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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重新改定的版本,把原本的十八回浓缩改定剧情分编成每篇约五千字共十二回 主要原因是换了一个新的楔子,原本的楔子里的部分则挪到下一则的〈聚鬼棺〉里 之前十八回里版友的回文我都已经收藏回家了,十分感谢阅读这篇文章的版友。 之後也会继续把新的进度从13回继续往下写,但整理後的定稿部分还是得劳烦移驾鲜网 我有写完文後总是想整理改定的坏毛病>"< 之後的每篇更新字数不一定,但最後确定的版 本都会放在鲜网里 这篇合集有更动原本故事中的部分剧情,也修正了一些Bug,新的13回今天也会一起发。 以上,虽然这是一篇灵异大大大大过了BL的BL灵异文(掩面) 还是很谢谢愿意等待一直很迟来的BL点的大家﹨(╯▽╰)∕ ============================================================================== 荒山妖谭之黑名册 ============================================================================== ────────楔子 从荒山山顶望下去,是皑皑的白雪和点缀的墨松,他已经注视着这样的光景很久了,而且 也打算一直注视下去。 但曾几何时,那个意外闯进来的小小人类,融化了他心底深处最冷的那块冰。 冷潭的水终年不结冰,那是比雪还要冷的温度,他每天都会上山来打一桶冰凉的潭水,然 後在附近找些水菜,嘴里哼着愉悦的山歌。 不是辽阔雄壮的歌声,而是细水长流,柔软舒缓的小调,让他也渐渐的习惯了每天早上的 这一小段时光。 然後,他在深沉的湛蓝色潭底救下载浮载沉的他,放在岸边时,气若游丝。 人类——在凡世的人类,是这麽的脆弱。 可是,却像烧过的火焰,能够炫目的引出他伸手。 「上林……你求的是什麽呢?」 青年笑笑,把脑袋靠在他的肩上,还是轻轻的哼着那首曲子。 荒山漠,雪下川,横过彩云下深潭。 池中鱼,岸边草,打过了水漂儿挑一担。 「人的一生,真的太短了。」 青年点头,很赞同。但是也就是因为时间有限,所以才必须抓着每分每秒去做想做的事情 啊。 抓着每一分每一秒,那是因为,人类转眼之间他们就埋入黄土,从此又入轮回,如此生生 不息,这是天地间的规则,天地间的道理。 「上林,你的轮回已尽。」 他掐指算过,青年已经不会再入轮回了,他的魂魄会重归浑沌,散的四分五裂,成为天地 间的一抹清气,然後再成为其他魂魄的一部份。 生生不息,这是天地间的道理。 那在我最後一次轮回能和你在一起,真好。青年这麽说的时候,甚至是笑着的。 「上林,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让你和我一直在一起。」心念一动,他几乎没有犹豫就 脱口而出。 那麽长的岁月,那麽冷的长久以来,终於有一个小小的温暖。 他不能让他就这麽灿烂的烧过,他无法面对燃烧殆尽後的孤独。 长生,多麽诱人? 但他拒绝了。 即使不用代价,他也不希望自己走出天地的规则,该顺应的道理,就顺着走下去,灰飞湮 灭也不能动摇。 「为什麽?」 为什麽不呢? 青年眯着眼睛,告诉他:他的一切、他的灵魂、他的执着与爱,全是因为做为人类、生而 为「上林」这个人才有的。 他也想和他永远相守,但是,部族自小灌输他的观念,天和地之间的规则,是不能被破坏 的。 而且,那并不是永别。 「你的魂魄会四分五裂,不就是魂飞魄散了?」 重入浑沌,和轮回转生是不同的。轮回是一缕魂魄重复的往来凡间与阴府,但当魂魄经过 了无数的转生走到尽头後,终会散成清气,重回天地浑沌之间。 若说轮回是「人」的死,重入浑沌就是「魂」的死亡了。 我会在天地之间,成为天地的一部份。你所处的世界里,每一处都会有我的影子,怎麽会 是永别? 「如果……你知道的话,一定不愿的。」 他看着他咽下最後一口气,仍是忍不住拦下了那缕脆弱飘渺的魂魄。 该怎麽、放他散入漫漫悠长的黑夜当中? 手掌越聚越紧,想松开,却是抓得愈紧。 「上林……人类,真的活的太匆促了。」 他躺在闭关的星室中,仰天虚弱的闭上了眼。 逆天行法已经耗掉他所有的修为,他需要休息,而那抹他为了他逆天的魂魄,已经交给最 信任的朋友。 天地的规则是什麽呢? 如果你知道的话,必定不愿。 但如果你我已不在天地的规范之中,那时你又会怎麽选择? 「若你魂飞魄散,我会陪你。」但在那之前,他必须再强求一次机会。 咽下最後一口气前,青年的笑容还是那麽温润如水,却也无奈的落了一颗清泪。 荒漠物换星移,曾经的沧海桑田、曾经的沙海星川、曾经的一段,低诉倾情的小曲。 荒山漠,雪盖川,横过彩云下深潭。 池中鱼,岸边草,打过了水漂儿挑一担。 穷碧落,下黄泉, 来过与君相守暖寒霜。 ────────第一回 滴滴答答的水声,很像是厨房的水龙头又忘记锁紧了,在夜深人静的时刻特别的清晰,让 人无法不去注意,只能随着一滴、一拉的徘徊在现实与梦境之中。 再这样下去明天肯定会因为没睡好而迟到的。 躺在床上的少女往左一个翻身,现在正是冬季,要从温暖的被窝里起来需要十分大的勇气 ,但是水声实在是太吵了,少女在内心挣扎了一下,还是睁开了眼睛。 一瞬间她还不太清楚发生了什麽事情。 她睡觉之前确实拉上了窗帘,在完全的黑暗中睡眠有助於美白,所以她即使突然张开眼也 应该要适应一段时间,眼睛才会习惯黑暗。 少女瞪大了眼睛。 「啊……啊……啊啊啊唔!唔呜嗯嗯!!!——」少女的反射神经在一秒过後被前所未有 的恐惧给淹没,从喉咙发出了尖锐的哀号并且一个颤抖着身体要往後退去。 就在她睁开眼的瞬间,全黑的房间里距离她鼻尖只有十公分的地方,一张瞪着目眦欲裂的 惨白人脸就这样和她对视,瞪大的眼睛里有着不符合正常比例的过大黑色瞳孔,就这样直 直的瞪着她。 恐怖的还不只这样,在少女惊地想将视线移开时,也发现了扰她清梦的水声来源——人头 的下缘滴着红艳腥臭的血水,而血水的来源,则是捧着横瞪人头的无首女屍。 「呀啊啊啊啊啊啊!!!————」 少女承受不了这麽恐怖的景象,惨叫着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清晨。 闹钟尽职的发出规律的机械音,回响在狭小的公寓里,而闹钟的主人在闹钟尽职的喊了一 分钟後才伸出手按掉了恼人的噪音。 「……又来了。」被窝中探出一颗头发蓬松乱翘的头,按掉闹钟後崔尚霖并没有急着起床 梳洗,而是爬起身坐在床沿喘气。 他下意识的掀起衣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然後又卷起袖子看着自己的手臂和手腕, 上面有着几不可见的瘀青。 根据他以往的经验,这种瘀青大概过一两个小时就消掉了,而且十分的模糊,无论是谁都 很有可能在睡梦中不小心撞到床板碰下来、就那麽简单的瘀青。 崔尚霖知道自己睡着後不会乱滚乱动,但是却总常常带着一身瘀青清醒。 当这种事情第一次发生还没什麽,发生了好几次你就会觉得心里不太舒服,但是再发生几 百次、几千次後,你就会麻木了。 反正死不了。 崔尚霖不是没想过很多种可能,但是又被他一一否决掉,最後归咎於自己的体质可能非常 容易留下瘀血——谁信呢?他自己也不信。 但总比认为自己半夜会起来玩一人摔角好的多。 「喂?啊、是的,你好、我是604病房的家属,请问我母亲她今天……可以是吗?好的, 我大概一个小时後就到。」 不再理会身上这些一下子就消下去的瘀青,崔尚霖拿起电话迅速的打了个电话到医院,听 到好消息的瞬间终於让原本惨白的脸色显得有精神了起来。 住院的是和他相依为命的母亲。 相依为命这个成语放在现在这个富庶的二十一世纪好像只有小说、或者电视里才会出现。 但当在真的只能用这四个字来形容的人身上,只有当事人才知道有多麽沉重。 前往医院的路上,崔尚霖回想母亲健康时的样子,已经很模糊了。而父亲的样子,更是只 剩下朦朦胧胧的一个人影,毕竟父亲失踪的时候,他才五岁。 孤儿寡母,用在那时还十分年轻的母亲身上,甚至是有些可笑的。 母亲就像小说中描写的南方水国的女子,温柔婉约,纤细脆弱,父亲失踪那年她甚至只有 二十五,抱着自己五岁大的儿子茫然的坐在玄关。 这是崔尚霖对父亲失踪唯一的一个画面,母亲抱着他跌坐在玄关,呆呆的看着敞开的大门 ,他回过头想看看父亲离开的样子,但记忆就断在五岁的自己转过头的瞬间。 父亲了哪里呢? 向柜台的护士小姐作过登记後,崔尚霖快步走到了母亲的病房前,拉开病房後难得看到母 亲正坐在病床上看着书,她的身上插满了各式各样的管子,原本就瘦小的骨架更因病痛折 磨的乾瘪。 「尚霖。」 母亲气音微弱的呼唤着,崔尚霖走到病床前,坐下,小心翼翼的握起母亲一只冰冷的手搓 揉着。 「身体觉得怎麽样?」 「这几天很有精神,连医生都少开了很多药给我喔。」母亲笑起来有着小少女特有的清纯 ,把书放在膝盖上後就要伸手去床头拿水果来削。 「欸、我来,我来就好……」伸手,阻止了母亲的动作,崔尚霖三两下俐落把苹果去了皮 切成八块,还插了根牙签。 崔尚霖没有递给母亲,因为母亲现在不能吃固体的食物。「好吃吗?」母亲笑笑的看着吃 起苹果的儿子,气色看上去是好了些。 「嗯。」 崔尚霖点点头,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但嘴角是浅浅的微笑,有一点刻意的角度。 「尚霖,我最近常常梦到你爸爸。」徐婉柔——也就是崔尚霖的母亲,突然有些害羞的低 下头用气音笑了笑,「真是不吉利,不过子书在梦里告诉我,他过的很好,要我不要担心 。」 崔尚霖低头吃着苹果,没有答话。母亲不是不常提到父亲的事情,但多讲的是以前的记忆 ,梦境这种事情倒是头一遭。 崔尚霖心里有点不安的预感。 「妈……」 「尚霖,还记得小时候和妈妈的约定吗?」徐婉柔笑着伸出插满了管子的右手,小拇指呈 现有点弯曲的样子。 「记得。」崔尚霖也照样伸出了小拇指钩在母亲乾瘦的小拇指上,晃了晃。「妈、你别想 太多,医生不是也说你最近情况很好吗?搞不好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我也快开学了,等 等我就去问问看医生能不能在寒假结束前办出院……」 「好啊。」徐婉如顿了会儿,没有戳破儿子话中的鼓励,只是如同平常那样温柔的笑着, 把松开的手指转而摸向儿子的脸。 崔尚霖长的不像父亲崔子书,但眉目间的清灵也只和徐婉如神似三分,彷佛是生下来就有 自个儿的模样,若不是看着医生把还带着血的孩子捧在自己眼前看了几眼,她也是会怀疑 的。 直到後来许多时候体会到所谓的母子连心,她才踏实安心了下来,崔尚霖的确是自己和子 书的孩子——关於孩子怎麽不太像自己,子书却是从没怀疑过,笃定的让徐婉柔想是不是 孩子出生当天、子书就跑去作完亲子监定了。 子书……子书唉…… 想到失踪的丈夫,徐婉如浅笑的脸庞也泛上了浅浅的苦涩,「等妈妈出院了,就做你最喜 欢吃的东坡肉吧。」 崔尚霖听了,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一些,「从小我就最期待这道菜,妈你可说了、到时不能 说太麻烦赖皮啊。」 「一言为定。」徐婉柔伸出了右手的小拇指。 「一言为定。」崔尚霖也照着一样的动作,就像很小、很小的时候母亲和她的约定。 东坡肉的香味、夕阳母亲瘦小忙碌的背影,自己坐在餐桌前玩着长了铁锈的小火车玩具, 唱着那首哥哥爸爸真伟大。 爸爸为什麽这麽久没有回来呢? 妈咪,爸爸是不是也去打仗了? 可以打电话叫爸爸快点回来吗?我想爸爸了—— 妈咪,为什麽爸爸不见了?是不是爸爸不要我们了? 母亲停下做着晚饭的手,走到餐桌旁蹲了下来,摸摸坐在矮凳上的自己,笑容依旧,彷佛 总是带着三分日光余温的暖。 尚霖……和妈妈做一个约定好吗? 和妈妈一起在家里等爸爸回来,尚霖要做个乖孩子。 无论发生什麽事情,你都要记得,爸爸是为了我们才去打仗的喔。 但母亲从来没有回答过他,父亲到底去了哪里。 「尚霖?」 「啊、抱歉,这是几号桌的?我马上端过去。」崔尚霖回过神,敢紧接过内场递来的一份 猪排。 「三号桌。」内场冷着一张脸的厨师也没有多过问什麽,只是眼神探究着崔尚霖的走神。 「我没事,只是早上去了趟医院,有点累。」崔尚霖看着「好友」递来的关心,扯起一抹 笑就转过身忙碌去了。 在厨房没什麽表情的厨师静立了下,被大厨一句打工的你菜切好没、拉回到工作中。 崔尚霖彷佛是要弥补方才的恍神,於是集中了精神投入工作当中。 当指针指到九点时,他看到从厨房旁的小门走出已经换下工作服的好友。「要回去了?」 「嗯,」杨仲齐点头,站在原地又盯着崔尚霖的脸看了一会儿,「你妈最近的身体还好吗 ?」他问道。 「嗯、听说这几天很有精神。」崔尚霖听懂杨仲齐误会他今天的出神是因为担心母亲的身 体,但也不想多做什麽解释,杨仲齐点点头後也乾脆的出了店门。 餐厅过了九点後就不供应熟食,但是咖啡饮料则是供应到关店为止,崔尚霖是做外场服务 的,十一点半打烊後还得做些简单清洁,等到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 打烊班的薪水通常时薪都比较高,如果不是这样,崔尚霖只要天色一暗连大门都不想出去 ,甚至垃圾也是赶清早的班次去倒。 晚上,很恐怖。 回家的路上经过了便利商店,顺手买了一份报纸,上头斗大的红字粗体写着:「大学女教 授惨死情敌学生家!?身首异处!」的标题。 崔尚霖摇摇头,刊头那张血肉模糊的照片即使打了马赛克也让人没办法直视超过两秒,他 觉得太阳穴有点痛,还是放下了报纸往浴室走去。 泡在浴缸里,崔尚霖仰头闭起了眼睛打起了小盹。 最近,母亲提起父亲的时候越来越多了,每当谈到父亲的时候母亲总是很有精神的样子, 或许是怕自己从小就没有感受到父爱,母亲说完父亲的话题後总是有点小心翼翼的样子。 即使短暂的生命到目前为止父亲所在的时间只有五分之一,但是那股和母亲身上一样的温 暖柔和,崔尚霖还是记得的。 父亲到底为什麽会突然失踪了呢?…… 绑架?还是被卷入了什麽事情? 崔尚霖傻笑了起来,不认为像自己这样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三人小家庭会遇上什麽惊天动 地的事件,又不是演电影? 父亲在好几年前就从「失踪人口」被改为「已故」,可是母亲和崔尚霖却还是守着一个约 定。 他们,要在家里,等爸爸回来。 这麽简单的一个约定,他们守了快要十五年。 用清水拍了拍脸颊,崔尚霖告诉自己要振作,母亲还要依靠他的! 几天後,西区公寓案发现场。 事故现场被拉起了黄色的封锁线,封锁线内是忙碌的员警,而封锁线外是同样忙碌的记者 群众。 师生恋、分屍案、随便哪一个都可以轻易的跃上报纸版面,更别说当两者合在一起那个爆 发力,这几天来让苦思诅咒社会怎麽不多出点事的记者们宛若天降甘霖,一家家报社都在 比谁家底下的记者更会写故事! 社会写实批判派的有,言情小说浪漫派的有,悬疑推理柯南派的也有,甚至最後连灵异鬼 怪复仇派的都出来了。 一时间,百家争鸣。 「去你妈的百家争鸣!」小组长一把撕掉了写着:「莫非,这麽离奇的死因是冥冥中注定 好的?」这段话的八卦日报,扔在脚下踩了个稀巴烂。 小组长不管到底这些天桥底下说书的到底想怎麽写,他只想赶快破案,回家洗澡、抱老婆 、亲小孩,睡觉。 他已经三天没洗澡而且每天没睡超过3小时了,而且平均睡着的那1小时好像还是昏的。 「组长……」 「有什麽新发现?」小组长烦躁的抓了抓头发,看向一脸惨白的菜鸟员警。屍体早就搬走 了,不过就是几滩红血罢了,现在的年轻人怎麽这麽经不起吓啊? 小员警也看出组长面色不善,支吾了一下,最後叹一口气,「组长你还是自己过来看吧。 」随後,下定决心般扭过头向回走,领着小组长往案发的卧室去。 「发现什麽了?」小组长一进卧室,就发觉监识人员跟自己底下的员警各各面色凝重,其 中还包含几个和他生死好几年一起过来的老鸟,这下小组长也收起了心,严肃起来。 「组长,我们在床板中间发现了这个。」一个看起来很有经验的老法医抖抖的把一袋血肉 模糊的东西拿给了小组长。 小组长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但接过来那袋红色的汤水肉泥还是无法马上判别是什麽东西。 「这什麽?」 「孩子。」老法医简洁乾涩的喉音冷冷响在众人之间。「已经长出人型了,是个孩子。」 小组长手一抖,袋子掉到了地上,隐约可以看到一袋摊平的血水里,一个卷屈起来有些蛋 白色的鼓起…… 电视新闻,又炸了锅。 时间正好是各家电视新闻当家主播竞争的七点,却正好也是崔尚霖和杨仲齐短暂的休息时 间。两个人坐在咖啡店的休息室里听着电视新闻吃便当。 「本台报导,日前大学女教授情杀案又有了最新的发展!监识人员在女大生的床板中间发 现了一个袋装的婴屍,目前正在监定这具婴屍的身分,这又与女教授情杀案有什麽关联呢 ?以下是本台为您做的特别回顾……」 啪。电视机被按掉了,崔尚霖压着遥控器,只觉得有够反胃,眼前的控肉饭也吃不下去了 ,盖上盖子就准备拿起椅背上的黑色半身围裙。 「吃饱了?」杨仲齐倒是没有什麽影响,不过从饭盒间抬起眼问了一句。 「实在是吃不下……都是那个新闻。」 「是恶心了点。」杨仲齐点点头,伸手推了一瓶绿茶给崔尚霖。崔尚霖拿过绿茶喝了几口 ,微涩的茶香把方才的恶心感冲淡了些,不经意看到了杨仲齐的便当,嗯,肉酱饭,真亏 他还吃的下去。 「好点了吗?」 「嗯…谢谢。」崔尚霖看了看墙上的时钟,还有二十分钟休息时间才结束,於是乾脆瘫坐 在椅子上,让脑袋放空。 杨仲齐也没有再继续搭话,继续安静吃他的便当。崔尚霖长长吁出了一口气,钱阵子才刚 从期中考的地狱中解脱,脑袋正是需要稍微放松的时候。 但他还要打工、还要去医院照顾母亲,还有接下来一连串的报告论文要做,一天终能偷个 几分钟什麽也不要想,身旁又有人陪着,而且还不会聒噪烦你,真的是枯燥的日常生活里 的一点幸运了。 崔尚霖挺庆幸自己有杨仲齐这麽一个「朋友」。 朋友?应该是吧。 崔尚霖是独生子,曾祖父祖籍在杭州,当年曾祖父母跟着国军来台生下了外公,而外公也 和同样孤身来台的外婆结婚,年老时方才有了母亲,在母亲十八岁那年就双双过世了。 在台湾,他们家没有别的亲戚,两边都是独生的孩子,他的祖父母是,母亲是,娶了母亲 的父亲也是。 保护了十八岁顿失双亲,贫孤无依的母亲的就是他的父亲。 父亲的来历母亲总说不是很清楚,但是这样的父亲和母亲生下了自己,组成一个幸福的三 人小家庭,维持了五年。 父亲失踪的时候,母亲的天塌了一半,崔尚霖的天也是。 他们没有任何亲戚,内向且又年轻的母亲带着年幼的崔尚霖,辛苦的养到了大学,然後才 放下一切似的病如山倒。 崔尚霖兼差打了很多份工,不为什麽,就为了他只剩下的这半片天。 虽然辛苦,但是他总算是读到大三了,在撑个一年等他毕业後後正式开始工作,一切都会 好转的……会好起来的。 转头看向默默吃着便当的好朋友,崔尚霖淡淡的扬起了笑容。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句话是杨仲齐对他说的。 ────────第二回 崔尚霖并非孤僻的人,只是比较安静,面对谁都是文雅有礼的。 他朋友不多但也不会到少,不过其中崔尚霖知道,只有一个杨仲齐他是真真刻刻的觉得这 个人值得当「朋友」。 杨仲齐是大一时偶然坐在他旁边的同学,他们因为主修课分组而认识,杨仲齐是个话很少 的人,出口的话既简洁又直白,但并非不顾颜面或不会看脸色的人。 有时崔尚霖因为打工过度而睡过头没来学校向他借笔记,杨仲齐总是一句也不说的就将笔 记拿了出来,他的直接就像那张俐落精悍的长相。 