭,輕易就將男人的脖子給 折斷,男人甚至沒有發出哀嚎聲就斷氣了。 女屍鬆開男人的屍體,捧好懷中的頭顱,撿起了掉在腳邊的一本線裝的古書,拖著沉重的 水聲,咚、咚的踢著男人的屍體,緩緩消失在黑暗中。 長長的血跡拖在地上,直到被淅瀝的雨水沖去。 (咯咯……再兩個……再兩個………………) 清晨,大學的一隅拉起了黃色的封鎖線,遠處有幾個學生好奇的往這邊看過來,媒體記者 正在準備轉播的器材。 小組長走入層層警力圍起來的事故現場,一張麻木的臉已經做不出表情了,連身旁一開始 嬌貴到多點血就黛玉模樣的小員警們,也都習慣了在現場穿梭工作。 「確認身份了?」小組長點起一根菸,默默的看著屍體旁忙碌拍照和採證的人員,心裡完 全一點頭緒也沒有。 「是,確認就是那名失蹤的男教授……」小員警遞上目擊證人臨時做的筆錄。 目擊證人是清晨在校園做晨跑的一名體育教師,他早上經過花園時發現樹叢後伸出一隻人 手,以為又是大學生在校園內徹夜狂歡後睡倒在路邊,卻不料撥開樹叢後發現的是被害人 的屍體。 「一樣是頭跟身體被分開來啊……」小組長喃喃自語。 女教授、女學生、男教授,三角戀的三個主角全都被殺了,還有一具嬰屍。 這都什麼跟什麼,難不成真有一個變態殺人魔? 小組長嘆了一口氣,向另一邊問道:「監視錄影帶有拍到什麼東西嗎?」 「……組長,花園這面的監視器兩個月前就壞了,走廊那邊有錄到被害人獨自往花園跑的 身影,但過了走廊之後就不知道了。」 還真巧,他哪裡不跑偏偏往沒監視器的地方跑? 「查到被害人這幾個禮拜都在什麼地方了嗎?」 「我們從他的口袋發現幾家旅館的發票,每家旅館的地點都離的滿遠的,似乎……」小員 警看著手上被攤平後放進證物夾鏈袋裡的發票,若有所思的沉吟起來。 「似乎什麼?」 「好像在躲什麼東西似的……每間旅館,幾乎都只住了一到兩天而已……」小員警把證物 袋交給小組長。 確實,這些旅館之間看不太出來有什麼重大的干係,每家旅館的發票顯示被害人都只做一 到兩天的短暫留宿。 「可是如果是在躲什麼人的話……為什麼不乾脆搭車離開本市呢?」 小員警一愣,接著大力的點頭。「對啊!如果我要躲債的話,一定有多遠跑多遠……小組 長,你怎麼看?」 小組長摸了摸下巴,又皺起了很少撫平的眉毛。 「或許,他不是在躲人,而是在找某樣東西。」 暫時推斷出這個提論,小組長找來幾個員警吩咐道:「你們去打聽打聽關於這兩個教授之 間的事情……還有那個死掉的女學生,她有沒有要好的好朋友之類的,打聽出什麼東西就 馬上向我回報。」 「是!」 「組長!」 「幹麻?」小組長回過頭,看到有名員警上氣不接下氣的跑了過來,正想開口大罵時卻被 那名員警身後的人把聲音梗在喉嚨裡。 這人不是……席楚堯? 「組長,剛剛這個人說他有重要線索要提供,但只能對組長你說。」員警把人帶到組長面 前,只見自家的組長露出嚴肅的表情,趕緊腳底抹抹油溜一邊去了。 「你有重要的線索?」小組長上下打量著席楚堯。還是和第一次看見他時一樣的感覺,這 人冷的不像人類,像機器人似的。 「是。」 「說吧。」 「……。」席楚堯不說話,雙眼凝視著一旁忙碌的員警同胞們。 小組長一時還沒會過意,也隨著席楚堯的目光往旁邊一看,這才壓下聲音:「到旁邊去講 。」 席楚堯輕微的額首,跟著小組長到了一座涼亭內。 「現在你可以說了吧?」 「……有個故人跑來找我,說他最近弄丟了一個東西,很重要的東西。」席楚堯緩緩的開 口,聲音優雅且低沉,帶著渾厚的磁性,悠然從容的說話方式讓小組長心底拉起了幾分警 戒。 不是一般人。 「你不用那麼戒備的樣子,我和這件事一點兒關係都沒有,只是正好有個線索,想和你們 合作罷了。」席楚遙似有若無的輕笑了一聲,便接著說下去。「他說那個東西被人撿走了 ,然後在一張報導女教授慘死的新聞照片角落,發現了那樣東西……」 「你懷疑是兇手把你朋友的東西……偷走了?」 「欸,是啊。因為是個很特殊的東西,所以只要可以找到的話,就可以指認出兇手吧…… 」 「……是什麼東西?」小組長其實心裡有點懷疑席楚堯這番話,不過如果能對膠著的案情 裡有任何幫助,他還是選擇姑且信之。 以他長年當刑警的眼光看來,席楚堯不像在說謊的樣子。再者、淌進這渾水對他而言似乎 也沒有必要。 至少聽聽看好了。 席楚堯收起浮現的輕笑,開口答道:「那是一本線裝古書,整本書都是黑色的。」 席楚堯雙手交握輕放在跌起的長腿膝蓋上,緩緩回想起失物的樣子,低沉的聲音十分渾厚 動聽。 「那是一本線裝的古書,封面和內頁都是黑色的……對了,封面用朱砂寫了兩個字,是古 篆文,應該很好認。」 「這什麼東西?」小組長聽完描述,又皺起了眉頭。什麼書會封面內頁都弄得黑漆嘛烏的 ?那是要看什麼鬼東西? 小組長還真沒想到,這東西,就真的是要看鬼東西的。 席楚堯聳聳肩,雲淡風輕的說道:「是件古董,從江西出土時就是這個樣子了,內頁的黑 色塗料十分特別,我那老友是做文物研究的,聽他說是少數民族漢化的一個重要證據,託 我一定要找人拿回來。」 「既然是重要的文史資料,又怎麼會輕易的被人偷走?」 「那是私人財產,不是文史研究院裡頭的。偷走東西的人可能打聽到我那位朋友是個文物 收藏家,以為這東西值錢吧……」席楚堯見話說的差不多了,起身準備要離去。 「等等、」 「啊,還有一件事我忘了說。」 席楚堯走出幾步後回過頭來,「那本書上有特殊的防盜塗料,你們要是找到了千萬別直接 碰到……也不要翻閱那本書,珍貴的文物是十分脆弱的。」語畢,席楚堯也沒等小組長再 追問什麼,一雙長腿就快速的離開了小組長的視線範圍。 小組長站在原地,反覆思考席楚堯的這番話。 席楚堯說有失物的動機很奇怪,但也不像在說謊,可是又絕對不像他表面上說的如此簡單 ,只是一件古文物失竊案。 何況,席楚堯一次也沒有問過警方有無在現場發現那本書,是不是代表席楚堯已經認定警 方手上沒有這本書? 既然不在警方這裡,那本書也不會走路,席楚堯又為什麼要特地跑來和警方合作?……說 是合作,不如說是—— 警告。 「那個男教授如果是真的在找什麼東西的話……或許——」小組長低頭沉思了許久,漸漸 抓到一點案情的眉目。 小組長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是我,那邊處理的怎麼樣了?……好,很好,請對方等 一下,我馬上過去。」 走廊上只有稀疏幾名學生走來走去,星期一大學生的翹課率特高,特別是上午的課。小組 長感嘆了一下之後便走到一名員警身旁問道:「就是這位了?」 「欸、對,這位是林郁惠同學,是第二位被害者王佳琪的同班同學。」 王佳琪,就是那個在自己家裡被斷頭的女教授屍體嚇到進醫院,然後過不久也被分屍殺害 的女大生。 林郁惠有點躊躇的撥弄著細長的棕髮,不安的看著小組長。「請問……」 「同學,抱歉耽誤妳一點時間,有點問題想要問妳。」 「好……」林郁惠點頭,眼神還是十分不安的飄移在小組長和小組長身後的樹上。 「你和高佳琪是同班同學?」 「……嗯,我和佳琪從大一新生入學那天就認識了,是很好的朋友。」說到好友,林郁惠 又不禁紅了眼框。 「那在她進醫院前後,她有沒有什麼奇怪的舉動?」小組長頓了噸,接著問:「比方說, 弄丟了什麼東西之類的?」 「弄丟……東西?」林郁惠低下頭開始沉思,兩道繪得精緻漂亮的棕眉皺緊,一雙白皙的 手有點緊張的捏著短裙的下襬。「她…她沒有說丟過什麼東西……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李老師出事之前,我有看到她在辦公室翻箱倒櫃的,很像在找什麼東西……」 「再說的詳細一點!」小組長心臟緊縮了一下,這是每次案件出現新的突破口時的興奮感 !李老師,就是那位第一個受害的女教授。 「我……我只是那天下課後,剛好要把班上的作業收齊交到教師研究室,到了研究室門口 ,就聽到裡面傳來摔東西的聲音……我很害怕,所以偷偷躲在門後偷看……」 說到這邊,林郁惠咬著漂亮的下唇欲言又止,兩隻眼睛眨呀眨的飄忽的十分厲害,彷彿被 人威脅似的。 「然後呢?你看到了什麼?」 「…………李老師在找東西,一直找不到,所以很生氣的把桌上的東西都掃到地上……我 …我沒看過老師這麼生氣的樣子,很害怕,所以就先離開了,作業是請助教幫我拿去的。 」 「那你知道李老師在找什麼東西嗎?」 「我……我不知道。」林郁惠後退了一步,然後用一種奇怪的語調反問小組長:「今天早 上在花園裡發現的屍體……真的是王老師嗎?」 「?……你是他的學生嗎?」劉老師,師生三角戀的男主角。 「真的……真的是王老師?不是長的很像的人?」林郁芬有些焦急的追問著,那模樣和前 一刻懦弱小綿羊的樣子簡直不是同一個人。她抓著小組長的雙臂追問,長長的紅色指甲甚 至已經掐到肉裡。 「同學,妳冷靜一點!」 「真的…怎麼可能……真的是他?」林郁惠凝視著小組長的臉突然自言自語了起來,原本 抓著的手也鬆開無力的垂在兩側,臉上的神情十分難看。「我……王老師是個好人……」 小組長對這句話不予置評。 「妳知道李老師和王老師平常的相處情況嗎?」小組長沒放過林郁惠這時的精神狀況,正 好是最適合從口中掏出線索的樣子。 「他們……尚霖!」林郁惠一下被小組長問住了,她左右來回亂瞄的時候發現了從走廊邊 走來一個熟悉的身影,想也沒想就叫住了對方。 「喂、同學妳——」 「尚霖、尚霖你過來一下!」林郁惠不理會小組長,而是逕自衝過去抱住了崔尚霖的胳膊 。「尚霖你有修王老師和李老師的課對吧!」 「王老師和李……那個李老師?」崔尚霖對這兩個姓的反應直覺就是、系上那兩位佔據了 各大新聞版面這幾個禮拜的教授。 連平常不關心社會新聞的崔尚霖都買了報紙來看過。 師生三角戀的男女主角,兩個是他們系上的教授,而另一個則是同班的女同學,這麼恐怖 的社會案件就發生在自己身邊,誰都多少會關切一點。 「嗯!」林郁惠見機不可失,就把崔尚霖往前一推對小組長說:「我同學他對這兩個老師 比較熟……我等等就有課了,先走啦!」說完,也不等眾人攔阻,就蹬著紅色的高跟鞋跑 走了。 「這是……」崔尚霖摸摸還沒有很清醒的腦袋,茫然的看著眼前兩個陌生男人,一個是普 通的簡易西裝而另一個則是警員打扮。 發生什麼事了? 「這位同學…能耽誤你一點時間嗎?」 「我有事。」崔尚霖簡單應了這三個字,說完就準備一句抱歉不能幫上什麼忙的轉身要走 。 「一點時間就可以了!」 「痛!」崔尚霖被抓住手臂往後拉的時候扯痛了左腳上的傷,下意識轉頭狠瞪了拉著他手 臂的人一眼。 「我左腳上的傷要去換藥!」 「啊……抱歉,那不然,我陪你去保健室吧?等你換藥的時間,問一點問題就好。」小組 長低頭看到這名男同學左腳上纏的繃帶,一時間也感到底氣不足,但崔尚霖並沒有答應, 把手甩開後就想走。 「同學……同學!」小組長不甘心,追了上去。 「我沒有什麼話可以告訴你,那兩位教授我也不過就是有選過他們的課,除此之外我對八 卦流言那些什麼的一點都不知道。」 崔尚霖很不喜歡小組長這種強勢的作風,心底自然沒有好感,又加上昨晚驚魂未定後、自 己出不了家門也不敢待在臥室,抱著染有楊仲齊血的衣物縮在客廳看了一晚上的重播新聞 ,精神已經快到瀰留的狀態了。 他原本是想順道來學校還幾本書,然後去找那個綁架犯趙璃問點話,卻突然被林郁惠扔了 個甩手掌櫃。 「那高佳琪呢?你認識她嗎?」 「我唯一跟她說過的話只有一句不好意思請借過一下!」崔尚霖把書丟進圖書館的借還書 箱後,快步的走下台階,就在小組長繼續追過來問話的同時,放在崔尚霖口袋裡的手機就 響了起來。 「同學,我們真的需要你的幫忙……」 「我什麼都不知道,可以請你去問其他人嗎?……喂?我是尚霖……醫院?仲齊他……好 ,好的,我知道了,我馬上過去——」崔尚霖敷衍了一下小組長後就接起手機。 手機是楊仲齊的醫院打來聯絡的,因為楊仲齊的父母還在車上,兩老拜託醫院連絡崔尚霖 先到醫院去,因為昏迷了一整晚的楊仲齊似乎醒來了。 「你要去哪裡?醫院?」 小組長站在一旁聽到了崔尚霖的對話,早崔尚霖一步開口說:「我可以載你去醫院,路上 你告訴我一些你知道的事情就好了。」說完,還從口袋裡摸出車鑰匙來證明。 崔尚霖原本直接反應就是要拒絕的,可是一轉念他又想到,從學校不知道怎麼到醫院去, 他自己也沒有車,要是坐計程車過去的話可能會挑表跳的很兇…… 想想,他點點頭,報了醫院的名字。 「是那裡嗎……」小組長聽了醫院的名字,竟然和第二位受害者女大生住的是同一家醫院 !這還真是巧合……全市這麼多間醫院的。 「上車吧。」 ────────第七回 路上,崔尚霖簡單的敘述了下他知道的兩位教授,也講了一些聽到的小道流言,但實在不 多,而這些小組長幾乎都在女教授分屍案時知道了。 「那你知道高佳琪和王教授之間的事情嗎?」 「高佳琪……我和她不太熟,只知道和林郁惠是很好的朋友……啊,林郁惠就是在走廊上 叫住我的那個。」 「嗯。……對了,你要去醫院看的那個人,也是你的同學?」 「啊…對,他和我是同班。」崔尚霖點頭,然後轉頭往窗外看去。看周圍的景象應該是快 要到醫院了,他不禁回想起昨晚發生事故時的情形。 「他怎麼了?受傷?」 「被招牌砸到。」 「還好嗎?」 「……應該,還可以吧。」車子已經開到了醫院門口,崔尚霖道了謝後就下車疾步走入醫 院,而留在車上的小組長則準備要把車開走的同時,卻在門口看見了一個眼熟的人。 席楚堯!? 那個背影,絕對是席楚堯沒錯。他跑來醫院做什麼? 小組長好奇的偷偷把車停在路邊的停車格,然後跟席楚堯在不遠的身後一同進了醫院裡。 那人確實是席楚堯沒錯。 他看著眼前的崔尚霖,眼底流露出一抹懷念與貪婪,恨不得將崔尚霖的每個樣子都刻在腦 海裡。 長大了……距離他看到子書留下的照片上的樣子,已經完全的長成了記憶中的樣子……不 ,有幾分不像了,那是一定的……可是眼、眉之間的神情,完全沒變…… 上林……上林—— 「嗯?」崔尚霖敏感的回過頭,疑惑的看著空盪的走廊。 怪了………… 他轉回頭繼續往楊仲齊的病房前行,到了門口,發現門沒有全關便直接拉開了門往裡頭一 看。 「你怎麼在這!?」 「……唉啊,這不是崔同學嗎?」 楊仲齊的病床旁,正站著前幾天綁架了自己的趙璃,笑瞇瞇的往門口看了過來。 趙璃笑得那是一個春風滿面,他站在楊仲齊的病床旁,而病床上的楊仲齊已經醒了,一副 摸不著頭緒的樣子。 「尚霖,你認識他?」 鬼才認識他! 崔尚霖很想這麼說,但他還是先把目光放在趙璃身上。 「你怎麼會在這裡?你想對我同學做什麼?」 別忘了,趙璃還是個有前科的綁架犯。 「什麼做什麼……崔同學你怎麼這樣說話啊?我只是剛好有事到醫院來,然後路過這個病 房覺得有點怪,所以就進來看看……」趙璃挑起鳳眼,雙手抱在胸前,嘴角那抹放蕩的笑 容怎麼看都覺得這人不正經。 但崔尚霖抓到了趙璃話中的那個「怪」字,立刻走到趙璃身邊壓低了聲音問道:「是不是 ……有什麼問題?」 趙璃挑高下巴,從喉嚨悶悶的笑了兩聲。 果然是有問題! 「你們……在說什麼?尚霖?……我怎麼…啊,對了,昨天好像在便利商店……」楊仲齊 顯然是醒來了但意識還不是很清楚,扶著腦袋閉起眼睛思索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自他一個小時前悠悠轉醒後就被醫生團團轉了一堆檢查,連回想自己怎麼出現在醫院的空 檔都沒有。 而醫生檢查完前腳剛走,後腳就有一個陌生的黑髮青年踏了進來,抓著他搖頭晃腦問了一 堆問題。 你幾年幾月幾號幾時出生的啦,名字叫什麼啦,生肖啊血型啊只差沒有做性向測驗了。 楊仲齊模模糊糊的看著黑髮青年,不知怎麼的、人家問什麼自己就通通一股腦回答了。 楊仲齊曉得自己是受傷了,後背還有麻醉退掉後的刺痛,頭很暈……發生什麼事了?昨晚 ……打完工後他和崔尚霖約好一起去書店,然後要回家,回家的路上經過一家便利商店, 崔尚霖說想要買點宵夜,然後—— 「仲齊!」崔尚霖推開趙璃,擔心的看著又發暈的楊仲齊。 「沒……沒事,只是有點暈。」楊仲齊穩了穩身子,轉頭又問了崔尚霖一次:「尚霖,這 位是……你朋友?」 崔尚霖搖頭也不是點頭也不是,只好尷尬的抽抽嘴角。「一個……遠親,嗯、遠親。」 很彆腳的謊話。 一旁的趙璃立刻噗的抱著肚子笑了出來再憋了回去,誰叫崔尚霖回頭瞪的那眼實在是很逗 …… 「讓你同學休息一下吧,崔同……不是,尚霖,我有話和你說。」 崔尚霖看了看趙璃,再看了看楊仲齊,交代了楊仲齊先休息一下,他父母等等就到醫院後 ,就跟著趙璃走出了病房。 「說吧,到底怎麼回事?」一關上病房門,趙璃就開口詢問。趙璃比楊仲齊高了幾個個頭 ,他低頭看著崔尚霖又是若有所思的一抹笑:「你這幾天過的可精采了?」 崔尚霖一愣,隨後想起昨晚浴室的驚魂,臉色有點發白。 「仲齊他……他果然是因為我,所以才會受傷的嗎?」 「怎麼,你推他去撞車?」趙璃露出一副你還真行啊的臉,看的崔尚霖差點忍不住揍上去 。 「你明知道我問的是什麼問題!」 「好、好、好,別生氣嘛……看你平常挺冷靜的,怎麼說動手就動手…」趙璃連忙擋下崔 尚霖要揮來的手,還不忘偷摸了一把。 嗯……骨骼看起來是人類的…手腕連接處也沒有大多化人的妖怪會留下的痕跡。 真的是人類?還是說半個? 「你放手!」崔尚霖抽不回手,只見趙璃抓著自己的手摸來摸去,旁邊的護士都在竊竊私 語了。 「害羞什麼,都是男人……」趙璃雖然這麼說,但還是默默放開了崔尚霖的手,然後總算 說出了一句人話:「你裡面那個同學死不了的,髒東西別說是想害他,只怕靠近他三公尺 內就要魂飛魄散了。」 「什麼意思?」 「他的八字少有的硬,再硬個幾分就可以做皇帝了……而且——」想了想,趙璃對崔尚霖 投了一個懷疑的眼神道:「他是不是有在做什麼修行?你……啊,我懂了,你這麼擔心他 ,該不會其實你是他收的妖怪……喂!不許動手!」 「你才狐狸精!」崔尚霖再也保持不了冷靜,平時情緒起伏都不大的自己,但一見到趙璃 總是血壓要蹭蹭的往上跳,再多見幾次崔尚霖恐怕就要腦溢血了。 「妖怪還說人是妖怪,這還有天理嗎?」趙璃見躲不開崔尚霖踹來的腳,索性一個掃堂腿 過去。 崔尚霖沒有和人打架的經驗,自然防不了這腿,一個重心不穩就被趙璃抓住往懷裡抱。 「你……放、」 「放開是吧?你有必要把我搞到成光天化日強搶民女的流氓才甘願嗎?」趙璃一翻白眼, 突然眼角餘光瞄到柱子後有抹奇怪的人影閃過,臉上無賴的表情瞬間暗了下來。 「你還不放、放開!」 「閉嘴,先離開這裡再說。」趙璃連抓帶扛的不顧崔尚霖個人意願,大手蓋住他嘴巴就把 崔尚霖往走廊另一邊拖。 