他不太问崔尚霖的事,但是会注意崔尚霖的脸色,和他说记得要稍微休息一下、或者关心 他母亲的病情。 不多话,可每句话却都十分的真诚体贴。 对於不是那麽擅长和人交往,得体但不免被人贴上冷淡标签的崔尚霖而言,杨仲齐是个很 适合他的朋友,几乎可以说是第一个自己想要和他一直当朋友的人。 「尚霖。」 「嗯?」 「最近晚上回家小心点。」 「啊?」怎麽突然冒出这句?摸不清杨仲齐突如其来的话,崔尚霖把视线从天花板移到了 杨仲齐脸上。 「你家附近最近好像很多强盗抢劫案,你常排晚班,回去自己多注意。」 「没问题的,我没那麽容易被人撂倒。」崔尚霖微微一笑,然後继续瘫倒在椅子上。 「但你似乎常受伤。」 「受伤?……啊、你说这个啊。」崔尚霖注意到自己卷起了白色的衬衫,手腕上留着一点 浅浅的瘀青,最近身上的瘀青越来越严重了。「没什麽,睡觉时撞到床板罢了。」 他挥挥手,示意没问题,但四只眼睛都看的出来崔尚霖手腕上的瘀青不是一块,而是一圈 捏在他细细的手腕骨上。 杨仲齐不再多问,随口结束了话题。「总之小心点是好的,考试快到了、少排些晚班吧。 」 「哪能呢?」崔尚霖苦笑,这个月有几个兼差到期了,母亲的医药费吃紧的很,利滚利下 来只会更惨。 老板算准时间就近休息是来催上工了,两人纷纷回到工作岗位上,结束了一天中少有的休 闲时刻。 午夜十二点,终於等到咖啡店打烊了,今天崔尚霖依旧是留到最晚的那一个,不过因此他 也比其他人员多了一笔小收入。 手脚俐落的收拾完厨房,崔尚霖换下店内的制服,改而穿上一身高领白色短毛衣,配上深 色的长牛仔裤。 崔尚霖的个子在男人之中是普通的一米七五,但身材比例不错,长腿包在有些贴身的牛仔 裤里十分好看。 他把深咖啡色的大衣套上,然後是母亲为他织的红色长围巾。据说是母亲说这颜色喜气, 倒没想到用在男人身上是该有些别扭的。 但崔尚霖不在意这点小地方,保暖工作都做足了之後他打开餐厅的後门——一阵冷风就狠 狠刮在他脸上。 「呼……」今天真冷,听说又有寒流要来。 拉紧大衣和围巾,崔尚霖背上包包就快步的穿梭在黑暗复杂的小巷子里。黑夜中毫无人声 的小路总是令崔尚霖觉得很不舒服。 这个不舒服并不是每个人在大半夜走夜路都会有的不舒服,崔尚霖的不舒服是打从心底、 胃里,甚至全身发寒发痛的不舒服。 崔尚霖他是尊敬鬼神的,但从来没有正眼看到过。 这些毛病在父亲失踪後越来越严重,母亲从内科到精神科都带崔尚霖去过了,最後还把崔 尚霖拉进了有名的某某宫去请人家收惊,也是毫无效果。 崔尚霖什麽不属於三度空间的东西从没看到没听过,最後只能安慰自己太敏感了。 夜风吹着城市特有的一种腐臭烟味,崔尚霖用围巾包起了半张脸,加快脚步想快点回到家 ,但就在此时,安静的巷口传来了突兀的声音。 滴…… 滴答…… 滴滴……答……滴答…… 水声? 从哪来的?崔尚霖心脏猛然重重一跳後加快了脉动速度,几乎要在巷子里奔跑了起来,而 水声却越来越清晰、甚至有越来越靠近他的意思…… 滴滴滴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水滴声到後面突然加入了人的脚步声,就像是踩进水里後再走路的那种声音,啪啪啪追了 上来。 崔尚霖这下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拔腿就往前冲,也没有那个勇气往後看,是鬼是妖都很 可怕,但是强盗的话那更可怕。 「呼、呼、—……哈……」 跑的飞快的崔尚霖猛然一个拐角後冲进了公寓大门,几乎是用跌的摔进了电梯里,手指用 力的一直戳着关门键,电梯门慢条斯里关上的速度几乎要逼疯他了! 没有,没有东西——直到电梯门完全关上,崔尚霖才几个深呼吸平复气喘吁吁的胸口,双 眼看向电梯的LCD萤幕,上面缓缓的显示着电梯上升到的楼层。 1、2、3、4、3、2、1、B1、B2、B3 什麽? 崔尚霖瞪大了眼睛,几乎觉得自己刚刚幻听现在还追加了幻视。 电梯明明按了六楼,走到四楼时不只莫名改而往下,还往地下室去!? 他住的这栋公寓,没有地下室。 「啊……」崔尚霖没想到一辈子还没见过鬼,居然在今天要开眼界了,连忙爬起来手指用 力的戳着六楼的按键,诡异的是,电梯LCD显示停在B3之後,电梯就没有继续动作了—— 是的,连门也没有打开。 崔尚霖觉得他快晕了,任何一个正常人在狭窄的空间里会显得特别紧张,更别说现在是大 半夜,刚刚他还疑似被奇怪的声音追而且电梯里只有他一个人! 胆子再大都要破了。 这时候好像还嫌不够精采似的,安静的电梯厢里居然又响起了令崔尚霖毛骨悚然的声音。 滴…… 滴答…… 啪! 有什麽东西,砸在崔尚霖的背後。 崔尚霖大大的吓地僵住了。重砸在自己身後的「物体」伴随着越来越频繁且淅沥的水滴声 ,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咕噜声,就好像有什麽东西在蠕动一样,咯咯咯的一节节抖着。 崔尚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很有勇气的转过头,还是继续闭着眼睛等背後的不明物体向他袭 来。 可以的话他只希望自己现在昏倒好了,这样就什麽事情都不用面对了。 「喂!」 「哇啊啊啊啊!!!!……」 「干!小伙子你叫屁啊?」叫了崔尚霖一声的工人反被崔尚霖的惨叫吓了一大跳,往後跳 了一步还撞在电梯里的镜子上,吃痛的揉着後脑勺一脸不爽的瞪着崔尚霖。 「——是人?」崔尚霖回过头,只看到一个穿着水电工模样的男人凶狠的瞪着他,手上的 板机似乎差点就要挥过来了。 但是,确实是个人类。 那电梯跟刚刚的水声是什麽回事? 「少年仔你是公寓的住户?」 「呃、……是,我住在这里六楼……」 「那你是没看到通知吗?今天凌晨要修电梯,你知不知道老子刚刚在上面突然被你这麽一 乱差点没吓死!」 修、修电梯? 崔尚霖愣了下,摇摇头觉得好像有什麽地方他搞错了,「所以刚刚电梯突然往下是……」 「我用遥控器调的!上面的楼层还没修理完呢!」水电工喘了很大一口气,脚边是湿答答 的工具包,想来是崔尚霖听到的水声来源。 不过……就这麽一个湿掉的工具包,可以发出那麽大的水声吗? 「可、可是怎麽会到地下三楼……这层公寓没有地下室啊?」 「嗯?」工人看了崔尚霖一眼,「小伙子,你不会是旁边48号大楼的吧?这里是47号…… 」 「啊!」崔尚霖叫了一声,他家住的确实是48号,没有地下室。这一带几栋大楼都是同个 建筑公司一起发包工程的,外观看起来就很像,在半夜灯光又微弱,看错走错楼也不是没 可能。 真丢脸自己在这一带活了半辈子,居然还会走错家。 「真是不好意思。」崔尚霖连忙道歉,工人挥挥手没多说什麽,告诫他下次别再搞这种乌 龙後就把电梯调回一楼,让崔尚霖离开了。 「唉……真是的。」没想到一向细心的自己居然也会有这等糗事,可能是这阵子精神真的 不太好,又在半夜的小路上疑神疑鬼的…… 崔尚霖快速走回自己的家门前,拿着钥匙正对着门锁要打开,旁边的邻居却突然打开了门 。 从门缝里探出来的是一颗漂亮的女人的头。 但在半夜突然看到一个半掩的门缝猛然伸出一颗长发披散的女人头,而且还直盯着这里, 这是一件十分吓人的事情。 崔尚霖当场就吓掉了钥匙,女子看到崔尚霖的窘样,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抱歉啊崔同 学……我只是听到声音,想说半夜三更谁在吵……你也知道这里隔音很差。」 「没、没关系,吵到你了真抱歉。」 「也不是我故意要当你,只是最近……这栋大楼半夜常有人在外面走动,所以……」林郁 惠抓了抓一头蓬松的长卷发,眼睛底下有着浅浅的黑眼圈,看来是好几天都没睡好了。 「是吗……我倒没注意到……」崔尚霖捡起地上的钥匙,和同学兼邻居的林郁惠道了声晚 安,就直接进房了。 这栋旧大楼离大学不远,有些和崔尚霖同校的学生也在这里租房子,在他家旁边的邻居就 是自己班上的一位女同学,不太熟,但见了会打声招呼。 一进家门崔尚霖就累的把自己往床上一摔。今天一晚上这样折腾真够呛的,他现在只想好 好睡觉…好好的睡一觉…… 也因为崔尚霖开了门後双眼直盯着床看,连关门都是随脚勾上的,所以他没注意到,在他 打开门的瞬间有抹黑影窜了进来,然後倒挂在门框上,正睁着眼看着倒在床上的崔尚霖… … 清晨,崔尚霖睡了很沉的一觉,但渐渐清醒的脑袋还没完全回到现实世界,脚踝上就传来 一鼓刺痛。 「啊!……这……」痛觉让崔尚霖立刻从半梦半醒恢复到完全清醒,他掀开被子盘坐在床 上看向自己的右脚踝。 黑青色的。 崔尚霖浑身上下都毛了起来,自己身上常有瘀青不是什麽大事,但是瘀青到这种像要被爆 打一顿才会有的黑青色却是第一次看到。 现在他的脸色没比脚踝上的黑青好多少,是昨天晚上扭到的?可是……会这麽严重吗? 崔尚霖很努力用科学的解释来阐述这个黑色的瘀青来由,特别是不想往超自然现象说去。 崔尚霖不是不信神鬼,只是希望可以用科学的解释来逃避他可能真的撞鬼了。 仔细想想昨天晚上,他回家时完全是一样的路线,走了几十年的路就算闭着眼睛走,那感 觉也是不会错的,但他一鼓脑撞进了隔壁栋大楼——就算在隔壁,却还是要多一个拐角的 。 还有那个水声……从半路上就开始听到了,而不是进了电梯才听到。 「唉……」崔尚霖大大的叹了一口气,看了看墙上的时钟,今天早上和母亲的医生有约, 就直接去医院处理这个瘀青吧。 拿上外套,崔尚霖挑了件深蓝色的V领七分袖上衣,一件黑色的长裤,原本想穿柔软的休 闲鞋,但还是勉强用几个小硬板和胶带把自己脚踝固定住,套进一双深驼色的靴子里,减 少脚踝扭动造成的刺痛。 到了医院,母亲的主治医生帮崔尚霖挂了简单的外科,然後骨科的医生照了X光片确定骨 头没有问题,然後再看着崔尚霖脚上那深的好像墨水泼到似的瘀青啧啧了两声。 这得要扭的多惊天动地啊? 医生脸上彷佛在这麽说的表情,和手底下不是很温柔的动作,让崔尚霖龇牙咧嘴的忍着剧 痛,一边问向今天看起来很闲的医师:「刘医师,我母亲的病情在寒假结束前能够出院吗 ?」 刘医师顿了会儿,原本抱在胸前的手轻轻垂了下来,「尚霖,你母亲也在这间医院住了很 久,从一开始就是我的病人……」 崔尚霖有点弄不清楚刘医生怎麽突然说起这个,但他没有打断刘医生的话,安静的继续听 着。刘医生讲完这段话後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压下声调和感情。 「你母亲现在突然看似好转的情况,你要做好准备。」 什麽准备? 崔尚霖有点一头雾水,刘医生严肃的样子早已让他心里警铃大作。 「刘医师……」 「我们还是会尽最大的努力,有必要的话,我可以介绍你们到设备跟医疗更完善的T大附 属医院,那里最近在尝试一种新的疗法,或许对你母亲的病情会有帮助……」 刘医生之後再说什麽,崔尚霖都听不清楚了。他怎麽会不懂刘医生後面的那些话都只是安 慰? 新疗法,能多出多少成功率?1%吗? 崔尚霖悲观的想,就算增加10%,不是百分之百的成功治疗率,他又该投入多少希望呢? 一昧的丢入希望,然後依靠着希望继续努力,母亲能够好起来和他一起回家,是崔尚霖即 使累到不支倒地也没有一句怨言的动力。 何况,母亲的病不是那种开完刀就好的,只能养,那是不管医疗技术,全看病人自己身体 底子的。 徐婉柔也不会答应这种烧大钱却没用的事情。 他们家不穷,只是钱刚好够用。够用到崔尚霖没有多少私人时间全都用在打工上,正好付 的起每个月医药费的分期贷款。 母亲本来就没有固定的工作,自己又是个大学都没毕业的学生,只能庆幸房子是父亲买下 登记在母亲名下,但也因为这样他们无法申请社会资源,银行无法给出高额度的贷款,什 麽都不懂的母子俩,就这样熬到了现在。 这也不过是社会的一种常态。 社会上还有更多比他们不幸的人,崔尚霖多少会觉得自己的人生是有些不顺遂,但也就如 此了,起码他们母子俩还没餐风露宿,母亲的病虽然需要不少住院和医药费,但是多打几 份工也不是付不出来。 只要母亲还在,那什麽坏事都不严重的。 可是…… 「尚霖?」徐婉柔看着发愣的儿子,伸手挥了挥。「看你累的,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妈 妈没什麽事情……」 「没什麽,只是在想些事。」崔尚霖回过头,摇摇头笑了笑。「妈、你刚刚说到哪里?」 「喔、我说到……想想啊——对了,你爸爸说啊,他有个朋友一直想介绍来给我们认识的 ,可是那个朋友在国外很忙,忙的都回不了国……想想,你爸爸那时候一脸崇拜的样子, 他哪会有那麽了不起的朋友呢?肯定是吓唬我来着的,从以前开始你爸就是这样,表面上 看起来温文儒雅,其实啊……骨子里就一个奸诈狡猾的。」 徐婉柔说的眉飞色舞,但到激动处忍不住咳了几声,让崔尚霖赶忙拍背顺气。 「瞧我…才几句话……」徐婉如不好意思的苦笑几句,看着儿子今天一直深锁的眉头。她 有点犹豫,几番挣扎後握住了儿子的手。 「妈?」 「尚霖,你是爸爸和妈妈之间唯一的联系了。」 徐婉柔制止崔尚霖欲张发言的口,接着说道:「爸爸和妈妈一直以来都是孤身一个人,可 自从有了你之後,我们俩之间才开始有了一个联系……你知道吗?那种感觉……很不可思 议,好像你在这个世界里,让我俩个终於紮了根……」 「妈,突然说这些东西做什麽?」 「也……没什麽。」徐婉柔放开崔尚霖的手,转而抚上儿子尖尖的瓜子脸,「妈就是想和 你说,能看到你健健康康的样子,真好。」 「那当然,我还年轻啊。」崔尚霖故做轻松的打趣着,母子俩笑了一会儿,崔尚霖才起身 离开了医院。 脚上的瘀青经过处理後包成了一大裹,崔尚霖一整天下来还没吃什麽东西,时间已经是傍 晚了,肚子传来饥饿的感觉。 崔尚霖站在分岔路上,垫着肚皮想着该往哪边走。往左边的话有家麦当劳,往右的话可以 去家乐福买些菜肉回家自己做。 那边好呢……想想自己的脚,当然是麦当劳一份全餐带回去直接吃是方便,可是买菜的话 比较省钱…… 还是去家乐福吧。 仗着自己年轻恢复力好,崔尚霖脑里没有多少休养的观念,往家乐福一跛一跛的走去。 这间家乐福是开在一家大楼的B1到二楼,入口处是地下室,崔尚霖搭着手扶梯往地下一楼 去,然後在有点偏远的地方找到了手推车。 掏掏口袋,崔尚霖摸出了一枚十元正要投入手推车的锁里时,从背脊往脑门突然传来一抹 异样的冰冷湿滑。 还没反应过来,崔尚霖就觉得左边肩膀一沉。 低头一看,一只惨白色的手臂垂挂在他胸前。 ────────第三回 崔尚霖正觉怎麽左肩突然一沉,低头就看到一只惨白色湿淋淋的手臂挂在胸前,当傻吓傻 了眼。 「哇啊啊啊啊!!!!!」 想都没想崔尚霖迅速一个扭身往旁边奋力跳开,头顶本来就不是很亮的灯光突然开始一闪 一灭,还有一根灯管更过分啪的一声就黑下去了。 情况诡异到他想否认没撞鬼都不行,崔尚霖满头大汗的低下头往刚才自己站的地方看去。 原本自己站的地方被一滩腥臭的污水淹没,在水漥的中央站着一个女人——如果那还叫做 女人的话。 脖子以上空无一物,而脖子的断面血肉模糊,还有一点一点白色条状扭来扭去的蛆虫,起 伏的胸部代表了这个东西的性别,她一只手里捧着横放的头颅,另一只手举起就往崔尚霖 伸过来—— 滴……滴答……滴滴滴答答……咯咯咯咯—— 「不要过来!!!!——」崔尚霖惨叫,转身就跑。 女鬼捧在手里的那颗头突然从原先的白眼咕噜一转,眼眶里唰地露出一对明显过大的瞳孔 ,直盯着崔尚霖,赤裸的脚踝竟踩着湿答答的污水开始往崔尚霖奔来。 崔尚霖回头就看到这惊悚的景吓,吓得死命在停车场间逃窜。为什麽这个黄昏的时候没有 人在停车场里?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 还有谁说鬼都用飘的!? 崔尚霖拼命的逃跑,脚上的刺痛也不管了。 一路上女鬼追在他得身後,湿答答趴搭趴搭的脚步声彷佛从四面八方包围着崔尚霖,这种 显然被追着不放的音效让人几乎腿软,更别说有伤在身半个腿残的崔尚霖,根本就是靠着 一口气撑下去而已。 怎麽会遇到这种事情?为什麽——他明明什麽事情也没做啊! 崔尚霖觉得自己过去二十年来可能是有被鬼压过,但他从来没看过鬼,现在第一次撞鬼就 撞到这麽高级的货色,老天真是太厚待他了。 咯咯咯……滴滴……咯咯咯……格—— 「痛!」崔尚霖突然觉得肩膀一阵热辣,然後就有股温温热热的湿热从自己的左肩蔓延了 下来。 女鬼尖锐的长指甲狠狠划破了崔尚霖的大衣,连带抓了崔尚霖的左肩三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崔尚霖一边喘气一边死命的在停车场里奔跑,诡异的是,诺大的停车场里居然一个人也 没有。 谁……快来救救他…… (你逃不掉的……咯咯咯……格格……) 碰! 崔尚霖觉得扭到的脚踝像是被人抓住一滞,随後狼狈的摔在地上,「可恶……痛!……呃 ——」他忍痛想爬起来,但一抬头,就看到原本被捧在女鬼手上的头颅正面对面横躺着瞪 大了眼睛和他对望。 大概中间只有一根牙签那麽近的距离。 人真的被吓到了是连尖叫思考都没办法的,崔尚霖像被催眠似的和女鬼的头颅互相直视, 他甚至可以清晰的认知到,女鬼没有表情的脸开始裂出笑容…… 裂开笑容弯到不可思议的弧度。 崔尚霖脑袋一晕,心底大大的警铃告诉他,今天可能要在这里交代了,就算女鬼没把他撕 成肉条,经过这一下自己也差不多没胆子哼气了。 (咯咯咯……) 女鬼诡异的笑声不知道从哪里发出来,被放在地上的头颅突然开始一转,眼看就要往崔尚 霖脸上滚来,崔尚霖想逃,但双腿经过刚刚那样一跑一摔的早就没力气了,只能瞪大眼看 着那颗头颅……崔尚霖闭上眼。 「我说是谁这麽嚣张,在这种地方就给我抓交替。」 没预期里滚来女人头发的触感,也没有被咬死的疼痛,倒是突然多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崔尚霖猛然睁开眼,抬头一看——女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名双脚沾地面色正常的黑 发青年,正蹲下来打量着自己……是人类! 「你……刚刚那个……那个女鬼呢?」 黑发青年持续着打量崔尚霖的「估价」眼神,随口答道:「让她给跑了,没想到溜的还挺 快的……是说你啊,做个妖怪还被鬼追,也太窝囊了吧?」 妖怪? 「先生,我想你误会什麽了……你也有看到刚刚那个女鬼?我是突然被她追的,我不是什 麽妖怪,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崔尚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黑发青年噗滋的大笑了出来 。 「你是人?那我就是人妖!」黑发青年丝毫没有对人应有的尊重,抓起崔尚霖的头发就把 崔尚霖拉了起来,不理会崔尚霖吃痛的哀号,继续打量着他。 「你、痛痛痛!……放手啊!!!」 「你说放我就放,那我的面子摆哪儿去?」 黑发青年有趣的看着崔尚霖的挣扎,崔尚霖见对方和自己一样是人类,胆子也大了起来, 伦起拳头就要往那张还挺好看的脸招呼过去。 对方动都没动半步,只笑笑的看着崔尚霖突然被一阵阴风刮飞出去几尺。 「这、这什麽——」又摔了一次的崔尚霖甩甩头睁开眼,还没想清楚刚刚男人是怎麽出手 把他打飞的……不对,对方一根手指都没动,是自己被某种东西给丢了出去……该不会— — 「你、你是妖怪!?」 「这还是头一次被妖怪说是妖怪……我说同学啊,你到底是哪路来的?」 黑发青年优雅的踱步到崔尚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跌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崔尚霖。 崔尚霖就这样看着黑发的青年把握在手上的道符悄悄塞进了口袋,接着拿出一条手帕,从 容的往上面到了一些不明液体。 