那抹人影…… 雖然沒有惡氣,但是怎麼氣息這麼古怪? 周圍好像還有一股溼氣…水精還是水妖?水污染這麼嚴重的二十一世紀居然還有水怪可以 修成人型,恐怕不是簡單角色。 「趙、璃!」 「啊,抱歉,我忘記你也在這兒了。」趙璃鬆開崔尚霖,崔尚霖立刻跳離他三步遠,戒備 的看著他。 「你……先把話說清楚,我同學…仲齊他到底為什麼會受傷?你知道原因的對嗎?真的和 我沒有關係?」崔尚霖想起那天在便利商店,貼在玻璃牆上那具扭曲的無頭屍就一陣發毛 。 無頭鬼可不是路上隨便撿就有,連續被兩具不相干的無頭屍纏上比中樂透的機率還低! 「嚴格來說也算和你有關……說吧,你是不是又看到什麼了?」趙璃擺擺手,走到一旁休 息的椅子上坐下。 崔尚霖一聽趙璃這話,慢慢的回想起昨天的情形:「那天……在便利商店,我看到一個無 頭鬼貼在玻璃牆上,然後就有一塊招牌砸進店裡,仲齊就站在那……」 「只有這樣?」 「……還有昨天晚上,我家鬧鬼了。」 「喔?」一聽到鬧鬼,趙璃整個人就亮了幾分,可能是職業病。「那你怎麼沒用我的符還 能活下來?」 這什麼鬼話!?崔尚霖瞪了趙璃一眼,「我身上的髒衣服好像沾到了仲齊的血……那些鬼 東西碰到就消失了,我也不確定是不是這個原因。」 趙璃兩眼都快亮的能當手電筒了。 「果然能當黑狗血用,不愧這麼重的罡氣,沾到的東西都能辟邪了……」趙璃一拍手站了 起來,兩手抓住崔尚霖的肩膀就嚴肅的問道:「崔同學,你那位朋友有沒有意願來打工? 臨時工正職工都可以,要不然每個月借他幾CC血用……」 「你有病啊!」崔尚霖都無奈了,連推開趙璃的力氣都沒有,嘆了口氣後問道:「仲齊到 底怎麼了?」 「他命中帶煞,八字奇重,又渾身罡氣護體,我看你說的貼在玻璃上那個壁虎鬼原本是要 來找你的,偏偏你同學在你旁邊他下不了手,就只好先把你同學做掉了。」說完,趙璃又 認真的想和崔尚霖要楊仲齊的聯絡方法,不知情的人只覺得趙璃現在一整個就像死皮賴臉 要搭訕年輕女孩的色鬼。 「……所以,昨天晚上、真的是仲齊的血…救了我?」 「他的血都可以拿來當頂級黑狗血用了,你知道現在要去找一隻血統純正又健康又沒生過 的黑狗有多難嗎?你知道處女血童子尿那些有多貴嗎?你…」 「停!」崔尚霖趕緊蓋住了趙璃那個機動啊的嘴,連喊了幾個停字後,崔尚霖才揉了揉太 陽穴道:「總之,仲齊他不會有事對吧?」 「我又不是醫生,我怎麼知道……」趙璃一見崔尚霖臉色實在不是很好看,趕緊又加了一 句:「我可以保證鬼不敢來纏他,就這樣。」 崔尚霖聽了這話,臉上的神色多少緩解了些,但隨即又想了想,抬頭問趙璃:「你上次說 我身邊可能有人快死了,是指仲齊會出事的意思嗎?」 趙璃一愣,也跟著沉思了起來。 「嗯……要說罡氣的話,會是你那同學嗎?你跟他認識多久了?你如果不是他收的妖怪的 話,那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你是妖怪了?又或者…不過我看你和他的情況都很奇怪啊……」 「到底是不是他?」 「這……如果他就是你身上那些罡氣地來源的話。」 趙璃很想說你問我我問誰?只得隨口再應:「罡氣這種東西不是人人都有,是修行者修鍊 自身陽氣所得的。陽氣只要是活著的人都有,但罡氣這種東西只能靠修練才會有,但那是 很不容易的事情,也不是人人都適合修煉。——你身邊還有其他人在做修行嗎?」 崔尚霖一聽,皺起眉頭說道:「仲齊他不像是會弄這些神神鬼鬼東西的人。」 「誰知道呢,要不就是他天生下來帶著的,上輩子可能燒了幾十座廟的香火積來的吧。」 趙璃一聳肩,然後看了看崔尚霖的臉色。「你最近最好小心一點,我不知道原本保護你的 罡氣是不是你同學給你的,如果是的話,你就等他身體恢復健康後就沒事了,但如果不是 的話……」 「不是的話……?」崔尚霖接著趙璃的話,但看到趙璃欲言又止的樣子,就知道接下來是 什麼話他沒說出口了。 如果不是楊仲齊的話,代表崔尚霖周圍可能有某個人要死了,那個真正用罡氣保護崔尚霖 的人。 「總之,我這手環先借你戴個幾天,蓋蓋你這一身引鬼的氣…真正大事時再用我上次給你 那個道符——這手環跟道符都是高級品,用了之後以後你可得給我好好打工還債啊……」 「…………要真的有用的話,我自然會還你錢。」崔尚霖接過趙璃遞來的手環,在趙璃的 西裝外套下看到了他的左手腕上有一圈很繁複的花紋刺青。 真是個不正經的人。 「對了,順便問你個事情……你知道這幾天報紙在說的那個分屍命案嗎?」趙璃摸了摸沒 有手環的左手腕,似乎有點不太習慣。 「…知道是知道,不過你問這……該不會、」崔尚霖聽到分屍命案就頭痛,今天早上才被 一個刑警纏著問這問題,怎麼現在趙璃也來問他? 等等……趙璃問他?趙璃? 「你知道的,無頭鬼這種東西可不是路上一把抓的,你就碰上了兩個。」趙璃拍拍崔尚霖 的肩膀道:「我剛接了個案子,說要找東西,而東西就是被這個分屍案的兇手偷走了…… 」說到這,趙璃突然露出抹怪笑:「你該不會就是那兇手吧?」 「你才兇手了!」崔尚霖實在很不會應付趙璃這種人,跟他生氣也只是徒然增高自己血壓 ,算了。 「死的人我一點也不熟,他們找我幹麻?你確定是同個鬼?」 「不熟……聽起來你認識啊?」 「系上的同學跟教授罷了,總不會因為我期中考沒考好就想來殺我吧?」 趙璃想了想,看著崔尚霖的臉,靈光一閃。 「如果是這樣的話……就說的通了………………嘖、一定是這樣,那混帳!」 「啊?」你說誰混帳? 趙璃一笑,陽光燦爛的打在他那雙挑起的鳳眼,黑色的目光流露著異樣的欣喜,開心的一 手按在崔尚霖肩膀上,那笑容說有幾百瓦電力就有幾百瓦。 「崔同學,你果然還是害死那三個人的兇手啊。」 只是,那張嘴就是吐不出象牙。 在崔尚霖心中,趙璃是個很奇怪的人。 好像懂一點奇怪的法術,似乎養了一堆不是很乾淨的東西,還有、是個還沒落網的綁架犯 。 但原本崔尚霖還以為趙璃不是個白癡的,原本。 崔尚霖用看白癡的眼神憐憫的看著趙璃,「你再說一次?我是兇手?要報警嗎?還是我應 該去自首?」 趙璃一邊發出嘖嘖的聲音,一邊搖搖手指。「不是不是,人雖然不是你殺的,可是卻有可 能是因你而死的。」 「先說,我絕對沒有參予人家三角戀情。」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你想想看,一個人的一生中會遇見幾次死亡?你居然就碰到 了三次,而且還只是短暫相遇的人,你不覺得這已經不是巧合了嗎?」 「希望你別忘記,我系上還有三百六十名同學可能也是嫌疑犯。」 「那我再這麼說吧。你覺得世界上有妖怪嗎?」趙璃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 崔尚霖露出已經不能說是在看白癡的眼神,而是完完全全在看一個神經病的眼神了。 「好像有人曾經在家樂福的地下室綁架我之後,對我說我不是人是妖怪的。」 「嘿,是啊。」 趙璃對崔尚霖勾勾手指,「這世界上有很多鬼,可是妖怪卻是很少的。光不說現在全世界 幾乎靈山寶水都被開發光了,大妖怪們不是自個兒哪邊涼快躲哪邊,小妖想修成前只要被 修道人發現,全都抓回去當練法器的材料了,你以為混在人類社會裡的妖怪,能有幾個? 」 「……你的意思說,妖怪是保育類動物?」 「唔嗯……確實大多妖怪是動物妖,但也有物妖樹妖花妖類的。總之那個數量我可以跟你 說,在本市…不,在這個國家裏,大概五根手指數的出來,而且全都躲在找不到的結界裡 ——除了有一天我經過家樂福發現的那個。」 趙璃看著崔尚霖,而崔尚霖不自覺用手指了指自己。「我?」 「你到現在還沒被人抓走,是因為加在你身上的罡氣蓋住了妖氣,可一旦那道罡氣一散, 有一定程度道行的修行人肯定會發現。」 「那也就是要抓我的意思而已,又跟命案有甚麼關?」 趙璃見崔尚霖還沒懂,只好清了清喉嚨開始諄諄教誨。 「這麼比方好了,你是個修道者,有一天發現你附近有一隻妖怪出現了,而且那隻妖怪的 妖氣很奇怪,自古以來人和妖之間總是妖怪的力量大於人類,你不敢草率現身主動去找那 個妖怪,但是你又很想要把這隻妖怪抓來鍊器,如果這時候出現一個沾了那個妖怪的妖氣 的人類,你會怎麼做?」 「……等等、再怎麼樣也不用到殺人啊!」崔尚霖聽懂趙璃的意思了。 趙璃的說法意思是指,可能有某個修道者發現了妖氣,想要抓自己回去練法器,而李教授 、王教授、高佳琪這三個人可能平常和自己相處時沾上了自己身上的氣息,又剛好遇到那 個修道者,所以…… 「是不用到殺人,不過我想殺人不過就是其中一個環節而已,至於人殺掉後的副產品—— 厲鬼,正好可以拿來當作追殺你的工具。」趙璃說這番話的同時,原本嘻笑的臉居然露出 了幾分陰狠,那話語中的咬牙切齒彷彿事實就是他說的這樣。 「你怎麼這麼確定?」 「……這你不用管,倒是——你現在的處境十分危險,我看你身上的罡氣三天內就要散光 了,到時候死掉的那三個厲鬼都會跑來找你,那畫面可嗆的了……」 崔尚霖不知道是聽到了三天內的期限,還是三隻厲鬼都會跑來而渾身發毛。 但……趙璃的話,到底真假有幾分?或許不全然是假的,可是又有幾分是他真的能相信的 ? 特別是,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他崔尚霖不是人,是個妖怪。 ────────第八回 一切不可思議的事情,竟然還根源自另一件更不可思議的事情。 沒有一個當了二十幾年的人類,會相信突如其來被告之你其實並不是人類這件事情。 崔尚霖整理了一下思緒,首先,他確實是撞鬼了,而且還是很凶很恐怖很罕見的無頭鬼— —並且已經有兩具了。 一次無頭女鬼,一次是便利商片玻璃牆外趴的那個。 除此之外,他家也被鬼入侵了,那個從浴室排水孔爬出來纏繞著頭髮的鬼手。 然後是,他遇到了趙璃。 趙璃也看得到鬼,而且還自己有一隻輕面大臉的鬼,雖然崔尚霖很想把趙璃劃在神棍一類 ,但明顯,他不能。 他如果不是外面招搖撞騙的神棍,而是真材實料懂這門路的人,那他的話確實是可以信的 …… 信?信自己不是人? 「我……真的是妖怪?」崔尚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只覺得這是個惡劣的玩笑。 趙璃看了崔尚霖一會兒,隨後抓起崔尚霖的手:「你要是想確定的話,要不要跟我過來? 不過……就不知道你有沒有勇氣接受事實。」 事實? 怎麼、照妖鏡裡會出現一個豬八戒嗎? 「你要怎麼讓我確定?」 「簡單,找個認識的人鑑定一下就可以了。」趙璃勾起一笑,「那個人你也知道…應該說 ,很少人不認識的。」 「喂、喂!等等啊!我、我還要去看仲齊怎麼樣了……而且你…喂!」崔尚霖掙扎了兩下 ,總算甩開趙璃的手。 「你到底是怎麼樣?現在有危險的是你不是我,要不是……啊啊,算了、今天晚上八點到 我辦公室來,這總可以了吧?」說完,趙璃從懷中掏出一張名片,塞給了崔尚霖。 「……我知道了。」接過名片,崔尚霖想了想後最終還是一個點頭。 趙璃塞完名片就走開幾步了,顯然沒有聽崔尚霖回答的意思,但聽到身後傳來的回應,他 還是停下腳步往後看了看。 「要是不想看的話也沒關係,沒人逼你。」說完,再度自顧自的走掉。 確實是沒人逼,但是這種情況已經是打鴨子上架。越來越多古怪的情況,而這些情況崔尚 霖只有趙璃這個唯一的解釋來源。 雖然真的很扯。 嘆了口氣,崔尚霖轉身走回楊仲齊的病房。 「尚霖,你在看甚麼?」 「啊……沒有,沒事。剛剛伯父伯母和你說些什麼了?」崔尚霖放下手裡的鏡子,看著正 插了塊蘋果在手上的楊仲齊。 「醫生說我的復原情況很好,不用再輸血了,只要多休息幾天就能出院。我爸媽聽到後就 跟醫生去辦些手續。」楊仲齊一頓,放下手上的蘋果。 「尚霖,那個男人是你的……遠親?怎麼沒聽你提過?」 「呃、…………這個…」怎麼話題轉到這裡來了?「那,那不重要啦,對了、仲齊你有沒 有…跟過甚麼師父啊之類的高人做甚麼修練?其實剛剛那個…我那個遠親啦,他有一點陰 陽眼……」 楊仲齊露出一張喔原來如此的臉,搖搖頭。 「我沒有宗教信仰,我奶奶信點佛教,不過除了說過我八字重了點之外,也沒提過甚麼特 別的……你那個遠親有認識那方面的人嗎?能請他看看你最近身上那些瘀青是怎麼回事? 」 「啊…對啊,我這次就是特地找他來問,然後……他剛好看到你,所以問問我而已。他說 你有那麼些…那個……某方面的天份這樣。」崔尚霖不知道自己這樣拼拼湊湊的話能不能 敷衍過楊仲齊,仗著現在楊仲齊有傷在身,應該不會有平常那麼犀利的直覺了吧? 不過這也確定了,楊仲齊並不是甚麼修道人,只是比較特殊,生來就帶有罡氣的人。 雖然這樣也很不平凡了,但總比崔尚霖這個是人是妖還不清楚的好。 「是這樣啊……」楊仲齊低下頭,似是在想些甚麼事情。 「仲齊?」 「那……尚霖,能不能請你那個遠親,幫我介紹一下,這方面的師傅之類的?」 「哈啊!?」崔尚霖眨眨眼,看著眼前一臉嚴肅的楊仲齊。「幫你介紹甚麼?」鬼嗎? 「尚霖你身上的那些瘀青…是不是因為常常撞鬼?」楊仲齊一眼就掃向崔尚霖的左腳踝, 指的就是那些被鬼壓床壓出來的瘀青。 「這…就這次誇張了一點,很多人也會卡到陰啊?」 「但,你是我朋友。」 楊仲齊淡淡的說完後,就轉過頭去,盯著蓋在身上的白色棉被。崔尚霖被那句話一震,半 晌也說不出一句話來。謝謝?不用這麼客氣?他都說不出口。 朋友。 那個平常對人都很冷淡話又很少的男人,這麼直接的說他們兩個是朋友,崔尚霖這是第一 次聽到。 「可是……我聽他說,不是人人都適合修鍊…」 「他會特地跑來看我,就代表我很適合。」楊仲齊一聽崔尚霖沒有繼續拒絕,立刻就抬起 頭,「尚霖,我不想看到你出事。」 可是你跟著我可能換你出事啊! 「他不能總是在你身邊,尚霖。」 「…什、什麼啊………」別說的一副那你就會一直在我身邊的樣子! 崔尚霖抬頭狐疑的看著楊仲齊,懷疑他正憋笑準備看自己手足無措的樣子,可是偏偏楊仲 齊整個人非常認真的樣子。 楊仲齊看崔尚霖很困擾的樣子,也有點冷了下來,露出一抹很淡很淡的笑。「你也有你的 難處……是嗎?不過,我是認真的想要幫助你,尚霖。」 「很危險的……這種事情,那不是我們能掌控的。」 「再怎麼危險,總比放著看你出事好。」楊仲齊不在乎的隨口就是這樣答話。 崔尚霖又是感動又是尷尬,「這……其實我去請我遠親幫我處理一下,以後都不會被鬼壓 了,你不用這樣……我很謝謝你今天這樣說,真的!」為表誠意,崔尚霖握住了楊仲齊的 手,用力的握了一下。 楊仲齊的手十分的大,可能是長運動的關係,和趙璃或崔尚霖那種修長細緻的形狀不一樣 ,但看上去是十分厚實可靠的一雙手。 「……我知道了。」楊仲齊望著崔尚霖,低啞的聲音在只有兩人的病房聽起來,特別的柔 軟。 午後的陽光輕輕的映在打開窗的白色地板上,桌上探病的花也被風吹的發散著輕淺的香, 空氣的味道十分的乾淨,整個空間充滿了一種簡單的寧靜。 如果—— 「嗯?」崔尚霖回過神,剛剛他好像聽到楊仲齊開口要說什麼的聲音。 「…………那個、你的遠親,你請他處理過了嗎?」楊仲齊抽回手,表情回復平常木然的 樣子。 「啊……今天晚上他要我過去找他。」 「嗯,還是快點請他處理一下吧。要是——有甚麼我幫得上忙的地方,就不要客氣。」 「…我知道了,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告別楊仲齊後,崔尚霖一個人在路上亂轉。 今天下午也沒課,而家裡……他實在還沒有做好回去的心裡準備,而且他一整晚都沒睡, 其實精神跟體力一直都在緊繃狀態,現在鬆懈下來後疲勞全一湧而上。 旅館就算休息個幾小時也要花掉好幾百塊,找個地方趴著睡他又睡不安穩……躺在公園的 椅子上?那種事情崔尚霖這薄面皮是嘗試不了。 就沒有能夠讓他安心的睡一覺的地方嗎…… 「啊……」好像有一個。 崔尚霖站在路旁很掙扎,看看手錶,已經下午四點了,現在是冬天、外面不只很冷,而且 還很快天就會黑了。 敏感的神經幾乎都可以感覺到有特殊的寒氣,崔尚霖搓搓手臂嘆了一口氣,還是魕菑F一輛 計程車。 「麻煩你,到這個地址。」崔尚霖,最後還是把趙璃的名片拿了出來。 時間是,下午四點四十二分。 崔尚霖站在鐵門前,正在猶豫中。 他眼皮已經快要閉起來了,但是一想到趙璃那張臉,他就打不開這扇門…… 「找主人嗎?」 誰在和他說話?轉頭、「啊?……哇啊啊!!!!」是、是那張青色大臉!崔尚霖第一反 應就是往旁邊彈開,深怕那張青色大臉又吐出舌頭舔他。 青色大臉面無表情的和崔尚霖大眼瞪小眼幾秒鐘後,就一扭一扭的飄進了屋內——當然不 是開門進去的,而是鬼怪們都會用的穿牆術。 「你站在外面幹嘛?」 果然,過不一會兒趙璃就打開門,狐疑的看著站在外頭的崔尚霖。「你臉色還真差,距離 儀式還有時間,先去旁邊的臥室睡一下,省得你這一身陰氣在這裡嚇人。」 趙璃那張嘴就是惹人嫌。 崔尚霖撇撇嘴,還是敗給了睡意,跟著進了辦公室,卻在同時發現辦公室中間的大沙發間 坐了一個認識的人。 「林郁慧?」 「尚霖?」林郁慧顯然也很驚訝,她站了起來,神色有點慌張無措的樣子。「你怎麼在這 裡?…」 「我……」我來睡覺的。能這麼回答嗎!?崔尚霖眼睛瞄了瞄趙璃,難得趙璃這次居然看 得懂臉色。 「他在我這裡打工,林小姐,你們認識嗎?」 「等、」誰在你這裡打工了?我還沒答應! 「尚霖,旁邊資料室的東西還要整理,你先過去吧。我和林小姐要談事情。」趙璃指了指 臥室的地方,然後自己走到辦公桌後的牛皮椅上坐定。 雖然很想反駁趙璃的話,但眼下還是從善如流的好。崔尚霖和林郁慧簡單的點了個頭後, 就走進臥室關上門,攤在那張床上。 床上有著淡淡的香水味,還有一股淡淡的線香味,似乎是趙璃的味道。 崔尚霖一沾上枕頭棉被才發覺自己真的是累壞了,繃緊的神經又一下子全斷了線,迅速沉 入了夢鄉之間。 稍早,醫院的一隅,席楚堯站在轉角的牆邊默默看著崔尚霖走進病房。 崔尚霖進去不久後跟著一名氣息古怪的年輕黑髮男子走了出來,接著被男子拉走,這些席 楚堯都看在眼裡。 雖然很想現在就上前好好的看看崔尚霖,但還不是時候,得先把那危險的東西收回來才行 。 席楚堯低頭掐了個手訣,隨即踏開步伐往醫院的別棟走去。 身後一直跟著的人他早就注意到了,看來是不小心被看到了……是刑警隊的那個小組長吧 ? 席楚堯偏頭,不是很在意的這麼想著。更甚,他停下了腳步。 「刑警先生有甚麼事嗎?」席楚堯回過頭,直直的看向跟在不遠處的小組長。 小組長雖然有提防席楚堯不是個普通角色,但自認為跟蹤技巧還不錯的自己,居然會在轉 換掩蔽物的一瞬間就被對方給抓了出來…… 小組長的臉色陰沉,默默走上前問道:「你為什麼在這裡?」 