「在这里问你实在太煞风景了,看你的样子也不像会乖乖合作,所以还是睡一觉吧。」黑 发青年轻车熟路就把沾了麻醉药的手帕往崔尚霖口鼻一捂。 先是被妖怪追,然後又被妖怪绑架…… 这是崔尚霖昏过去前仅剩的结论。 解剖室。 三百六十五天都阴冷的小房间内站着经验老道的解剖官和刑警队的小组长,两个人围着一 具断头的女屍正在讨论案情。 「这是上次发现的婴屍,」法医从冰柜中拿出了一袋血肉模糊的东西,然後比着解剖台上 的女屍道:「DNA监定孩子和这名死者有亲子关系,可是死者两年前的医疗纪录显示做过 子宫切除手术,这孩子肯定不是从这肚皮里出来的。」 小组长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有人在非法代孕吗?」虽然欧美先进国家已经通过代 理孕母的各种法案,但目前在国内,代理孕母还是属於非法行为的。 「也只有这种解释了。不过关於那个被吓疯的女学生,医院检查认为她不太可能是这具婴 屍的代理孕母……」法医也一起皱起了眉头。 这件案子牵扯出越来越多的谜团,却没有一个获得答案。 是谁杀了女教授,还将她分屍以那麽恐怖的样子放在女学生的卧室? 而这具婴屍又是女教授找谁代替她怀上的?又为什麽会出现在不相干的女学生的卧室床板 中? 这两者之间,是两件偶然一起发生的案子,还是同一件案子的两个重要突破点? 小组长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件事,菸都不知道抽掉几包了。 「还有什麽的话,再和我联络。」小组长抓抓头一边沉思一边走出了解剖室,还没感受到 阳光的温暖,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就在冷冷的殡仪馆回廊响起。 「喂?」 「组长!!大事不好了!!……」 小组长的太阳穴在跳。「发生什麽事了?」 「那……那个在医院的女学生死了!被人杀死了!头跟身体分别在厕所跟病房发现……就 跟、就跟那具女屍的死法——一模一样!」 小员警的声音听起来简直魂都要被吓飞了,也难怪他刚出警校就要接下这麽血腥猎奇的案 子,娇贵的很哪受得了。 「我立刻去医院,封锁消息。」小组长的眉头已经不能说是皱着的,根本就要陷入肌肉跟 肌肉里的夹缝了,抄起车钥匙就往医院飞车前行。 一件命案,现在已经死了三个人——女教授,女教授的孩子,还有一位女大学生,而重要 的关键人:女教授的丈夫,却完全是失踪状态。 还有什麽比这个更糟的?没有证人,没有嫌疑人,只有越来越多的屍体。 「呸呸呸!」什麽越来越多的屍体,真是太不吉利了。 小组长满心只有想快点到达医院,却在一个拐弯速度过快,差点撞上一个人。 猛烈的煞车声过去,小组长一脸惊魂未定的下车察看——好险没事,对方站在离车还有两 公尺远的地方,真亏自己眼尖有瞄到。 「抱歉,我车开太急了,没注意到……」 「没事。」男子平淡的直视着小组长,镜片後的一双眼睛亮的让见过各种人的小组长也不 由得被吸引过去。 那是一个很难用只是长的好看就能形容的男子,确切一点来说,那男人身上没有「人气」 ,不带有半点污浊阴晦的人气,纯粹又冷淡的将周遭的温度硬是下降了几度。 「那个……要是你之後有什麽问题的话,我、我会赔偿的——这是我的名片。」 小组长见对方转身要走,也不知怎麽的就伸手拉住人家,不免收到一眼鄙夷的目光,「对 了,你叫什麽名字?」偏偏脸皮水泥厚的小组长还当没看到人家的卫生眼。 「席楚尧。」 席楚尧抽开被抓皱的西装外套,快步的离开了小组长的视线范围。但就在转过身去的脸上 ,突然闪过一抹惊愕。 「尚霖……」席楚尧低声的喃喃一唤,随後更加快速的奔走离去。 时间回到崔尚霖被迷昏後地当晚。 崔尚霖被迷晕过去後,疲乏的身体和精神让他陷入了深沉的梦乡。梦境是他平常常常做的 那个梦。 梦里的他住在山脚,他家依靠的山腰横亘一条飞跃的巨大江流,就像是飞在天空的银龙一 样,他每天都会上山打一桶涴川里的水。 江流旁种了很多竹子,梦里的崔尚霖总是在竹林间穿缩,好像在找什麽东西似的,却怎麽 样也找不到,而他最後总是又累又气的坐在地上。 「上林……」 谁? 「上林…………」 四面八方的竹林传来了十分熟悉的声音,浑厚的男音不停的呼唤着上林两个字。 「谁?你是谁?」梦里的崔尚霖站起身,只看到竹与竹之间一抹恍恍的淡蓝接近白色的影 子一闪。 「上林,这都是你害的……」 吹在耳边的一叹,悚然的让崔尚霖浑身一个机灵,猛然睁开了眼。 「你醒啦?」 眼前黑发青年坐在办公桌後的一张牛皮董事椅上,悠哉的往崔尚霖看了过来。「幸会幸会 ,我叫赵璃,阁下贵姓啊?」 「……………………。」崔尚霖一撇头,显然对於面前这个叫赵璃的男子十分怨怼。还用 说吗?扯他头发摔他几尺还迷晕绑架! 要不是现在手脚都被绳子绑起来,崔尚霖早就弹起来揍人了。 「不说话?不说话也有不说话的办法……欸,就是你,过去。」赵璃挥挥手,撑着脸颊的 长指摩娑着自己右眼下的爱哭痣,朝一旁的空气挥了挥手。 要是平常人看了只会觉得赵璃这动作有点奇怪,但看在崔尚霖眼里却不是这样了。 原本空无一物的空气里,突然扭出了一张巨大的人脸,正直直的往崔尚霖看了过来。 崔尚霖眨也没眨眼的就看着赵璃撑着下巴,一脸看好戏的样子,随着他挥起的手,透明的 空气突然产生了奇异的扭曲折射,然後一张青色的巨大人脸就随着扭曲的空间赫然出现在 崔尚霖眼前。 可能是今天鬼跟妖怪见多了,也可能是累了,崔尚霖直直的看着巨大青面鬼脸,心里的感 想只剩下计算他今天到底见了多少脏东西? 一个断头女鬼、一个青面大脸,还有一个人模人样的黑发男鬼——就是他眼前笑眯眯那个 叫赵璃的。 「咦?你不怕吗?」赵璃把手掌往崔尚霖的方向一挥,那青色大脸收到主人的指示,立刻 蹭的一下子贴在了崔尚霖鼻间前。 「哇啊!!」 「对嘛,这才是正常反应。」 赵璃很满意崔尚霖往後跌坐的效果,又挥了挥手,然後青色大脸就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 …大概是一个成年男子把双臂平举的宽度,然後吐出一条很长、很长的青色舌头。 「把屍毒弄掉。」赵璃吩咐道。 「呜哼!」 青色大脸的鼻孔一开一张的喷喷气,然後扬起了长长的青色舌头卷住还来不及扭动身躯往 外逃走的崔尚霖。 你绝对不会想去知道被一条青色的男人舌头卷住全身是什麽感觉。 「恶…………」崔尚霖头一偏,空腹的胃酸都要呕出来了,但身上那股又黏又湿还不停扭 来扭去的恶心触感……呕恶………… 「我知道视觉效果是差了点,但你也实在太不给力了啊同学……」赵璃摇摇头,一边叹气 一边从牛皮董事长椅上跳起来,一身剪裁贴身的浅咖啡色休闲式西装将他的动作衬得无比 优雅。 好个妖孽。崔尚霖心想,而青色大脸舔了几分钟後看来是完成了它的任务,收回舌头在空 气中扭个两下,又消失了。 「你…到底有什麽目的?……要钱的话,我口袋里还有一点……」 「同学,你该不会脑子也被女鬼抓坏了吧?」赵璃好笑的蹲下来,撑着下巴偏头望着崔尚 霖笑,「看到刚刚那东西你还真的以为我是绑架犯?」 「但你做的事是绑架没错!」崔尚霖用力挣扎了一下,可是手脚上绑着的绳子捆的很紧, 一看就觉得很有经验。 「绑架人?不不……我从不绑架人的。」赵璃啧啧两声,笑得十分阴险,突然往身後急速 甩了一张符。 「咭呀啊啊啊啊啊啊!!!!!……」 什麽声音?崔尚霖偏个身想看发生什麽事,却被赵璃给挡住。 「别看。」赵璃冷冷的声音和方才判若两人,一手按住崔尚霖的头不让崔尚霖扭动半寸, 但自己却是转过头皱着眉看向办公桌後的落地窗。 黄色的道符在贴上玻璃窗的同时就迅速的烧了起来,这可不是什麽好兆头。 「在太岁头上动土,最近的小妖小怪也太嚣张了……」赵璃呸了一声,突然觉得手里有什 麽东西在动来动去,低头一看。啊、对了,还有这家伙。 「放开!」 「你到底是什麽东西?为什麽身上的气这麽奇怪?而且……」一双贼贼的上挑凤眼把崔尚 霖来回扫了一次,「你身边是不是最近有谁要死了?」 「你别乱说!」崔尚霖气得一脑袋往赵璃胸口撞去,但就像在家乐福地下室遇到的奇怪事 件一样,他还没碰到赵璃就又被甩了出去,狼狈的趴在地上。 「我没胡说……而且,你看来是最近才突然发现自己看得到鬼?瞧你在地下室吓成那样… …」赵璃瞄了眼挣扎起身的崔尚霖,走回了牛皮董事椅坐下,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又问 了一次:「你说你是人类?」随手,赵璃把崔尚霖身上绑着的绳子给解了开来。 有眼睛的都看的出来。「废话。」 崔尚霖挣脱深尚松开的绳子从地上站起,靠在墙壁上警戒的看向赵璃。 眼前这个黑发青年到底是人是妖?为什麽好像他周围有什麽东西,只要主动靠近就会被攻 击…… 该不会是和刚刚那个诡异的青色大鬼脸一样的鬼东西吧? 「嗯……我换个说法好了。」赵璃摆摆手,要崔尚霖先别说话,自己唔唔嗯嗯想了很久, 才慢慢开口。 「首先,我不知道你自己怎麽认为,但你绝对不是人类这我可以很肯定的和你说——至少 不是完全的人类,你身上的阴气太重了,而且还不是正常被鬼缠的人会有的那种……」 被鬼缠叫正常吗…… 「我、我常常鬼压床啊。」 崔尚霖其实觉得自己这样和一个神经有点问题…不、应该说人格有点问题的绑架犯对话是 十分不明智的举动。 但是如果贸然行动不知道会不会有更惨的遭遇,在面对歹徒前必须十分冷静的和对方周旋 拖延时间再寻找空隙逃走,这是一般常识。 「你错了,你不是被鬼压床。」赵璃摇摇头,「那些压你的鬼是想吃了你却又吃不掉,所 以只好压在你身上泄愤……」 「啊!?」 「你身上的阴气和鬼气的阴气不一样,人变成鬼後的阴气够重才会变鬼气,而你身上的嘛 ……」嘿嘿一笑,「是妖气,妖怪才会有的。」说完,赵璃很满意崔尚霖阴晴不定的脸色 。 「你以为我会信这种鬼话?」 崔尚霖决定把赵璃那句话当作他人生有史以来听过最好的笑话。 ────────第四回 「你以为我会信这种鬼话?」崔尚霖哼了一声,「神棍」两个字就大大的往赵璃脸上贴。 「你不得不信,最近是不是被鬼压的越来越厉害?是不是常常会觉得听到怪声音,遇到怪 事,甚至见鬼被鬼追——噢我忘了,刚刚你还被个很嚣张的女鬼追,消毒费我等等写张单 给你。」 「我被鬼追不代表我是妖怪!」崔尚霖原本还觉得赵璃可能是那方面的研究人士,但是一 直被说是妖怪妖怪的,崔尚霖都想看看自己的国民身份证上有没有哪一栏是写着种族:妖 怪。 「你好像没抓到我的重点……我说的是『最近』,你以前应该从来没真正撞过鬼吧?顶多 被人家压一压泄愤而以,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崔尚霖听赵璃这麽一说,也收回了怒视的眼神。赵璃点出了崔尚霖一直以来盘据在心头的 困惑。 自己身上老是出现不明的瘀青,但是却从来没撞鬼,可是这几年瘀青的情况越来越严重, 他不是没怀疑过可能撞到脏东西了。 但直到今天以前,他确实从来没见过鬼在自己眼前的。「可能我八字重,而且又不是人人 都有阴阳眼。」 「阴阳眼是鬼不想被人看到时他也能看到,但以你的情况,鬼显然不介意被你看到。」赵 璃眼见崔尚霖态度软化,心情也愉快了几分。 该怎麽做呢?……这麽有趣的东西,他可是头次看到。 「你一直以来都看不到鬼,而且到现在还没被鬼吃掉,是因为有人在你天灵盖上加了罡气 保护着……可是我从你昏倒後就开始观察,你身上的罡气正在一点点的消失,看来是这道 罡气的主人快不行了吧。」 什麽罡气?崔尚霖有听没有懂。 「就当我估且相信你的话是真的好了,如果你说的那个什麽罡什麽气消失的话,我会怎麽 样?」 「马上被周围的孤魂野鬼撕个稀巴烂吧。」赵璃耸肩,还不忘语带恐吓道:「不信你可以 试试,新闻记者恐怕很欢迎这种死法。」 崔尚霖垂下头,沉默了许久。 「那你绑架我又是为什麽?」 「做个交易,你身上的罡气消失後,我帮你做道替代的保护,虽然没办法把你天灵盖全罩 起来,但起码不会被普通的鬼当牛肉乾吃。」赵璃搓搓手,那姿势那嘴脸说有多猥亵就多 猥亵,可惜一张骏逸的五官。 「那我要做什麽?」 「打工,具体工作内容等你开工後会告诉你。」 崔尚霖表情古怪的看了赵璃一眼,然後低下头沉思。 「…………我很直接的告诉你,我不信你说的这些。」崔尚霖不用思考,冷静的答道。 「我明明是人,你却说我是妖怪,而且还把我绑架到这里来,再加上…你说的话都没有证 据证明,你就直接承认是神棍或人口贩子我还比较相信。」 「证据啊?……要求还真多啊你,明明刚刚都亲眼见鬼的…算了算了,我想想——」赵璃 听了也没生气,像是也能体会崔尚霖没办法接受突然这麽多超自然现象在自己身上发生。 他在房间内踱步走了走,期间还随手打了个响指,崔尚霖立刻感觉道手和脚上的从刚刚开 始的异常沉重感不见了,只是那一溜烟从自己两腿中间消失的小手在视觉上还是挺冲击的 。 手脚都可以自由活动了,但崔尚霖也没急着逃走。 他从一开始和赵璃对话就一直观察着对方,别的才能不说,就这个崔尚霖还有点自信,越 是不擅长交际应酬的人越能看懂人家脸色,崔尚霖自认他还算能分辨一个人是不是在说谎 。 赵璃说话行事虽然夸张,可确实不像在撒谎的样子——即使他说的内容实在太让人难以相 信。 崔尚霖会这样姑且妥协一下,很大原因是家乐福地下室的那个断头女鬼,还有刚刚看到赵 璃驱使的青面大脸影响的。 姑且听听赵璃能给他看什麽证据好了。 「要不……这样吧,这张符你拿着。我看你身上罡气的消失速度,可能这一个礼拜内就散 光了,到时候有麻烦你就捏着这张符,沾上一点血气,暂时可以做个保护,够你撑到来找 我。」 赵璃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黄色的道符给崔尚霖,那眼神看着道符居然有几分离情依依百般不 舍。 真好笑的了,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一个高挑成熟的男人脸上。 「……我知道了。」崔尚霖接过道符,口气还是不太和善。「这里是哪里?我要回去了, 现在几点钟?」 「我劝你到早上太阳出来再走,才刚被鬼追你现在就有胆子走夜路?」 「大不了我搭车。」 「你这时候拦到的车不是载你去墓地就是载你去地府。」 「…………那你告诉我附近有没有庙。」崔尚霖总之就是不想留在赵璃这里,但看了下窗 外的天色,黑漆马乌的连路灯或月光都没有,怪了。 「算我心肠好,办公室那边的门推开後有个小房间,里头我摆了张床,我要回家了,这里 有我布的结界不输大庙的……」赵璃说完就打了个呵欠,拍拍手挂在墙上的大衣就飘了过 来……领口上有一只很小很小的手拎着。 「就这样,……对了,」赵璃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很重要的事情,抬起的右脚一转就往崔 尚霖走近三步。「同学,我忘记问你的名字了。」 崔尚霖有点无力。「我姓崔。」 「喔——崔同学是吧,来、这我名片,等你撞鬼时别忘了到上面的地址来找我。」赵璃递 过名片後这才离开了办公室。 直到整间办公室都安静下来後,崔尚霖的恐惧感才全部袭了上来。他走进小卧室里将自己 埋在棉被里头,紧紧抱着手臂发抖。 肩膀上的伤口原本有点麻,但是那个奇怪的大脸舔过後就没感觉了,可能有麻醉效果吧… …无论如何,确实是比原本那样好受多了,不过之後还是去医院打支破伤风比较保险。 对了…医院,明天还要去医院看母亲,这个伤口太诡异了,还是得先回家自己处理一趟… ………还有学校…请杨仲齐帮他请个假……好困…… 一整天精神和身体上的疲劳让崔尚霖很快就坠入梦乡,此时安静的室内却突然恍恍出现了 一抹白色的人影,轻轻的往床上的崔尚霖走去。 白色人影伸出手,贴在崔尚霖的左肩上好一会儿才放开,然後又轻飘飘的消失在空气里。 地上,只留下一滩水渍。 这夜崔尚霖难得没做恶梦一觉到天明。 崔尚霖睁开眼时还有点感叹:「没想到我终於不用闹钟也能准时起床了、」,下一秒他就 觉得眼前的天花板有点不太对劲。 严格来说是很不对劲。 崔尚霖非常确定,这里绝对不是他家他的卧室——谁家卧室天花板会画那麽大一张八卦太 极图? 他立马从床上弹了起来,环顾四周。 「对了…昨天……被个怪人绑架到这里……啊!」清醒的脑袋重新倒带播放昨晚的事情, 崔尚霖想起了那个奇怪的男人叫赵璃,还有一张青色大脸怪,以及在家乐福地下室追着他 跑的无头女鬼。 肩膀的伤! 崔尚霖低头一看,肩膀的伤口已经止住血了,好像没昨天那麽狰狞的样子,看上去只剩下 三道有点长的爪痕而已。 崔尚霖皱眉想,自己的恢复力什麽时候这麽好了? 昨天记得还开了很大个口子的…… 可能是那青色大脸的舌头还有疗伤作用吧? 想起了恶心的画面,崔尚霖搓搓满手臂的鸡皮疙瘩,起身下床。等双脚踏到地面上时他才 恍然发觉从他醒来後就一直没消失的违和感。 身上除了肩膀上的伤跟脚踝上的扭伤之外,他全身上下每寸皮肤都洁白如新……没有瘀青 ! 崔尚霖有些惊讶的进了小卧室的盘洗间上下又检查了一次,真的半点儿瘀青都没有……他 从小天天起床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查看身上哪里又跑出青色斑点,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完好 如初的身体。 也不算完好如初,瞧瞧肩膀跟腿上的伤。 「喂,仲齐吗?我是尚霖。」崔尚霖打点过仪容後就离开了赵璃的办公室,拨了电话请杨 仲齐帮他向教授请假。 电话那端的杨仲齐乾脆的答应了下来,「那今天晚上的打工?」 「打工我会去的,能麻烦你顺便借笔记给我吗?」 「嗯。对了、尚霖……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麽事情?」 「什麽?」崔尚霖停下了脚步。他当然不能说他最近撞鬼撞得很凶,而且还被绑架,绑架 犯还说他不是人是妖怪。 「我发现你最近精神不太好。」 「啊…没事,那什麽、我还要去医院看我妈,先这样了,再见。」崔尚霖不知怎地有点心 虚,挂上电话後心脏砰砰直跳。 不是他太敏感,而是杨仲齐问这句话的时间点很敏感。 杨仲齐有种天生的威严和正气,在他面前没人敢说半个谎话。 就好像一面照妖镜吧,他盯着你看的时候,都能看得你把小时候偷掀小女孩裙子的事拿来 招供……一整个刑警界未来的希望,虽然他本人没有当警察的意愿。 要是随便掰个藉口肯定会被立刻戳穿,崔尚霖打了迂回战术後决定放置不理。他遇到的事 情太古怪了,能少牵扯一个人是一个。 何况……说了谁会信呢?指不定还被当作是个怪人,崔尚霖是很重视杨仲齐这个朋友的。 回到家後崔尚霖直接走入卧室从床底下拿出了医药箱,把脚上的绷带拆开重新换过药,然 後再有些困难的把肩膀上的伤口也处理过後,才换了套新的衣服准备到医院去。 「咦……」崔尚霖关上衣柜,突然觉得鼻尖闻到一古怪味。 他顺着怪味往厨房走,找到怪味的来源是洗水槽的出水口,传来一股很不舒服的臭味,有 点像鱼死掉後放了好几天,那种又腥又臭的味道。 是谁家弄出这种垃圾臭味…… 崔尚霖摇摇头,也没多去想这臭味是哪边弄的,皱眉把厨房的窗户推开,然後就转身出门 。 洗水槽的臭味萦绕了会儿後就消失了,只见被推开的厨房玻璃窗诡异的晃了几下,一切又 归回宁静。 到了医院,崔尚霖就被徐婉柔先推到骨科重新检查了一次脚上的伤,一边叮咛着要小心点 不要总是这麽冒冒失失的。 「妈也没办法一直陪着你……」 「胡说什麽东西啊妈……」崔尚霖苦笑,抱了抱徐婉柔。「你当然会一直陪着我罗,我就 怕爸一回来你见色忘子就把我踢一旁去了,该不会现在是提前给我心理建设?」 「你小子!」徐婉柔笑了开来。 其他人说她儿子总是冷静的不像一个小孩,但只有做母亲的知道,其实崔尚霖很幽默,说 话很逗趣的。 可以的话,真想多陪陪他。 「不说这个,妈、你最近好像气色更好了。」