席楚堯面無表情的看了看小組長,隨即揚起一抹笑容。「既然刑警大人也在這裡,不妨順 便借你一用吧?」 「嗯?」 「這裡…不就是那件命案中後來也死掉的女學生所在的醫院嗎?我自然是來這裡調查一些 事情的,刑警先生也想快點破案吧?怎麼樣,要合作嗎?」 小組長看著席楚堯顯然只有凝結在嘴角的微笑,心裡當然是不會相信席楚堯,更別談要帶 著席楚堯到命案現場了。 可是嘴巴卻好像不受控制的自己動了。「跟我來。」 席楚堯滿意的額首,跟在小組長身後輕易的過了拉起的黃色布條。但在跨過的一瞬間,就 有一股濃烈的惡意衝了過來。 「你怎麼了?」 「……沒事。」席楚堯擺手,示意自己沒甚麼事。他環顧了病房四周,雖然血跡已經清掉 了,但淺淺的血腥味還殘留在現場。 「你說的那東西,我們的證物裡頭並沒有搜到。」小組長站在門框邊,也不是很想再去回 想當天來到第一現場時那慘烈的景象。 「…………。」席楚堯在房間裡走了一遭,更加確定心中的想法。 「兇手把那東西拿走了……」皺眉,席楚堯連忙就要轉身離開。已經沒有時間了,得快點 把東西找出來! 「你剛剛說甚麼?」小組長見狀當然是迎上來擋住了席楚堯的去路,席楚堯這人的來歷不 清不楚,可是卻對這件案子的內情知曉許多的樣子,太可疑了。 「抱歉、」席楚堯舉起一隻手,用中指的指甲迅速在大拇指上劃出了一道血痕,接著按進 了錯愕的小組長嘴巴裡。 「我還有急事,感謝你的幫助。」 血腥味意外的並不是那麼濃厚,反倒是一股異香從喉嚨浸透五臟肺腑的感覺,小組長懞了 、退開一步就愣愣的看著席楚堯快步消失在走廊盡頭的背影。 頭很暈。 「……組長、組長?」 「組長,你沒事吧?喂!組長!」 小組長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但不難受,就是十分的睏。膝蓋不知道甚麼時候已經跪在地 上,兩隻手臂被守備的員警拽著,卻無法阻止緩緩閉上的眼皮。 席楚堯這個人,到底—— 陰暗的地下室,幾盞陰森的燭光搖晃著,滴滴答答的水聲從滲透了的天花板滴在地板上。 地板上積了很多灘汙臭的水,而地下室的牆壁角落,有三雙慘白色的腳貼著牆壁站著,昏 暗閃爍的燭光不時照在釘在他們腳背的釘子上。 咕咚…… 咕咚……咚…… 燭光中,一個駝背的男人拿著鐵鎚,正往其中一雙腳上的釘子用力的槌著,每槌一下,那 雙腳就劇烈的顫抖著,而男人就會露出十分滿足的笑容。 (不要……不要啊……不要啊……呀啊啊啊啊!!!!!——) 「嘿……嘿,很痛嗎?很痛吧?你們活該!」男人又用力的槌了一下,很滿足眼前流出腐 水的噁心畫面,順著眼神往上,是一具被釘滿了釘子、沒有人頭的男屍。 男屍的兩旁,是同樣被釘在牆上跟地上的兩具女屍,尖銳的指甲在牆壁上抓出了數十道猙 獰的爪痕,而三具屍體,都沒有頭。 他們的頭在哪裡? 「嘿嘿……怎麼樣?你們殺了我老婆,我要你們通通留下來陪她……」明顯露出瘋癲模樣 的男子笑咪咪的走到地下室中央擺的桌子前,而桌子上,竟是三顆不停滾動的頭顱。 (唔咿!!…………咭……咿——) 三顆人頭只能發出模糊的哀鳴,因為他們的嘴巴全被黑色的線給結實的縫了起來,只能拼 命瞪大了眼睛,怨毒的詛咒著戳弄著他們的男人。 「恨嗎?……嘿嘿,沒用的,要怪,就怪你們自己笨吧!哈哈……」男人從懷中拿出一本 黑色的線裝古書,翻開了其中一頁,然後伸手抓了其中一顆頭顱過來。 (咿!!!!!………嗚嗚……嗚嗯!!!——) 男人眼皮眨也不眨的就伸手往頭顱斷裂的頸縫處狠狠一挖,滴滴答答的血跡頓時流了一桌 子,而被抓住的那顆頭顱看上去是個年輕的少女,正痛苦的抽蓄著臉皮。 男人見血夠多了,又是隨手把頭顱往旁邊一扔,頭顱在地上痛的滾來滾去,最後停在角落 。 「哼。」男人也不理那顆在地上打滾頭顱,而在另外桌上兩顆頭顱看到方才恐怖的景象, 竟靠在一起害怕的哆嗩著。 他拿出一支毛筆還有一個十分漂亮的黑色小方盒,小方盒打開裡面是高級的朱砂,男人刮 了些桌上的屍血和小方盒裡的朱砂混合之後,沾在毛筆上就打開了那本黑色的線裝書。 黑色封面的書打開後連內頁都是全黑的,根本看不出上面有寫或畫甚麼東西,男人沉穩的 在黑色的內頁上勾勒著筆畫。 隨後,男人寫完蓋上了書頁,轉過頭往地下室裡側的一扇門走去,溫柔的敲了敲門,打開 房門。 「親愛的,這是最後一個了。」男人溫柔的笑著。 一個攀爬在天花板,長黑髮垂下纏住斷掉的頭顱的恐怖女屍,迅速轉過頭來看向門邊。 (咭咭………………………………………………) 女屍發出了詭異的笑聲後,從天花板咕嚕咕嚕的爬了下來,接著全身發出喀喀喀折骨的聲 音,用一種很詭異的站姿立了起來。 「等我們殺了最後一個仇人,再殺掉師傅要的那個小子,妳就可以回復原本漂亮的樣子了 ……」 男人癡迷的走上前,捧起女屍拿在手裡的頭顱,如視珍寶的磨蹭著。 (咭……) (咭咭…咭…………) ────────第九回 十分柔軟的夢境。 入眼的,是一片蔚藍的水幕。 伸出手,水流在指間波轉青白色的氣泡,藏藍色的奇異水草混著輝青的亮石在河床底交織 著,廣大的水域裡,只有自己沉浮在其中。 身軀在緩緩的下沉,平穩、安寧的拉著全身每一吋皮膚沉入河底那柔軟的紫砂之間,他最 終也會變成天地間的一抹塵埃,從此伴那個人永遠…… ……你願嗎?…………… …你…願意嗎?………………… 意識被模模糊糊的凝聚了起來,身為人的軀殼已經全然型滅,恍恍惚惚的隨著河水搖晃的 自己,過不久也要散去,可是、自身卻依然頑固凝聚著殘存的渣屑,不肯如此輕易落作塵 埃。 為誰呢?…… …你——是不願的吧?…… 可是,我……還是會這麼做的………… 願也罷、怨也罷…… 青白交織的河水突然發出了一記悶重的噸聲,有甚麼東西重重摔入了河水裡,氣泡和寒冷 銳利的水草已經掠奪了這份身軀和意識,所見之處只剩下湛藍的清水和一抹發散著淡光的 影子。 伸出手,他抓住了一抹柔軟的—— 晃蕩的光景中,他隱約聽到了很輕、卻也清晰執拗的聲音。 如果你……的話,我會—— 「啊…………」 崔尚霖睜開眼,看著自己伸在半空中的手,腦袋還不是很清醒。輕輕的揮了揮手,夢中那 股沉在水裡的頓種感似乎還沒退去。 好怪的夢。 轉頭,窗外已然沒有了日光。 「醒了?」趙璃正推開了房門,好笑的看著還睡得迷迷糊糊的崔尚霖道:「工作了,過來 吧。」 崔尚霖撥了撥頭髮,下床走到辦公室,發現林郁慧居然還沒有離開。 而林郁慧看見崔尚霖從臥室裡一副剛睡醒的樣子時露出了疑惑的樣子,但又很快被趙璃引 走了目光。 「趙先生……關於剛剛你說的方法——」 「嗯,到這裡來吧。」趙璃領著兩人往辦公室的另一扇門內,推開門後看到的是間甚麼也 沒有的房間,裡頭有個大櫃子,除此之外就空蕩蕩的連張椅子都沒有。 「林小姐,請妳站在這裡——等等無論聽到什麼、都不要把眼睛上的黑布拿下來,也不要 移動半步。」趙璃走到房裡唯一的大櫃子裡,從裡頭拿出了一些白蠟燭、搖鈴、和一盞詭 異的油燈。 接著他又拿出了一個木箱,木箱裡頭擺放了滿滿的珍珠,澄澄的瑩光看上去價值不斐,而 趙璃眼也沒眨的就要崔尚霖去點蠟燭,照著自己說的位置把珍珠用蠟固定在地上,變成一 副奇異的圖案。 林郁慧讓趙璃按坐在圖案的中央,眼睛被蒙上了黑布,左手手腕上綁了一條紅色的線,而 線的另一端牽在那盞奇異的油燈上。 「抱好,別讓燈滅了。」趙璃把油燈塞進崔尚霖的懷裡,不給崔尚霖拒絕的時間,又馬不 停蹄的搬來一個紙錢火爐,燒起了紙錢,口中唸唸有詞。 崔尚霖身處在如此詭異的情形下,大氣也不敢哼,看著自己手上的油燈和林郁慧手腕上綁 著的紅線,隱約知道兩者間的重要性,更加小心保護著油燈閃爍的火光。 趙璃站在一片高低白色蠟燭構成的空間中,閃爍的燭光照映著那張俊秀的臉,竟不顯平日 的戲謔,嚴肅清冷的令人眼睛一亮。 「請!」 趙璃將手上最後一張金紙丟入火爐中,大喝了一聲,著實嚇到身後的林郁慧和崔尚霖兩人 。 林郁慧眼睛被蒙著黑布,根本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而崔尚霖則是瞪大了一雙眼。 因為在趙璃面前,出現了一個原本不在房間裡的人。 崔尚霖兩隻腳像被膠黏在地板上似的,動也動不了,只能看著趙璃十分恭敬的向對方行了 一個大禮。 人影被趙璃的背影蓋住了大半,崔尚霖看的不太清楚,但隱約可以知道是個男人的身型, 服裝似是長衫大掛垂在地上,頂上似乎帶著黑色的方高帽,周身的黑霧讓室內的溫度不停 的往下掉。 「范將軍,百忙之中打擾了。」 趙璃畢恭畢敬的低著頭,而對方的黑霧晃了晃,隨後一種好像從幾百尺深的冰窖傳來的聲 音響起:「可有甚麼發現?」 「名冊尚未拿到,但已有眉目。今日請將軍前來是想請將軍查幾件事情。」 「說吧。」 黑霧一揮手,室內陰風大起,在結界內的林郁慧已經要嚇昏過去了,而崔尚霖更沒好到哪 裡去——因為趙璃居然走過來,抓著他按下頭顱就跪在那抹黑霧的腳尖前。 「此人可能和偷盜名冊者有關係,可否請將軍查其繁族記載?」 崔尚霖感覺到有道針扎的視線在他身上刺了幾千個洞,但被壓在地上的身子冷的他動不了 ,也沒膽子抬頭看看到底站在他面前的是什麼。 「哼、……你哪兒去弄來的?」 「不瞞將軍,是在追查黑冊怨靈時偶然遇到便將人帶回…」 「人?這哪裡是人?」黑霧輕笑的聲音十分恐怖,但聽在崔尚霖耳裡更是心冷了三分。 高帽,黑衣,還有趙璃恭敬的那一句范將軍,崔尚霖也知道面前的到底是哪路神明了。 地府勾魂的黑白無常之一。 「他身上的妖氣很奇怪。」趙璃應話,隨後看著黑無常凌空翻出了一本青色書皮的線裝古 書,古書無風自翻,迅速的就翻到了最後一頁,黑無常微微發出了一個咦音。 「這妖……不在名冊上。」 「怎麼會?」趙璃同樣錯愕的一愣。 黑無常顯然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情況,又是凌空一個翻手,好幾本成色不同的線裝書就飄在 他身旁,劈哩啪啦的翻得書頁聲響。 「…………你——」一隻冰冷的手摸上了崔尚霖的腦袋,那冷得讓人幾乎連思考都要凍結 了,好在對方只停留了一會兒就拿開了手。 「范將軍……這人,到底是?…」 「你認為盜走黑冊之人,想要抓他是嗎?」 「是……」 「既不是人,也還不成妖。」黑無常看著崔尚霖跪在地上的腦袋瓜,頓了頓,轉頭對趙璃 一個慘笑。 「偷主奪魂逆行天理之人,從天地有所記載以來,我就只知道一個。」 黑無常來回看著趙璃退去血色的臉,一揮手、凌空飄著的古書紛紛收進了寬大的袖袍之中 。 趙璃顯然是在消化剛剛黑無常的那句話,一下子沒能反應過來,方開口想繼續追問,卻又 被黑無常一個手勢給打住。 黑無常靜佇了會兒,嚴肅的對趙璃開口道:「此事就說到此吧,再下去的、就不是你該知 道的。」 趙璃皺眉,低頭看了崔尚霖一眼後說:「有些事情我若現在無法知道的話,又怎麼能幫將 軍拿回名冊?」 威脅,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崔尚霖一背冷汗,就算沒抬起頭來看、也知道黑無常現在的臉色絕對不好——雖說已經是 黑的了,但那抽了一氣鼻孔的冷哼,白癡也知道事情不妙。 自己這個當事人都不急著知道了,趙璃這小太監是急什麼? 「趙璃,你別忘了、用計騙取黑名冊的是誰?」黑無常的聲音明顯冷下三分。這房間還有 沒有十度?崔尚霖抖了抖,手裡緊緊抱著油燈想獲取點溫暖。 「……趙禹、他到底是騙了名冊後偶然發現這小子的,還是打從一開始就是為了這小子才 騙名冊,我有必要弄清楚。」 趙璃顯然目中無人、也無神無鬼,絲毫不把黑無常散發出來的鬼威放在眼裡。 「你的責任只有將黑冊拿回,就這樣。」黑無常也不爽了,室內的溫度又蹭蹭往下低了幾 度。 要結冰了。要結冰了,兩位。 「能查到趙禹下落的人只有我,是范將軍您『委託』我順便將名冊奪來給您,天條地規裡 哪裡寫著師父造孽弟子就必須幫他擦屁股的?」趙璃哼了一氣,聽起來對這差事似乎早有 不滿。 「況且那傢伙跟我一點兒屁關係都不是。」 「趙璃,你膽敢如此放肆!」狂風大作! 「兩位我插個話!」 驟然刮亂一室的陰風姑且停下,趙璃和黑無常同時把視線往下一看。呦,崔尚霖這小子居 然有膽插嘴? 「崔同學,你想說什麼?」 「那個……我剛剛聽下來,是不是有本什麼書弄丟了,然後偷走那本書的人…想綁架我? 」崔尚霖搔搔腦袋,不過這段話是盯著地板說的。 秉持著能少見一隻鬼就少見一隻的原則,崔尚霖沒有抬頭看看黑無常尊容的好奇心。 「嗯哼?」趙璃點頭。 「那……之前你不是說,那三起命案都是因為我,所以才會有三個人被殺嗎?」崔尚霖想 了想,扯了下趙璃的褲管。「你為什麼會這麼認為?」 崔尚霖這麼一問,黑無常也把視線投向趙璃。 趙璃瞇了瞇眼,冷冷的說道:「因為你是妖怪。」 這沒前因沒後果的邏輯觀念怎麼回事?「我就算……真的是妖怪好了,那命案又干我什麼 事了?」 「……你知道,弄丟的是什麼東西嗎?」趙璃沉默了會兒,突然輕笑出聲。 崔尚霖狐疑的抬頭看了眼趙璃,搖搖頭,然後迅速的把頭往地上看回來。趙璃看黑無常沒 有阻止的意思,便接著往下說。 「六道之中各種生靈皆有記載其壽命的名冊。打個比方吧,生死簿聽過沒?那就是記人類 生死用的,其他還有各種妖精、神仙、鬼怪,各種不同的生靈都有專門記載的名冊。」 趙璃再看了眼黑無常,黑無常雖黑著一張臉,但也沒有表態的意思,等於是默認趙璃把這 些事情解釋給崔尚霖聽。 清了清喉嚨,趙璃他繼續解說道:「這些名冊不只是記載名字而已,同時也可以影響、甚 至操縱所記錄的生靈,這次失蹤的名冊,則是專門記載咒鬼的簿子。」 「咒鬼?」 「人死後成為各種不同的鬼,其中不乏一些不鬼不妖的東西,咒鬼就是其中一類。他們在 生前被有心人用道法束縛魂魄,做為操弄使令之用,這在古時修真者之間是很常見到的, 可一旦這些修真者仙懈或途中葛屁了,這些咒鬼就必須由地府來接管。」 趙璃解說完畢,崔尚霖口裡念念有詞重複了幾個單字後問、「那為什麼這麼重要的名冊會 被偷走?」 這麼一問,黑無常的臉幾乎要黑的發亮了。 趙璃顯然也沒防到崔尚霖問這麼直接,差點沒形象就噗的一聲要笑出來,幸好給勉強憋了 回去。 「………奸人使計。」又冷又陰沉的嗓音硬是擠了這四個字給崔尚霖。 趙璃忍住笑,「兇手偽裝成范將軍的樣子去騙了謝將軍……不怪謝將軍,趙禹最擅長此類 幻術,且敢從無常鬼手裡騙東西,也就那缺德的老不死妖孽。」白無常有時候就是少根筋 ,也難為黑無常必須出來賣這張黑臉給趙璃了。 趙璃趁機轉頭又問了黑無常一次:「咒鬼的條件也不是路上阿貓阿狗就有效果的,我調查 過名冊上死掉的那些人命格沒甚麼特別,趙禹那禍害不會這麼無聊沒事測試鬼簿的功用。 瞧他急著連挑人都來不及就想來抓這小子……范將軍,事到如今您可別跟我說這小子是哪 路仙人下凡啊?」 黑無常聽了,皺緊了兩道濃眉,手裡捏著的玉版鬆了又緊,緊了又鬆,好不容易才搖搖頭 開了口。 「這人不是神仙下凡,也不是凡胎輪迴,亦不是妖精鬼魅,正確來說,他什麼都不是,既 然不歸吾輩所管轄,這事原本是不該和你說的……」 「啊?」趙璃拎起崔尚霖後脖子的領子提到黑無常面前怪叫,「您別和我說這東西是透明 的吧?什麼都不是?」 現在連妖怪都不是,變成東西了!? 「放手!」崔尚霖急著想去撥開趙璃的手,可是懷裡抱著油燈,眼睛又不敢看黑無常所以 緊緊閉著,這麼樣說有多窩囊就多窩囊。 趙璃真是個踐踏他人自尊的天才。 「……生死簿上,沒有崔尚霖這個名字。」黑無常幽幽開口,「打從一開始,他就不是他 自己,他……既是他自己,卻也不是他自己。」 「啥?」這和音發的挺有默契,趙璃和崔尚霖頭一次意見一致。 您老拜託說中文好嗎? 黑無常看了兩人一臉傻樣,嘆了口氣續道:「你們所謂的自我是指什麼呢?肉體?靈魂? 人有輪迴,換了個肉體就不再是同一個魂魄?輪迴有其盡頭,次數已盡的魂魄重入渾沌後 再一次凝結成一條新的魂魄,從此天地生息不斷……」 「不就是分屍後還能回收再利用嘛。」趙璃插嘴。 黑無常看了趙璃一眼,「你身為天師,可知為何不能隨意將惡鬼打至魂飛魄散?」 「自然是因為魂魄一旦飛散則無法重聚,亦無法回歸渾沌,從此消失於無形之中,破壞天 地秩序。」趙璃像背書一樣機哩瓜拉就念了一串咒文似的答案給黑無常。 想想,趙璃還順便低頭給了崔尚霖一個貼心的比喻:「意思就是分屍後還順便灑了王水, 沒辦法回收利用了。」 崔尚霖張嘴無言的啊了聲,突然感到臉頰邊有冷到會讓人結冰的觸感摸了上來。 「此人的魂魄被人施以還魂之法,從此永脫天地輪迴,再不歸六道所管。」 黑無常說完,手指摸著也摸到了崔尚霖的天靈蓋上。「既無輪迴,亦不再歸渾沌,這人已 不歸吾輩所轄。而此等逆天奪魂之術施法者自然得受天懲,天地既已做出定奪,則吾輩亦 不再干涉。」 趙璃抓著崔尚霖領子的手鬆了。 「他這……不只是奪舍?」趙璃訝異的看向崔尚霖。 奪舍,也就是鬼魅精怪或修道人侵占他人肉身的一種法術。 被侵占了肉體的原主有些是被強迫沉睡在體內,也有些是直接被吸收掉,甚至也有在被奪 舍的瞬間就踢出去成孤魂野鬼的。 「奪舍罪重,但在他身上的罪更重……」黑無常將手移開了崔尚霖的天靈看,看著手上殘 存的氣息,若有所思。 「魂魄被拘,並投入非妖非人之道,注定再無輪迴轉生的機會,如此惡毒之法……得該有 多大的怨恨?」 「和奪舍有什麼不一樣?」 「奪舍之魂尚能轉生,魂魄離開肉體後進入輪迴之道,接受審判再歸入六道之一。而他、 一旦型滅則無法重回天地渾沌之中,形同魂飛魄散,永不超生。」黑無常語畢,看著趙璃 問:「如此,你可滿意了?」 「……那他身上的妖氣是?」如果崔尚霖是被拘魂強迫投入現在的身體裡的話,以他鑑定 過的成果,這具身體分明還是人類,但那濃厚的妖氣又是怎麼回事? 如果崔尚霖原身是妖怪的話,這股妖氣就可以解釋了,但看崔尚霖的樣子一點兒妖力都無 法使用,哪有妖怪只有妖氣沒有妖力的? 「他有半個肉身是妖體,自然帶有妖氣、但又一半只是凡胎,所以並不能像尋常妖物使用 妖力。」 趙璃聽了,竟嘖嘖稱奇了起來。「這年頭居然還有妖怪跟人可以生出孩子來?」 很稀奇嗎? 崔尚霖趴在地上,不懂趙璃在大驚小怪什麼。 不過就是妖怪跟人類的混血兒啊,書上、漫畫、小說裡不是一大堆? 「你現在是不是在想半妖有什麼稀奇?」趙璃踢了崔尚霖一腳。 「你幹嘛?」崔尚霖狠狠瞪了趙璃一眼,但眼角撇到趙璃的表情卻是十分平靜……甚至有 點冷酷打量的感覺。 「妖怪不可能和人類有孩子。」趙璃淡淡的說道。 「為什麼?」 「你聽過不同種的東西會有小孩嗎?