崔尚霖坐在病床旁,看着徐婉柔红润的脸庞 ,心底却不知怎麽地响起了赵璃说的那句话。 (你身边是不是最近有谁快死了?) 「嗯,而且我最近常常梦到子书,搞不好哪天你来医院的时候,就会看到你爸站在这里跟 我聊天呢。」 「要真的我肯定要先打他一顿!」崔尚霖笑笑,往窗外看了看天色。「妈、等等我还有打 工,就先走了……有什麽事的话,就请梁医生拨电话给我吧。」 「知道了,路上小心点。」徐婉柔对儿子挥了挥手,直到崔尚霖关上房门後才整个人彷佛 被放了气的气球一般,腿一软就倒在床上。 最近不知道怎麽回事,情况时好时坏的,好的时候就好像自己还年轻健康时充满了活力, 坏的时候就会像现在这样,躺在床上几乎喘不过气来。 连主治的梁医师都皱着眉头查不出原因来。 自己这病严格说来不是什麽病,就是只能养着,能养好了是老天给活路,养不好了就当作 阎王找上门,拖了这麽几年也都拖过去了…… 徐婉柔摇摇头,闭上了眼睛。 就当是为了孩子吧,她一定得好起来,然後回到家里,和儿子一起等子书回来…… 子书……子书,你还好吗? 想着想着,徐婉柔就半晕的睡了过去,床前模模糊糊的出现了一抹白色的人影,人影伸出 手贴在徐婉柔额头上,原本皱眉冒冷汗的徐婉柔就渐渐松开了眉头,呼吸也变得平稳规律 。 「婉娘……我…来晚了…………」人影断断续续的组织着破碎的话语,但没有任何人听见 ,它随後又轻飘飘的消失在空气中。 而此时在医院另一栋被封锁起来的病房里,刑事组小组长正焦虑的蹲在地上,拿着菸想抽 ,却又碍於在医院里不能抽菸,有点禁断症状。 「组长……」 「验屍报告来了吗?」小组长站起身,看着眼前一片血海的样子,连刑警资历经验都几十 年的他也不禁有点晕血。 这里是医院,不是刑场…… 「组长……被害者家属现在在停屍间闹开了,说要找记者开记者会……」 「去和他们说,如果想让歹徒溜走的话,尽管开。」 「组长——」 「唉、你知道该怎麽说。」小组长没有那个多余的心力去处理这种公关,挥挥手就让小刑 警去找这种事情专门的发言人处理了。 他拉了张椅子坐下,翻阅着手上的验屍报告。 手上这份报告和前几天女教授的那份很像,两个人都是被砍断头颅死掉的,这年头怎麽会 出个爱砍人头的歹徒?……真够变态的。 小组长继续把验屍报告翻到下一页,被其中一行文字吸引了目光。 被害人身上留有抵抗的伤痕,从指甲缝里发现女性的DNA残留物,目前尚未从嫌疑人里发 现匹配的对象。 小组长皱眉,放下了验屍报告,拿起外套就往外走。 「组、组长你要去哪里?」站在门口守卫的警员看到小组长要离开的样子,连忙跟了上去 。 「去被害人的学校调查一些事情。」语毕,小组长敏感的神经突然紧缩了一下,他眯起眼 往左前方的走廊看去,就看到一个人影正好拐了过去。 那不是刚刚他在路上差点撞到的人吗? 好像……是叫席楚尧吧。 「组长?」 「……没事,走吧。」小组长摇摇头,转身往医院地下室的停车场走去。 而小组长转过身去的同时正和一个人擦肩而过,他下意识的转过头看了对方一眼——是个 十分有东方美的黑发青年,怎麽这几年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俊了? 摸摸下巴,感叹一下青春的残酷与美好後,小组长还是马不停蹄的继续办案去了。 而来人竟是赵璃。 赵璃寻着奇异的气息追上了左边走廊,但拐弯过後只看到医院白色的走廊上稀疏站着几名 医师和护士,没有半点异状。 他的脸色十分难看,看了眼不远处的两名刑警,赵璃手里捏了一张黄色道符,道符在他手 上烧起了无烟的暗色火焰,然後就飘了出去。 期间,竟然没有人看到那张在空中飞的道符似的。 道符彷若入无人之境,就往两个刑警守着的回廊飞去。 可是当道符一飞越刑警的肩膀时,就像撞在一堵看不见的墙上,立刻重重的摔了下来,然 後被更盛大的火焰烧成了灰。 「该死!」赵璃咬牙瞪了一眼,转身快步的离开了原地。 「唉呀!」 「啊、抱……抱歉,我没注意到,没事吧小姐?」赵璃低头快步穿梭在医院的走廊上,一 边思考着所有的可能性,却冷不防在转角撞到了一名女病患。 「啊……没事,我没事的。」徐婉柔对赵璃笑笑,接过赵璃搀扶的手站稳後,上下看了看 赵璃的样子。 长的真不是普通好看的年轻人啊…… 赵璃低头看到的是一名娇小的中年妇人,看对方没什麽事,原想道个歉後直接走人的,不 过却感觉有什麽怪怪的…… 「阿姨,保重身体啊。」赵璃的话听在一般人耳里,会当作他看到徐婉柔身上的病人袍所 以礼貌的问候。 但赵璃会这麽说,是因为他看到徐婉柔印堂几乎黑气冲天,命不久矣。 「谢谢你,我没事的。」徐婉柔微微一笑,就侧身往赵璃身後走去,继续往医院中庭做午 睡後的散步。 赵璃站在原处,转头静静看着徐婉如柔的背影。 照理说印堂黑成这样的人现在应该躺在病床上半死不活的,但看这妇人的样子却很有精神 ……就是回光返照似乎也太亮了。 会和他发现的东西有关吗?……这麽凑巧,都在一家医院里? 赵璃双手抱胸沉思了一下,久久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低语:「白姨,你帮我去跟着刚刚那 女人几天,有什麽发现就和我联络。」语毕,从赵璃的肩膀上就浮现一只白晰的手掌,轻 轻的抽离赵璃的身体。 他追了这麽多年,无论是多小的事情都不能放过。 直到……找出那个人为止! 赵璃上挑的黑色凤眼露出了阴狠的憎恨,随後快步离开了医院。 ────────第五回 咖啡店内,今天十点就下班的崔尚霖换下制服,而已经准备好的杨仲齐则是靠在门框边等 崔尚霖。 杨仲齐说他下班後想去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诚品买点参考书,正好崔尚霖也觉得自己可能 也会用到,於是两个人便决定一起过去。 明天又是周末,两人决定乾脆买完就直接睡在离诚品比较近的杨仲齐家里。 崔尚霖关上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後对杨仲齐说道:「走吧、我肚子饿了,买完书顺便带 点宵夜。」 「嗯。」杨仲齐点点头,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两个年轻人就边聊边往闹区走去。 才不过短短两天,崔尚霖就觉得自己离普通的世界好远,连现在跟杨仲齐聊天都觉得浑身 舒畅如获甘霖。 「仲齐,最近好像没听到你表哥的消息啊?」 「听说是有对象了。」 杨仲齐有个表哥,只大他们一届,不过由於是同校的学长,也常常跑来找杨仲齐,久而久 之连崔尚霖也和他熟了起来。 说到这,确实是好一阵子都没有那个烦人表哥的消息了。 「对象?」 「……嗯。」杨仲齐简短的应声,似乎不是很想谈这个话题。 「没想到绍君学长这麽聒噪的男人也有女人爱……」崔尚霖感叹道。 「…不是女人…………」 「什麽?你刚刚说什麽?」 「没什麽。」杨仲齐紧紧闭起嘴巴,蚌壳紧。 崔尚霖奇怪的看了杨仲齐一眼,也随口改了个话题,直到两个人走到诚品门口。「啊,我 先去提个钱,你等我一下。」崔尚霖摸了摸口袋,想起今天好像包包里只剩下两张百元钞 ,看了看附近,发现转角有个自动柜员机。 「去吧。」杨仲齐点点头,然後转头漫不经心的盯着诚品的招牌发呆,像是在想等等要买 哪些书。 崔尚霖小跑步到了柜员机前,拿出提款卡照着萤幕上的显示按入了密码,然後选择金额… …咦? 「奇怪……」崔尚霖眨眨眼,看着萤幕。萤幕上没有任何画面,在他输入完密码後闪了一 下,整个画面就变成黑色的了。 不会是坏了吧? 正当崔尚霖焦急的想着该怎麽把提款卡从柜员机拿出来时,他的肩膀突然有只手搭了上来 。 「哇啊啊啊!!…」这几天一直很脆弱的神经又在这麽紧绷的情况下,实在经不起吓,崔 尚霖很没形象的叫了出来。 「呃、你没事吧?」 「………咦?…没,没事。」 「能让我先用提款机吗?我车停在那里……」一个中年男子抹着额头上的汗,带着恳求的 目光看着崔尚霖。 什麽啊……真是自己吓自己。崔尚霖不好意思的红了耳根。 「好是好……可是提款机他好像坏了……」 「坏了?嗯……没事啊?」男人狐疑的往崔尚霖身後一探,崔尚霖也跟着转头。 一看,还真的什麽事也没有,萤幕上正常的显示着可以提款的各种金额选项。 「大概是我眼花了吧……」崔尚霖乾笑几声,赶紧提个壹千块後就快步离开,而站在诚品 门口的杨仲齐则是投来了不解的目光。 「怎麽了?」 「没什麽……」崔尚霖摇摇头,和杨仲齐踏脚进入店里。 但那名急着提款的中年男子在崔尚霖离去後,没有任何动作就只是站在柜员机前,冷冷的 看着崔尚霖的背影。 柜员机左右的两片金属墙上,竟没有照出男人的影子。 「找到了……」男子发出古怪难听的笑声,嘻嘻笑着,随後一闪、身影就彻底的消失。 书店内,杨仲齐和崔尚霖两个人站在书架前讨论该用哪个版本的书比较好,杨仲齐觉得例 题多的不错,而崔尚霖则是偏向多方解释的版本。 聊着聊着,崔尚霖突然抬起头问道:「仲齐,你有没有撞过鬼?」 杨仲齐一愣,看着很少谈论这种话题的崔尚霖答道:「没有,我奶奶说我八字很重。」 崔尚霖看着杨仲齐刀削般的五官,确实一副很镇煞的样子。 「真好。」他不自觉的就羡慕了起来。 杨仲齐敏感的抓到了什麽,对着崔尚霖有点憔悴的脸问道:「你最近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 杨仲齐蹙起浓密的剑眉,崔尚霖虽然一直都不是运动型那样开朗的人,但是至少很健康, 可是这几个月来他却发现崔尚霖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精神也很差。 崔尚霖张着嘴,有些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的犹豫。 他们已经过了那种会拿阴阳眼或见鬼当有趣事情的年纪,而且以他对杨仲齐的了解,应该 不会把自己当作那种譁众取宠的人。 该和他讨论吗?万一被当成是怪人的话…… 「……睡觉起来的时候,发觉我的脚瘀青了一大块,而且是手印形状的,让我觉得有点毛 ……」崔尚霖想了想,还是避开被女鬼追还有被赵璃绑架这段。 「是你左脚上的?……」 「嗯。」崔尚霖点头。 「那你以前身上那些瘀青?」 崔尚霖惊讶的看了杨仲齐一眼,原来杨仲其有注意到他身上每次睡醒都会有的瘀青。「… …我不知道,但这次这个真的太超过了。」崔尚霖苦笑,没想到杨仲齐眼睛这麽尖。 「我一直以为,你是不是在外头和什麽人有冲突……」 「什麽啊?」崔尚霖推了杨仲齐一把,苦笑着摇头,「这几天我想去庙里拜拜,但又不是 很熟悉这方面的事情……」说着,崔尚霖下意识把手伸进了大衣口袋。 赵璃给他的黄色道符就放在口袋里。 他现在对赵璃的信任大约是六成,反正放张纸在口袋里也不会怎麽样,崔尚霖一直都是宁 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人。 「我陪你去。」杨仲齐马上接口说道:「老一辈人对这都满清楚的,我明天拨个电话给我 奶奶,然後再联络你。」 「……嗯,谢谢你,仲齐。」 杨仲齐摇摇头表示崔尚霖不用跟他这麽客气,两人拿了书结帐後就走出了书店。 闹区这时正是欢腾的时候,站在书店门口看着这种繁华景象,崔尚霖说不上来心里是什麽 感觉。 「尚霖……尚霖?」 「……嗯?…啊?怎麽了?」崔尚霖被杨仲齐推了一把才回过神,没想到自己居然在大马 路上就发起了呆来。 他揉揉眼,可能是累了吧。 「我们快点回去吧。」杨仲齐又蹙起了眉头但没有多问,催着崔尚霖就快步往自家的方向 走去。 两人在经过一家便利商店时,崔尚霖说他想买点宵夜,於是便拐进去挑选便利商店架上残 余的便当,东挑西捡了一番,终於决定买牛肉饭。 崔尚霖一回头看向站在书架前看杂志的杨仲齐,正要开口说他结帐微波一下就可以走了的 同时,整个人却像是被冷冻一般的定在原地。 杨仲齐不解的从书中抬起头来,却看到脸色发白的崔尚霖。 「尚霖?」 「快闪开!」崔尚霖大吼,可是杨仲齐只来得及回头一看——一块松脱的招牌朝着便利商 店的玻璃墙砸破飞了进来,重重压在在书架前的杨仲齐身上。 「仲齐!!!仲齐!!——」崔尚霖冲了过去奋力和吓傻了的店员把招牌移开,杨仲齐的 身体缓缓流出一地鲜血,崔尚霖抬起头来往外一看,窗外已经开始聚集起好奇的民众。 但在前一刻,那面玻璃墙上贴着一个四肢扭曲的无头鬼。 「……尚……咳……尚霖……」杨仲齐的腹部渗出鲜血,壮硕的身躯倒在地上的血泊中, 不停的咳着血。 「你别说话,店员已经叫救护车了……仲齐,看着我,看着我!」崔尚霖焦急的从一旁架 上的医疗用品抓来消毒纱布就往杨仲齐肚子上按,痛的杨仲齐整张脸都挤在一起。 救护车很快就赶到了,医护人员迅速的把杨仲齐扛上担架,载着满身是血的崔尚霖一起上 了救护车。 一路上崔尚霖只能儍儍的盯着昏过去的杨仲齐,一边回想方才那一幕。 那个无头鬼虽然没有头,但他可以很肯定的说,不是昨天追他的那一个。 可是对方散发出来的恶意,却是十分明显的。 是冲着自己来,却连累到杨仲齐了吗?……崔尚霖懊恼的低下头,重重叹了一口气。 救护车飙到医院只花了五分钟,当医护人员把杨仲齐推进手术室不久,後脚就有员警站在 崔尚霖面前了。 「同学,可以请你说一下当时的情景吗?」 崔尚霖有点发愣的点点头,简单和员警叙述当时的情形。 他那时正在挑便当,回过头时就看到玻璃墙外有一块招牌往便利商店砸过来,他已经叫杨 仲齐闪开了,可是他没有来得及躲开…… 至於无头鬼的事情,崔尚霖当然不会说,说了会有人信才有鬼。 「这样啊……怪了,这种时候会起这麽大的风吗?……」员警敲敲手上的原子笔,但也没 有继续追问就让崔尚霖离开了。 会被当作意外处理吧。崔尚霖看着员警走向一名普通的男子,男子面色发白嘴唇颤抖的一 直往手术室频频瞄的眼神,嘴里叨念着他会负责医药费赔偿云云。 可能是那个招牌的店家负责人。 崔尚霖颓然的坐在医院的走廊椅上,刚刚他已经拨了电话给杨仲齐的家人,杨仲齐老家在 南部,两老这大半夜的,急的不得了。 崔尚霖只得安慰两老这里的事情他会帮忙处理,现在搭夜车也危险,不如明天一早再坐车 北上吧,杨仲齐的伤不要紧的。 他记得推开招牌时杨仲齐还有点意识,救护车上的医护人员也说伤者只是背後有一道被招 牌锐角割开的伤口,看起来并没有伤到内脏,不过因为一时失血量过大所以陷入昏迷状态 。 输个血把伤口缝合後就好了,没有伤到脑子或肚子里的东西真是万幸。 手术灯在两个小时後暗了下来,脸色苍白的杨仲齐被推了出来,医师半张被口罩遮住的脸 看不清楚是什麽神情。 「伤者的家属在哪里?」 「啊…我是他朋友,他的家人现在还在南部……要签什麽手术协议书吗?我现在打电话连 络他们。」崔尚霖迎了过去,转头看到紧闭双眼躺着的杨仲齐整张脸都是白的,也不知道 手术情况是怎麽样。 「缝合手术是成功了,但……」医师拉下口罩,显然是面有难色的样子,「你知道伤者的 血型是RH阴性O型血吗?」医师一边招来护士吩咐去联络其他医院的血库,忧心忡忡的样 子。 「RH……RH什麽?」 「和一般的四大血型是另一种系统的血型,而且还是O型血……」医师要崔尚霖打电话给 杨仲齐的父母询问杨仲齐的事情,一旁的护士也纷纷忙碌了起来。 杨仲齐的父母一听到杨仲齐只是小伤时勉强安下了心,儿子身强体壮一点小伤恢复的快, 但一听到杨仲齐失血过多的消息时两老就炸了锅。 「不……只能给他输同样阴性O型的血!那孩子他以前接受过我的血,医生说他以後只能 输入和他一模一样的……」崔尚霖有听没有懂,只得把话筒转交给医生。 医生接过话筒後,脸色更别说好转了,大概讲了三分钟後就挂掉。 「这位……崔同学吗?」 「啊、对!我是。」 「麻烦你和护士去帮你同学办个入院登记,伤者的情况之後会有医师向你解释。」那名医 师看起来十分疲劳的样子,转身又往急诊室疾步行去。 崔尚霖曾听过一个故事,待过急诊室的医生即使去了战地也不会有调适困难的问题,因为 在急诊室里,就是一个兵荒马乱的战场。 崔尚霖坐在病床边,看着杨仲齐昏睡苍白的脸。 後来姗姗来迟的另一个医生简单和他解释了杨仲齐的事情。 杨仲齐的血型是比较特殊的那种,崔尚霖知道一般O型的人可以把血捐给其他血型的人, 但自己却只能接受同样O型的血。 他的血可以给任何人用,记得杨仲齐和崔尚霖有次看到电视节目上讨论最近血荒的新闻时 这样说过。 而直到今天听到医生的解释後,崔尚霖才恍然大悟,杨仲齐的血是真的可以给「每一个」 人用,但是他自己却只能接受和自己一样特别的血。 什麽D抗原什麽溶血凝血反应的、崔尚霖没有心思听懂医生复杂的解说,他现在知道的就 是杨仲齐失血很多,而可以救他的血很稀有,然後医院评估杨仲齐的身体情况判断还是只 能用和他一样的血液来输血。 「他……会没事吧?」 「我们已经去血库紧急调了血来,但最近血荒很严重…也不知道能拿到多少……」年轻医 师叹了口气,就走出了病房。 崔尚霖低头,心里有点愤怒也有点颓丧。 如果不是和他走在一起,杨仲齐是不是根本不会出事?突然,崔尚霖脑袋闪过了一个声音 。 (你身边最近是不是有谁要死了?) 「不……不会的……」崔尚霖摇摇头,把这不切实际的想法甩了出去。医院不能留宿,崔 尚霖在医院门口招了辆计程车後就直驱回家去。 到了家打开灯站在镜子前一照,他才回想刚才计程车司机怎麽脸色那麽白。 一身浅蓝色的V领针织衫上全是红褐色的鲜血,红色的围巾上也有着乾掉的黑褐色血污, 半夜载到这种客人,那司机胆子也真够大。 崔尚霖把换下的衣服丢进同一个袋子里,准备明天拿去给洗衣店处理,然後就疲惫的晃进 了浴室。 把浴缸放满水後,崔尚霖泡进去,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嗯?什麽味道……」睁开闭起的眼睛,崔尚霖抽了抽鼻子,感觉有种奇异的腐酸味飘了 过来。 四处转头看了看,那味道似乎是从浴缸旁的排水口深处飘上来的,而且这奇异的恶臭越来 越浓,崔尚霖半身泡在浴缸里,眼睛死瞪着不远处的排水口。 这酸腐的味道十分难闻,是鱼腐肉放酸很多天的那种腥臭……崔尚霖想起好像之前就在厨 房洗水槽闻过。 但崔尚霖还是皱着眉头继续思索着,这股恶臭有点熟悉,似乎不只是上次洗水槽里就闻过 的……好像是—— 泼唦! 崔尚霖倒抽一口冷气从浴缸里站了起来,整个背紧贴在磁砖墙上。 这股恶臭……对了,那天他在地下室被无头女鬼追的时候,也是闻到这种水腥味! 排水口传来的恶臭已经让人不得不联想到屍臭味,从浴缸泼洒出去的水积在排水口处,发 出波、波、咕噜咕噜的声音。 崔尚霖屏起气息,小心翼翼的贴着磁砖墙往门口移动。 咕噜……波…波…咕噜…咕噜……框啷! 「………!!!」崔尚霖冲出浴缸甩上了浴室门。 他刚刚死盯着的排水口,突然传出了金属撞击的声音,像是有人丢石头在水管里撞来撞去 所发出来的。 崔尚霖十分不想把这种情形再往超自然现象想,他觉得自己有点精神耗弱了。 没看到、没看到、他什麽都没看到…… 奔出浴室门时崔尚霖还在心里这样默默念着,下意识低头往地上一看,一只惨白色上头布 满青褐色斑点的手竟然要朝他脚抓来。 「干!!!!」再怎麽素养良好的人这时候也要爆粗口了,崔尚霖赶紧抬脚躲过那只乾枯 的鬼手,却不慎踢倒了放在浴室门口的衣篮,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痛…… 「痛!」崔尚霖还没适应摔在地上的晕眩,左脚踝上立刻传来了让人想高分贝惨叫的剧痛 ,那只乾枯的手死死抓在他受伤的部位,还有往上攀爬的趋势。 情况已经容不得崔尚霖吓傻,他用右脚死命的踢着那只恶心的青手,但手的力量极大,崔 尚霖连想从地上爬起来都办不到,只能拼命的往身後爬。 那只青手十分的长,乾枯的表皮上有许多刀划过的伤痕,而恶臭味正是从那些伤痕散发出 来,原本被甩上的浴室门在这时更是碰的一声被推开。 不是崔尚霖那麽有勇气回头去看,而是被声音一吓自然反射就是回头一望。 