馬跟驢生下騾子那是例外,狗跟貓可以生下小孩嗎? 你小時候生物都拿零分嗎?」 等等這越說越過分了! 「妖怪不是什麼都辦的到嗎?…」 「你小說漫畫看太多了吧?」趙璃沒好氣的又踢了崔尚霖一腳。 「妖怪和人類的血統本來就不可能融合,胚胎在母體裡就分為妖體和凡胎,妖體會吞噬掉 凡胎的部分,失去了半身那妖體自然也活不下來,所以多半都是死胎……我操!你這小子 該不會……」趙璃講解著講解著突然跳了起來,看怪物似的看著崔尚霖,然後再轉頭看向 黑無常。 黑無常點點頭。 「他不是奪舍,是借屍還魂。」 ────────第十回 太好了,原來我不是妖怪! 是屍體。 「還魂術……」趙璃和一臉茫然的崔尚霖對上了視線,眉頭皺的堪比麻花。而崔尚霖則是 瞪著趙璃那張好看的臉,恍惚的得出了一個荒謬的結論。 好長的夢啊!他下意識的揉了揉眼睛。 「最近的惡夢越來越恐怖了……」 「喂、喂!」趙璃蹲下身去搖晃不肯面對現實的崔尚霖,還順帶又東摸西摸了崔尚霖身上 幾塊肉。「還魂術,居然還有人能用這種法術……啊、難怪趙禹那老妖怪想要你——」 「我不是妖怪!」崔尚霖扭頭怒斥。 「我剛又不是說你…欸、算了,反正你現在連妖怪都不算,這麼說也沒甚麼不對……」趙 璃原本想揪起崔尚霖耳朵,可看看混亂中的崔尚霖,難得發了一回善心。 想想,這小子好像挺可憐的。 被鬼追了大半輩子,沒有撥雲開得見日倒是見鬼了,而且見鬼後還被人說自己是個妖怪, 結果弄到最後不只是妖怪,是具屍體。 是挺慘的。 「證據!」對,這種時候如果是他的話,他也會想要證據的。趙璃點點頭,然後一想不對 、搖頭看向崔尚霖怒視著他外加伸出的一隻右手。 這是怎樣?「你剛說什麼?」 「我說證據!證、據!」崔尚霖咬牙切齒的從地上蹦了起來。 哈哈,什麼妖怪,什麼借屍還魂,當他演倪匡小說呢。 「不是吧?崔同學……證據不就在你身後?」趙璃和崔尚霖對叫了起來,黑無常還站在那 裏啊,這小子居然能不相信? 「幻覺!這一定是你趁我剛剛睡覺時放了什麼奇怪的藥!」 「我看你現在才嗑藥了!」趙璃一掌巴了崔尚霖的頭,「清醒點,我知道一時之間你很難 接受,但你想想——還有別種可能嗎?」 有什麼可能?有什麼可能會讓一個當了二十年人類的人撞過一次鬼之後就變成妖怪變成借 屍還魂的屍體? 崔尚霖搖頭,用力的搖頭。「你當我八歲小孩嗎?」 「欸你、」……趙璃張口要繼續罵,不過念頭一轉,一把推開了崔尚霖,「你承不承認是 一回事,總之現在事情我知道了。趙禹那老傢伙八成是想佔據這小子的身體……嘖、這下 麻煩了。」趙璃決定先把崔尚霖放一旁讓他繼續自己混亂,隨手掐了一個手訣,便見一抹 白色的人影從他的肩膀緩緩浮現而出。 「雲雲,去通知張叔,告訴他準備我需要的東西,順便殺個七折。」對於趙璃的要求,蒼 白的鬼影用模糊的臉擺出了有點鄙視的無奈神情後,就穿牆飄了出去。 而被冷落在一旁的黑無常緊閉的嘴也終於鬆開道:「近日內要趕緊奪回名冊,要再有任何 差池,恐怕大人是要發覺的……」語畢,黑無常的臉陰慘慘的,好似剛吞了一噸苦瓜,不 、恐怕吞一噸苦瓜都沒這麼苦。 趙璃和黑無常一人一鬼同時回望早就昏厥在結界裡的林郁慧。 「把這女子放在這法陣裡,多少可以隔絕氣息。」黑無常說道。 「謝將軍那邊呢?」趙璃忽然想到這件事的另一位苦主,轉頭問黑無常。 黑無常搖搖頭,「他似是去拜託了……」說到一半,黑無常卻突然打住了聲音,眼神變得 有些古怪。 「拜託?拜託誰?」趙璃敏銳的發覺了有些不對,白無常去拜託誰?陽間能處理這件事情 的除了可以追蹤到趙禹的自己之外,趙璃可不認為還有誰能拜託。 縱是能力高強的天師法師牧師,找不到凶手什麼事也做不出來。 既然不是人間,那必是天上地下的能人了,可搞丟名冊這等大事非同小可,弄個不好傳出 去的話白無常可是要被打得魂飛魄散。 「……一位他的老朋友罷了,不妨礙、要是碰見了先給你打聲招呼。」黑無常細微的嘆了 口氣,突然將眼神投向一旁不停來回「巡視」這裡的崔尚霖。 「……他興許是後悔了…你要是知道的話,又會怎麼看待還陽之事呢?」 黑無常看著崔尚霖,用自語的音量喃道,但崔尚霖確實聽的字字清晰。 「等等、你——」崔尚霖往前跨了一步,卻隨即被黑無常旋身刮起的陰風給逼得倒退了三 步,緊閉的密室刮起的陰風慘慘,量是再怎麼不信邪的人,也該信了。 真的是鬼。 「此事便交與你了,而這人……斷不能落入趙禹手上!」 黑無常的身影很快的被黑霧所包圍,室內詭異的白色燭光閃爍的厲害,明滅之中只看到趙 璃恢復了肅穆的神情。 「我知道了,若有消息再通知將軍。」 趙璃點頭,恭敬的一個鞠躬後掐起手訣,隨著傾瀉出口的咒文,雙手一灑、漫天的紙錢頓 時一同著火,整個小房間被照亮,火紅得像是一望無際紛紛飛舞的蝶。 崔尚霖被這等景象嚇得不輕,在他一輩子還算科學的人生中,方才的半小時可以說是至今 最震撼的一課——僅次於被無頭女鬼追的那段。 等到火光過去,黑無常也完全消失了,一室又冷了下來,只剩點點燭光跟崔尚霖手上陰慘 慘的燈火。 「得加緊時間了。」 趙璃丟下這句話,嘆了口氣,搔搔頭後把癱軟昏倒的林郁慧抱了起來,指揮崔尚霖從旁拿 塊軟墊和毯子,就把林郁慧安置在法陣裡。 「這可以讓她睡個兩天。」語畢,趙璃留下一盆薰香後就轉開了小室的門回到客廳。 崔尚霖跟在趙璃身後也走回客廳,看著趙璃一腳踹開客廳中央的矮玻璃桌,接著將矮桌下 墊著的波斯花紋地毯凌空翻了一面,用腳翻的,這功夫可以去踢足球國家代表隊了吧…… 崔尚霖腦裡閃過一堆亂七八糟的問題,直站在一旁看著趙璃踢翻面的地毯居然背面是一大 圈梵文還什麼鳥文畫成大約叫做「法陣」的東西。 「喂,燈呢?」趙璃忙他自己的,也沒等崔尚霖回過神,就直接伸手把崔尚霖手上捧著的 油燈給抓過來,放在陣法的中心,還順道咬了崔尚霖的手指一口,按了幾滴血在上頭。 「你到底在搞什麼鬼!」崔尚霖一陣吃痛總算回過神,趕緊抽回手。 趙璃回頭看了崔尚霖一眼後,二話不說就撲上前反手把崔尚霖抽回的手給扯了回來。 崔尚霖被趙璃這麼猛然的攻擊弄的措手不及,掙扎得想把手收回來,這才發覺趙璃的手勁 出奇的大。 「你幹嘛!…喂!」用了幾次力依舊沒辦法抽出手,再遲鈍的人也知道壞事了,崔尚霖抬 頭看向趙璃,發覺趙璃不知道甚麼時候已經轉過身且貼了過來。 發什麼神經病! 趙璃看著崔尚霖的眼神很怪,像看到什麼萬靈仙丹,也像看到埋在海底的寶藏,但是並非 那種愉悅的開心,而是一種有點瘋狂的興奮。 突然,那張俊美的有些異常的臉呵的笑了起來。 「留著你,我不信他還能躲著不出來!」 趙璃笑完,上挑的鳳眼明顯閃過狠戾,扯過崔尚霖的手把他按在懷裡緊勒著,任憑崔尚霖 怎麼掙扎就是掙脫不開,這根本不是擁抱,應該說擒抱比較正確。 「趙…璃!……」 被擁抱壓迫的肺喘不過氣來,崔尚霖死命的掙扎,被男人這麼緊的擁抱,而且還是個疑似 變態的傢伙,只讓他覺得噁心透頂。 但趙璃彷彿根本沒當崔尚霖在場似的,一個人自言自語了起來。 「終於——只要你在,他一定會來找你!我……我就可以……終於,終於啊……哈哈…」 趙璃先是一聲悶笑,然後兩聲、三聲,最後竟然整個人都笑得發抖。 崔尚霖快被這奇異的景象搞瘋了。 「你瘋了嗎!」崔尚霖用力一腳踩上趙璃的腳背,終於成功讓趙璃鬆下手上的力道,趁著 大好良機崔尚霖自然很不客氣的用力推開了趙璃。 趙璃踉蹌退開了三步,撞到了辦公桌上,那頭的崔尚霖揉著發痛的手臂,一副想再補個幾 腳洩憤的樣子。 「你到底突然發什麼神經……還有剛剛那個裝神弄鬼的,喂…到底是多危險的迷幻藥啊! 」說是這樣說,但崔尚霖也知道,自己這番辯解不過是嘴硬罷了。 但借屍還魂什麼的,這種事情誰會信? 你能想像一大早醒來結果來叫你起床的老媽對你說:「啊、以後都不用叫你起床了,因為 你已經死了嘛。」這種惡劣又不好笑的愚人節玩笑嗎? 崔尚霖差不多是這種感覺,而且可能老媽還附帶在他面前拿三炷香拜拜的那種極度惡劣的 感覺。 「雖然你信或不信對我來說不重要,但能讓你願意配合點的話……」 趙璃瞇起那雙挑起的鳳眼,右手隨意的將前額的劉海往後一梳,眼角下的愛哭痣襯著乾淨 工整的臉龐帶出抹不協調的吸引力。 趙璃一步步逼近崔尚霖,崔尚霖皺眉就想躲開。「……證據什麼的我想是不用了,神棍都 這樣騙人,你別當我不知道。」 說完,兩個人之間瀰漫了短暫凝重的沉默,趙璃看好戲似的不說話,最後還是崔尚霖自己 嘆了一口氣。 「就算是真的,那又怎麼樣呢?我也有心跳,跟一般人沒甚麼不同,我只想過普通的生活 ,不想跟那些鬼鬼怪怪的東西扯上關係。」 之前的青色大鬼臉,還有無頭女鬼和貼在便利商店上的無頭男屍,崔尚霖回想起來仍是心 有餘悸,更別說他家裡可能還有一雙鬼手在竄來竄去。 早就隱約覺得自己從小被鬼壓床到大,但實際見了鬼後那個沖擊度還是不能比的。 比起現在這樣,以前至少還「看不到」的自己真是太幸福了。 拿起包包,崔尚霖轉身就要開門離開,門才剛開一道缝就碰地被趙璃的拳頭砸上。 「你想去哪裡?」 崔尚霖嚇了一跳,回過頭卻見趙璃整個人壓了上來,砸門的手按緊門,另一隻手則是捏住 了崔尚霖的下巴。 「你……趙璃,夠了吧?我都這麼說了你還想做什麼!你…別以為我不會去報警!你先是 綁架現在又…」 「報警?」趙璃可笑的哼了一聲,「你好像還沒搞懂現在的情況啊?」趙璃邊說一手邊滑 進崔尚霖白色高領毛料的上衣裡,粗暴的往崔尚霖的心口掐了下去。 