「不……不要……不要过来……」从狭窄不过一个拳头宽的排水口冒出了许多黑色的头发 ,水管深处还发出一节一节很像骨头彼此撞击的声音,另一只断掉的青手正用指尖缓缓的 向崔尚霖「爬」过来。 大衣! 崔尚霖使出吃奶的力气用力踢那只死抓在他左脚上的青手,并且用双手拼命的往床边爬, 他回来时把大衣随手扔在床上,大衣口袋里有赵璃给他的道符!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就可以勾到大衣了! (格格……咯咯咯………) 「什、啊啊啊啊啊!!!」左耳传来诡异的笑声,崔尚霖一偏头就看见一只青手腾空弹起 就要往他脸上扑过来! 他赶紧闪身在地上一个翻滚然後撞在墙上,青手随即又弹了过来,崔尚霖一慌、只能随手 乱抓个什麽东西就往青手扑来的地方扔! (咭咿咿咿咿咿咿!!!!!!!!!!!!!!!……) 「啊啊啊!………啊……呼……呼…………」 (咭……咭……嘶嘶…………) 「什麽……怎麽了……?」崔尚霖放下遮住脸的手臂,发现青手已经消失了,敞开的浴室 门内什麽都没有,磁砖上乾乾净净的,连那坨诡异的头发都不见了。 怎麽回事? 崔尚霖惊魂未定的靠在墙上喘气,边喘边让混乱的脑袋冷静下来,手里好像有什麽东西。 他低头一看,发现是从放在衣篮上的袋子里掉出来的脏衣服,上头沾满了杨仲齐的血。刚 刚冲出浴室时把衣篮撞倒了,放在上面的袋子和衣服就这样掉了出来,刚刚自己随手一抓 ,好像就是这个…… 诡异的脏东西发出了哀嚎的声音然後消失,大衣还躺在床上,崔尚霖没有拿出赵璃的道符 ,那鬼东西就自己消失了。 「是因为……血?」崔尚霖摸着脏衣服上乾涸的血迹,想起了杨仲齐的脸。 对了,杨仲齐不是说他的八字很重吗?会不会是八字重的人血也有趋吉避凶或镇煞的作用 ? 崔尚霖不敢肯定,不过至少眼下他是逃过一劫了。 他抱起散落一地的脏衣服,惴惴不安的拿起床上的大衣披上。 谁都没有勇气留在刚刚见鬼的地方一晚上,可是现在外面的天色又那麽暗,崔尚霖不认为 以自己现在这种有鬼皆撞的情形能够在外头闲晃。 铃铃铃!「哇啊啊!——」搞什麽?…… 电话? 崔尚霖让自己草木皆兵的神经松开些,手里拽着沾了血的脏衣服往客厅走去,然後接起了 电话。 「喂?找哪位?」 ────────第六回 「尚霖?」 「妈?」崔尚霖错愕的愣了,他往墙上的时钟一看——半夜三点,母亲怎麽会这时候从医 院打电话过来? 「尚霖,你没什麽事吧?」 「什麽……我、我没事啊?妈你怎麽这麽晚了还跑出病房?你……」崔尚霖心里觉得奇怪 ,为什麽母亲会在半夜跑出病房打电话问他有没有怎麽样。 「我……我刚刚做梦、梦见你…醒来後觉得很不安,所以……」 徐婉柔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虚弱,接着道:「你没事就好,妈就是突然很不安心,所以才想 打个电话给你……」 「我没事,妈你放心……现在这麽晚了,你快回房间吧,万一又感冒发烧就不好了…过两 天我再去医院看你。」 「嗯……」徐婉柔挂上电话,两手按在胸前,心脏处传来的阵痛还是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她梦到崔尚霖在浴室里突然被奇怪的东西攻击,然後逃出浴室,差点要被那些鬼东西抓到 的时候,梦就醒来了。 徐婉柔抹了抹头上的冷汗,皱起秀丽的柳眉摇摇头,慢慢的踱步走回病房。 而刚一躺上病床,她就觉得一股熟悉的晕眩感袭上全身,好像把她整个人丢到大海里的一 艘小船上,左摇右晃、左摇右晃,要把人从身体里晃出来似…… 「子书…………」轻轻的叹息声,淹没在袭上的黑影里。 黑暗的巷子里,正上演着血腥的剧码。 男人在黑暗的巷子间狂奔着,水声和脚步声则是紧追在他身後,男人甚至不知道该往什麽 地方逃,只能不停的奔跑。 呼……呼…… 可以的,他可以甩掉的,一定可以的! (咯咯咯……) 阴森森的笑声夹杂着女性特有的尖锐声调,把男人逼近了死胡同里。 男人拐过一个转角却发现面前已经没有路了,立刻慌张的转身要倒退,而紧追着他的东西 似乎还没有追到巷口,他庆幸的松了口气。 (咯咯……抓到你了……抓到你了…——) 男人心惊,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双腿一软就跌坐在地上。 一具扭曲的女屍攀爬在骑楼的天花板上,断颈处残留的长发缠住了断掉的头颅垂到男人面 前,正倒着瞪向男人的脸狂笑。 (你逃不了了……名册上有你的名字……逃不了的……咯咯……) 咖搭。 断头的女屍从天花板俯冲而下,凄厉苍白的两只手扭住男人的头,轻易就将男人的脖子给 折断,男人甚至没有发出哀嚎声就断气了。 女屍松开男人的屍体,捧好怀中的头颅,捡起了掉在脚边的一本线装的古书,拖着沉重的 水声,咚、咚的踢着男人的屍体,缓缓消失在黑暗中。 长长的血迹拖在地上,直到被淅沥的雨水冲去。 (咯咯……再两个……再两个………………) 清晨,大学的一隅拉起了黄色的封锁线,远处有几个学生好奇的往这边看过来,媒体记者 正在准备转播的器材。 小组长走入层层警力围起来的事故现场,一张麻木的脸已经做不出表情了,连身旁一开始 娇贵到多点血就黛玉模样的小员警们,也都习惯了在现场穿梭工作。 「确认身份了?」小组长点起一根菸,默默的看着屍体旁忙碌拍照和采证的人员,心里完 全一点头绪也没有。 「是,确认就是那名失踪的男教授……」小员警递上目击证人临时做的笔录。 目击证人是清晨在校园做晨跑的一名体育教师,他早上经过花园时发现树丛後伸出一只人 手,以为又是大学生在校园内彻夜狂欢後睡倒在路边,却不料拨开树丛後发现的是被害人 的屍体。 「一样是头跟身体被分开来啊……」小组长喃喃自语。 女教授、女学生、男教授,三角恋的三个主角全都被杀了,还有一具婴屍。 这都什麽跟什麽,难不成真有一个变态杀人魔? 小组长叹了一口气,向另一边问道:「监视录影带有拍到什麽东西吗?」 「……组长,花园这面的监视器两个月前就坏了,走廊那边有录到被害人独自往花园跑的 身影,但过了走廊之後就不知道了。」 还真巧,他哪里不跑偏偏往没监视器的地方跑? 「查到被害人这几个礼拜都在什麽地方了吗?」 「我们从他的口袋发现几家旅馆的发票,每家旅馆的地点都离的满远的,似乎……」小员 警看着手上被摊平後放进证物夹链袋里的发票,若有所思的沉吟起来。 「似乎什麽?」 「好像在躲什麽东西似的……每间旅馆,几乎都只住了一到两天而已……」小员警把证物 袋交给小组长。 确实,这些旅馆之间看不太出来有什麽重大的干系,每家旅馆的发票显示被害人都只做一 到两天的短暂留宿。 「可是如果是在躲什麽人的话……为什麽不乾脆搭车离开本市呢?」 小员警一愣,接着大力的点头。「对啊!如果我要躲债的话,一定有多远跑多远……小组 长,你怎麽看?」 小组长摸了摸下巴,又皱起了很少抚平的眉毛。 「或许,他不是在躲人,而是在找某样东西。」 暂时推断出这个提论,小组长找来几个员警吩咐道:「你们去打听打听关於这两个教授之 间的事情……还有那个死掉的女学生,她有没有要好的好朋友之类的,打听出什麽东西就 马上向我回报。」 「是!」 「组长!」 「干麻?」小组长回过头,看到有名员警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过来,正想开口大骂时却被 那名员警身後的人把声音梗在喉咙里。 这人不是……席楚尧? 「组长,刚刚这个人说他有重要线索要提供,但只能对组长你说。」员警把人带到组长面 前,只见自家的组长露出严肃的表情,赶紧脚底抹抹油溜一边去了。 「你有重要的线索?」小组长上下打量着席楚尧。还是和第一次看见他时一样的感觉,这 人冷的不像人类,像机器人似的。 「是。」 「说吧。」 「……。」席楚尧不说话,双眼凝视着一旁忙碌的员警同胞们。 小组长一时还没会过意,也随着席楚尧的目光往旁边一看,这才压下声音:「到旁边去讲 。」 席楚尧轻微的额首,跟着小组长到了一座凉亭内。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有个故人跑来找我,说他最近弄丢了一个东西,很重要的东西。」席楚尧缓缓的开 口,声音优雅且低沉,带着浑厚的磁性,悠然从容的说话方式让小组长心底拉起了几分警 戒。 不是一般人。 「你不用那麽戒备的样子,我和这件事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只是正好有个线索,想和你们 合作罢了。」席楚遥似有若无的轻笑了一声,便接着说下去。「他说那个东西被人捡走了 ,然後在一张报导女教授惨死的新闻照片角落,发现了那样东西……」 「你怀疑是凶手把你朋友的东西……偷走了?」 「欸,是啊。因为是个很特殊的东西,所以只要可以找到的话,就可以指认出凶手吧…… 」 「……是什麽东西?」小组长其实心里有点怀疑席楚尧这番话,不过如果能对胶着的案情 里有任何帮助,他还是选择姑且信之。 以他长年当刑警的眼光看来,席楚尧不像在说谎的样子。再者、淌进这浑水对他而言似乎 也没有必要。 至少听听看好了。 席楚尧收起浮现的轻笑,开口答道:「那是一本线装古书,整本书都是黑色的。」 席楚尧双手交握轻放在跌起的长腿膝盖上,缓缓回想起失物的样子,低沉的声音十分浑厚 动听。 「那是一本线装的古书,封面和内页都是黑色的……对了,封面用朱砂写了两个字,是古 篆文,应该很好认。」 「这什麽东西?」小组长听完描述,又皱起了眉头。什麽书会封面内页都弄得黑漆嘛乌的 ?那是要看什麽鬼东西? 小组长还真没想到,这东西,就真的是要看鬼东西的。 席楚尧耸耸肩,云淡风轻的说道:「是件古董,从江西出土时就是这个样子了,内页的黑 色涂料十分特别,我那老友是做文物研究的,听他说是少数民族汉化的一个重要证据,托 我一定要找人拿回来。」 「既然是重要的文史资料,又怎麽会轻易的被人偷走?」 「那是私人财产,不是文史研究院里头的。偷走东西的人可能打听到我那位朋友是个文物 收藏家,以为这东西值钱吧……」席楚尧见话说的差不多了,起身准备要离去。 「等等、」 「啊,还有一件事我忘了说。」 席楚尧走出几步後回过头来,「那本书上有特殊的防盗涂料,你们要是找到了千万别直接 碰到……也不要翻阅那本书,珍贵的文物是十分脆弱的。」语毕,席楚尧也没等小组长再 追问什麽,一双长腿就快速的离开了小组长的视线范围。 小组长站在原地,反覆思考席楚尧的这番话。 席楚尧说有失物的动机很奇怪,但也不像在说谎,可是又绝对不像他表面上说的如此简单 ,只是一件古文物失窃案。 何况,席楚尧一次也没有问过警方有无在现场发现那本书,是不是代表席楚尧已经认定警 方手上没有这本书? 既然不在警方这里,那本书也不会走路,席楚尧又为什麽要特地跑来和警方合作?……说 是合作,不如说是—— 警告。 「那个男教授如果是真的在找什麽东西的话……或许——」小组长低头沉思了许久,渐渐 抓到一点案情的眉目。 小组长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是我,那边处理的怎麽样了?……好,很好,请对方等 一下,我马上过去。」 走廊上只有稀疏几名学生走来走去,星期一大学生的翘课率特高,特别是上午的课。小组 长感叹了一下之後便走到一名员警身旁问道:「就是这位了?」 「欸、对,这位是林郁惠同学,是第二位被害者王佳琪的同班同学。」 王佳琪,就是那个在自己家里被断头的女教授屍体吓到进医院,然後过不久也被分屍杀害 的女大生。 林郁惠有点踌躇的拨弄着细长的棕发,不安的看着小组长。「请问……」 「同学,抱歉耽误你一点时间,有点问题想要问你。」 「好……」林郁惠点头,眼神还是十分不安的飘移在小组长和小组长身後的树上。 「你和高佳琪是同班同学?」 「……嗯,我和佳琪从大一新生入学那天就认识了,是很好的朋友。」说到好友,林郁惠 又不禁红了眼框。 「那在她进医院前後,她有没有什麽奇怪的举动?」小组长顿了吨,接着问:「比方说, 弄丢了什麽东西之类的?」 「弄丢……东西?」林郁惠低下头开始沉思,两道绘得精致漂亮的棕眉皱紧,一双白皙的 手有点紧张的捏着短裙的下摆。「她…她没有说丢过什麽东西……不过——」 「不过什麽?」 「不过李老师出事之前,我有看到她在办公室翻箱倒柜的,很像在找什麽东西……」 「再说的详细一点!」小组长心脏紧缩了一下,这是每次案件出现新的突破口时的兴奋感 !李老师,就是那位第一个受害的女教授。 「我……我只是那天下课後,刚好要把班上的作业收齐交到教师研究室,到了研究室门口 ,就听到里面传来摔东西的声音……我很害怕,所以偷偷躲在门後偷看……」 说到这边,林郁惠咬着漂亮的下唇欲言又止,两只眼睛眨呀眨的飘忽的十分厉害,彷佛被 人威胁似的。 「然後呢?你看到了什麽?」 「…………李老师在找东西,一直找不到,所以很生气的把桌上的东西都扫到地上……我 …我没看过老师这麽生气的样子,很害怕,所以就先离开了,作业是请助教帮我拿去的。 」 「那你知道李老师在找什麽东西吗?」 「我……我不知道。」林郁惠後退了一步,然後用一种奇怪的语调反问小组长:「今天早 上在花园里发现的屍体……真的是王老师吗?」 「?……你是他的学生吗?」刘老师,师生三角恋的男主角。 「真的……真的是王老师?不是长的很像的人?」林郁芬有些焦急的追问着,那模样和前 一刻懦弱小绵羊的样子简直不是同一个人。她抓着小组长的双臂追问,长长的红色指甲甚 至已经掐到肉里。 「同学,你冷静一点!」 「真的…怎麽可能……真的是他?」林郁惠凝视着小组长的脸突然自言自语了起来,原本 抓着的手也松开无力的垂在两侧,脸上的神情十分难看。「我……王老师是个好人……」 小组长对这句话不予置评。 「你知道李老师和王老师平常的相处情况吗?」小组长没放过林郁惠这时的精神状况,正 好是最适合从口中掏出线索的样子。 「他们……尚霖!」林郁惠一下被小组长问住了,她左右来回乱瞄的时候发现了从走廊边 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想也没想就叫住了对方。 「喂、同学你——」 「尚霖、尚霖你过来一下!」林郁惠不理会小组长,而是迳自冲过去抱住了崔尚霖的胳膊 。「尚霖你有修王老师和李老师的课对吧!」 「王老师和李……那个李老师?」崔尚霖对这两个姓的反应直觉就是、系上那两位占据了 各大新闻版面这几个礼拜的教授。 连平常不关心社会新闻的崔尚霖都买了报纸来看过。 师生三角恋的男女主角,两个是他们系上的教授,而另一个则是同班的女同学,这麽恐怖 的社会案件就发生在自己身边,谁都多少会关切一点。 「嗯!」林郁惠见机不可失,就把崔尚霖往前一推对小组长说:「我同学他对这两个老师 比较熟……我等等就有课了,先走啦!」说完,也不等众人拦阻,就蹬着红色的高跟鞋跑 走了。 「这是……」崔尚霖摸摸还没有很清醒的脑袋,茫然的看着眼前两个陌生男人,一个是普 通的简易西装而另一个则是警员打扮。 发生什麽事了? 「这位同学…能耽误你一点时间吗?」 「我有事。」崔尚霖简单应了这三个字,说完就准备一句抱歉不能帮上什麽忙的转身要走 。 「一点时间就可以了!」 「痛!」崔尚霖被抓住手臂往後拉的时候扯痛了左脚上的伤,下意识转头狠瞪了拉着他手 臂的人一眼。 「我左脚上的伤要去换药!」 「啊……抱歉,那不然,我陪你去保健室吧?等你换药的时间,问一点问题就好。」小组 长低头看到这名男同学左脚上缠的绷带,一时间也感到底气不足,但崔尚霖并没有答应, 把手甩开後就想走。 「同学……同学!」小组长不甘心,追了上去。 「我没有什麽话可以告诉你,那两位教授我也不过就是有选过他们的课,除此之外我对八 卦流言那些什麽的一点都不知道。」 崔尚霖很不喜欢小组长这种强势的作风,心底自然没有好感,又加上昨晚惊魂未定後、自 己出不了家门也不敢待在卧室,抱着染有杨仲齐血的衣物缩在客厅看了一晚上的重播新闻 ,精神已经快到弥留的状态了。 他原本是想顺道来学校还几本书,然後去找那个绑架犯赵璃问点话,却突然被林郁惠扔了 个甩手掌柜。 「那高佳琪呢?你认识她吗?」 「我唯一跟她说过的话只有一句不好意思请借过一下!」崔尚霖把书丢进图书馆的借还书 箱後,快步的走下台阶,就在小组长继续追过来问话的同时,放在崔尚霖口袋里的手机就 响了起来。 「同学,我们真的需要你的帮忙……」 「我什麽都不知道,可以请你去问其他人吗?……喂?我是尚霖……医院?仲齐他……好 ,好的,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崔尚霖敷衍了一下小组长後就接起手机。 手机是杨仲齐的医院打来联络的,因为杨仲齐的父母还在车上,两老拜托医院连络崔尚霖 先到医院去,因为昏迷了一整晚的杨仲齐似乎醒来了。 「你要去哪里?医院?」 小组长站在一旁听到了崔尚霖的对话,早崔尚霖一步开口说:「我可以载你去医院,路上 你告诉我一些你知道的事情就好了。」说完,还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来证明。 崔尚霖原本直接反应就是要拒绝的,可是一转念他又想到,从学校不知道怎麽到医院去, 他自己也没有车,要是坐计程车过去的话可能会挑表跳的很凶…… 想想,他点点头,报了医院的名字。 「是那里吗……」小组长听了医院的名字,竟然和第二位受害者女大生住的是同一家医院 !这还真是巧合……全市这麽多间医院的。 「上车吧。」 ────────第七回 路上,崔尚霖简单的叙述了下他知道的两位教授,也讲了一些听到的小道流言,但实在不 多,而这些小组长几乎都在女教授分屍案时知道了。 「那你知道高佳琪和王教授之间的事情吗?」 「高佳琪……我和她不太熟,只知道和林郁惠是很好的朋友……啊,林郁惠就是在走廊上 叫住我的那个。」 「嗯。……对了,你要去医院看的那个人,也是你的同学?」 「啊…对,他和我是同班。」崔尚霖点头,然後转头往窗外看去。看周围的景象应该是快 要到医院了,他不禁回想起昨晚发生事故时的情形。 「他怎麽了?受伤?」 「被招牌砸到。」 「还好吗?」 「……应该,还可以吧。」车子已经开到了医院门口,崔尚霖道了谢後就下车疾步走入医 院,而留在车上的小组长则准备要把车开走的同时,却在门口看见了一个眼熟的人。 席楚尧!? 那个背影,绝对是席楚尧没错。他跑来医院做什麽? 小组长好奇的偷偷把车停在路边的停车格,然後跟席楚尧在不远的身後一同进了医院里。 那人确实是席楚尧没错。 他看着眼前的崔尚霖,眼底流露出一抹怀念与贪婪,恨不得将崔尚霖的每个样子都刻在脑 海里。 长大了……距离他看到子书留下的照片上的样子,已经完全的长成了记忆中的样子……不 ,有几分不像了,那是一定的……可是眼、眉之间的神情,完全没变…… 上林……上林—— 「嗯?」崔尚霖敏感的回过头,疑惑的看着空荡的走廊。 怪了………… 他转回头继续往杨仲齐的病房前行,到了门口,发现门没有全关便直接拉开了门往里头一 看。 「你怎麽在这!?」 「……唉啊,这不是崔同学吗?」 杨仲齐的病床旁,正站着前几天绑架了自己的赵璃,笑眯眯的往门口看了过来。 赵璃笑得那是一个春风满面,他站在杨仲齐的病床旁,而病床上的杨仲齐已经醒了,一副 摸不着头绪的样子。 「尚霖,你认识他?」 鬼才认识他! 崔尚霖很想这麽说,但他还是先把目光放在赵璃身上。 「你怎麽会在这里?你想对我同学做什麽?」 别忘了,赵璃还是个有前科的绑架犯。 「什麽做什麽……崔同学你怎麽这样说话啊?我只是刚好有事到医院来,然後路过这个病 房觉得有点怪,所以就进来看看……」赵璃挑起凤眼,双手抱在胸前,嘴角那抹放荡的笑 容怎麽看都觉得这人不正经。 但崔尚霖抓到了赵璃话中的那个「怪」字,立刻走到赵璃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是不是 ……有什麽问题?」 赵璃挑高下巴,从喉咙闷闷的笑了两声。 果然是有问题! 「你们……在说什麽?尚霖?……我怎麽…啊,对了,昨天好像在便利商店……」杨仲齐 显然是醒来了但意识还不是很清楚,扶着脑袋闭起眼睛思索自己身上发生了什麽事。 自他一个小时前悠悠转醒後就被医生团团转了一堆检查,连回想自己怎麽出现在医院的空 档都没有。 而医生检查完前脚刚走,後脚就有一个陌生的黑发青年踏了进来,抓着他摇头晃脑问了一 堆问题。 你几年几月几号几时出生的啦,名字叫什麽啦,生肖啊血型啊只差没有做性向测验了。 杨仲齐模模糊糊的看着黑发青年,不知怎麽的、人家问什麽自己就通通一股脑回答了。 杨仲齐晓得自己是受伤了,後背还有麻醉退掉後的刺痛,头很晕……发生什麽事了?昨晚 ……打完工後他和崔尚霖约好一起去书店,然後要回家,回家的路上经过一家便利商店, 崔尚霖说想要买点宵夜,然後—— 「仲齐!」崔尚霖推开赵璃,担心的看着又发晕的杨仲齐。 「没……没事,只是有点晕。」杨仲齐稳了稳身子,转头又问了崔尚霖一次:「尚霖,这 位是……你朋友?」 崔尚霖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只好尴尬的抽抽嘴角。「一个……远亲,嗯、远亲。」 很别脚的谎话。 一旁的赵璃立刻噗的抱着肚子笑了出来再憋了回去,谁叫崔尚霖回头瞪的那眼实在是很逗 …… 「让你同学休息一下吧,崔同……不是,尚霖,我有话和你说。」 崔尚霖看了看赵璃,再看了看杨仲齐,交代了杨仲齐先休息一下,他父母等等就到医院後 ,就跟着赵璃走出了病房。 「说吧,到底怎麽回事?」一关上病房门,赵璃就开口询问。赵璃比杨仲齐高了几个个头 ,他低头看着崔尚霖又是若有所思的一抹笑:「你这几天过的可精采了?」 崔尚霖一愣,随後想起昨晚浴室的惊魂,脸色有点发白。 「仲齐他……他果然是因为我,所以才会受伤的吗?」 「怎麽,你推他去撞车?」赵璃露出一副你还真行啊的脸,看的崔尚霖差点忍不住揍上去 。 「你明知道我问的是什麽问题!」 「好、好、好,别生气嘛……看你平常挺冷静的,怎麽说动手就动手…」赵璃连忙挡下崔 尚霖要挥来的手,还不忘偷摸了一把。 嗯……骨骼看起来是人类的…手腕连接处也没有大多化人的妖怪会留下的痕迹。 真的是人类?还是说半个? 「你放手!」崔尚霖抽不回手,只见赵璃抓着自己的手摸来摸去,旁边的护士都在窃窃私 语了。 「害羞什麽,都是男人……」赵璃虽然这麽说,但还是默默放开了崔尚霖的手,然後总算 说出了一句人话:「你里面那个同学死不了的,脏东西别说是想害他,只怕靠近他三公尺 内就要魂飞魄散了。」 「什麽意思?」 「他的八字少有的硬,再硬个几分就可以做皇帝了……而且——」想了想,赵璃对崔尚霖 投了一个怀疑的眼神道:「他是不是有在做什麽修行?你……啊,我懂了,你这麽担心他 ,该不会其实你是他收的妖怪……喂!不许动手!」 「你才狐狸精!」崔尚霖再也保持不了冷静,平时情绪起伏都不大的自己,但一见到赵璃 总是血压要蹭蹭的往上跳,再多见几次崔尚霖恐怕就要脑溢血了。 「妖怪还说人是妖怪,这还有天理吗?」赵璃见躲不开崔尚霖踹来的脚,索性一个扫堂腿 过去。 崔尚霖没有和人打架的经验,自然防不了这腿,一个重心不稳就被赵璃抓住往怀里抱。 「你……放、」 「放开是吧?你有必要把我搞到成光天化日强抢民女的流氓才甘愿吗?」赵璃一翻白眼, 突然眼角余光瞄到柱子後有抹奇怪的人影闪过,脸上无赖的表情瞬间暗了下来。 「你还不放、放开!」 「闭嘴,先离开这里再说。」赵璃连抓带扛的不顾崔尚霖个人意愿,大手盖住他嘴巴就把 崔尚霖往走廊另一边拖。 那抹人影…… 虽然没有恶气,但是怎麽气息这麽古怪? 周围好像还有一股湿气…水精还是水妖?水污染这麽严重的二十一世纪居然还有水怪可以 修成人型,恐怕不是简单角色。 「赵、璃!」 「啊,抱歉,我忘记你也在这儿了。」赵璃松开崔尚霖,崔尚霖立刻跳离他三步远,戒备 的看着他。 「你……先把话说清楚,我同学…仲齐他到底为什麽会受伤?你知道原因的对吗?真的和 我没有关系?」崔尚霖想起那天在便利商店,贴在玻璃墙上那具扭曲的无头屍就一阵发毛 。 无头鬼可不是路上随便捡就有,连续被两具不相干的无头屍缠上比中乐透的机率还低! 「严格来说也算和你有关……说吧,你是不是又看到什麽了?」赵璃摆摆手,走到一旁休 息的椅子上坐下。 崔尚霖一听赵璃这话,慢慢的回想起昨天的情形:「那天……在便利商店,我看到一个无 头鬼贴在玻璃墙上,然後就有一块招牌砸进店里,仲齐就站在那……」 「只有这样?」 「……还有昨天晚上,我家闹鬼了。」 「喔?」一听到闹鬼,赵璃整个人就亮了几分,可能是职业病。「那你怎麽没用我的符还 能活下来?」 这什麽鬼话!?崔尚霖瞪了赵璃一眼,「我身上的脏衣服好像沾到了仲齐的血……那些鬼 东西碰到就消失了,我也不确定是不是这个原因。」 赵璃两眼都快亮的能当手电筒了。 「果然能当黑狗血用,不愧这麽重的罡气,沾到的东西都能辟邪了……」赵璃一拍手站了 起来,两手抓住崔尚霖的肩膀就严肃的问道:「崔同学,你那位朋友有没有意愿来打工? 临时工正职工都可以,要不然每个月借他几CC血用……」 「你有病啊!」崔尚霖都无奈了,连推开赵璃的力气都没有,叹了口气後问道:「仲齐到 底怎麽了?」 「他命中带煞,八字奇重,又浑身罡气护体,我看你说的贴在玻璃上那个壁虎鬼原本是要 来找你的,偏偏你同学在你旁边他下不了手,就只好先把你同学做掉了。」说完,赵璃又 认真的想和崔尚霖要杨仲齐的联络方法,不知情的人只觉得赵璃现在一整个就像死皮赖脸 要搭讪年轻女孩的色鬼。 「……所以,昨天晚上、真的是仲齐的血…救了我?」 「他的血都可以拿来当顶级黑狗血用了,你知道现在要去找一只血统纯正又健康又没生过 的黑狗有多难吗?你知道处女血童子尿那些有多贵吗?你…」 「停!」崔尚霖赶紧盖住了赵璃那个机动啊的嘴,连喊了几个停字後,崔尚霖才揉了揉太 阳穴道:「总之,仲齐他不会有事对吧?」 「我又不是医生,我怎麽知道……」赵璃一见崔尚霖脸色实在不是很好看,赶紧又加了一 句:「我可以保证鬼不敢来缠他,就这样。」 崔尚霖听了这话,脸上的神色多少缓解了些,但随即又想了想,抬头问赵璃:「你上次说 我身边可能有人快死了,是指仲齐会出事的意思吗?」 赵璃一愣,也跟着沉思了起来。 「嗯……要说罡气的话,会是你那同学吗?你跟他认识多久了?你如果不是他收的妖怪的 话,那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你是妖怪了?又或者…不过我看你和他的情况都很奇怪啊……」 「到底是不是他?」 「这……如果他就是你身上那些罡气地来源的话。」 赵璃很想说你问我我问谁?只得随口再应:「罡气这种东西不是人人都有,是修行者修链 自身阳气所得的。阳气只要是活着的人都有,但罡气这种东西只能靠修练才会有,但那是 很不容易的事情,也不是人人都适合修炼。——你身边还有其他人在做修行吗?」 崔尚霖一听,皱起眉头说道:「仲齐他不像是会弄这些神神鬼鬼东西的人。」 「谁知道呢,要不就是他天生下来带着的,上辈子可能烧了几十座庙的香火积来的吧。」 赵璃一耸肩,然後看了看崔尚霖的脸色。「你最近最好小心一点,我不知道原本保护你的 罡气是不是你同学给你的,如果是的话,你就等他身体恢复健康後就没事了,但如果不是 的话……」 「不是的话……?」崔尚霖接着赵璃的话,但看到赵璃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接下来是 什麽话他没说出口了。 如果不是杨仲齐的话,代表崔尚霖周围可能有某个人要死了,那个真正用罡气保护崔尚霖 的人。 「总之,我这手环先借你戴个几天,盖盖你这一身引鬼的气…真正大事时再用我上次给你 那个道符——这手环跟道符都是高级品,用了之後以後你可得给我好好打工还债啊……」 「…………要真的有用的话,我自然会还你钱。」崔尚霖接过赵璃递来的手环,在赵璃的 西装外套下看到了他的左手腕上有一圈很繁复的花纹刺青。 真是个不正经的人。 「对了,顺便问你个事情……你知道这几天报纸在说的那个分屍命案吗?」赵璃摸了摸没 有手环的左手腕,似乎有点不太习惯。 「…知道是知道,不过你问这……该不会、」崔尚霖听到分屍命案就头痛,今天早上才被 一个刑警缠着问这问题,怎麽现在赵璃也来问他? 等等……赵璃问他?赵璃? 「你知道的,无头鬼这种东西可不是路上一把抓的,你就碰上了两个。」赵璃拍拍崔尚霖 的肩膀道:「我刚接了个案子,说要找东西,而东西就是被这个分屍案的凶手偷走了…… 」说到这,赵璃突然露出抹怪笑:「你该不会就是那凶手吧?」 「你才凶手了!」崔尚霖实在很不会应付赵璃这种人,跟他生气也只是徒然增高自己血压 ,算了。 「死的人我一点也不熟,他们找我干麻?你确定是同个鬼?」 「不熟……听起来你认识啊?」 「系上的同学跟教授罢了,总不会因为我期中考没考好就想来杀我吧?」 赵璃想了想,看着崔尚霖的脸,灵光一闪。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说的通了………………啧、一定是这样,那混帐!」 「啊?」你说谁混帐? 赵璃一笑,阳光灿烂的打在他那双挑起的凤眼,黑色的目光流露着异样的欣喜,开心的一 手按在崔尚霖肩膀上,那笑容说有几百瓦电力就有几百瓦。 「崔同学,你果然还是害死那三个人的凶手啊。」 只是,那张嘴就是吐不出象牙。 在崔尚霖心中,赵璃是个很奇怪的人。 好像懂一点奇怪的法术,似乎养了一堆不是很乾净的东西,还有、是个还没落网的绑架犯 。 但原本崔尚霖还以为赵璃不是个白痴的,原本。 崔尚霖用看白痴的眼神怜悯的看着赵璃,「你再说一次?我是凶手?要报警吗?还是我应 该去自首?」 赵璃一边发出啧啧的声音,一边摇摇手指。「不是不是,人虽然不是你杀的,可是却有可 能是因你而死的。」 「先说,我绝对没有参予人家三角恋情。」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你想想看,一个人的一生中会遇见几次死亡?你居然就碰到 了三次,而且还只是短暂相遇的人,你不觉得这已经不是巧合了吗?」 「希望你别忘记,我系上还有三百六十名同学可能也是嫌疑犯。」 「那我再这麽说吧。你觉得世界上有妖怪吗?」赵璃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崔尚霖露出已经不能说是在看白痴的眼神,而是完完全全在看一个神经病的眼神了。 「好像有人曾经在家乐福的地下室绑架我之後,对我说我不是人是妖怪的。」 「嘿,是啊。」 赵璃对崔尚霖勾勾手指,「这世界上有很多鬼,可是妖怪却是很少的。光不说现在全世界 几乎灵山宝水都被开发光了,大妖怪们不是自个儿哪边凉快躲哪边,小妖想修成前只要被 修道人发现,全都抓回去当练法器的材料了,你以为混在人类社会里的妖怪,能有几个? 」 「……你的意思说,妖怪是保育类动物?」 「唔嗯……确实大多妖怪是动物妖,但也有物妖树妖花妖类的。总之那个数量我可以跟你 说,在本市…不,在这个国家里,大概五根手指数的出来,而且全都躲在找不到的结界里 ——除了有一天我经过家乐福发现的那个。」 赵璃看着崔尚霖,而崔尚霖不自觉用手指了指自己。「我?」 「你到现在还没被人抓走,是因为加在你身上的罡气盖住了妖气,可一旦那道罡气一散, 有一定程度道行的修行人肯定会发现。」 「那也就是要抓我的意思而已,又跟命案有甚麽关?」 赵璃见崔尚霖还没懂,只好清了清喉咙开始谆谆教诲。 「这麽比方好了,你是个修道者,有一天发现你附近有一只妖怪出现了,而且那只妖怪的 妖气很奇怪,自古以来人和妖之间总是妖怪的力量大於人类,你不敢草率现身主动去找那 个妖怪,但是你又很想要把这只妖怪抓来链器,如果这时候出现一个沾了那个妖怪的妖气 的人类,你会怎麽做?」 「……等等、再怎麽样也不用到杀人啊!」崔尚霖听懂赵璃的意思了。 赵璃的说法意思是指,可能有某个修道者发现了妖气,想要抓自己回去练法器,而李教授 、王教授、高佳琪这三个人可能平常和自己相处时沾上了自己身上的气息,又刚好遇到那 个修道者,所以…… 「是不用到杀人,不过我想杀人不过就是其中一个环节而已,至於人杀掉後的副产品—— 厉鬼,正好可以拿来当作追杀你的工具。」赵璃说这番话的同时,原本嘻笑的脸居然露出 了几分阴狠,那话语中的咬牙切齿彷佛事实就是他说的这样。 「你怎麽这麽确定?」 「……这你不用管,倒是——你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我看你身上的罡气三天内就要散光 了,到时候死掉的那三个厉鬼都会跑来找你,那画面可呛的了……」 崔尚霖不知道是听到了三天内的期限,还是三只厉鬼都会跑来而浑身发毛。 但……赵璃的话,到底真假有几分?或许不全然是假的,可是又有几分是他真的能相信的 ? 特别是,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他崔尚霖不是人,是个妖怪。 ────────第八回 一切不可思议的事情,竟然还根源自另一件更不可思议的事情。 没有一个当了二十几年的人类,会相信突如其来被告之你其实并不是人类这件事情。 崔尚霖整理了一下思绪,首先,他确实是撞鬼了,而且还是很凶很恐怖很罕见的无头鬼— —并且已经有两具了。 一次无头女鬼,一次是便利商片玻璃墙外趴的那个。 除此之外,他家也被鬼入侵了,那个从浴室排水孔爬出来缠绕着头发的鬼手。 然後是,他遇到了赵璃。 赵璃也看得到鬼,而且还自己有一只轻面大脸的鬼,虽然崔尚霖很想把赵璃划在神棍一类 ,但明显,他不能。 他如果不是外面招摇撞骗的神棍,而是真材实料懂这门路的人,那他的话确实是可以信的 …… 信?信自己不是人? 「我……真的是妖怪?」崔尚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只觉得这是个恶劣的玩笑。 赵璃看了崔尚霖一会儿,随後抓起崔尚霖的手:「你要是想确定的话,要不要跟我过来? 不过……就不知道你有没有勇气接受事实。」 事实? 怎麽、照妖镜里会出现一个猪八戒吗? 「你要怎麽让我确定?」 「简单,找个认识的人监定一下就可以了。」赵璃勾起一笑,「那个人你也知道…应该说 ,很少人不认识的。」 「喂、喂!等等啊!我、我还要去看仲齐怎麽样了……而且你…喂!」崔尚霖挣扎了两下 ,总算甩开赵璃的手。 「你到底是怎麽样?现在有危险的是你不是我,要不是……啊啊,算了、今天晚上八点到 我办公室来,这总可以了吧?」说完,赵璃从怀中掏出一张名片,塞给了崔尚霖。 「……我知道了。」接过名片,崔尚霖想了想後最终还是一个点头。 赵璃塞完名片就走开几步了,显然没有听崔尚霖回答的意思,但听到身後传来的回应,他 还是停下脚步往後看了看。 「要是不想看的话也没关系,没人逼你。」说完,再度自顾自的走掉。 确实是没人逼,但是这种情况已经是打鸭子上架。越来越多古怪的情况,而这些情况崔尚 霖只有赵璃这个唯一的解释来源。 虽然真的很扯。 叹了口气,崔尚霖转身走回杨仲齐的病房。 「尚霖,你在看甚麽?」 「啊……没有,没事。刚刚伯父伯母和你说些什麽了?」崔尚霖放下手里的镜子,看着正 插了块苹果在手上的杨仲齐。 「医生说我的复原情况很好,不用再输血了,只要多休息几天就能出院。我爸妈听到後就 跟医生去办些手续。」杨仲齐一顿,放下手上的苹果。 「尚霖,那个男人是你的……远亲?怎麽没听你提过?」 「呃、…………这个…」怎麽话题转到这里来了?「那,那不重要啦,对了、仲齐你有没 有…跟过甚麽师父啊之类的高人做甚麽修练?其实刚刚那个…我那个远亲啦,他有一点阴 阳眼……」 杨仲齐露出一张喔原来如此的脸,摇摇头。 「我没有宗教信仰,我奶奶信点佛教,不过除了说过我八字重了点之外,也没提过甚麽特 别的……你那个远亲有认识那方面的人吗?能请他看看你最近身上那些瘀青是怎麽回事? 」 「啊…对啊,我这次就是特地找他来问,然後……他刚好看到你,所以问问我而已。他说 你有那麽些…那个……某方面的天份这样。」崔尚霖不知道自己这样拼拼凑凑的话能不能 敷衍过杨仲齐,仗着现在杨仲齐有伤在身,应该不会有平常那麽犀利的直觉了吧? 不过这也确定了,杨仲齐并不是甚麽修道人,只是比较特殊,生来就带有罡气的人。 虽然这样也很不平凡了,但总比崔尚霖这个是人是妖还不清楚的好。 「是这样啊……」杨仲齐低下头,似是在想些甚麽事情。 「仲齐?」 「那……尚霖,能不能请你那个远亲,帮我介绍一下,这方面的师傅之类的?」 「哈啊!?」崔尚霖眨眨眼,看着眼前一脸严肃的杨仲齐。「帮你介绍甚麽?」鬼吗? 「尚霖你身上的那些瘀青…是不是因为常常撞鬼?」杨仲齐一眼就扫向崔尚霖的左脚踝, 指的就是那些被鬼压床压出来的瘀青。 「这…就这次夸张了一点,很多人也会卡到阴啊?」 「但,你是我朋友。」 杨仲齐淡淡的说完後,就转过头去,盯着盖在身上的白色棉被。崔尚霖被那句话一震,半 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谢谢?不用这麽客气?他都说不出口。 朋友。 那个平常对人都很冷淡话又很少的男人,这麽直接的说他们两个是朋友,崔尚霖这是第一 次听到。 「可是……我听他说,不是人人都适合修链…」 「他会特地跑来看我,就代表我很适合。」杨仲齐一听崔尚霖没有继续拒绝,立刻就抬起 头,「尚霖,我不想看到你出事。」 可是你跟着我可能换你出事啊! 「他不能总是在你身边,尚霖。」 「…什、什麽啊………」别说的一副那你就会一直在我身边的样子! 崔尚霖抬头狐疑的看着杨仲齐,怀疑他正憋笑准备看自己手足无措的样子,可是偏偏杨仲 齐整个人非常认真的样子。 杨仲齐看崔尚霖很困扰的样子,也有点冷了下来,露出一抹很淡很淡的笑。「你也有你的 难处……是吗?不过,我是认真的想要帮助你,尚霖。」 「很危险的……这种事情,那不是我们能掌控的。」 「再怎麽危险,总比放着看你出事好。」杨仲齐不在乎的随口就是这样答话。 崔尚霖又是感动又是尴尬,「这……其实我去请我远亲帮我处理一下,以後都不会被鬼压 了,你不用这样……我很谢谢你今天这样说,真的!」为表诚意,崔尚霖握住了杨仲齐的 手,用力的握了一下。 杨仲齐的手十分的大,可能是长运动的关系,和赵璃或崔尚霖那种修长细致的形状不一样 ,但看上去是十分厚实可靠的一双手。 「……我知道了。」杨仲齐望着崔尚霖,低哑的声音在只有两人的病房听起来,特别的柔 软。 午後的阳光轻轻的映在打开窗的白色地板上,桌上探病的花也被风吹的发散着轻浅的香, 空气的味道十分的乾净,整个空间充满了一种简单的宁静。 如果—— 「嗯?」崔尚霖回过神,刚刚他好像听到杨仲齐开口要说什麽的声音。 「…………那个、你的远亲,你请他处理过了吗?」杨仲齐抽回手,表情回复平常木然的 样子。 「啊……今天晚上他要我过去找他。」 「嗯,还是快点请他处理一下吧。要是——有甚麽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就不要客气。」 「…我知道了,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告别杨仲齐後,崔尚霖一个人在路上乱转。 今天下午也没课,而家里……他实在还没有做好回去的心里准备,而且他一整晚都没睡, 其实精神跟体力一直都在紧绷状态,现在松懈下来後疲劳全一涌而上。 旅馆就算休息个几小时也要花掉好几百块,找个地方趴着睡他又睡不安稳……躺在公园的 椅子上?那种事情崔尚霖这薄面皮是尝试不了。 就没有能够让他安心的睡一觉的地方吗…… 「啊……」好像有一个。 崔尚霖站在路旁很挣扎,看看手表,已经下午四点了,现在是冬天、外面不只很冷,而且 还很快天就会黑了。 