「痛!……你、」心口突然傳來的劇痛讓崔尚霖罵了句髒話,縮起身就要躲開趙璃的手, 但趙璃的手根本就像是章魚腳一樣的到處亂竄,藉著把崔尚霖壓在門上的體格優勢,連原 本壓門上的手也趁機探向崔尚霖的背,前後夾攻。 「手感不錯。」趙璃惡質的在崔尚霖耳邊一笑,雙手像是在找什麼東西似的繼續光明正大 的性騷擾。 到底是性騷擾還是純粹的施暴都無所謂了,崔尚霖見躲不開不知道哪來這股怪力的趙璃, 眼神開始飄向附近有沒有可以拿來攻擊的東西。 就算要判他過度防衛他也要砸死趙璃了。「你他媽……變態!……」 「乖,快好了。」趙璃像是終於發覺毛衣很礙事,十指俐落的把白色高領毛衣從崔尚霖身 上給扒了下來,冰冷纖長的手指摸在皮膚上帶來令人起雞皮疙瘩的不適,更別說冬天的冷 空氣直接接觸皮膚了。 這是甚麼怪力……不對,好像不是因為他的力氣…… 崔尚霖不停用力的掙扎著,但詭異的是趙璃掐在胸口的手好像把所有他力氣都吸走了,無 論怎麼掙脫都沒用,只能看著趙璃把自己的白色毛衣隨手一甩,慘兮兮的扔在角落。 「你…我的衣服……」 「找到了。」趙璃的手指忽然停在一點上,他鬆開了把崔尚霖胸口掐出瘀血的手,改而一 口咬了上去。 「啊啊啊啊!!!——」非常痛,甚至可以感覺到趙璃的舌頭在自己胸前舔咬著,傷口綻 開帶出了濃濃的血腥味。 「很痛嗎?…抱歉抱歉,不過等等會更痛就是了。」趙璃哼哼的笑聲聽在崔尚霖耳裡簡直 毛骨悚然,那幾個道歉連敷衍的意思都不算,根本就是嘲諷! 崔尚霖這一刻的分神,又給了趙璃一個空隙。 「乖,吸口氣。」帶著血腥味的柔軟貼到了唇邊,然後是十分灼熱的氣息,順著趙璃的吻 和話語溜進了崔尚霖的喉嚨裡。 燙!! 烙鐵似的燙!! 相貼的唇傳來的熱度讓人像生吞了一塊燒紅的鐵似的,崔尚霖四肢猛烈的掙扎著,但趙璃 兩手把他抓的死緊。 會死!! 彷彿把內臟都燒爛的錯覺令崔尚霖更加死命的掙扎,舌頭、食道、氣管、胃,從趙璃口中 傳來的那股「熱氣」燒過的地方像有幾百根針拼命的刺啊刺的,就算沒被痛死也要被嚇死 了。 好痛……好痛,好燙、為什麼……為什麼是我… 「喂?…喂喂?……崔同學?崔尚霖?喂——不會真死了吧…啊不對,本來就是死的…… 」 一杯冰水從頭頂澆了下來,崔尚霖睜開眼,扒開臉上的水幕後勉強睜眼望去。 「你才死了……」聲音沙啞。 崔尚霖開口,只覺口乾舌燥,好像在大太陽四十度的高溫下馬拉松個一整天那麼渴。 「看來是還算半死、哪,水。」趙璃拍了拍崔尚霖的臉頰,笑瞇瞇的轉身倒了杯水遞過去 。 「怎樣?現在信了沒?」 「信甚麼?」 「信……」趙璃皺眉,又瞪了悠哉喝水的崔尚霖一眼。「你要還不信,我不介意再來一次 。」 這話確實起到了恐嚇作用。「不用,不勞費心了。」崔尚霖臉色既蒼白又難看,撇撇嘴, 開口問道:「那是怎麼回事?」 崔尚霖摸摸自己的喉嚨、胃,雖然沒有了方才的焚燒劇痛,可仍是心有餘悸。他就是再鐵 齒再奉行科學致上的人,這下真的找不到解釋了。 真的把火吞下去才可能會有這種感覺,可看看現在、別說生龍火虎活跳跳的趙璃沒事,經 歷了方才那一頓折麼的自己,現在看來也是無傷無病的。 據說國外有一種催眠術,可以讓人體對暗示性的話語產生反映,比方說對方說:「你的腿 骨折了。」然後你的腿就真的自己骨折了。 這種事情崔尚霖是持半信半疑的態度,但可以確定的是,能這樣做的人不會在一家出租大 樓裡租一個鐵皮辦公室從事抓鬼行業。 趙璃證明了他確實是「那方面」的人,連帶證明了從他口中說出的話的真實性。 所以真的是…… 趙璃盯著崔尚霖一換又換的臉色,拍了拍他肩。 「我只是渡了點陽氣給你,如果是一般的人大概只覺得體內筋脈有股熱流,但對你這死人 而言,大概就像火燒一樣。」 「死人……」崔尚霖有些恍然的重複著這兩個字,一手還摸著自己左胸,感受從胸腔內傳 來的跳動聲。 「可是…」 「以科學的角度來說你是個活人,但以靈學的角度來說,你就是個百分百原裝進口的死人 。」趙璃看崔尚霖的動作,當然知道崔尚霖想說的。 崔尚霖現在有心跳、有腦波,嚴格來說要不是撞上了他和趙禹那老不死的,或許這一輩子 就是個普通人。 ……不過普通人,哪有可能借屍還魂? 趙璃瞇起上挑的鳳眼,又打量了崔尚霖垮下來的臉一番。還陽術,這術法不是沒記載於偏 門左道的典籍過,但起碼趙璃確定,是個「人」就不可能使用。 那得是要介入輪迴規則,天地法則之間,逆行犯上的法術。就算能以人身承受天罰,魂飛 魄散是一定要的,但這代價還不見得能讓術法成功。 天地間最重的罰則不是殺生,而是破壞既定的規矩。 看看崔尚霖的樣子,既沒喪失心智也還算是個健康人類,很顯而易見還魂在他身上十分的 成功……到底是誰有這種能力跟膽量? 「我真的是借屍還魂的?」崔尚霖雙手抱胸,低吟了起來。「那原本這身體裡的人不就等 於是被我給害死的……」 「不對,你的情況很怪。」聽到崔尚霖的自言自語,趙璃心裡也打了個突,摸索著剛剛用 陽氣試探崔尚霖的體內發現的異狀。 「很怪?」還能比現在更怪嗎? 「——一言難盡,你要真想知道的話,以後再研究。現在急的是你這條小命和身體有人想 搶去用,然後你身上那點保護的罡氣也越來越淡了,對方在暗我們在明,怎麼活命和把趙 禹抓出來……嘖、」 別說一言難盡,趙璃剛剛說了好多句崔尚霖也聽不太懂。 他揉了揉太陽穴,看了眉頭打麻花辮的趙璃,嘆了口氣。 「我打個電話給我朋友——啊、就是你上次在醫院看到的,楊仲齊,讓他幫我Cover個幾 天……應該只要幾天就可以解決了吧? 「你說呢?」趙離白了他一眼。 「……不然是……唉……」崔尚霖嘆氣探得更大聲了,摸摸口袋…嗯?「跟你借個電話, 我手機好像沒在身上。」 「在桌上。」趙離隨便指個方向,然後起身站到一個鐵櫃前,打開對著裡頭一堆奇怪的道 具繼續喃喃自語。 崔尚霖走到辦公桌前,才剛拿起話筒,就覺得背後突然一陣濕冷。 風嗎? 「別回頭!」 崔尚霖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眼前原本站在鐵櫃前的趙璃臉色難看到極致並且對他又大吼 了一聲:「不要回頭!!……把話筒放下,慢慢走過來…對,慢慢的——叫你不要回頭你 、!!!!」 崔尚霖後悔了。 人就是有一種賤性,你越叫他不要怎樣做,他就越想怎麼做。平常崔尚霖不這麼犯賤的。 除非站他背後那個斷頭女屍,沒從捧在手裡的頭裡伸出舌頭舔他臉。 -- 專欄:淺哀傷式幸福      「如果你魂飛魄散,我會陪你。」 http://0rz.tw/eb4l8         大荒英鞮山北,涴水雪潭邊,婉轉一曲傾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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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rom: 114.43.156.151 ※ 編輯: bluelamp 來自: 114.43.156.151 (07/06 13:46)
1F:推 derS:呼呼 期待下一回 07/06 14:32
2F:推 unesorciere:超級期待下回! 07/06 17:14
3F:推 utahime:下回就要被舔了(欸 07/06 19:19
4F:推 wildbloodcat:放血那邊雲霓刪掉了, 但是下一話的卻有提到 07/06 21:22
這裡真的不見了!! 從趙璃從小說起的身世都不見了囧 好像是我在拷貝稿子更改時漏掉了! 現在正在找備份檔ing T_T請稍等我補充
5F:→ wildbloodcat:還有前面叫雲雲, 後面叫雲霓 07/06 21:23
雲雲是趙璃對雲霓私底下的稱呼 但我想他在和崔尚霖與楊仲齊解釋的時候比較會像是用雲霓本名來介紹的感覺
6F:推 wildbloodcat:然後綁架犯的家變變的不清不處很突兀, 我有看了前面 07/06 21:33
7F:→ wildbloodcat:所以知道發生啥事, 但新版完全在跳tone,是 誤刪了嗎 07/06 21:34
這裡真的缺了好大一段orz|||||
8F:推 nineuniverse:......我昨天剛把舊版的食完 07/06 21:43
舊版有更動一些劇情 新版我少掉一段趙璃介紹自己身世那裡 現在正在找備份檔! ※ 編輯: bluelamp 來自: 118.168.195.172 (07/06 22:01) 因為那段的備份檔目前不在手邊 所以我先把11和12回回收了 補完後會補發上來>"< ※ 編輯: bluelamp 來自: 118.168.195.172 (07/06 22:14)
9F:推 Leanneyu:我今天早上想要回顧發現文章被刪掉的時候超級驚恐~ 07/07 00:47
10F:→ Leanneyu:還好回來了~!!作者辛苦了~ 07/07 0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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