敏感的神经几乎都可以感觉到有特殊的寒气,崔尚霖搓搓手臂叹了一口气,还是魕菑F一辆 计程车。 「麻烦你,到这个地址。」崔尚霖,最後还是把赵璃的名片拿了出来。 时间是,下午四点四十二分。 崔尚霖站在铁门前,正在犹豫中。 他眼皮已经快要闭起来了,但是一想到赵璃那张脸,他就打不开这扇门…… 「找主人吗?」 谁在和他说话?转头、「啊?……哇啊啊!!!!」是、是那张青色大脸!崔尚霖第一反 应就是往旁边弹开,深怕那张青色大脸又吐出舌头舔他。 青色大脸面无表情的和崔尚霖大眼瞪小眼几秒钟後,就一扭一扭的飘进了屋内——当然不 是开门进去的,而是鬼怪们都会用的穿墙术。 「你站在外面干嘛?」 果然,过不一会儿赵璃就打开门,狐疑的看着站在外头的崔尚霖。「你脸色还真差,距离 仪式还有时间,先去旁边的卧室睡一下,省得你这一身阴气在这里吓人。」 赵璃那张嘴就是惹人嫌。 崔尚霖撇撇嘴,还是败给了睡意,跟着进了办公室,却在同时发现办公室中间的大沙发间 坐了一个认识的人。 「林郁慧?」 「尚霖?」林郁慧显然也很惊讶,她站了起来,神色有点慌张无措的样子。「你怎麽在这 里?…」 「我……」我来睡觉的。能这麽回答吗!?崔尚霖眼睛瞄了瞄赵璃,难得赵璃这次居然看 得懂脸色。 「他在我这里打工,林小姐,你们认识吗?」 「等、」谁在你这里打工了?我还没答应! 「尚霖,旁边资料室的东西还要整理,你先过去吧。我和林小姐要谈事情。」赵璃指了指 卧室的地方,然後自己走到办公桌後的牛皮椅上坐定。 虽然很想反驳赵璃的话,但眼下还是从善如流的好。崔尚霖和林郁慧简单的点了个头後, 就走进卧室关上门,摊在那张床上。 床上有着淡淡的香水味,还有一股淡淡的线香味,似乎是赵璃的味道。 崔尚霖一沾上枕头棉被才发觉自己真的是累坏了,绷紧的神经又一下子全断了线,迅速沉 入了梦乡之间。 稍早,医院的一隅,席楚尧站在转角的墙边默默看着崔尚霖走进病房。 崔尚霖进去不久後跟着一名气息古怪的年轻黑发男子走了出来,接着被男子拉走,这些席 楚尧都看在眼里。 虽然很想现在就上前好好的看看崔尚霖,但还不是时候,得先把那危险的东西收回来才行 。 席楚尧低头掐了个手诀,随即踏开步伐往医院的别栋走去。 身後一直跟着的人他早就注意到了,看来是不小心被看到了……是刑警队的那个小组长吧 ? 席楚尧偏头,不是很在意的这麽想着。更甚,他停下了脚步。 「刑警先生有甚麽事吗?」席楚尧回过头,直直的看向跟在不远处的小组长。 小组长虽然有提防席楚尧不是个普通角色,但自认为跟踪技巧还不错的自己,居然会在转 换掩蔽物的一瞬间就被对方给抓了出来…… 小组长的脸色阴沉,默默走上前问道:「你为什麽在这里?」 席楚尧面无表情的看了看小组长,随即扬起一抹笑容。「既然刑警大人也在这里,不妨顺 便借你一用吧?」 「嗯?」 「这里…不就是那件命案中後来也死掉的女学生所在的医院吗?我自然是来这里调查一些 事情的,刑警先生也想快点破案吧?怎麽样,要合作吗?」 小组长看着席楚尧显然只有凝结在嘴角的微笑,心里当然是不会相信席楚尧,更别谈要带 着席楚尧到命案现场了。 可是嘴巴却好像不受控制的自己动了。「跟我来。」 席楚尧满意的额首,跟在小组长身後轻易的过了拉起的黄色布条。但在跨过的一瞬间,就 有一股浓烈的恶意冲了过来。 「你怎麽了?」 「……没事。」席楚尧摆手,示意自己没甚麽事。他环顾了病房四周,虽然血迹已经清掉 了,但浅浅的血腥味还残留在现场。 「你说的那东西,我们的证物里头并没有搜到。」小组长站在门框边,也不是很想再去回 想当天来到第一现场时那惨烈的景象。 「…………。」席楚尧在房间里走了一遭,更加确定心中的想法。 「凶手把那东西拿走了……」皱眉,席楚尧连忙就要转身离开。已经没有时间了,得快点 把东西找出来! 「你刚刚说甚麽?」小组长见状当然是迎上来挡住了席楚尧的去路,席楚尧这人的来历不 清不楚,可是却对这件案子的内情知晓许多的样子,太可疑了。 「抱歉、」席楚尧举起一只手,用中指的指甲迅速在大拇指上划出了一道血痕,接着按进 了错愕的小组长嘴巴里。 「我还有急事,感谢你的帮助。」 血腥味意外的并不是那麽浓厚,反倒是一股异香从喉咙浸透五脏肺腑的感觉,小组长蒙了 、退开一步就愣愣的看着席楚尧快步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 头很晕。 「……组长、组长?」 「组长,你没事吧?喂!组长!」 小组长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但不难受,就是十分的困。膝盖不知道甚麽时候已经跪在地 上,两只手臂被守备的员警拽着,却无法阻止缓缓闭上的眼皮。 席楚尧这个人,到底—— 阴暗的地下室,几盏阴森的烛光摇晃着,滴滴答答的水声从渗透了的天花板滴在地板上。 地板上积了很多滩污臭的水,而地下室的墙壁角落,有三双惨白色的脚贴着墙壁站着,昏 暗闪烁的烛光不时照在钉在他们脚背的钉子上。 咕咚…… 咕咚……咚…… 烛光中,一个驼背的男人拿着铁鎚,正往其中一双脚上的钉子用力的槌着,每槌一下,那 双脚就剧烈的颤抖着,而男人就会露出十分满足的笑容。 (不要……不要啊……不要啊……呀啊啊啊啊!!!!!——) 「嘿……嘿,很痛吗?很痛吧?你们活该!」男人又用力的槌了一下,很满足眼前流出腐 水的恶心画面,顺着眼神往上,是一具被钉满了钉子、没有人头的男屍。 男屍的两旁,是同样被钉在墙上跟地上的两具女屍,尖锐的指甲在墙壁上抓出了数十道狰 狞的爪痕,而三具屍体,都没有头。 他们的头在哪里? 「嘿嘿……怎麽样?你们杀了我老婆,我要你们通通留下来陪她……」明显露出疯癫模样 的男子笑咪咪的走到地下室中央摆的桌子前,而桌子上,竟是三颗不停滚动的头颅。 (唔咿!!…………咭……咿——) 三颗人头只能发出模糊的哀鸣,因为他们的嘴巴全被黑色的线给结实的缝了起来,只能拼 命瞪大了眼睛,怨毒的诅咒着戳弄着他们的男人。 「恨吗?……嘿嘿,没用的,要怪,就怪你们自己笨吧!哈哈……」男人从怀中拿出一本 黑色的线装古书,翻开了其中一页,然後伸手抓了其中一颗头颅过来。 (咿!!!!!………呜呜……呜嗯!!!——) 男人眼皮眨也不眨的就伸手往头颅断裂的颈缝处狠狠一挖,滴滴答答的血迹顿时流了一桌 子,而被抓住的那颗头颅看上去是个年轻的少女,正痛苦的抽蓄着脸皮。 男人见血够多了,又是随手把头颅往旁边一扔,头颅在地上痛的滚来滚去,最後停在角落 。 「哼。」男人也不理那颗在地上打滚头颅,而在另外桌上两颗头颅看到方才恐怖的景象, 竟靠在一起害怕的哆唢着。 他拿出一支毛笔还有一个十分漂亮的黑色小方盒,小方盒打开里面是高级的朱砂,男人刮 了些桌上的屍血和小方盒里的朱砂混合之後,沾在毛笔上就打开了那本黑色的线装书。 黑色封面的书打开後连内页都是全黑的,根本看不出上面有写或画甚麽东西,男人沉稳的 在黑色的内页上勾勒着笔画。 随後,男人写完盖上了书页,转过头往地下室里侧的一扇门走去,温柔的敲了敲门,打开 房门。 「亲爱的,这是最後一个了。」男人温柔的笑着。 一个攀爬在天花板,长黑发垂下缠住断掉的头颅的恐怖女屍,迅速转过头来看向门边。 (咭咭………………………………………………) 女屍发出了诡异的笑声後,从天花板咕噜咕噜的爬了下来,接着全身发出喀喀喀折骨的声 音,用一种很诡异的站姿立了起来。 「等我们杀了最後一个仇人,再杀掉师傅要的那个小子,你就可以回复原本漂亮的样子了 ……」 男人痴迷的走上前,捧起女屍拿在手里的头颅,如视珍宝的磨蹭着。 (咭……) (咭咭…咭…………) ────────第九回 十分柔软的梦境。 入眼的,是一片蔚蓝的水幕。 伸出手,水流在指间波转青白色的气泡,藏蓝色的奇异水草混着辉青的亮石在河床底交织 着,广大的水域里,只有自己沉浮在其中。 身躯在缓缓的下沉,平稳、安宁的拉着全身每一寸皮肤沉入河底那柔软的紫砂之间,他最 终也会变成天地间的一抹尘埃,从此伴那个人永远…… ……你愿吗?…………… …你…愿意吗?………………… 意识被模模糊糊的凝聚了起来,身为人的躯壳已经全然型灭,恍恍惚惚的随着河水摇晃的 自己,过不久也要散去,可是、自身却依然顽固凝聚着残存的渣屑,不肯如此轻易落作尘 埃。 为谁呢?…… …你——是不愿的吧?…… 可是,我……还是会这麽做的………… 愿也罢、怨也罢…… 青白交织的河水突然发出了一记闷重的吨声,有甚麽东西重重摔入了河水里,气泡和寒冷 锐利的水草已经掠夺了这份身躯和意识,所见之处只剩下湛蓝的清水和一抹发散着淡光的 影子。 伸出手,他抓住了一抹柔软的—— 晃荡的光景中,他隐约听到了很轻、却也清晰执拗的声音。 如果你……的话,我会—— 「啊…………」 崔尚霖睁开眼,看着自己伸在半空中的手,脑袋还不是很清醒。轻轻的挥了挥手,梦中那 股沉在水里的顿种感似乎还没退去。 好怪的梦。 转头,窗外已然没有了日光。 「醒了?」赵璃正推开了房门,好笑的看着还睡得迷迷糊糊的崔尚霖道:「工作了,过来 吧。」 崔尚霖拨了拨头发,下床走到办公室,发现林郁慧居然还没有离开。 而林郁慧看见崔尚霖从卧室里一副刚睡醒的样子时露出了疑惑的样子,但又很快被赵璃引 走了目光。 「赵先生……关於刚刚你说的方法——」 「嗯,到这里来吧。」赵璃领着两人往办公室的另一扇门内,推开门後看到的是间甚麽也 没有的房间,里头有个大柜子,除此之外就空荡荡的连张椅子都没有。 「林小姐,请你站在这里——等等无论听到什麽、都不要把眼睛上的黑布拿下来,也不要 移动半步。」赵璃走到房里唯一的大柜子里,从里头拿出了一些白蜡烛、摇铃、和一盏诡 异的油灯。 接着他又拿出了一个木箱,木箱里头摆放了满满的珍珠,澄澄的莹光看上去价值不斐,而 赵璃眼也没眨的就要崔尚霖去点蜡烛,照着自己说的位置把珍珠用蜡固定在地上,变成一 副奇异的图案。 林郁慧让赵璃按坐在图案的中央,眼睛被蒙上了黑布,左手手腕上绑了一条红色的线,而 线的另一端牵在那盏奇异的油灯上。 「抱好,别让灯灭了。」赵璃把油灯塞进崔尚霖的怀里,不给崔尚霖拒绝的时间,又马不 停蹄的搬来一个纸钱火炉,烧起了纸钱,口中念念有词。 崔尚霖身处在如此诡异的情形下,大气也不敢哼,看着自己手上的油灯和林郁慧手腕上绑 着的红线,隐约知道两者间的重要性,更加小心保护着油灯闪烁的火光。 赵璃站在一片高低白色蜡烛构成的空间中,闪烁的烛光照映着那张俊秀的脸,竟不显平日 的戏谑,严肃清冷的令人眼睛一亮。 「请!」 赵璃将手上最後一张金纸丢入火炉中,大喝了一声,着实吓到身後的林郁慧和崔尚霖两人 。 林郁慧眼睛被蒙着黑布,根本不知道发生了甚麽事,而崔尚霖则是瞪大了一双眼。 因为在赵璃面前,出现了一个原本不在房间里的人。 崔尚霖两只脚像被胶黏在地板上似的,动也动不了,只能看着赵璃十分恭敬的向对方行了 一个大礼。 人影被赵璃的背影盖住了大半,崔尚霖看的不太清楚,但隐约可以知道是个男人的身型, 服装似是长衫大挂垂在地上,顶上似乎带着黑色的方高帽,周身的黑雾让室内的温度不停 的往下掉。 「范将军,百忙之中打扰了。」 赵璃毕恭毕敬的低着头,而对方的黑雾晃了晃,随後一种好像从几百尺深的冰窖传来的声 音响起:「可有甚麽发现?」 「名册尚未拿到,但已有眉目。今日请将军前来是想请将军查几件事情。」 「说吧。」 黑雾一挥手,室内阴风大起,在结界内的林郁慧已经要吓昏过去了,而崔尚霖更没好到哪 里去——因为赵璃居然走过来,抓着他按下头颅就跪在那抹黑雾的脚尖前。 「此人可能和偷盗名册者有关系,可否请将军查其繁族记载?」 崔尚霖感觉到有道针扎的视线在他身上刺了几千个洞,但被压在地上的身子冷的他动不了 ,也没胆子抬头看看到底站在他面前的是什麽。 「哼、……你哪儿去弄来的?」 「不瞒将军,是在追查黑册怨灵时偶然遇到便将人带回…」 「人?这哪里是人?」黑雾轻笑的声音十分恐怖,但听在崔尚霖耳里更是心冷了三分。 高帽,黑衣,还有赵璃恭敬的那一句范将军,崔尚霖也知道面前的到底是哪路神明了。 地府勾魂的黑白无常之一。 「他身上的妖气很奇怪。」赵璃应话,随後看着黑无常凌空翻出了一本青色书皮的线装古 书,古书无风自翻,迅速的就翻到了最後一页,黑无常微微发出了一个咦音。 「这妖……不在名册上。」 「怎麽会?」赵璃同样错愕的一愣。 黑无常显然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情况,又是凌空一个翻手,好几本成色不同的线装书就飘在 他身旁,劈哩啪啦的翻得书页声响。 「…………你——」一只冰冷的手摸上了崔尚霖的脑袋,那冷得让人几乎连思考都要冻结 了,好在对方只停留了一会儿就拿开了手。 「范将军……这人,到底是?…」 「你认为盗走黑册之人,想要抓他是吗?」 「是……」 「既不是人,也还不成妖。」黑无常看着崔尚霖跪在地上的脑袋瓜,顿了顿,转头对赵璃 一个惨笑。 「偷主夺魂逆行天理之人,从天地有所记载以来,我就只知道一个。」 黑无常来回看着赵璃退去血色的脸,一挥手、凌空飘着的古书纷纷收进了宽大的袖袍之中 。 赵璃显然是在消化刚刚黑无常的那句话,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方开口想继续追问,却又 被黑无常一个手势给打住。 黑无常静伫了会儿,严肃的对赵璃开口道:「此事就说到此吧,再下去的、就不是你该知 道的。」 赵璃皱眉,低头看了崔尚霖一眼後说:「有些事情我若现在无法知道的话,又怎麽能帮将 军拿回名册?」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崔尚霖一背冷汗,就算没抬起头来看、也知道黑无常现在的脸色绝对不好——虽说已经是 黑的了,但那抽了一气鼻孔的冷哼,白痴也知道事情不妙。 自己这个当事人都不急着知道了,赵璃这小太监是急什麽? 「赵璃,你别忘了、用计骗取黑名册的是谁?」黑无常的声音明显冷下三分。这房间还有 没有十度?崔尚霖抖了抖,手里紧紧抱着油灯想获取点温暖。 「……赵禹、他到底是骗了名册後偶然发现这小子的,还是打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这小子才 骗名册,我有必要弄清楚。」 赵璃显然目中无人、也无神无鬼,丝毫不把黑无常散发出来的鬼威放在眼里。 「你的责任只有将黑册拿回,就这样。」黑无常也不爽了,室内的温度又蹭蹭往下低了几 度。 要结冰了。要结冰了,两位。 「能查到赵禹下落的人只有我,是范将军您『委托』我顺便将名册夺来给您,天条地规里 哪里写着师父造孽弟子就必须帮他擦屁股的?」赵璃哼了一气,听起来对这差事似乎早有 不满。 「况且那家伙跟我一点儿屁关系都不是。」 「赵璃,你胆敢如此放肆!」狂风大作! 「两位我插个话!」 骤然刮乱一室的阴风姑且停下,赵璃和黑无常同时把视线往下一看。呦,崔尚霖这小子居 然有胆插嘴? 「崔同学,你想说什麽?」 「那个……我刚刚听下来,是不是有本什麽书弄丢了,然後偷走那本书的人…想绑架我? 」崔尚霖搔搔脑袋,不过这段话是盯着地板说的。 秉持着能少见一只鬼就少见一只的原则,崔尚霖没有抬头看看黑无常尊容的好奇心。 「嗯哼?」赵璃点头。 「那……之前你不是说,那三起命案都是因为我,所以才会有三个人被杀吗?」崔尚霖想 了想,扯了下赵璃的裤管。「你为什麽会这麽认为?」 崔尚霖这麽一问,黑无常也把视线投向赵璃。 赵璃眯了眯眼,冷冷的说道:「因为你是妖怪。」 这没前因没後果的逻辑观念怎麽回事?「我就算……真的是妖怪好了,那命案又干我什麽 事了?」 「……你知道,弄丢的是什麽东西吗?」赵璃沉默了会儿,突然轻笑出声。 崔尚霖狐疑的抬头看了眼赵璃,摇摇头,然後迅速的把头往地上看回来。赵璃看黑无常没 有阻止的意思,便接着往下说。 「六道之中各种生灵皆有记载其寿命的名册。打个比方吧,生死簿听过没?那就是记人类 生死用的,其他还有各种妖精、神仙、鬼怪,各种不同的生灵都有专门记载的名册。」 赵璃再看了眼黑无常,黑无常虽黑着一张脸,但也没有表态的意思,等於是默认赵璃把这 些事情解释给崔尚霖听。 清了清喉咙,赵璃他继续解说道:「这些名册不只是记载名字而已,同时也可以影响、甚 至操纵所记录的生灵,这次失踪的名册,则是专门记载咒鬼的簿子。」 「咒鬼?」 「人死後成为各种不同的鬼,其中不乏一些不鬼不妖的东西,咒鬼就是其中一类。他们在 生前被有心人用道法束缚魂魄,做为操弄使令之用,这在古时修真者之间是很常见到的, 可一旦这些修真者仙懈或途中葛屁了,这些咒鬼就必须由地府来接管。」 赵璃解说完毕,崔尚霖口里念念有词重复了几个单字後问、「那为什麽这麽重要的名册会 被偷走?」 这麽一问,黑无常的脸几乎要黑的发亮了。 赵璃显然也没防到崔尚霖问这麽直接,差点没形象就噗的一声要笑出来,幸好给勉强憋了 回去。 「………奸人使计。」又冷又阴沉的嗓音硬是挤了这四个字给崔尚霖。 赵璃忍住笑,「凶手伪装成范将军的样子去骗了谢将军……不怪谢将军,赵禹最擅长此类 幻术,且敢从无常鬼手里骗东西,也就那缺德的老不死妖孽。」白无常有时候就是少根筋 ,也难为黑无常必须出来卖这张黑脸给赵璃了。 赵璃趁机转头又问了黑无常一次:「咒鬼的条件也不是路上阿猫阿狗就有效果的,我调查 过名册上死掉的那些人命格没甚麽特别,赵禹那祸害不会这麽无聊没事测试鬼簿的功用。 瞧他急着连挑人都来不及就想来抓这小子……范将军,事到如今您可别跟我说这小子是哪 路仙人下凡啊?」 黑无常听了,皱紧了两道浓眉,手里捏着的玉版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好不容易才摇摇头 开了口。 「这人不是神仙下凡,也不是凡胎轮回,亦不是妖精鬼魅,正确来说,他什麽都不是,既 然不归吾辈所管辖,这事原本是不该和你说的……」 「啊?」赵璃拎起崔尚霖後脖子的领子提到黑无常面前怪叫,「您别和我说这东西是透明 的吧?什麽都不是?」 现在连妖怪都不是,变成东西了!? 「放手!」崔尚霖急着想去拨开赵璃的手,可是怀里抱着油灯,眼睛又不敢看黑无常所以 紧紧闭着,这麽样说有多窝囊就多窝囊。 赵璃真是个践踏他人自尊的天才。 「……生死簿上,没有崔尚霖这个名字。」黑无常幽幽开口,「打从一开始,他就不是他 自己,他……既是他自己,却也不是他自己。」 「啥?」这和音发的挺有默契,赵璃和崔尚霖头一次意见一致。 您老拜托说中文好吗? 黑无常看了两人一脸傻样,叹了口气续道:「你们所谓的自我是指什麽呢?肉体?灵魂? 人有轮回,换了个肉体就不再是同一个魂魄?轮回有其尽头,次数已尽的魂魄重入浑沌後 再一次凝结成一条新的魂魄,从此天地生息不断……」 「不就是分屍後还能回收再利用嘛。」赵璃插嘴。 黑无常看了赵璃一眼,「你身为天师,可知为何不能随意将恶鬼打至魂飞魄散?」 「自然是因为魂魄一旦飞散则无法重聚,亦无法回归浑沌,从此消失於无形之中,破坏天 地秩序。」赵璃像背书一样机哩瓜拉就念了一串咒文似的答案给黑无常。 想想,赵璃还顺便低头给了崔尚霖一个贴心的比喻:「意思就是分屍後还顺便洒了王水, 没办法回收利用了。」 崔尚霖张嘴无言的啊了声,突然感到脸颊边有冷到会让人结冰的触感摸了上来。 「此人的魂魄被人施以还魂之法,从此永脱天地轮回,再不归六道所管。」 黑无常说完,手指摸着也摸到了崔尚霖的天灵盖上。「既无轮回,亦不再归浑沌,这人已 不归吾辈所辖。而此等逆天夺魂之术施法者自然得受天惩,天地既已做出定夺,则吾辈亦 不再干涉。」 赵璃抓着崔尚霖领子的手松了。 「他这……不只是夺舍?」赵璃讶异的看向崔尚霖。 夺舍,也就是鬼魅精怪或修道人侵占他人肉身的一种法术。 被侵占了肉体的原主有些是被强迫沉睡在体内,也有些是直接被吸收掉,甚至也有在被夺 舍的瞬间就踢出去成孤魂野鬼的。 「夺舍罪重,但在他身上的罪更重……」黑无常将手移开了崔尚霖的天灵看,看着手上残 存的气息,若有所思。 「魂魄被拘,并投入非妖非人之道,注定再无轮回转生的机会,如此恶毒之法……得该有 多大的怨恨?」 「和夺舍有什麽不一样?」 「夺舍之魂尚能转生,魂魄离开肉体後进入轮回之道,接受审判再归入六道之一。而他、 一旦型灭则无法重回天地浑沌之中,形同魂飞魄散,永不超生。」黑无常语毕,看着赵璃 问:「如此,你可满意了?」 「……那他身上的妖气是?」如果崔尚霖是被拘魂强迫投入现在的身体里的话,以他监定 过的成果,这具身体分明还是人类,但那浓厚的妖气又是怎麽回事? 如果崔尚霖原身是妖怪的话,这股妖气就可以解释了,但看崔尚霖的样子一点儿妖力都无 法使用,哪有妖怪只有妖气没有妖力的? 「他有半个肉身是妖体,自然带有妖气、但又一半只是凡胎,所以并不能像寻常妖物使用 妖力。」 赵璃听了,竟啧啧称奇了起来。「这年头居然还有妖怪跟人可以生出孩子来?」 很稀奇吗? 崔尚霖趴在地上,不懂赵璃在大惊小怪什麽。 不过就是妖怪跟人类的混血儿啊,书上、漫画、小说里不是一大堆? 「你现在是不是在想半妖有什麽稀奇?」赵璃踢了崔尚霖一脚。 「你干嘛?」崔尚霖狠狠瞪了赵璃一眼,但眼角撇到赵璃的表情却是十分平静……甚至有 点冷酷打量的感觉。 「妖怪不可能和人类有孩子。」赵璃淡淡的说道。 「为什麽?」 「你听过不同种的东西会有小孩吗?马跟驴生下骡子那是例外,狗跟猫可以生下小孩吗? 你小时候生物都拿零分吗?」 等等这越说越过分了! 「妖怪不是什麽都办的到吗?…」 「你小说漫画看太多了吧?」赵璃没好气的又踢了崔尚霖一脚。 「妖怪和人类的血统本来就不可能融合,胚胎在母体里就分为妖体和凡胎,妖体会吞噬掉 凡胎的部分,失去了半身那妖体自然也活不下来,所以多半都是死胎……我操!你这小子 该不会……」赵璃讲解着讲解着突然跳了起来,看怪物似的看着崔尚霖,然後再转头看向 黑无常。 黑无常点点头。 「他不是夺舍,是借屍还魂。」 ────────第十回 太好了,原来我不是妖怪! 是屍体。 「还魂术……」赵璃和一脸茫然的崔尚霖对上了视线,眉头皱的堪比麻花。而崔尚霖则是 瞪着赵璃那张好看的脸,恍惚的得出了一个荒谬的结论。 好长的梦啊!他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 「最近的恶梦越来越恐怖了……」 「喂、喂!」赵璃蹲下身去摇晃不肯面对现实的崔尚霖,还顺带又东摸西摸了崔尚霖身上 几块肉。「还魂术,居然还有人能用这种法术……啊、难怪赵禹那老妖怪想要你——」 「我不是妖怪!」崔尚霖扭头怒斥。 「我刚又不是说你…欸、算了,反正你现在连妖怪都不算,这麽说也没甚麽不对……」赵 璃原本想揪起崔尚霖耳朵,可看看混乱中的崔尚霖,难得发了一回善心。 想想,这小子好像挺可怜的。 被鬼追了大半辈子,没有拨云开得见日倒是见鬼了,而且见鬼後还被人说自己是个妖怪, 结果弄到最後不只是妖怪,是具屍体。 是挺惨的。 「证据!」对,这种时候如果是他的话,他也会想要证据的。赵璃点点头,然後一想不对 、摇头看向崔尚霖怒视着他外加伸出的一只右手。 这是怎样?「你刚说什麽?」 「我说证据!证、据!」崔尚霖咬牙切齿的从地上蹦了起来。 哈哈,什麽妖怪,什麽借屍还魂,当他演倪匡小说呢。 「不是吧?崔同学……证据不就在你身後?」赵璃和崔尚霖对叫了起来,黑无常还站在那 里啊,这小子居然能不相信? 「幻觉!这一定是你趁我刚刚睡觉时放了什麽奇怪的药!」 「我看你现在才嗑药了!」赵璃一掌巴了崔尚霖的头,「清醒点,我知道一时之间你很难 接受,但你想想——还有别种可能吗?」 有什麽可能?有什麽可能会让一个当了二十年人类的人撞过一次鬼之後就变成妖怪变成借 屍还魂的屍体? 崔尚霖摇头,用力的摇头。「你当我八岁小孩吗?」 「欸你、」……赵璃张口要继续骂,不过念头一转,一把推开了崔尚霖,「你承不承认是 一回事,总之现在事情我知道了。赵禹那老家伙八成是想占据这小子的身体……啧、这下 麻烦了。」赵璃决定先把崔尚霖放一旁让他继续自己混乱,随手掐了一个手诀,便见一抹 白色的人影从他的肩膀缓缓浮现而出。 「云云,去通知张叔,告诉他准备我需要的东西,顺便杀个七折。」对於赵璃的要求,苍 白的鬼影用模糊的脸摆出了有点鄙视的无奈神情後,就穿墙飘了出去。 而被冷落在一旁的黑无常紧闭的嘴也终於松开道:「近日内要赶紧夺回名册,要再有任何 差池,恐怕大人是要发觉的……」语毕,黑无常的脸阴惨惨的,好似刚吞了一吨苦瓜,不 、恐怕吞一吨苦瓜都没这麽苦。 赵璃和黑无常一人一鬼同时回望早就昏厥在结界里的林郁慧。 「把这女子放在这法阵里,多少可以隔绝气息。」黑无常说道。 「谢将军那边呢?」赵璃忽然想到这件事的另一位苦主,转头问黑无常。 黑无常摇摇头,「他似是去拜托了……」说到一半,黑无常却突然打住了声音,眼神变得 有些古怪。 「拜托?拜托谁?」赵璃敏锐的发觉了有些不对,白无常去拜托谁?阳间能处理这件事情 的除了可以追踪到赵禹的自己之外,赵璃可不认为还有谁能拜托。 纵是能力高强的天师法师牧师,找不到凶手什麽事也做不出来。 既然不是人间,那必是天上地下的能人了,可搞丢名册这等大事非同小可,弄个不好传出 去的话白无常可是要被打得魂飞魄散。 「……一位他的老朋友罢了,不妨碍、要是碰见了先给你打声招呼。」黑无常细微的叹了 口气,突然将眼神投向一旁不停来回「巡视」这里的崔尚霖。 「……他兴许是後悔了…你要是知道的话,又会怎麽看待还阳之事呢?」 黑无常看着崔尚霖,用自语的音量喃道,但崔尚霖确实听的字字清晰。 「等等、你——」崔尚霖往前跨了一步,却随即被黑无常旋身刮起的阴风给逼得倒退了三 步,紧闭的密室刮起的阴风惨惨,量是再怎麽不信邪的人,也该信了。 真的是鬼。 「此事便交与你了,而这人……断不能落入赵禹手上!」 黑无常的身影很快的被黑雾所包围,室内诡异的白色烛光闪烁的厉害,明灭之中只看到赵 璃恢复了肃穆的神情。 「我知道了,若有消息再通知将军。」 赵璃点头,恭敬的一个鞠躬後掐起手诀,随着倾泻出口的咒文,双手一洒、漫天的纸钱顿 时一同着火,整个小房间被照亮,火红得像是一望无际纷纷飞舞的蝶。 崔尚霖被这等景象吓得不轻,在他一辈子还算科学的人生中,方才的半小时可以说是至今 最震撼的一课——仅次於被无头女鬼追的那段。 等到火光过去,黑无常也完全消失了,一室又冷了下来,只剩点点烛光跟崔尚霖手上阴惨 惨的灯火。 「得加紧时间了。」 赵璃丢下这句话,叹了口气,搔搔头後把瘫软昏倒的林郁慧抱了起来,指挥崔尚霖从旁拿 块软垫和毯子,就把林郁慧安置在法阵里。 「这可以让她睡个两天。」语毕,赵璃留下一盆薰香後就转开了小室的门回到客厅。 崔尚霖跟在赵璃身後也走回客厅,看着赵璃一脚踹开客厅中央的矮玻璃桌,接着将矮桌下 垫着的波斯花纹地毯凌空翻了一面,用脚翻的,这功夫可以去踢足球国家代表队了吧…… 崔尚霖脑里闪过一堆乱七八糟的问题,直站在一旁看着赵璃踢翻面的地毯居然背面是一大 圈梵文还什麽鸟文画成大约叫做「法阵」的东西。 「喂,灯呢?」赵璃忙他自己的,也没等崔尚霖回过神,就直接伸手把崔尚霖手上捧着的 油灯给抓过来,放在阵法的中心,还顺道咬了崔尚霖的手指一口,按了几滴血在上头。 「你到底在搞什麽鬼!」崔尚霖一阵吃痛总算回过神,赶紧抽回手。 赵璃回头看了崔尚霖一眼後,二话不说就扑上前反手把崔尚霖抽回的手给扯了回来。 崔尚霖被赵璃这麽猛然的攻击弄的措手不及,挣扎得想把手收回来,这才发觉赵璃的手劲 出奇的大。 「你干嘛!…喂!」用了几次力依旧没办法抽出手,再迟钝的人也知道坏事了,崔尚霖抬 头看向赵璃,发觉赵璃不知道甚麽时候已经转过身且贴了过来。 发什麽神经病! 赵璃看着崔尚霖的眼神很怪,像看到什麽万灵仙丹,也像看到埋在海底的宝藏,但是并非 那种愉悦的开心,而是一种有点疯狂的兴奋。 突然,那张俊美的有些异常的脸呵的笑了起来。 「留着你,我不信他还能躲着不出来!」 赵璃笑完,上挑的凤眼明显闪过狠戾,扯过崔尚霖的手把他按在怀里紧勒着,任凭崔尚霖 怎麽挣扎就是挣脱不开,这根本不是拥抱,应该说擒抱比较正确。 「赵…璃!……」 被拥抱压迫的肺喘不过气来,崔尚霖死命的挣扎,被男人这麽紧的拥抱,而且还是个疑似 变态的家伙,只让他觉得恶心透顶。 但赵璃彷佛根本没当崔尚霖在场似的,一个人自言自语了起来。 「终於——只要你在,他一定会来找你!我……我就可以……终於,终於啊……哈哈…」 赵璃先是一声闷笑,然後两声、三声,最後竟然整个人都笑得发抖。 崔尚霖快被这奇异的景象搞疯了。 「你疯了吗!」崔尚霖用力一脚踩上赵璃的脚背,终於成功让赵璃松下手上的力道,趁着 大好良机崔尚霖自然很不客气的用力推开了赵璃。 赵璃踉跄退开了三步,撞到了办公桌上,那头的崔尚霖揉着发痛的手臂,一副想再补个几 脚泄愤的样子。 「你到底突然发什麽神经……还有刚刚那个装神弄鬼的,喂…到底是多危险的迷幻药啊! 」说是这样说,但崔尚霖也知道,自己这番辩解不过是嘴硬罢了。 但借屍还魂什麽的,这种事情谁会信? 你能想像一大早醒来结果来叫你起床的老妈对你说:「啊、以後都不用叫你起床了,因为 你已经死了嘛。」这种恶劣又不好笑的愚人节玩笑吗? 崔尚霖差不多是这种感觉,而且可能老妈还附带在他面前拿三炷香拜拜的那种极度恶劣的 感觉。 「虽然你信或不信对我来说不重要,但能让你愿意配合点的话……」 赵璃眯起那双挑起的凤眼,右手随意的将前额的刘海往後一梳,眼角下的爱哭痣衬着乾净 工整的脸庞带出抹不协调的吸引力。 赵璃一步步逼近崔尚霖,崔尚霖皱眉就想躲开。「……证据什麽的我想是不用了,神棍都 这样骗人,你别当我不知道。」 说完,两个人之间弥漫了短暂凝重的沉默,赵璃看好戏似的不说话,最後还是崔尚霖自己 叹了一口气。 「就算是真的,那又怎麽样呢?我也有心跳,跟一般人没甚麽不同,我只想过普通的生活 ,不想跟那些鬼鬼怪怪的东西扯上关系。」 之前的青色大鬼脸,还有无头女鬼和贴在便利商店上的无头男屍,崔尚霖回想起来仍是心 有余悸,更别说他家里可能还有一双鬼手在窜来窜去。 早就隐约觉得自己从小被鬼压床到大,但实际见了鬼後那个冲击度还是不能比的。 比起现在这样,以前至少还「看不到」的自己真是太幸福了。 拿起包包,崔尚霖转身就要开门离开,门才刚开一道缝就碰地被赵璃的拳头砸上。 「你想去哪里?」 崔尚霖吓了一跳,回过头却见赵璃整个人压了上来,砸门的手按紧门,另一只手则是捏住 了崔尚霖的下巴。 「你……赵璃,够了吧?我都这麽说了你还想做什麽!你…别以为我不会去报警!你先是 绑架现在又…」 「报警?」赵璃可笑的哼了一声,「你好像还没搞懂现在的情况啊?」赵璃边说一手边滑 进崔尚霖白色高领毛料的上衣里,粗暴的往崔尚霖的心口掐了下去。 「痛!……你、」心口突然传来的剧痛让崔尚霖骂了句脏话,缩起身就要躲开赵璃的手, 但赵璃的手根本就像是章鱼脚一样的到处乱窜,藉着把崔尚霖压在门上的体格优势,连原 本压门上的手也趁机探向崔尚霖的背,前後夹攻。 「手感不错。」赵璃恶质的在崔尚霖耳边一笑,双手像是在找什麽东西似的继续光明正大 的性骚扰。 到底是性骚扰还是纯粹的施暴都无所谓了,崔尚霖见躲不开不知道哪来这股怪力的赵璃, 眼神开始飘向附近有没有可以拿来攻击的东西。 就算要判他过度防卫他也要砸死赵璃了。「你他妈……变态!……」 「乖,快好了。」赵璃像是终於发觉毛衣很碍事,十指俐落的把白色高领毛衣从崔尚霖身 上给扒了下来,冰冷纤长的手指摸在皮肤上带来令人起鸡皮疙瘩的不适,更别说冬天的冷 空气直接接触皮肤了。 这是甚麽怪力……不对,好像不是因为他的力气…… 崔尚霖不停用力的挣扎着,但诡异的是赵璃掐在胸口的手好像把所有他力气都吸走了,无 论怎麽挣脱都没用,只能看着赵璃把自己的白色毛衣随手一甩,惨兮兮的扔在角落。 「你…我的衣服……」 「找到了。」赵璃的手指忽然停在一点上,他松开了把崔尚霖胸口掐出瘀血的手,改而一 口咬了上去。 「啊啊啊啊!!!——」非常痛,甚至可以感觉到赵璃的舌头在自己胸前舔咬着,伤口绽 开带出了浓浓的血腥味。 「很痛吗?…抱歉抱歉,不过等等会更痛就是了。」赵璃哼哼的笑声听在崔尚霖耳里简直 毛骨悚然,那几个道歉连敷衍的意思都不算,根本就是嘲讽! 崔尚霖这一刻的分神,又给了赵璃一个空隙。 「乖,吸口气。」带着血腥味的柔软贴到了唇边,然後是十分灼热的气息,顺着赵璃的吻 和话语溜进了崔尚霖的喉咙里。 烫!! 烙铁似的烫!! 相贴的唇传来的热度让人像生吞了一块烧红的铁似的,崔尚霖四肢猛烈的挣扎着,但赵璃 两手把他抓的死紧。 会死!! 彷佛把内脏都烧烂的错觉令崔尚霖更加死命的挣扎,舌头、食道、气管、胃,从赵璃口中 传来的那股「热气」烧过的地方像有几百根针拼命的刺啊刺的,就算没被痛死也要被吓死 了。 好痛……好痛,好烫、为什麽……为什麽是我… 「喂?…喂喂?……崔同学?崔尚霖?喂——不会真死了吧…啊不对,本来就是死的…… 」 一杯冰水从头顶浇了下来,崔尚霖睁开眼,扒开脸上的水幕後勉强睁眼望去。 「你才死了……」声音沙哑。 崔尚霖开口,只觉口乾舌燥,好像在大太阳四十度的高温下马拉松个一整天那麽渴。 「看来是还算半死、哪,水。」赵璃拍了拍崔尚霖的脸颊,笑眯眯的转身倒了杯水递过去 。 「怎样?现在信了没?」 「信甚麽?」 「信……」赵璃皱眉,又瞪了悠哉喝水的崔尚霖一眼。「你要还不信,我不介意再来一次 。」 这话确实起到了恐吓作用。「不用,不劳费心了。」崔尚霖脸色既苍白又难看,撇撇嘴, 开口问道:「那是怎麽回事?」 崔尚霖摸摸自己的喉咙、胃,虽然没有了方才的焚烧剧痛,可仍是心有余悸。他就是再铁 齿再奉行科学致上的人,这下真的找不到解释了。 真的把火吞下去才可能会有这种感觉,可看看现在、别说生龙火虎活跳跳的赵璃没事,经 历了方才那一顿折麽的自己,现在看来也是无伤无病的。 据说国外有一种催眠术,可以让人体对暗示性的话语产生反映,比方说对方说:「你的腿 骨折了。」然後你的腿就真的自己骨折了。 这种事情崔尚霖是持半信半疑的态度,但可以确定的是,能这样做的人不会在一家出租大 楼里租一个铁皮办公室从事抓鬼行业。 赵璃证明了他确实是「那方面」的人,连带证明了从他口中说出的话的真实性。 所以真的是…… 赵璃盯着崔尚霖一换又换的脸色,拍了拍他肩。 「我只是渡了点阳气给你,如果是一般的人大概只觉得体内筋脉有股热流,但对你这死人 而言,大概就像火烧一样。」 「死人……」崔尚霖有些恍然的重复着这两个字,一手还摸着自己左胸,感受从胸腔内传 来的跳动声。 「可是…」 「以科学的角度来说你是个活人,但以灵学的角度来说,你就是个百分百原装进口的死人 。」赵璃看崔尚霖的动作,当然知道崔尚霖想说的。 崔尚霖现在有心跳、有脑波,严格来说要不是撞上了他和赵禹那老不死的,或许这一辈子 就是个普通人。 ……不过普通人,哪有可能借屍还魂? 赵璃眯起上挑的凤眼,又打量了崔尚霖垮下来的脸一番。还阳术,这术法不是没记载於偏 门左道的典籍过,但起码赵璃确定,是个「人」就不可能使用。 那得是要介入轮回规则,天地法则之间,逆行犯上的法术。就算能以人身承受天罚,魂飞 魄散是一定要的,但这代价还不见得能让术法成功。 天地间最重的罚则不是杀生,而是破坏既定的规矩。 看看崔尚霖的样子,既没丧失心智也还算是个健康人类,很显而易见还魂在他身上十分的 成功……到底是谁有这种能力跟胆量? 「我真的是借屍还魂的?」崔尚霖双手抱胸,低吟了起来。「那原本这身体里的人不就等 於是被我给害死的……」 「不对,你的情况很怪。」听到崔尚霖的自言自语,赵璃心里也打了个突,摸索着刚刚用 阳气试探崔尚霖的体内发现的异状。 「很怪?」还能比现在更怪吗? 「——一言难尽,你要真想知道的话,以後再研究。现在急的是你这条小命和身体有人想 抢去用,然後你身上那点保护的罡气也越来越淡了,对方在暗我们在明,怎麽活命和把赵 禹抓出来……啧、」 别说一言难尽,赵璃刚刚说了好多句崔尚霖也听不太懂。 他揉了揉太阳穴,看了眉头打麻花辫的赵璃,叹了口气。 「我打个电话给我朋友——啊、就是你上次在医院看到的,杨仲齐,让他帮我Cover个几 天……应该只要几天就可以解决了吧? 「你说呢?」赵离白了他一眼。 「……不然是……唉……」崔尚霖叹气探得更大声了,摸摸口袋…嗯?「跟你借个电话, 我手机好像没在身上。」 「在桌上。」赵离随便指个方向,然後起身站到一个铁柜前,打开对着里头一堆奇怪的道 具继续喃喃自语。 崔尚霖走到办公桌前,才刚拿起话筒,就觉得背後突然一阵湿冷。 风吗? 「别回头!」 崔尚霖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眼前原本站在铁柜前的赵璃脸色难看到极致并且对他又大吼 了一声:「不要回头!!……把话筒放下,慢慢走过来…对,慢慢的——叫你不要回头你 、!!!!」 崔尚霖後悔了。 人就是有一种贱性,你越叫他不要怎样做,他就越想怎麽做。平常崔尚霖不这麽犯贱的。 除非站他背後那个断头女屍,没从捧在手里的头里伸出舌头舔他脸。 -- 专栏:浅哀伤式幸福      「如果你魂飞魄散,我会陪你。」 http://0rz.tw/eb4l8         大荒英鞮山北,涴水雪潭边,婉转一曲倾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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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rom: 114.43.156.151 ※ 编辑: bluelamp 来自: 114.43.156.151 (07/06 13:46)
1F:推 derS:呼呼 期待下一回 07/06 14:32
2F:推 unesorciere:超级期待下回! 07/06 17:14
3F:推 utahime:下回就要被舔了(欸 07/06 19:19
4F:推 wildbloodcat:放血那边云霓删掉了, 但是下一话的却有提到 07/06 21:22
这里真的不见了!! 从赵璃从小说起的身世都不见了囧 好像是我在拷贝稿子更改时漏掉了! 现在正在找备份档ing T_T请稍等我补充
5F:→ wildbloodcat:还有前面叫云云, 後面叫云霓 07/06 21:23
云云是赵璃对云霓私底下的称呼 但我想他在和崔尚霖与杨仲齐解释的时候比较会像是用云霓本名来介绍的感觉
6F:推 wildbloodcat:然後绑架犯的家变变的不清不处很突兀, 我有看了前面 07/06 21:33
7F:→ wildbloodcat:所以知道发生啥事, 但新版完全在跳tone,是 误删了吗 07/06 21:34
这里真的缺了好大一段orz|||||
8F:推 nineuniverse:......我昨天刚把旧版的食完 07/06 21:43
旧版有更动一些剧情 新版我少掉一段赵璃介绍自己身世那里 现在正在找备份档! ※ 编辑: bluelamp 来自: 118.168.195.172 (07/06 22:01) 因为那段的备份档目前不在手边 所以我先把11和12回回收了 补完後会补发上来>"< ※ 编辑: bluelamp 来自: 118.168.195.172 (07/06 22:14)
9F:推 Leanneyu:我今天早上想要回顾发现文章被删掉的时候超级惊恐~ 07/07 00:47
10F:→ Leanneyu:还好回来了~!!作者辛苦了~ 07/07 0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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